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然後這本就正式完結啦
第39章 敬楊的肖想(二)
“哎?這怎麽有一封署名’米利吉‘的信件?我的天,是寄錯了吧?怎麽會把王上的信寄到研究院裏來?你們……誰去送給王上。”一位研究員驚嘆道。
“艾米姐,你饒了我吧,別看我,我可不敢去大皇宮。”
“我、我也不行,我手裏還有項目!”
“我吧。”
在衆人驚奇的目光當中,敬楊主動提議。
“這可真是稀了奇。”
抱着信件的敬楊,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沒有什麽必須要去見塞壬的理由,為什麽非得要逞這個能,跑那麽遠去見塞壬一面?
敬楊不無心驚地想到。
難道說……他也讓“雷神”引誘了?
大皇宮的道路,當真是錯綜複雜。敬楊本就比較路癡,他已經數不清自己走過了多少宮殿經過了多少花庭,又過問了多少宮人,最終才邁着隐隐抽筋的雙腿找到了地方。
敬楊在塞壬的寝居外猶豫了很久,磨蹭到一旁的侍衛都在拿懷疑的視線看他了,才終于懷抱着裝有快件的文件袋走進去。
“什麽事?”
塞壬問,敬楊沒想到他現在還躺在床上,于是只得低下頭,拿不出勇氣看對方那張與肖想相似的臉。敬楊解釋:“你的大學畢業證,寄到研究院裏來了。”
塞壬回應過後,着手拆起了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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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點都不避諱我嗎?看來他是真的很信任我。
很快,純金封皮的證書被拆解出來,一直耷拉着腦袋的敬楊沒忍住偷瞥了一眼內容,然後他便看到,證書的最中間貼着一張塞壬的短發照片。
如果說,長發的塞壬與肖想只有三四分相似的話,那麽短發的塞壬,是有七八分都與肖想相像。敬楊設想中的肖想,就是一頭短發。
于是敬楊的心緒,不由得複雜起來。
先前,敬楊總是刻意回避着這二人的相似性,哪怕肖想的性格與塞壬在某些程度上也是吻合的,敬楊也沒有将兩人扯到一塊兒去。可此時此刻,哪怕敬楊再堅信肖想是獨一無二的,也不得不被迫承認,這兩個人的重合度真的太高了。
敬楊的手彈動幾下:“塞壬,你……”
“我什麽?”
你為什麽那麽像肖想?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種話當然沒辦法問出口,敬楊下意識閉緊雙眼扭轉話頭:“量子護盾已經全面鋪設在全國了,但是,它好像還沒有個名字。”
“那你有想好給它取什麽名字了嗎?”
“有!”
敬楊點頭。這個名字他在心裏模拟了千萬遍,早在他年少時,便已經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心尖。
“叫’肖想‘!”敬楊難免語氣有些激動道。
“肖想?挺奇怪的名字,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是覺得,量子護盾本來是不可能實現的’肖想‘嗎?”
“……嗯。”敬楊沒否認。
那是他的肖想,沒必要給其他人知道。
同塞壬告別之後,敬楊再次點開了智腦。
“不是吧?跟我長那麽像嗎?有點生氣。敬楊,你可不能因為這樣就去親近那個塞壬啊,我才是你的獨一!好離譜啊,雖然基因序列有限,長相相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是真讓我遇見了,還是有點氣得牙癢癢的。更可惡的是,那個假’肖想‘就在你身邊,而我卻根本碰不到你。”
“生氣了,生氣了,今晚的蘋果酥沒胃口吃了,要敬楊哄哄我才能吃。”
敬楊讓肖想說紅了臉,他硬巴巴地回複:“肖想,我不會哄人。”
“那我哄你好了。等你什麽時候跟我生氣,我就好好地哄你一頓。”
“嗯。”想了想,敬楊還是将內心真實的想法說給了肖想。
“肖想,我剛剛看到塞壬身上的磁場,已經黑暗到了極致。我覺得……他有危險。肖想,他幫了我很多,我覺得我應該也去幫幫他,至少……我應該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去為他做點什麽。”
“肖想,你不會生氣吧?”
“我怎麽可能真的生你的氣。”冷藍的電子屏裏,是肖想溫暖的回複。
“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啊,我都會支持你的。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敬楊。”
把那莫名其妙的難過壓回嗓子眼裏,敬楊緊緊地盯着“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這一句,最終下定了決心。
他要救塞壬。
渾渾噩噩、畏畏縮縮地活了這麽多年,至少該有一件事,是他能幫助到別人的。
不然的話,敬楊,你這一生可就白活啦。
找到解救塞壬的方法,對敬楊來說,其實并不難。得益于他那個總是莫名其妙發作的“磁場”能力,敬楊能夠很輕易地發現,藥物部的冷藏室當中,有着能夠幫助到塞壬的粉色磁場。
那麽剩下的問題就是,該怎麽打開冷藏室的門,拿到“普羅米修斯”。塞壬給了他研究院最高級別的權限,可他仍然過不去血緣驗證那一關,莉莉絲在最後關頭給冷藏室下了血緣鎖。
找莉莉絲,他擔心暴露,找塞壬,對方肯定不情願,那麽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伊迪絲和麥克·倫?
