第51章
永城封了三天, 也被翻了三天, 百姓以為齊王府丢了貴重物品,家家戶戶都配合着官兵的檢查。
然而三天過去了,官兵暗衛明裏暗裏把永城翻了個遍,依舊沒有找到阿蘿的影子, 甚至連她出沒的行跡都沒發現。
阿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匿跡了。而極其敗壞的淩禦寒已經不知摔碎了多少物件, 整個王府上下都陰氣沉沉。
“都怪我, 讓你陪我喝酒, 要不是大家都醉了, 嫂子也不會不見。”看着臉色陰沉似乎能凝成水的淩禦寒, 穆景逍內疚道。要不是他拉着淩禦寒借酒消愁,也不至于給人可乘之機。
他太理解淩禦寒現在的憤怒, 換位思考, 他正是因為成墨韻跑了,才灰頭土臉地回到永城。想找兄弟尋求幫助,沒想到一頓黃湯下肚, 連兄弟的女人也跑了。
“她一直想做的事, 萬事俱備, 誰又能攔住?”淩禦寒手中的筆杆瞬間成了兩段。一想到這他就憤恨,她竟敢在他的解酒湯裏下藥。他喝着她親手熬制的解酒湯時, 還在享受着她的溫柔小意,何曾想到她會在一碗湯裏做手腳。
該死!
該死的女人,逮着她後必然要讓她漲漲記性, 今後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能去哪兒,不能去哪兒!
“你的意思是早有預謀?”穆景逍震驚,現在的女人都是說走就走的嗎?一個有個性的是這樣,另一個嬌嬌軟軟的還是這樣?
“嗯。”淩禦寒看着白色宣紙上暈開的黑色墨跡,“她從京都帶出來的東西不見了。”
淩禦寒懊惱,早知道她還不死心,就該把她那些破東西全燒掉,斷了她的念想,省着鬧出這些幺蛾子。都怨他的自信。
更可氣的是,她除了頸上的那塊玉外,他送她的所有東西一件都沒帶走。
她這是什麽意思?跟他劃清界限!
休想!
淩禦寒擡腳走向門口,“韓五,派人搜雲霄山!”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無緣無故提出去雲霄山游賞,必然是為了探路。他就不信才跑了幾天的人,就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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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城城郊的一個小村落裏。
木栅欄圍成的小院裏,一個穿着紅色花布衣裳、六七歲年紀的小姑娘正忙着給一只白色小狗塗泥巴,邊塗邊嘟囔着,“小白變小泥巴……”
只見那只小白狗仰起頭望着蔚藍色的天空,晃晃小腦袋,眼底泛起陣陣無奈。它,不想塗泥巴。
小姑娘一手拿着梳子,一手往小狗身上澆泥巴,邊澆邊梳,很快一只白色小狗華麗變身成了泥巴狗。
“小白乖,既然奶奶說讓你變成泥巴色的狗狗,那以後我就叫你小泥巴啦。”
哼唧。
你才是小泥巴,全家都是。小狗低頭聞着自己滿身泥巴腥味,委屈地看着剛從屋內出來的人。
只可惜,那人壓根沒搭理它,只叫了一旁的小姑娘。
“小花,你餓不餓?有糖糕吃。”一個身材不高,裹着灰色頭巾的老婆婆從屋子裏走出來,手裏還端出一碟子小塊糖糕。
“奶奶,我還沒餓呢,我要給灰灰刷完泥巴衣裳再吃。”
小姑娘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奶奶一手端着盤子,一手垂着腰,皺着眉頭問,“奶奶,您腰又疼啦?”
