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多少恩愛會,轉眼過雲煙
“老人家,你喝慢點!”蕭暮卿心裏一陣苦澀,齊國邊境多災多難,又恰逢天災人禍,不少難民逃到京畿,老人無任何保障,又患得疫症,真是可憐。
思襯間昭華一行人已經不知不覺的離去。老人突然劇烈的咳嗽,蕭暮卿忙為老人順氣。
老人絲毫沒有好轉,頓時瞪大了雙眼,朝着蕭暮卿吐出一口鮮血,蕭暮卿忙掩袖遮蓋,卻已經避無可避,老婦口吐鮮血,吐滿他一身。
沐浴完畢,丫鬟們将昭錦瑟的衣服盡數焚燒,屋內煙爐袅袅,篆拂瑤窗,熏着陣陣艾香,昭錦瑟撩開蒜垂銀線,走向前堂,昭陽昭華已經立在一旁。
“錦瑟,你可是讓禦醫給仔細看了?這疫症甚是迅猛,都是你這哥哥,竟然行此險局。”昭華忙關心問道,見昭錦瑟容光煥發,并無不妥之處,心裏方穩妥。
“父親大人放心,孩兒未曾踏足那瘟疫之地一步,哥哥雖平時不濟些,但此次心思甚是缜密。
若我們貿然害他,趕他走,定然驚動整個燕陰,那些達官貴人都準備看我們的笑話,這讓蕭暮卿傳染上疫症,他病死便與我們無關,真是妙計。”
昭錦瑟玉面嬌顏,此時卻露出兇狠的目光。她這些日子假意傾心于蕭暮卿,實際則是一步步的算計他,直至讓他染上瘟疫。
“算他有點腦子,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蕭暮卿病死,期間錦瑟你切莫再靠近他了。”
昭陽不放心自家寶貝女兒,又是一番叮囑。他雖與蕭嘉相交甚好,但已經是陳年往事,他這老兄弟怎得這般迂腐不堪,送來一個窮小子,張口閉口,就是指腹為婚,擾亂他的一番計劃,自家女兒生的鳳凰命,可不是那野雞命。
“如此便等着蕭暮卿病入膏肓吧!”昭華露出一抹奸詐的笑意,只等他蕭暮卿命喪黃泉,自家妹子也好擺脫這窮小子。
自那日義行後,蕭暮卿回到府中,便覺得身子大不如前,讀上半日書卷便覺得神思困頓,全身軟綿無力,胸內更是一團積郁,時常常咳嗽不止,不消數日,他便臉頰凹陷,身形消瘦,明明溫煦三月,春風拂面,他也覺得如墜冰窖,身上虛汗不止,于是時常将自己關在屋內,閉門不出。
昭錦瑟自那日起,也不與他往來,昔日的溫情缱绻,頃刻間不複存在,蕭暮卿時常立窗前,望着那銜泥的春燕,雙雙繞着着屋檐忙碌,春雨潤如酥,遠處缥缈的湖中傳來一陣凄婉哀怨的曲調,其聲如泣如訴,讓人聞之肝腸寸斷,亦勾起了蕭暮卿心中的苦澀。
本想着得到昭錦瑟姑娘的垂青,自己能在禦史大夫這裏謀求一席之地,誰知突然染上惡疾,落得個半死不活,錦瑟也對自己避之不及,也好,錦瑟正直年華,自己殘敗之身,也是誤他人青春。
思襯間,見到一衆小厮入內,鼻子上都蒙着白布,為首的是一芝蘭玉樹的貴公子,昭華望着面色慘白的蕭暮卿,露出難色道:“暮卿你也知道你自己的病情,府中家眷衆多,恐他人染上惡疾,我與父親思量再三,只得委屈你到梅苑小住片日。等待你的病痊愈,再回來與舍妹成婚不遲。”昭華說着露出一副哀傷的神情,博取這傻書生的信任。
蕭暮卿望着千條翠柳,絲絲縷縷的飄揚,滿眼都是醉人的碧綠,獨獨不見美人的身影,他無奈的閉上雙眼:“如此,我這就随華公子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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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一絲的拒絕,心如死灰般,哀莫大于心死,相思之感更甚于身疾。
昭華眼神裏閃現一絲得意之色,很快又是一副同情的神色,将蕭暮卿帶梅苑。
梅苑年久失修,早就不複往年繁榮,一片破敗,與富庶的昭府,似是格格不入,像是被人遺忘的一角。
唯有初春的早梅,倚着西窗,一枝傲寒,迎風怒放,為這庭院添上幾分色彩。
蕭暮卿拿着自己的行囊,望着滿院凄涼,心裏亦是苦悶,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入廂房,卻是眼前一花,直挺挺的昏倒過去。
錦黎眼疾手快,接住了即将倒地的蕭暮卿,幾日不見看到蕭暮卿,他已然形銷骨立,錦黎心痛不已,撲扇着長睫,幾乎的要落下淚來。
“他這是怎麽了?幾日不見怎得如此狀況?”錦黎問向一旁的白微。
白微托起他的手腕,細心診脈,半晌悠悠道:“他是患了疫症,寒氣入體,無法排出,才會是這般情景,這疫症本不是什麽難治之病,只是他平時飲用的湯藥中被人加入了毒性藥材,才導致簫公子病情加重,沒幾日便半死不活。”白微皺着眉頭,心中不由切齒,如此孱弱的書生還有人欲殺之。
“什麽!那是何人所為?公子向來心善,怎會惹得惡人?”