敬楊回頭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裏的麥克·倫,鼓起勇氣走過去。雖然敬楊明确地知道,麥克的性格已經發生了改變,可那些殘暴的過去,還停留在敬楊的記憶當中。誰能不害怕一個從幼時起,便殘暴不已的人?
敬楊鼓起勇氣,想象着肖想在身邊為他做後盾,随後堅定地邁步向角落。
一雙手在此時将敬楊攔住,手的主人道:“你想做什麽?”
敬楊殘存的一點勇氣瞬間消減,他細聲細語地喊了一句,“姐姐。”
伊迪絲神情依舊冷淡。
“想要什麽跟我說,別去招惹倫比。”
敬楊意識到伊迪絲誤會了,他心情有些郁卒。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我聽你解釋。”
敬楊将真相一股腦地交代了。
“我想打開冷藏室,我想拿到最後一瓶’普羅米修斯‘,可是我跟你們沒有血緣關系,我打不開。”
敬楊語氣中的難過,像積水的棉花,沉重到任何旁觀者都無法忽視。
“對不起。”
伊迪絲向來敢作敢當,雖然敬楊不是她真正的家人,但是十年時間,哪怕是養條狗都能養出真感情,更何況,敬楊是個真實存在的人。
“我可以幫你打開。”伊迪絲道,“但我得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要給塞壬,塞壬需要它。”
敬楊自認為這也不算說謊。他說的,也确實是“普羅米修斯”将來的用處。
伊迪絲點點頭:“我知道了,是塞壬要求你帶給他的是吧?絕大多數藥劑對他都是無效的,他把’普羅‘要過去也用不了,那麽,他的目的大概是想要徹底摧毀’普羅米修斯‘了。既然他打算把圖蘭人最後的’火種‘也給滅掉,那就送給他滅吧。反正事已至此,我們做什麽都已經于事無補。”
“……謝謝姐姐。”
“不用謝。敬楊,你也是我的家人。”
敬楊噎了一下,他很感動,在伊迪絲之前,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句話。而且說這話的是伊迪絲,她不會也根本沒必要在這種時候騙他。
“姐姐,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我會竭盡全力照顧你,也會幫你和弟弟他們養老的。簡單樸素的話語,是敬楊內心最真摯的剖白。
這兩個人都不是擅長說溫情話的人,伊迪絲聞言,也挺僵硬地回了一句“謝謝”。不過敬楊了解她,所以完全能理解。
拿到最後一管“普羅米修斯”之後,敬楊并沒有馬上出發去找塞壬。等到天贶出現意外的同一瞬間,敬楊才抓着藥劑火速趕至了會場。誰知哈爾德的執行力實在是太強,導致敬楊最終前後腳地同他錯過了。
那一瞬間,敬楊确實是心急的,但他好歹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很快穩住心神,叫司機抄近路趕到了醫院,最終喘着粗氣将藥劑交到了哈爾德手裏。
交接完藥劑,敬楊望着哈爾德布滿紅血絲的雙瞳,下意識心裏一驚,然後還有幾分愧疚跟着恐慌的心情一齊湧上了心頭。
可不能讓哈爾德知道,他拿他的男朋友當自個兒男朋友的替身在看。
好在哈爾德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敬楊才得以松一口氣,背靠着醫院冷硬的牆壁慢慢地緩氣。
不知道等了多久,緊盯着白熾燈發了半天愣的敬楊,這才意識到雙眼不适。他狠狠地閉了幾次眼睛,依然解不掉眼底的光暈,無奈只得點開智腦打發剩下的時間。
智腦的立體藍屏都是自動防窺的,這讓害怕被窺見秘密的敬楊有了不少安全感。他點開聊天界面,發現有好幾條來自“肖想”的訊息。
“忙完了嗎?”
“不回複?還沒忙完嗎?”
“楊楊,還在忙啊?那你忙完還愛我嗎?”
“所以愛會消失對不對?”此處附上一個委屈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
敬楊抽出藏在大褂口袋裏的手,準備回複,但他抽手時,指尖觸及一管冰涼。于是敬楊這才想起來,很早之前,塞壬便将“人種均衡”的一管藥劑交給了他,并且任由敬楊自己決定注射與否。
塞壬這樣做的理由還是同一個,因為敬楊是他的同胞,所以他将選擇權交給敬楊自己。
敬楊瞥了一眼那接近無色的藥劑一眼,随後垂眼回複:“還愛的。”
“終于出現了。想死你了我都,想你想得說話都是倒裝句了。楊寶,你之前答應過我的,說忙完這陣過來見我,那你說的’這陣‘現在過去了嗎?”
不知為何,明明也思念肖想至極的敬楊,打出了違背本心的回複。
“……再等等吧,再過段時間。”
“又過段時間啊。”敬楊能從文字裏,讀出肖想深深的失望。
那邊還在輸入中。
“那麽,我過來見你行不行?”
“不!不可以!”
這一次,敬楊回複地極其快。動作顯眼到,傑妮都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此目光,敬楊明知傑妮看不到對話內容,卻還是背過了身。
“為什麽?”肖想感到很疑惑,“所以你現在,其實是不需要我了嗎?”
