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愉悅
秋日舞會第二日。
塞壬早早的來到了舉行金薔薇舞會的場地，看見他的人總會在第一眼被吸去目光，随後又會在看清楚他的一頭深黑短發時，露出猶疑的神色。畢竟誰也不想，未來的伴侶會讓自己的血統跟着降級。
二級人可能還稍微有點勇氣，一級人卻是在看清的瞬間便打消了念頭。越是在高位待久了，越恐懼下來。
塞壬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他略過那些妄圖上前搭讪的人，一個人走進會場最中心的薔薇大廳。利維皇子和他約好在這見面的。
大廳周圍有一圈十英尺寬的火熱黃薔薇。雖然舞會是叫做“金薔薇舞會”，但因為藍星上，并沒有自然生長的金色薔薇花，所以校方便退而求其次地挑選了最接近金色的黃薔薇，來對大廳進行裝飾。
比塞壬走得更快的是另外一個身影，他依稀感覺到對方耀銀色的裙擺拍了自己小腿一下，不疼，只是對方走得幾乎是義無反顧的背影讓塞壬不禁好奇，這個短頭發黑皮膚女孩，到底是誰。
塞壬今天的聽力還不錯，所以他能夠聽見附近幾位白人公子的談論聲。
“史蒂芬·傑妮還是那麽拽。”
“人家是第一人種，能不拽嗎？”
“笑死了，黑人也配做第一人種。”那位真的噗呲一聲笑出來的白皮膚二級人繼續道，“在上個世紀，黑人就是最低劣的人種沒有之一，而且他們還有個很好笑的稱呼，叫做‘Nigger’！也不知道史蒂芬·傑妮祖宗的運氣那麽好，只是喝了管初始版‘普羅米修斯’，就進化成了第一人種！”
“進化了又如何？黑人依舊是第一人種中最沒有人權的。你沒看到，沒有一個黑人獲得了子爵以上的位分？黑人都是靠黑心商業才發展起來的！”
塞壬忍住了沒有笑。在君主都只能算是擺設的圖蘭，竟然還有人拿爵位來說事。
等了許久，利維還沒有來，塞壬感到有些許無聊，他準備拿起一杯酒，眼前卻忽然一黑。
塞壬很快意識到，是燈熄了，旁觀周圍人平靜的狀态，他猜想這應該是金薔薇舞會的一項基本流程。不過這片黑暗，好歹幫塞壬把那些不時落在身上的旖旎目光給隔開了，對此，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聚光燈在大廳中央，亮起一道過分刺眼的白色光束，眯縫着眼的塞壬看到，身着白色禮服的利維臉色難看地姍姍來遲 。
塞壬來回打量了一下利維同自己的禮服。嗯，很明顯是同款，利維殿下倒是挺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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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地利維直接從塞壬身邊略過了，塞壬輕挑了一下眉，這才順着利維去的方向，注意到了聚光燈下的場景。
四個短頭發的男孩被堵了嘴捆綁在中間，而這其中，有三個都是黑人孩子。
嗓音甜美的女主持，不知隐匿在黑暗的何處中發言：“高貴的第一人類大人們和優秀的第二人類同學們，衆所周知，‘金薔薇舞會’有一項傳承了十三年的傳統。那麽請問，有誰知道這個傳統是什麽嗎？！這個問題是如此的簡單，請讓我聽到各位朗聲地回複！”
會場的音樂激動人心，受此氛圍感染的與會者參差不齊地狂聲呼喊：“血祭！血祭！血祭！！！”
“是的，血祭！”女主持的聲音帶了點古靈精怪的意思，“高貴人類的‘金薔薇舞會’，當然要以低級的第三人種當中，最低級的血液獻祭！沒有什麽好值得羞愧的！我們這樣做，是在幫助可憐的第三人種，是在防止低級品繼續增值！我們做的是為人類有益的功績！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乃自然法則！作為世界最高人種的我們，當然有權利幫助自然淘汰低級品！”
燈黑下來的瞬間，提前知道安排的人群都擁擠到了大廳中間，蝗蟲一般地重重圍繞着光，所以直到女主持将這一大段臺詞念完，塞壬才看到利維堪堪擠進了第一排。
第一排的貴族注意到他是皇儲，主動讓出了道，利維這才能順利走進聚光燈底下。
周邊靜默了一瞬，黑暗中的女主持對着話筒提問：“太子殿下站出來做什麽？是打算做第一位血祭的高級人嗎？太子殿下想的話，當然是可以的。只不過祭刀還沒有完成開光儀式，太子殿下恐怕還要再等上一會兒。”
女主持連續說了三個太子殿下，可塞壬并未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來任何尊敬的意思。
利維臉色難看道：“莫芙，我知道是你，立頓公爵的二女兒！我以比迪皇室唯一繼承人的名義，要求你立即中止這場血祭活動！”
“噗呲。”
不知道是誰笑了，塞壬懷疑又是那個誰也看不起的二級白人。
莫芙毫不畏懼，她從陰影中走出來，紅棕色的卷發與墨綠色的長裙在聚光燈下豔美異常，淡棕色的雙目露出類似蛇的冰冷目光。
不過她裙子上墨綠色的鱗片，也确實是蛇鱗罷了。用蛇皮做裙子，恕塞壬不能理解。
莫芙面孔冰冷，語調卻仍然甜美，塞壬甚至從中聽出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味道：“親愛的、尊敬的太子，比迪·利維·梵殿下。
