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桃失

一人遠遠站在樹下,無奈的搖搖頭,他捏緊腰間懸挂着佩劍,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點點金輝照耀在那人銀白色的面具上,散發出細碎的銀光,另一半沒有掩面的臉龐,顏如偓丹。

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随意的綁着,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交織飛舞,說不出的輕盈。循着雪蓮兄妹離開的地方,徑直跟了上去。

集市的另外一頭,蘇恒與暮商正在暢飲,易行雲不好飲酒,安穩的坐在一旁。

暮商又釀得一新酒,名喚「君酌」顧名思義,君子所飲。三人把酒同歡,好不暢快,暮商繼續說起那蘭陵韻事。

“說起蘭陵不得不提起我朝第一卿相「燕雲逸」他本為燕陰貴族,因太祖年幼登基,便被燕陰貴族,安排到太祖身旁,他少年得志,有驚世之才,深的太祖寵愛。

為太祖一掃蠻荒,施行新政,規範條律,引領蠻荒時期的大齊走向禮儀之邦,逐漸繁榮富強。

這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與蘭陵王聯姻一事,當時漠北戰況吃緊,卿相雖巧舌如簧,在三國四處周旋,齊國将士骁勇異常,但連年的征戰,也抵不住大軍壓境。

卿相單槍匹馬闖入蘭陵腹地,憑借三寸不爛之舌,竟然說服當時的蘭陵王,蘭陵王自願把自己的女兒珈藍公主嫁給太祖,還奉上數萬名精銳兵士,解決了大齊圍困之境。”

暮商眉飛色舞,娓娓道來,他在樓蘭游歷的時候便曾耳聞老一輩從齊國駐守在樓蘭邊境的士兵,提起卿相喟嘆不已。

易行雲蹙起峨眉,提起卿相,他自幼耳聞,只是遺憾自己生不逢時,不能一睹卿相風采。

“卿相雖有大才,但過于鋒芒畢露,雖助太祖成就霸業,卻不知功成身退。竟妄想與太祖分得半壁江山,惹怒太祖,最終落得個忤逆之罪,滅三族,一時燕陰再無姓燕的士族,也無人在敢提起卿相,一代明相就這樣銷聲匿跡。”

他的眉間始終是消散不了的愁容,想卿相之大才,一念之差,就被太祖滅三族,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大抵天下的君主最忌憚的便是臣子恃才傲物,觊觎自己的江山,所以易行雲遲遲不願入朝為官,伴君如伴虎,父親之易相之辛酸他亦知曉。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後名,這世間又有多少賢臣能做到如此。”蘇恒握緊杯身,痛飲一杯。

自己的生父蘇青裴,亦是輔佐兩任君主的相國,師從雲萊仙長南柯,兼懷大才,與齊羨王為往年之交,後受羨所托輔佐琴父繼承大統,琴父無心朝政,只願與父親厮守,羨屢次勸誡,不為所動。

便立歇為王,王知羨實寵其弟,羨崩後,擔憂其弟弟有謀逆之心,便派遣其弟琴王趕往不毛之地漠北,駐守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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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受齊羨所托主動請纓陪同琴父趕往漠北。齊歇雖有顧慮,但想到能讓自己這個弟弟離開燕陰,失去人才也在所不惜。

歇應允,琴父一向莽撞,好大喜功,帶領一幫将士私自進入樓蘭異族腹地,被樓蘭兵士所困。

父親聽聞,帶領一幫将士将琴王救出,自己卻被樓蘭人圍困,正值壯年便戰死沙場。

留下自己和母親,母親青春貌美,不久便被舅舅接走,另嫁他人,琴父大病一場,醒來便收留自己為義子,待自己甚是親厚。

若自己生父,但父親的死過于突兀,這十年間,他無數次抱有期許,興許父親并未戰死,也許在漠北某處生活着,自己迫于某種勢力,才不得與自己想見——

想起往事,蘇恒只覺得酒水入喉熱辣,險些嗆出淚來,易行雲察覺他的異常,在桌案下握緊他的雙手,四目相望,蘇恒方覺心中湧現一陣暖意。

易行雲臉頰微紅,眼神不覺移至樓下。瞥見聚寶來,聚衆數人,熱鬧非凡。

只見一白一紅與國度服飾樣式大不相同,白衣公子眼含碧水,鼻弓高挺,唇若點櫻,眼角的淚痣更添幾分異域風情。紅衣少女,身材玲珑,正與一彪形大漢争執不下。

“你們這是什麽賭坊贏了不讓人走,分明就是黑店!”雪蓮端坐在椅子木椅上,輕蔑的望着那彪形大漢,毫無懼态。

他與雪鳶路過聚寶來,不曾見得如此新奇玩意,識得賭道,便欣然開賭,雪蓮自幼聽覺靈敏,識得骰子聲響,把把皆贏,勢頭甚猛。賭坊老板眼見雪蓮勢頭不妙,便差遣一衆打手,想要恫吓雪蓮。

“你這牙口小兒,若不是出來千怎會把把皆贏。快些把贏得錢財放下,不然把你賣到到軒榭,這等貨色定是上等。”

那大漢抱臂站在一旁,對另一人唯唯諾諾,那人身材短小,尖嘴猴腮,目露兇光。

軒榭便是以小官為主的花樓,其中貌美者,聲音婉轉滑烈者,不亞于聽歌坊。

“哥哥不要與他們争辯,這等黑店本公主定然不饒爾等。”

