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道
斯哈帝都醫院更衣室。
A：“Q，我接觸過史蒂芬·傑妮，她好像沒那個想法，不适合做我們的同伴。而且，她最近在準備進學生會的材料，顯然是要跟着議會走。”
塞壬将一會兒要帶進醫院的資料用手臂夾住，借着白大褂的掩護用剃須刀回複：“有點可惜，她被壓迫的一級黑人形象還挺符合我們的要求。我之後再找機會跟她見一次面。”
“好的，Q。”A回複。
身後傳來腳步聲，塞壬裝作整理大褂的模樣，讓剃須刀順着袖子滑進內口袋。
“塞壬，你在做什麽？”
塞壬坦蕩蕩地轉過身：“如你所見，在系扣子。”
倫視線落在塞壬腰間，俯下/身伸手指道：“從這顆開始，全都系歪了。”
“真麻煩，那倫幫我扣好了。”
倫耐心地幫他一顆顆解開，然後一個個重新扣好。
“塞壬明明是三級人出生，卻很習慣被人照顧。”
“讓你服侍我，還委屈你了是吧？”塞壬氣鼓了臉，“知道我是可憐的小貧民，還不知道要好好照顧我啊？沒良心。”
“這不是正在照顧。”倫扣完扣子，沒忍住伸手摸了摸這炸毛小貓的頭頂。
“好了，我們快出去吧，要集合了。”
倫是想牽着塞壬一起出去，可塞壬走在前頭，沒有看到。
倫收回手，幾個指尖磋磨了幾下，将心裏那種因為得不到塞壬回應的暴躁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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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性格就是出了名的難相與，稍微點火總是容易被激怒。遇見塞壬之後，麥克·倫心裏的獨占欲總是被無限激發，他恨不能即刻拿身上的白大褂将塞壬蒙了臉帶回麥克家。
塞壬，是他的。
塞壬的臉，誰也不能看。
想把塞壬帶回家，藏起來。
他房間的內牆有一個專門的藏寶庫，開啓的密碼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如果把塞壬帶回去了，誰也不可能知道。
可是不行，塞壬會生氣的。
塞壬會咬他、打他，雖然塞壬根本打不過他，但倫現階段還是不舍得讓塞壬受傷。
按理說，這種情緒上的疾病，是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高級人種身上的。
二級人的基因構造雖然比起一級人是差了一截，但也不至于容易失控到這種地步。
他的母親路法·莉莉絲動用了研究院總院長的權限，也沒辦法查出來，倫的身體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找不到病因，自然也沒有辦法進行治療，于是莉莉絲只能對外宣稱，兒子只是單純的性格易沖動、易怒。
倫自己也找不到容易失控的原因，但是，他心裏知道，雖然塞壬時常着牽動他的情緒，但只有在塞壬身邊時，他的心情才是最平穩的。
只有在塞壬身邊，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心緒寧靜。倫不知道這是為何，但是，這就是他選擇愛上塞壬的原因。
美貌第二，安寧第一。
“我是伊迪絲，麥克·伊迪絲。你們叫我伊迪絲副院長就好。”
藥物科各班級被選來參觀帝都醫院的學生，都還挺乖覺的，聞此言皆齊聲道：“伊迪絲院長好——”
伊迪絲的目光狀若無意地瞥了隊裏唯一的三級人一眼，見對方遲鈍到完全沒有發覺，握着資料板冷面道：“今天帶各位參觀一下，本院的孕育部。孕育部是什麽意思，應該不用我解釋吧？”
一個一級學生笑道：“這還要介紹的話，還學什麽藥物科？進什麽研究院？直接降級當三級人吧哈哈哈哈——”
“別說，隊裏還真有個三級。”
“他來幹什麽，他能聽懂嗎？”
“還不是沾了倫少爺的光……”
白/癡嗎？塞壬無語，不過面上并無表示。
“吵什麽？斯哈學院教了你們要在醫院喧嘩？”伊迪絲大聲斥責之後，那些年輕氣盛的學生們好歹沒再鬧騰了。
伊迪絲帶學生們刷卡進了一扇厚重的白色自動門，也許是門後的裝潢跟門外冷暖對比太過鮮明，每個進入孕育部的學生在看到這低溫冷藍的室內環境後，都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有學生舉手，伊迪絲點頭允許他發問。
“伊迪絲院長，這裏面空調好低啊，還開這種暗藍色的燈，請問使用這種燈是有什麽奇效嗎？”
“這你算問對了。”伊迪絲答，“這種暗藍的燈光是研究院制造出來，專門為提升高級人種孕育率的。孕育部大多數看起來無用的設施，基本都是作這個用途。開冷氣，也是為了在最大程度上，發揮燈光的效用。”
“你們往右邊看，這邊是采集室，全帝國的優秀高級人基因都在這裏了，只等合适的基因出現，便會送到融合室進行基因配對。
“衆所周知，在帝國現在的年輕人世界中，盛行不婚主義，所以為保證帝國優秀的基因能夠傳承下去，每個适齡高級人種都有義務将繁衍基因，無償提供給帝都醫院或研究院。”
