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秋季清冷, 北地早晚午溫差極大。晌午還能開開窗子透透氣或走到院中曬曬太陽, 享受陽光帶來的溫暖,入夜後便成了冷氣襲人,露在外面的手指都發涼。

自打五天前,阿蘿就受不了夜間的寒冷, 每天夜間都會點上一爐子銀屑碳。成家祖宅是有地龍的,然而這個季節就燒地龍還有些過早, 只需炭火便夠了。

其實阿蘿并不喜歡用碳, 雖然這炭是幾近無煙的銀屑碳, 可孕中敏感的她仍能聞到一絲異味。她更喜歡四下透氣的環境, 哪怕穿得厚實、臃腫些, 只要呼吸得到新鮮的空氣,她就覺得舒服。

今日也是, 正午時分豔陽高照, 晴空萬裏。阿蘿讓人找了一套淺紫色薄夾襖套在外面,打開了窗子,透些好空氣進來。

自打那日胎動到暈厥, 已經過去七八天了。除了前五天她渾身無力在床上躺着外, 這兩三天她便移到了窗前的美人榻上, 要麽安靜地看看地貌風尚之類的書,要麽倚在榻上看着院外的天空。

曾經就期待過着這樣沒人打擾的安靜生活, 也不知這幾日是怎麽了,阿蘿竟覺得這院子安靜過頭了,總覺得少些什麽。

院中的丫鬟各司其職, 掃地的掃地,擦拭的擦拭,甚至給她端要送吃的也都還是之前的樣子。

到底哪裏不對勁兒了呢?

“小灰讓一下,別踩到你。”

阿蘿聽到後轉身看到,青檸抱着一堆衣服繞過地上趴着的小灰,邁過門檻。

是了,好多天都沒聽到小灰的聲音了,這小家夥除了每天往門口一趴,偶爾被青檸姐妹嫌棄擋路時挪一挪位置,好像還真是沒出過聲。

“小灰,過來。”阿蘿拍拍身側的位置,只見小灰迅速跳到上面,貼着阿蘿的後腰再次趴下。

“你這是給我當墊腰嗎?”小灰正好趴在阿蘿腰間,懷孕後的她一直腰酸,腰後常常塞着墊子支撐。而小灰這的背溫熱得像暖爐,又絨又軟還不失硬挺,倒是挺舒服的。

阿蘿舒服地嘆了口氣,“你這小東西,蔫吧了這麽些天,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

哼唧。

“你都暴露身份了,怎麽還學奶狗叫?”阿蘿一手按着榻,一手扶着窗沿,坐了起來。

“你到學聲狼叫,我聽聽啊。”一只玉指戳向小灰的肚子,“叫一聲呀。”

小灰看着阿蘿希冀的目光,覺得自己渾身充滿力氣,身上的毛都不在軟踏踏的。小家夥站起來,乖乖地仰着頭,微微張開狼嘴,對着前面的花瓶嚎了一嗓子。

嗷嗚~

“真乖,聲音還挺清脆的。”阿蘿心情愉悅,拍拍小灰的狼頭,繼而讓青檸拿了兩塊桃酥給它。

“獎勵你的。”

阿蘿環顧四周,看着屋子裏的擺設,和往常一樣,也沒有變化。可是她,仍是覺得少了些什麽?

“娘娘,燕窩羹熬好了。”青栀懂醫理,算是除了成墨韻外對阿蘿的身體最了解的人,“今天外面沒風,陽光也不錯,娘娘要是不覺得乏,可以到院子裏走走。”

阿蘿早就待悶了,想出去又擔心肚子裏的寶寶,便一直忍了這麽些天。聽說可以出去了,趕緊把手遞給青栀,讓她扶着出去。

還是曬着太陽的感覺舒服。

躺在搖椅上的阿蘿腰間以下蓋着一床棗紅色的薄被,腿上還放着一小碟子紅皮花生。花生是成家莊子送來的,新産的,炒熟後咬着嘎嘣脆。

就這樣,阿蘿悠哉地往嘴裏送,一次嚼一顆,不一會兒就吃了不少。

“娘娘,熱羊乳好了。”青栀見碟子裏的花生少了一半,便進屋裏取來了一直溫着的羊乳。

真是眼力勁兒十足,阿蘿自己也覺得有些幹。喝到羊乳,心滿意足,阿蘿微微揚起的嘴角突然落下,擡頭看着青栀,“你和青檸進入暗衛多久了?”