錦黎急忙問道,一邊用自己的身子為簫暮卿取暖,無奈自己乃是鲛人,生來沒有體溫,身子冰冷,靠着他這般也是無濟于事,說着眼睛裏湧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那淚珠頃刻間化作一顆顆晶瑩的珍珠,很快鋪滿白微他們周圍。
白微是最見不得錦黎這樣,趕忙哄着:“黎兒,你莫要哭了,誰人所為,我是不知道,但我知蕭公子現如今奄奄一息,再不加以救治,恐怕魂斷于此。”白微語氣加重,錦黎忙止住哭泣。
"那如何才能救治公子呢?”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不僅僅是疫症,患得相思之苦,才會是這般要死不活的模樣。”白維望向不谙世事的錦黎。
“我這便把那錦瑟小姐請來,救治公子。”錦黎提到錦瑟便覺得心裏升起無名之火,他最帥見不得昭錦瑟與公子在一起,見他倆執筆畫扇,便覺得心裏被針密密麻麻紮着一樣,千瘡百孔。
但蕭暮卿瀕臨垂死,只得請那昭錦瑟來。錦黎正欲起身,白微含笑搖搖頭。
“非是要真的錦瑟小姐,況且錦瑟小姐若是對蕭公子有情,公子如此慘狀,怎得不見她的人影,怕是這傻小子中了別人的圈套,禦史大夫身居高位,怎會平白無故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這麽一個窮酸小子。這小子誤中美人計,美人實為毒婦!”
白微無奈長嘆,官場之中,兒女婚姻,其實為權謀的聯手,更是為了鞏固彼此在朝中的地位,蕭暮卿雖有一身才華,但無甚靠山,又無依無靠,實在是上不了臺面,必然是被人白白害死。
錦黎初涉人世,聽得迷迷糊糊,隐約明白是有人要對公子不利,但心目中所想的還是如何救治蕭暮卿的病症。
“小白,你別繞彎子了,快說如何救治公子吧。”白微看着火急火燎的錦黎,低頭查看蕭暮卿的病情,見他氣息奄奄,确實是不容耽擱。
“黎兒,你站起來,我需将你變成錦瑟小姐,你這些日子假扮錦瑟,待蕭公子痊愈,你再同我一道修仙,他是你的劫數,希望你把握分寸,切莫忘了你我修行得道之約。”
白微振臂一會,錦黎全身籠罩在一片白光中,不多時便走出一個亭亭玉立着彩色華服的女子。
白微心中五味雜談,他不知這麽做是對是錯,情之一字,說不清道不明,一個人的情,不過瞬息湮滅。
他百年前也曾遭遇此劫,不知那人,現如今轉托何處,是貧是富,是老是死……
往事如風,再也循不到他的蹤跡,自己亦不再是那副心境,只盼望着錦黎及早頓悟……
枕上三更魂夢斷,無人懷中莺燕語。只聽得一陣清脆鈴聲,那聲音清脆悠揚,如鎮魂安曲。
蕭暮卿強睜雙眼,借着稀薄的燭光,見到床頭側身坐着一人。衣着彩錦,雲鬓金搖,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錦瑟……”他喉嚨幹澀生疼,出聲嘶啞難聽,慌忙緘口不言,自己這麽個鬼樣子,怎麽能讓錦瑟看見,慌忙躲在紗帳內。
錦黎聞言,轉身看到蕭暮卿含情脈脈的看着自己,幾乎欣喜欲狂,雖是幻化他人模樣,但亦能侍奉公子身邊也覺得心滿意足。随後蕭暮卿眼神有所閃躲,慢慢拉下床幔。
“公子為何避而不見?”錦黎打開床幔,着急的問道,莫非自己露出什麽破綻?
蕭暮卿別過臉去,眼神哀傷:“小姐當是千金之軀,怎麽來此污穢之地,況且我惡疾在身,小姐還是離去吧,賤命一條不值得憐憫。”
他雖見昭錦瑟心中欣喜,但想到多日自己疾病纏身,她也不曾探望,未免心下不滿。說罷又是好一陣咳,嘴角滲出點點血絲。
錦黎慌忙用手指為他撫去,心裏亦是滴血般的疼痛。“你這說的什麽喪氣話,什麽賤命不賤命的,你命由己不由天,你給我把這碗藥飲下,切莫再說死的。”
蕭暮卿詫異,望着突然性情大變的昭錦瑟,雖不像之前溫婉模樣,變得率真異常,但自己更喜歡後者的坦蕩。接下錦黎手中的藥碗,一口飲下,多日苦悶也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