有人捂嘴偷笑：“你們先說服利維和哈爾德吧？他們兩個可算是帝國最優秀的年輕基因了，都沒把基因投出去。”
伊迪絲面無表情翻資料板：“傑克是吧？沒有爵位、父親锒铛入獄的二級人，你的低劣基因，就是三級人也不願意同你配對。小朋友，妄議君上，你失去參觀醫院資格了。”
被點名的傑克一下子炸了，他雙目通紅地指着伊迪絲面部大喊：“妄議君上？好一個妄議君上！你們路法家的人就是愛拿皇室當槍使！麥克·伊迪絲，你別以為你親媽是路法·莉莉絲、是研究院總院長就了不起！你也就能把我從醫院趕走了！帝都大學是陛下成立的，沒有陛下口谕，沒有人可以将帝都大學的學生開除！”
伊迪絲波瀾不驚地瞥了他一眼：“我是不能将你開除，但是卻可以讓你進不了研究院和任何一家醫院。相信其他研究所，也不敢接收一位被沒什麽了不起的研究院藥物部部長、麥克·伊迪絲所勸退的學生。小朋友，你好自為之。”
“你！”傑克拉不下薄面，只能憤恨甩袖離場。
伊迪絲這一出，明面上是趕走了一位二級人學生，卻是給那些性格乖張的高級人學生們敲了個警鐘，他們一個個都變得跟鹌鹑似的，再不敢肆意亂言了。
一位身穿黛藍色防護服的護士迎着塞壬的面走來，她手裏抱着一個挺大的亮銀色鐵盒，來到垃圾桶前，揭開蓋子，将裏面的一團黑紅物體倒進去，然後沒有分毫猶豫地轉身走了。
在這種暗藍色的燈光下，二級的塞壬都沒辦法将那團仿佛攪碎了再重合的東西認出來。
塞壬舉手，伊迪絲點頭。
“伊迪絲院長，那個被銷毀的是什麽？基因融合失敗了的胎兒？”
“錯。”伊迪絲冷淡地回複，“你們可能沒注意到，剛剛的鐵盒上貼的是青色的标簽。除開紫色，用彩虹的六個顏色進行排序，紅色代表最失敗的胎兒，藍色代表最完美最受家人喜愛的胎兒。青色是已經最接近完美的了，不過它的基因配對父母不滿意，所以孕育部最終選擇尊重家長的意見，對胎兒進行銷毀。”
“綠标簽往上的胎兒，跟一級人類體質差不多，非致命傷很難直接死亡，所以為提升容錯率，我們孕育院選擇，直接将胎兒攪碎銷毀。”
“所以并不是胎兒不完美，而是它的父母不喜歡它，你明白了嗎？我們醫院優秀胎兒的産出率極高，基因配對成功後，産生綠色及以上胎兒的概率為13％，而這個概率，在全藍星都是一騎絕塵的……”
伊迪絲帶着衆人繼續向前，塞壬在路過垃圾桶時，往裏面看了一眼，那團東西已經散開了，和其他醫療垃圾混合在一起，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不過，它原本就沒有什麽形狀就是了。
倫不想塞壬的注意力停留在這上面，他只想他看着自己，于是很不高興地拉着塞壬走開了。
衆人正圍着伊迪絲在一間母嬰室面前發問，因為如今這個世代，願意親身孕育胎兒的女性實在是罕見。
伊迪絲沒有馬上回答那些學生的疑問，她點了隊伍最外圍的塞壬。
“米利吉·塞壬是吧？三級人，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好的，副院長。”塞壬微笑着突破人群，來到最前方。
“這個孕婦是一個不完全一級人，之所以說她不完全，是因為她雖是個一級人，但兩個父親中間有一方是二級人。盡管之後的體質檢測證明，這位孕婦有着一級人的身體素質，但出于人道主義與公平，我們還是将她貶為了二級。然後現在，她懷孕了。”
“她的丈夫是首都的一位準一級人公爵，腹中胎兒經初步檢測，是藍色标簽。那麽請問，這個孩子降生時，應該是作為幾級人種？”
塞壬佯裝思考了一下，最後無奈攤手：“抱歉，副院長，我沒辦法給您一個準确的回答。”
伊迪絲毫不意外：“那你退下。”
“因為真正的答案在于您，而不是在于我。”塞壬繼續道。
伊迪絲起了興致，将要落在資料板上的“D”級評分寫了一筆，堪堪停下。
塞壬微笑：“您說這位孕婦是個不完全一級，而不是二級，實際上，就是間接地承認了這位孕婦有作為一級人的資格。如果我順着您的這個想法回答，既然胎兒已經确定為藍标，那答案應該是一級不錯。可是您剛剛又提了，胎兒父親的身份是一位公爵。公爵的職位是很高不錯，可是在陛下和議會面前，也算不得什麽。”
塞壬故意将“陛下和”幾個單詞說得很輕，“所以，胎兒是幾級人根本不在我，而是在于您。到底您是人道主義公正的孕育院副院長，還是充滿母性慈悲的麥克·伊迪絲女士，這種身份的确定，對于胎兒和它的母親來說，非常重要。”
“你在挑釁我，米利吉。”伊迪絲肯定道。
“絕無此事，一定是您誤會了，副院長。”
伊迪絲拿起資料板：“米利吉先生，你這次的醫院之行最後的評分為‘B’。”
塞壬微笑：“對于三級人來說，這種評分很不錯了。”
“滾回你的位置去吧。”伊迪絲說，“我不會對你的冒犯施以責難，畢竟我是‘慈悲’的麥克·伊迪絲。”
塞壬輕挑眉：“好的，伊迪絲院長。”
見塞壬平安回到自己身邊，倫松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塞壬，你通過姐姐的考核了。”
“我知道。”塞壬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