那天淩禦寒交代自己所有隐瞞時,便把青檸青栀兩人的身份一并交代了,免得她過後察覺,再生氣。這也就是為什麽從她醒後,兩人不再叫她姑娘,而是直接喚她娘娘的原因。

“差不多十年了。”青栀遞着湯婆子的手頓了頓。

十年了,很久呀。

“你們若是不習慣我這的生活,還可以回到原來的地方。”

唉,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幸虧送到她這兒了,不然整天和大男人一樣的舞刀弄槍,過着刀尖兒舌忝血的生活,真真是可惜了。

不過她們要是過慣了那樣的日子,阿蘿也不想勉強。可惜她問得太突然,把青栀姐妹吓到了。

“娘娘,”青栀青檸一起跪在阿蘿面前,表示自己清白,“主子把我們送到您這時,就曾說過,我們不再是主子的人,而是娘娘您的人,從今往後只認您一個主子。凡事以娘娘為先,您的任何事我們都不得私自傳到主子那裏。您讓往東,我們絕不向西。”

“我不是這個意思,先起來說話。”阿蘿可沒有讓人跪自己的習慣,更沒想攆她們走,連忙讓她們起來說話。

誰知這兩個也是擰的,也不管這青磚地面多涼多硬,直接就把頭往地上磕,

“娘娘,請您相信我們會忠于您的,求您留着我們。”

唉,阿蘿嘆氣,伸手拉住她們,“我沒想趕你們走,就是怕你們過不習慣我這樣平淡的日子。”

“娘娘,我們姐妹能被送到您這,已經很幸運了。”她們這種命不由己之人,自小達到除了聽命、忠誠,是不會有別的想法的。

何況身為女子,沒有插進花樓做探子,而是做婢女已經算是好差事了,她們除了感恩別無所求。

“我就是随口一問,若你們想留,我自然是歡喜的。”一個能做美食,一個能看病,她确實是很滿意的。而且她們是淩禦寒放心的人,她自然也放心。

“對了娘娘。”青檸雙手呈上一個盒子,“這是王爺讓奴婢轉交給您的。”

阿蘿終于知道為什麽如此安靜了,那個平時攆不走的,好像很久沒出現了。

想着半月前那雙急切迷離的眼眸,阿蘿的心突然揪了一下,連下午比較安靜的寶寶都跟着動了。

“他人呢?”阿蘿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起盒子仔細打量。

“永城山匪流竄,王爺帶兵剿匪去了。”

阿蘿“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随手撥開小盒子,裏面竟有一支木簪和一張字條。

字條是蓋在簪子上面的,阿蘿便就近打開起字條:

“曾見到有下屬為家中妻子雕刻木簪,便想着為你刻一支。此簪是連夜趕刻的,初次嘗試手藝拙劣,且雕功簡陋。不奢求你戴着它,只希望你留着,不要嫌棄便好。”

花言巧語!阿蘿把紙條扔到腿上,又拿出簪子擺弄着。

木簪通體是黑檀木的,簪頭樣式簡單,款式普通無華。可往簪頭看去,竟是同心圖案。

阿蘿垂着頭雙唇微嘟,嘴上說着不打擾,還不是耍了心機?不然,那麽多圖案不好刻,非要刻個同心幹嘛!