“站久了有些酸,奶奶坐會兒就好了。”老婆婆坐在小姑娘搬來的杌子上,伸手抹去她臉上沾的泥巴,“苗大娘剛剛帶回來的,去洗洗手,過來吃吧。”
老婆婆自打來了這裏,就沒怎麽去過集市,家裏的吃的大多是鄰居幫忙帶回來的。
鄰居苗大娘家就是做小生意的,每天一大早就跟着自家漢子趕着驢車去集市賣東西,老婆婆平時就是請他們夫妻幫忙帶食物的。
“那您先坐着,我馬上去洗手,回來給您捏捏。”小姑娘放下手裏的梳子,轉身跑到水盆邊洗幹淨了小手。
小姑娘跑回來并沒有先去拿東西吃,而是站在婆婆身後給她揉腰。直到看見老婆婆神色舒展,才坐在一旁。
小狗身上已經被黃泥塗均勻了,太陽光一曬,濕濕的泥土變幹了,狗毛也跟着變硬了,一根根地立起來,粗粗看去竟有些像泥雕。
它看到主人不搭理自己,便拱到老婆婆腳邊,蹭來蹭去,提醒它的存在。只是老婆婆多一眼都沒看它,只教訓了幾句,就給小姑娘梳頭發了。
“天天闖禍的,自己玩去。”
這狗過于活潑了,時常不安分。沒事就偷溜出院子,東家逗逗貓,西家攆攆雞。簡直就是這村裏小動物中的惡霸了。
這不,昨兒個它閑得無聊又去隔壁苗大娘家搗亂。見人家老母雞正趴在窩裏下蛋,它覺得好玩就下手重了,把那雞給吓死了。
後被苗大娘發現,給遣送了回來。人家還求着老婆婆看好她家的狗,農村養只下蛋雞不容易,千萬別讓這狗再過去串門了,她家的雞經不起鬧騰了。
所以老婆婆要給它點教訓,就是不搭理它。
“小花真是好孩子。”老婆婆摸着小姑娘的頭頂,笑着說,“剛買回來的糖糕,快吃吧。”
“奶奶也吃。”小花拿起糖糕,并沒有先吃,而是舉到婆婆面前,請她先嘗。
“婆婆不愛吃甜的,這是專門給小花買的。”
哼唧。
那條變成泥土色的小狗撲了過來,搖着甩泥巴的小尾巴,沖着她們直哼哼。
“小泥巴也吃。”小花畢竟還小,平時又很喜歡這狗,便從自己那塊糕上掰了一半分給它。
哼唧。看在食物的份上,小泥巴就小泥巴吧。
小狗暗搓搓地白了一眼後,繼續咬着甜膩膩的糖糕。
“奶奶為什麽要把小狗塗上泥巴,白色的狗狗很好看呀,而且它好像不太樂意。”
哼唧。
終于有人發現它不想塗泥巴了,小狗悲催地想着,不過也沒放棄啃糖糕。
額,因為白色的狗不安全,容易引人注意。老婆婆明亮的眸子不斷閃爍,終于開口,“小狗生病了,是大夫讓在泥巴裏放藥,治病的。”
吃飽喝足,趴在地上的小狗翻着小白眼,騙人!
不過犯了事的它心虛,只好咬着糕點洩憤。
“今後只要下過雨,小花就要幫忙塗泥巴,不要忘記了。”老婆婆笑眯眯地交代小姑娘。
“我知道了,奶奶。”小花吃了糕點後,便站起來去扶老婆婆。
哼唧。欺負人家年紀小,好騙。
泥巴色的小狗已經放棄自己曾經華麗的外表了,直接躺在地上叼着球玩。
“小花,玉米煮好了,”走進屋後,老婆婆指着竈臺上那盤帶着葉子一起煮的玉米,“晚上咱們吃玉米。”
“奶奶,我以後都可以在這裏了嗎?”小花看着熱氣騰騰的玉米,眼睛濕乎乎地瞅着婆婆,帶着乞求問道,“您會一直要我的吧?”
