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意外】(小修)

山風浩蕩,很快吹散了血氣。大量的金色花瓣落在祝星洲的屍身上,仿佛要将他掩埋。

晏春趴在他身上,失聲痛哭起來。

松月溪念着他大病未愈,怕他支撐不住,于是走上前,輕撫他後背,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晏春扭頭看他,一雙柳葉眼滿是淚水。

“喜歡一個人,到底什麽感覺?”他輕輕撫摸祝星洲那冰涼的臉,抽泣道,“我可能……是喜歡他的。可能……有一點點喜歡……”

“不知道,”松月溪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修無情道的。”

片刻之後,青霞派的幾位長老帶着弟子們來了。

乍然看到少主的屍身,他們全都十分震撼,馬上就吵鬧起來。

“都別吵!”徐潇寧一聲怒吼鎮住了全場。

松月溪拉起晏春,帶着他跟謝天離開這裏,剩下的就交給徐潇寧處理。

他相信青霞派的人不敢殺這位歸元殿少主,更不敢與整個仙盟為敵。雖然祝星洲倒是朝徐潇寧動手了,但大家都看得出來,他本就是故意求死的。

三人一同下山,晏春在半路就昏倒了。另外兩人趕緊将他背下去,在山下找了間客棧安置他。他們只能守着他,別的也無計可施。

這邊事情結束,他們也該回忘塵閣了。松月溪坐在床邊,他看着晏春那張略顯稚氣的臉,兩人之間那種熟悉感依然存在。

“咱們把他帶回去麽?”他問。

“可以是可以,”謝天坐在窗臺上,看着山上青霞派的方向,“但他多半不會跟我們走,他不是想去歸元殿,跟着徐潇寧一起做事麽?”

松月溪道:“那就等他醒了,看他自己怎麽想吧。”

他給晏春蓋好被褥,而後走到謝天身邊,跟他一起往山上看。

謝天的臉色不太好。

“怎麽了?”松月溪細細觀察他的狀态,“很難受麽?”

“也……還好,”謝天臉上是一個古怪的表情,見對方一臉疑惑,他解釋道,“有時候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會不自覺地煩悶……”

“是因為情種麽?”松月溪伸手去按他胸口,“真的有?”

“當然了!”謝天忍不住提高了嗓門,意識到晏春在休息後,又趕緊壓低聲音。他拉着松月溪的手,按在自己心髒的位置:“就在這裏。”

松月溪大致理解了,因為情種的特殊性,謝天有時候對情緒或者情感的感知會較為敏感,也就是會受到一定影響,陷入某種濃烈的情緒中。

他手按在謝天胸口,還是什麽都感覺不到,于是他把耳朵貼到他胸口,認真地聽,只能聽到對方有力的心跳。

“你的心……跳得有點快。”

謝天看着他的發頂,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桃花氣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沒有……你聽錯了吧?”

“沒有麽?”松月溪又繼續聽,簡直越聽越快。

他正要繼續琢磨,謝天忽然擡手按在他肩上,輕輕把他推開了。

“別聽了,”謝天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神色稍微有點不自然,“再聽我要死了。”

“啊?”松月溪還未反應過來,“到底怎麽了?你受傷了還是犯病了?”

“你……”謝天更加苦悶了,他無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而後看着對方,保持微笑,“你一定能将無情道發揚光大。”

松月溪點頭:“那當然了。”

而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嘲諷了,繼而明白了對方剛才為何推他,又為何心跳加速。

“你!”他驀地紅了臉,忍不住推了一下謝天的肩膀,嚴肅道,“回去你把之前給你那幾本《忘情經》抄三遍!”

“哦。”謝天笑了笑,“我抄十遍吧。”

午後,晏春醒了。他眼神空落落的,看起來失魂落魄一般。松月溪都要懷疑他可能真的愛上祝星洲了。但謝天卻覺得沒有。

“他只是不懂事,又被對方照顧過,所以一時無法接受那人離開。”

松月溪反問:“你怎麽知道?”

謝天十分篤定:“我就是知道。”

他沒說原因,但松月溪想,可能因為他有情種?所以對情感的感受能力更強?或許能夠看出一個人愛不愛另一個?