·

淩禦寒離開雲城剿匪,一走便是大半個月。除了三天前命人送了兩張白色狐皮大氅,一張純灰色兔皮地毯外,還真沒再來打擾過阿蘿的生活。

眼看着外面一天比一天冷,阿蘿越發不耐寒了,屋子裏已經燒起了地龍。

“娘娘,這是墨韻姑娘讓人送來的分成和這個月的賬本。”青栀是去成墨韻院子送大氅的,回來時卻抱着本賬冊。

天氣變冷了,第一場雪已經降下,成墨韻的醫館藥鋪開始忙碌了。這些原本她來做的活,阿蘿便主動接手了。

外面是真的冷,阿蘿慶幸自己因為肚子裏兩個小的不用出門,不然真是要冷死了。然而成墨韻不行,藥鋪驿館,甚至她們的藥膳坊都需要她親自去坐鎮。索性阿蘿便從櫃子裏取了一件白狐皮大氅讓人給她送去。

“你先擱到桌案上吧,等會兒就看。”外面的冷襯托着屋子的暖和,阿蘿懶洋洋地坐在榻上,對着自己繡的水鴨子發愁。

原想繡對鴛鴦的,如今成了鴨子。阿蘿心煩地丢回笸籮裏,推到一邊了。

嗷嗚。

“真是,未見其狼先聞狼音啊。”阿蘿指着門口的厚簾子,讓青檸放它進來。

小灰自從敞開了身份,阿蘿也不關着它了,任由它追雞攆狗,日子過得實在嚣張。不過都是在她院子後的那片連着山的空地上,也不瞎跑。

“叼着什麽呢?也不嫌髒。”小灰興沖沖地撲進來,啪地吐到毯子上一個灰不拉幾的毛球。

“這是狗嗎?”有點像小灰的縮小版。

小毛球慢慢舒展,露出四個蹄子。細看之下,貌似是只小奶狗,個頭還沒當初撿到小灰時那麽大。

嗷嗚!小灰伸出爪子把北北小毛球扒拉開,露出肚子上的毛,竟然同它一樣雪白的毛。

“娘娘,這好像是出生沒多久的小狼崽。”當年老狼王把小灰丢給淩禦寒時,青檸是見過的,也是這樣毛嘟嘟的。

“你自己生的?”阿蘿蹙着眉,低頭看着呼呼大睡的小毛球。

“娘娘,小灰還小呢。”青檸捂着嘴笑了。

也對,整天在她眼皮底下,哪有機會去偷生。何況它自己還沒長大,生不了。

不過阿蘿看着小白狼除了肚子是白毛外,身上灰突突的,簡直就是髒兮兮時候的小灰。

“你們快去備水,給小東西洗洗,看着毛戗得,估計不知道哪個洞裏的崽崽被它頑皮的叼出來了。”

熊孩子就知道惹禍,“唉,先別洗了。萬一送回去,氣味變了,母狼不要怎麽辦。還是派人送回去吧。”

阿蘿記得貓狗要是崽崽沾上別人的氣味,是會被遺棄的。品種差不多,習性應該一樣。

哼唧。

小灰一爪子按住小毛球,攔住了蹲下的青檸。一雙狼眼直接與阿蘿對視,狼眼裏閃着渴望。

“它還吃奶呢,得由母狼喂着。”阿蘿越發覺得自己養了個熊孩子,偷人家崽還不想還了。

哼唧。

小灰擡頭看着阿蘿,先是用爪子點點小毛球,又點點自己。

“你要養着?”

哼唧。

“那給它吃什麽?”阿蘿捏着眼角,和它講道理真難。

小灰走到阿蘿身邊,兩只前蹄搭在炕桌上,一直爪子指着那碗沒喝的羊乳。

阿蘿無奈的笑了,虧它想得出來,羊奶喂狼。

“行吧,你別養死就行。”阿蘿看着它那股喜歡勁兒,應該會好好養着,便點頭應了。

哼唧。小灰伸頭拱了拱阿蘿的手掌後,再次跳到小毛球旁邊。

雖然時長嗷嗚嗷嗚地提醒衆人它的身份,可私下和阿蘿在一起時,還是常常撒嬌。

“主子是只小母狼。”趁着小灰跟阿蘿談條件時,青檸已經抱起睡得昏天黑地的小毛球了,“應該不到一個月。”

這麽小?“能養活嗎?”

阿蘿眼角抽動,半歲大的小公狼,叼了只不到一月的小母狼回來養,這是給自己養個童養狼?

作者有話要說:  真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今天是劇情發展,小淩子算不算開竅了?都知道撩妹了。

從昨晚開始變得好忙,今晚8點多才到家的,這章有點倉促了,要是有錯字什麽的我明早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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