“不!我沒有。”
敬楊都快急哭了。雖然哭泣對于男人來說,難免有些過分怯懦,但如果肖想想要消失,那打擊對于敬楊來說,可謂是天崩地裂的。他不得不着急。
敬楊回複地極快,那是落水之人想要捉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急切。
“肖想,我不能沒有你,完全不能。你是我童年的救贖,你是我青少年時期的敬仰,我一直一直都在追随你的腳步前行,我那麽努力地想要走到你身邊,我什麽都不重要,也可以說什麽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我也不太在乎那些沒意義的事。但唯獨你……”
“唯獨你是一定不能将我抛下的。我離不開你,敬楊!”
肖想回複:“楊楊,你打錯名字了。”
在敬楊呆愣住的時間,短信一條條彈出。
“唉,算了。”
“反正都沒關系的,今天一過,這件事也會被你揭過去。”
“楊楊,你不可能忘記的。我們之間,主動權一直在你。”
“畢竟,我只是……你的副作用。”
“不!!!你不是!!!”
敬楊本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中失控,可肖想今天的發言在一層層地把真相往外披露。敬楊完全接受不能,彼時的他面色出奇地冷,纖長劉海掩蓋下的一雙黑眸冷若寒泉。
他一條條地将他不喜歡的“肖想”的信息從聊天記錄當中删除。
會說這種話的,才不是肖想。
肖想不可能對他說這種話,這些都是虛假的,是系統bug,删掉就好了。等下,肖想就又是他的好肖想了。至于什麽副作用,他聽都沒聽說過。
在敬楊關機讓肖想冷靜的間隙,塞壬的手術完成了。為了表達對朋友的關心,敬楊第一個走上前去了解情況,得知手術順利,他也終于放下了心。還好有劉海,旁人基本不可能注意到,他現在異常的面色和泛紅濕潤的眼角。
這次,敬楊關了肖想三天禁閉,才決定放他出來。
誰知這次釋放出來的肖想,并沒有如敬楊往常的經驗,重新回歸到正常。肖想脫口而出的第一條訊息,便不讨敬楊喜歡。
“敬楊,你把’人種均衡‘放在随身的口袋當中,不就是為了提醒自己注射嗎?你給我的人設是’不惜一切對你好,把你看作是超越我生命的存在‘,那麽,我就應該這樣跟你對話。”
“敬楊,你現在留着我,已經沒有任何好處了。我不是你真正的伴侶,你應該打針,将我丢掉,把我忘掉。”
“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敬楊。”
敬楊選擇關閉智腦。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其實不通過智腦,他倆也完全可以交流。只是他一直在扮演着肖想的角色,自己同自己填充聊天記錄罷了。
敬楊知道這樣很荒謬,可是他必須做點什麽,以證明肖想的存在。
“你忍心嗎?”敬楊說,“……一直以來,我都只有你。我想要的,也只是你。”
“不,敬楊,我的心很痛。可我……”也只是“副作用”。
敬楊當然懂他的未盡之意。他了解肖想,就像肖想對他知根知底。
可是,一覺睡了二十八年,忽然之間要他清醒過來,這是何其的艱難。
“……你這是要我死,肖想。”
沒有回音。
“打了針,你要是消失了,那我該怎麽辦?我一個人,我怎麽辦。”
“肖想,我不想,也不能離開你。”
睡得再熟的人,若是心裏藏着事,也難免會驚醒。敬楊不是完全的睡了二十八年,偶爾也會有清醒的時刻。
甚至絕大多數時間,他都完全理解,肖想其實并不存在。他只是個虛拟人,甚至是說,他連DID患者的副人格都比不上,因為肖想連固定的人格都沒有,只單獨靠敬楊扮演。
可是,
可是敬楊沒打算夢醒。
他就想……清醒地沉淪。
難道不行嗎?他連這一點小小要求,都不能被滿足嗎?他的肖想,雖然只是副作用,可是從未傷害到任何人。他只是在陪伴他!這都不可以嗎?
敬楊疲累地單手薅開額發,通紅着眼蹲在實驗室的地上,很不知所措。
上午八點準時打卡上班的組員很驚訝地看着院長一個人蹲在地上,出于禮貌,這名女研究員問到:“院長?你是低血糖嗎?我口袋裏剛好還有幾顆糖。”
敬楊搖搖頭,一面站起身,一面從大褂內口袋取出一支發卡別住劉海。
研究員發現這片發卡很明顯是女人用的款式,上面還繡了“Anna”的字樣,考慮到發卡的老舊破損程度,八卦的研究員猜測這是院長的初戀給他的。
還沒等研究員思緒拉回,她瞥見院長袖間掉下來一件發光物體,下意識捂嘴:“小心啊院長,儀器掉了。”
敬楊注意到她的神情,很淡定地看針管深深墜落。
“再見,我親愛的。”
一根針管摔落地面的聲響,伴随肖想的臨終別言一起消逝。
再見,我親愛的。
敬楊在心中回複。
今後,我要獨自面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完結,有緣且有機會的話,我們下篇文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