“金薔薇舞會的血祭傳統從十三年前建校起，就已經存在着了，大家一直都對這樣的傳統很敬重，并且十年如一日地遵循着它。而您作為國家未來的至高統帥，前來幹涉下民的娛樂生活，不是說不行，但總歸來說，是不好的吧？沒想到殿下是這樣的人，我看殿下不願意聽取路法國相的提議留在布魯宮學習，還以為殿下是很樂意親近民衆，與民同樂的呢。”
“路法國相”——路法·威廉姆，哈爾德的老父親，第一人種，喪偶未再娶，膝下僅路法·哈爾德一個獨子。塞壬腦中自動浮現出對象的基本信息。
“而且去年，您雖然沒有來參加舞會，但是也沒有說過不讓血祭進行的話，您當時的意思，不就是默許了血祭的存在？去年還允許的，今年怎麽就不許了，殿下變革得真快呢。”
去年是因為他被外派了，并不知道有這種事情的發生。不過這一點，在此時此刻已經無關緊要了。
看利維一副進退兩難的模樣，塞壬正想着要不要幫可憐的吉祥物太子出個頭，刷個好感度什麽的，可他因為自己現在的身份，也是最低等的三級人而感到些許猶豫。
如果自己真的冒險出了事，麥克·倫肯定能保住自己，對方雖然只是個名不經傳的公爵之子，但是他的家族成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帝都研究院的人。受徐薇的影響，帝都研究員的二級人哪怕是在第一人種面前，說話都不差底氣。但是，真的有這個出頭的必要嗎？
這時塞壬又想到了，之前裙擺打了自己一下的黑人女孩，聚光燈下的是她的族人，按理來說，傑妮應該比利維太子更激動吧？
塞壬的眼睛已經完全适應了黑暗，于是他瞬間找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傑妮，結果對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聚光燈方向。
傑妮正握着一碟如今很少見的東方甜品，細致斯文地品味着。而且她很敏感，幾乎是在塞壬望過去的瞬間，也跟着看了過來。
塞壬自然而然地晃蕩了一下杯中酒水，向傑妮舉杯示意之後，假裝低頭輕抿了一口。
“史蒂芬·傑妮”——史蒂芬男爵獨女，曾經有個一級人弟弟，被同樣是少年的一群白色二級人欺淩致死。但因為未成年保護法與所謂的法不責衆，大部分施害者僅僅被關入少管所五天後便給釋放了，連案底都沒留下。
更為誇張的是，因為一位少年主犯的一級人父親爵位比史蒂芬家要高，所以這位少年犯只是被警衛教導了一番便重新獲得了自由。事後，史蒂芬當家的兩位老人，還專程跑去這位伯爵府邸請求對方的諒解。
按理說，史蒂芬·傑妮應該格外見不得這種場景才是，可她竟然無動于衷。
塞壬輕笑一聲，決定不管了。
果不其然，莫芙特地調大了話筒音量繼續道：“為什麽說這些小孩是低級中的低級呢？我作為一個三觀健全的善良女性，其實并不認為血統低下有什麽關系。低級人只要老老實實地過他們的日子，跟我們上等人井水不犯河水，我才不會有什麽怨言！但面前這四個小孩，當真是低級人中的賤/種！！”
莫芙是好一副恨其不争的表情，她将助理手中的資料搶過來砸進利維手裏，同時命人打開投屏，好叫其他人也看清楚她事先準備好的文件。
文件上，詳細地記錄了這幾個正在下跪的孩子們的過往，入室盜竊、搶劫商店、在銀行醫院放火等很多這個年齡不該做的壞事，他們都做了，甚至一位黑人男孩，還曾經不止一次地當街猥亵成熟女性。這對在場的高級人女性來說，是不可容忍的。
利維完全啞然了。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莫芙早已經設計好了圈套，只等着他這個“白癡”太子往裏面跳。
塞壬知道現在該輪到自己出場了。畢竟六分男孩很痛苦。可惜了，本來不想那麽早暴露的。
“莫芙。”
塞壬沒有試圖擠入擁擠的前排，只在聚光燈餘光能照到的角落，輕輕地喚了一聲。
此刻氣氛僵硬的大廳已經十分靜谧了，于是體質優等的一級人類立頓小姐馬上就聽到了，并且準确地将目光鎖死在了，人群縫隙間的白西裝袖口。
那樣纖細脆弱到好像不堪一折的手……她不會認錯的，她不可能認錯的！
是他！
她找到他了！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寶貝兒！
立頓·莫芙蛇蠍般兇狠的眼神瞬間軟化，她甚至自欺欺人把話筒塞到助理手中，并且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是否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确認自己的确美豔得不可方物之後，莫芙馬上就放心了。
高傲得不可一世的莫芙小姐，緊張到抓住了自己的裙擺，鱗片質感有點紮手，但是沒有關系，她是一級人，她不在乎。
莫芙仿佛是怕驚擾到什麽人一樣，屏息柔聲道：“莫裏，是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哈爾德：幹甚麽幹甚麽？莫什麽裏？這是我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