雪鳶一起身旁的梨花木椅,朝着那尖嘴猴腮的賭坊老板,卻被一旁的大漢憑空打開。

雪蓮一看情勢不對,他兄妹二人勢單力薄,且身處于鬧市之中,恐怕無法在衆目睽睽下脫身。

“想跑?毀我桌椅非要賣你到軒榭當小相公。”大漢一把抓住雪蓮的皓臂,雪蓮吃痛,突然後悔未曾跟随桃矢習些防身的武功,這下自己私自從微瀾殿中跑了出來。突然半空中湧現一墨衣少年,他身後還站着二人,皆衣飾華美。

蘇恒揮動易水劍,三下五除二制服賭坊一幹人等。

“多謝兩位仁兄仗義,沒想到大齊的賭坊如此耍賴。”雪蓮方見剛才的打鬥場面,不覺心驚膽戰,幸得眼前公子仗義相救。

“蓮花王子,雪鳶公主為何出門不帶侍衛,公然在燕陰街頭抛頭露面。”

易行雲疑惑打量他二人,前日夜宴,君上下令适婚士子皆參,與蘭陵公主挑選驸馬,易行雲本不想前往,無奈宮中已經派遣太監催促,不得已而往,遠遠的瞥見過雪鳶公主與雪蓮王子。

那幾個無賴聽到蓮花王子,頓時面無血色,撲通一聲跪地讨饒。早知這二人穿着異于常人,便不該貪心冒犯他二人。

“我知你,你叫易行雲那日曾在鳴凰殿見過你。”雪鳶絲毫沒有因為剛剛的事情吓壞,畢竟是馬背上長大的女子,剛才兄長那樣維護自己絲毫沒有受到傷害。

閃爍着明媚的眸子,望着着薄衫的少年,覺得他儒雅異常,周身氣韻澄澈。

只是他身後就救自己與哥哥的少年,一副生冷勿進的模樣,仿若冰冷無情,望着自己的眸子也是異常的冰冷。

“不錯,公主王子這裏人多嘴雜,不妨去琴王府一敘。公主喜歡吃的我只會讓小厮送過去可好?”

易行雲笑起來溫和無害,讓人如沐春風。此處正距王府最近,琴王不在府中。

“那好吧,王兄桃矢也一起吧。”公主彎着眉眼甜甜的笑着。

不知不覺他二人身後閃現一偉岸男子,男子帶着銀白色的面具,面無波瀾,沖着公主颔首說了一聲諾。

桃矢,他叫桃矢身形七尺有餘,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雖容貌給面具擋住,但是聲音卻與那人如此相似,蘇恒面容呆滞的看着穿着一身銀衣的桃矢,覺得他言行舉止無一不與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相似,他壓抑着內心的欣喜,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桃矢,還在生我的氣嗎?下次不會了,好不好嗎?”蓮花王子竟然像孩子一樣撒嬌求自己的國師,桃矢抿口不言,不予理會,卻又對雪蓮無可奈何,終抵擋不住他幾句軟語哀求。

琴王府處于燕陰中樞,自是恢宏氣派。令雪蓮喟嘆不已,暗自咂舌,不愧是手握齊國重兵的琴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果受君上的器重,這王府氣派不亞于王宮。

信步入府,庭院幽深,其中隔岸鮮花,紛靡不盡,沿堤新柳,一彎流水,回繞小橋。有一竹林,郁郁蔥蔥,一行人終停駐在了紫竹林裏品茶論談。

雪蓮看到石桌上安置着一把古琴,看起樸實無奇,卻色澤豔麗。

“蘇世子這把琴可是你的?做工精細,色澤豔麗,光澤飽滿,似乎經常有人撫之。”

“是家父的,蘇恒不才,撫琴不如父親的十分之一,倒是琴父每每念想家故人時,便獨自在這紫竹林撫琴,常常是三天三夜,方能排遣心中對故人的思念之感。”

蘇恒年幼時,就只知道,琴父睹物思人,每逢那人生辰,琴父思念更甚,那幾日便獨自撫琴,不問政事。小時他不懂,而此刻卻明白的那是相思,藥物石無醫。

“那就可惜了,若是古琴,聲樂定然是極佳,可惜我不懂金石韻律,難聞古琴聲音之曼妙。”

蓮花王子惋惜不已,指輕撫古琴,撥動琴弦,琴弦發出铮的一聲,像是泉水在嗚咽。

“王子,我似對這把琴有些莫名熟悉之感,可否讓桃矢試彈?”

桃矢看到那把琴,腦海裏刀光劍影閃過不少畫面,似乎是在那裏見過這把琴,随即腦海裏的畫面再也循不到。

雪蓮見到桃矢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從來不曾在他眼眸中見到的渴望。

“蘇世子我家桃矢雖是草原人,但是對六國的風俗了如指,政史精要也是如數家珍,這把潇湘琴可否一試?”

蓮花王子詢問主家的意思,這把琴看似平平,但歷經千載,幾經人手,意義非凡,雖未曾見桃矢撫琴,但見他躍躍欲試的模樣還是頭一次。

蘇恒定眼瞧着桃矢,桃矢卻是回避着他的目光。“自是可以,請吧桃矢國師。”蘇恒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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