“小花會一直和奶奶在一起,奶奶走到哪裏都會帶着小花的。”老婆婆摸着小花的頭頂,安撫着。
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又怎麽會丢下她呢。
·
半夜,老婆婆看着炕那頭的孩子和狗都睡熟後,摸着黑下了地。
走到外屋後,輕輕端着半盆子水走到院子的角落,把盆子放在破舊的小桌上。
她慢慢解開頭上包着的布,一頭青絲散落下來。拿起幹巾沾了水後,擦拭着那張蠟黃的老臉。待那條幹巾把清水染污,月光下只見到一張素白柔美的面容。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出逃的阿蘿。
哼唧。
泥土色的小狗從門縫鑽出來,站到她腳邊,輕輕地撓着她的鞋面。
“小灰你小點聲,別把孩子吵醒了。”老婆婆低頭摸着小狗的頭,從一旁的笸籮裏掏出一塊摻了糖的窩窩,“我們不會在這住很久的。等風頭過了,就換個能每天讓你吃到肉骨頭的地方。”
當初去雲霄山抓兔子,也是為了給它尋個玩伴,沒想到玩伴是尋了,它卻跟着跑來了。
阿蘿拿起濕帕子給它擦了擦眼睛和嘴巴,“留在府裏多好,既能吃上大魚大肉,還有陪你玩的兔子鼹鼠,幹嘛非要跟我受苦。”
哼唧。
月光下的小灰翻翻着小白眼,用沒梳到泥巴的爪子勾了勾阿蘿的衣襟,好像在說,你去哪我跟哪。
阿蘿是在淩禦寒下令封城前就化妝成老婦人,搭了出城的馬車離開了永城,幾經輾轉來到了這個小村莊。
本來她只帶了些許細軟藏在身上,準備輕裝離開。誰想到還沒出城,就被這小家夥咬住了褲腳。讓她好笑的是,這小家夥不知道從哪弄來個小竹籃,主動跳進去,兩眼巴巴地求着她帶走。
阿蘿不知道它怎麽跑出來的,更不知道它是怎麽追上她的,總之就在她花了銀子搭上了出城的板車前,它出現了。
時間緊迫,阿蘿總不能丢下不管它,只好又給車夫添了兩枚銅錢當做路費,帶上了它,好巧不巧地路上又遇到了被人欺負的孩子小花。
看着乖巧趴着的小灰,想想屋子裏的小姑娘,阿蘿不禁自問,她穿進書來就是為了撿東西的?先撿狗再撿人?
阿蘿帶着孩子和狗,輾轉兩天才到了這裏。好在這村子離永城遠,村裏人也不多。加上她會辦事,給裏正塞了銀子。就成了裏正他家的遠房表親,死了兒子後,投奔此地,正好收養無父無母的孩子小花。
阿蘿并不想在這裏多待,畢竟這裏條件不好,尤其是沒有正兒八經的大夫。但她必須要等風頭過了,再搬到雲城去住。
阿蘿摸摸溫暖的小腹,嘴角微微揚起,我們很快就可以過上舒适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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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有人在敲了阿蘿的門。
“有人嗎?”一道好聽卻急躁的聲音響起。
透過稀疏的栅欄,阿蘿看到兩個女子在門外,其中一個好像還受了傷。
“這是怎麽了?”阿蘿快步打開門栓,看着她們。
嗷嗚!
小灰撲到阿蘿前面,警惕地盯着那兩個女人。
顯然小灰保護的行為是成功的,那兩個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年輕的姑娘還退了兩步。
阿蘿心道,真是養狗千日用狗一時,阿蘿覺得小奶狗長大了,知道保護她了,很是欣慰。
小灰見到自己震懾十足,很是滿意,便高傲地蹲坐在阿蘿前面,擋着門。
“婆婆,我和表姨上山采藥迷路了,表姨被山裏獵人的夾子弄傷,能不能在您這裏借宿?”年輕的姑娘福了福身子,繼而解釋道。
兩個女人上山?
阿蘿心中咯噔一下,她們會不會是淩禦寒的人?
姑娘見阿蘿猶豫,再次懇求,“我們真的只想找個地方讓休息,包紮傷口,絕對不會打擾您的。”
阿蘿看着兩人的狼狽相,還有那人蒼白的臉色,腳踝處還不斷滲血,感覺又不太像。
“那快進來吧。”阿蘿到底是善良的,還是讓人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又跑醫院了,更新可能不及時,但是能保證每天一更。
新人物出場了,好戲即将上演!(這位姑娘很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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