晏春全程沒有說話,也沒有朝他們問青霞派的事,一直在發呆。

晚些時候徐潇寧從山上下來了。

原本松月溪和謝天還比較擔心他的狀況,畢竟親密的好友犯下滔天大罪,又死在自己手裏,這種事對于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說不是那麽好接受的。他倆還猶豫要不要留下來陪他幾日,但徐潇寧身後跟着一個女子。

她身上穿着歸元殿白金色劍服,梳着靈蛇髻,頭上戴着徐潇寧之前買的發簪,整個人落落大方,明豔動人。

徐潇寧介紹道:“這位是我師姐荊夏。”

他又依次朝荊夏介紹另外三人。

荊夏是特地趕來的,有她在,忘塵閣的兩人也就不用擔心徐潇寧了。

看得出來這件事對徐潇寧的打擊非常大,他面容憔悴,似乎極為疲憊,但仍然打起精神,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

他對兩人說,所有的事都是祝星洲整出來的。現在祝星洲已死,他代青霞派上下向忘塵閣的兩人致歉,請他們不要向其他人尋仇。

松月溪道:“我們沒那麽無聊。”

徐潇寧道:“至于青霞派要如何處置,我還得等盟主的消息。”

“那是你們的事了,”松月溪道,“回頭告訴我一聲。”

徐潇寧道:“那是自然。”

他請荊夏去看看晏春的狀況,荊夏為其診脈後,答複道:“不是沒辦法,不過得回歸元殿才行。”

松月溪走到晏春身邊,溫聲問:“你願意跟他們去歸元殿麽?”

晏春沒怎麽想,很快點頭了。

徐潇寧忍不住問:“你一早被星……被他困住,受他脅迫,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們?”

晏春擡頭看他:“他說他喜歡我,讓我也喜歡他,我試了……但是……”

徐潇寧在旁邊坐下:“你們又是怎麽認識的?”

“我不知道,”晏春眼神迷茫,他坐在床榻上,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努力回憶之前的事,“我被魔族追殺……流落人間,然後在南柳道遇到了他……他打跑了魔族,帶我看大夫……大夫說我傷重,活不過冬天了,他就給我取名叫‘晏春’……他說一定要讓我愛上他,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

他明顯不谙世事,也至今不懂情愛,徐潇寧縱然還有千言萬語,也不好再問,也不必再說了。

人都死了,說再多又有什麽用呢?而且他無論如何也不該把祝星洲的死怪在晏春頭上,一切都是那家夥咎由自取,心志不堅,不然也不會受到血魔蠱惑,誤入歧途。

徐潇寧只覺得萬般心痛,也恨自己沒有更早察覺到好友的異常。

傍晚松月溪和謝天決定離開。畢竟門派裏還有屍骨等着他們回去埋,雖然人死不能複生,但老是把他們晾着也不好。

在他們走之前,晏春問:“我們……還能再見麽?”

“當然,”松月溪對他道,“你可以随時去忘塵閣找我們玩,或者喊我們過去接你也行。”

晏春放下心來,輕輕點頭。

兩人上了門派飛船,在夜風中踏上回歸的路。

謝天一上船就找地方躺着了。松月溪跟過去看他,見他眼底一片青色,滿臉疲憊,于是脫下外袍,蓋在他身上。

人家好端端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被他強行擄上山做了他的副閣主,還随他涉險探秘,對抗血魔,着實有些辛苦。他內心多多少少有點內疚,想着回去後還是去門派藏書閣多翻翻書,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解決他那個情種的問題。

不過感覺希望不大……主修無情道的門派裏應該不會有研究情種的古籍……

有就離譜了。

次日傍晚二人回到了忘塵閣,歸元殿的人一直在閣中等着,直到他們回來了,才正式把大老遠送回來的屍骨交給他們。

共有五具屍骨,能找到的随身物品也被整理好了,歸元殿的人朝他們詳細說了這五人相關的事,包括他們的活動軌跡,屍骨發現的地點,狀況,以及他們後續的處理,等等一切,事無巨細,全都交代了。他們陪兩人一起埋葬了幾具屍骨,然後才告辭。

松月溪與謝□□他們道謝,而後一同送他們離開。

看着幾人禦劍遠去的身影,松月溪感慨:“歸元殿辦事挺靠譜的,看來徐定海是個挺不錯的盟主。”

謝天表示認同:“徐盟主為人磊落,時望所歸,的确令人欽佩。”

雎鸠拍着翅膀飛到了松月溪肩上:“聽說徐盟主背後有個足智多謀的軍師,名喚任孤光。這個人似乎為他穩坐盟主,壯大歸元殿提供了不少幫助。不過他為人低調,不怎麽出來。”

“嗯,”謝天道,“任孤光是徐潇寧的師尊,以教導培養他為主,近些年已甚少露面。”

松月溪一直以為徐潇寧是他爹親自教出來的,這會兒頗有些疑惑:“怎麽他也有個師尊?”

“什麽叫‘也’?”謝天當然知道他意有所指,于是反駁道,“修真界師尊遍地走,年輕人有個師尊不是很常見麽?徐潇寧是因為他爹事務繁忙,沒空教他,所以才給他拜了個師尊;我是因為體弱多病,情況特殊,所以師尊才會帶我。不一樣的。”

“好吧。”松月溪被說服了。

晚上忘塵閣現任閣主松月溪搬進了歷代閣主所居的無憂殿,就在門派主殿旁邊,規模小點,但也是雕梁畫棟,風光無限。

謝天問:“那我住哪兒?”

松月溪用看豬的眼神看他:“你當然也住這裏了。”

“啊?”謝天有點驚訝,“這……可以麽?”

“不然呢?”松月溪用清潔術打掃已許久無人居住的屋子,“這麽大一座山,就我們兩個人,你還想住在山的那頭讓我每日跋山涉水去找你麽?”

“這……确實不妥。”謝天四處看看,“那我便就近護衛閣主吧。”

二人合力打掃無憂殿,松月溪幫謝天騰了間卧房,給他拿了許多日用的東西,幫他一一放好,也讓他不必拘束,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

“我們閣中也有溫泉,”他領着謝天到無憂殿後面,“喏,這裏,你随便泡吧。”

“太好了,”謝天站在溫泉旁,禮貌地問,“閣主要一起泡麽?”

松月溪直接一腳把他踹了下去,随後轉身去門派藏書閣翻書。

翻了一晚上也沒翻到和情種有關的典籍。

松月溪懷疑忘塵閣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東西。

天亮後,他與謝天繼續打掃門派。這不是要準備重振無情道麽,總得把家裏弄幹淨。

然而忘塵閣實在太大了,兩人打掃了兩三天都沒弄完。期間徐潇寧給他們傳音,稱青霞派已被除名,幾位長老和大劍師均被驅逐。仙盟派了人入駐青霞山莊,負責全面監管剩餘的普通弟子。

松月溪沒什麽異議,就讓他們自行安排。

忘塵閣已許久沒住人,不少地方年久失修,有些殘破,得翻修一番。光靠兩位閣主自然有些麻煩,畢竟他們都不擅長修補房屋。于是謝天就自告奮勇下山去找工匠來幫忙。

彼時松月溪正坐在樹上,用靈力救治一只摔傷的小鳥,見對方如此主動,他就點頭了。

“去吧,早去早回。”他對雎鸠道,“他對這裏不熟,你給他帶路。”

一人一鳥這便下山了。

救治完小鳥,松月溪去了門派後殿。他的本命佩劍斬紅塵依舊好好地插在劍陣中央,他花了點時間檢查劍陣,再次加固。而後他又去了門派陵園,去看那幾座新墳。

陵園之中一片寂靜,松月溪給幾人燒了點東西,然後低聲念咒安撫他們的魂魄。這幾人倒是走得很安詳,他看了看,幾具屍體身上都幾乎沒有力氣或怨氣,好像心甘情願赴死一樣。

松月溪有些疑惑,如果祝星洲真的走陰邪的法子吸幹了他們的功力,榨幹了他們的心髒,那麽他應該身上也有很重的邪氣才對。

但那日交手時,他并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陰毒的氣息,這很不尋常。祝星洲并沒有自行淨化力氣的境界,除非……

松月溪想,或許那戾氣在他和晏春雙修之時被化解了?畢竟晏春是木系仙靈,天生或多或少有一定淨化之力。而且木系仙靈與生俱來帶着自愈的能力,但那陣子晏春卻極度虛弱,經常身上有不明的瘀血或者腐敗的痕跡,說明受到了邪氣的侵擾,指不定就是祝星洲強行過給他的。

再者,若說徐潇寧是受到了血魔的蠱惑才想四處找情種,那血魔又是從何得知情種流落凡間的?它就不能是随着碧華神君一起煙消雲散了麽?

是天界出了內鬼?還是有人故意誤導蒼生?

松月溪看着面前幾座新墳,只覺得祝星洲和血魔雖然死了,但事情仍然有諸多疑點,他得找時間跟副閣主再好生探讨一番。

祭拜完,他回到前殿等人。

一個時辰後,雎鸠飛回忘塵閣,扯着嗓子驚恐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副閣主被人抓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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