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雙刃少年
更鼓時分,雍涼城內一片寂靜,烏雲蔽月,伴随着一陣打更聲,長街上兩燭燈火幽幽曳曳,原是兩個巡邏的更夫,他兩人邊走邊搭幾句。
已是深秋,寒風刺骨,郝三不覺裹緊衣袖。“二哥,你說咱這雍涼城內這些日子也不安生,前些日子華陰山聽說出了命案,好端端的十幾個小夥子怎麽都尋不到蹤影,聽說有個年輕後生去華陰山尋他們,至今都沒有回來,你說是不是那山上住着什麽妖精……”
本就是三更半夜,兩個更夫素是膽子大些,但這冷不丁的提起,王二後脊梁發寒。
“郝三,你小子是不是成心的啊,整天神神叨叨的,哪有那麽多妖怪,人雲萊弟子是幹什麽吃的。再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王二還怕他不成。”
郝三早就聽過華陰山的事,他的好友杜天龍也不明不白的死了,突然想起杜天龍臨死前的慘狀,不禁縮緊了脖子,警覺的望四處張望,可別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盯上他了。
“二哥,我這不是開玩笑的嗎,你看你像是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郝三拍了拍王二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自己的氣。王二卻忽的停住了,他撐着燈籠朝着那巷子裏面移動了幾分。郝三發現二哥臉色凝重也不再嬉皮笑臉,循着他的目光。
只見那巷子裏幽深一片,燭光只得照明一小片,這麽晚了除了他們這些更夫和巡邏捕快,此時出沒的定然是作奸犯科之輩。王二大喝一聲:“出來!”那黑影依舊不動,半晌踏出一步。
一陣秋風拂過,王二顫抖着手照耀在那人身上,那人着一身黃色長衫,配着一把寶劍,身上懸着一塊金牌,那金牌上清晰刻着一個「隆」字。
火光閃爍,他的手一抖,燈籠撲騰一聲落地。黃衫青年,身姿偉岸,身後一對人馬,肅穆林立,氣勢淩人。随即嗖的一聲運作輕功,轉眼已經攀到房檐……
那王二頓時吓得癱軟在地,那可不是隆王的親随,號稱殺人不眨眼的第一劍客——雀夕;
蘇恒與小七正行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二人在自在華陰山看到雍涼城內乍現紅光,便馬不停蹄趕路,行至雍涼已經夜半。
兩人皆困神思困頓,張望四處的店子,尋一處落腳。蘇恒牽着踏影,踏影嘶鳴了一聲卻不願前進。
蘇恒撫了撫下他的下颚,安撫着它,拉近缰繩,踏影一改往日溫順,揚起馬蹄就是不肯走。
“踏影大爺鬧什麽脾氣,這深更半夜的!”小七打了一個哈欠抱怨着,抽出自己的鞭子準備吓唬下踏影。
蘇恒制止了她揚起來的鞭子,低聲道:“小七,有殺氣。踏影一向警惕,這附近有很強的殺氣,它故意停下裏不肯前進是為了提醒我們。”
小七聞言握緊鞭子,警惕的注視着四周,四周寂靜異常,像是醞釀着暴風雨前的寧靜。
只聽一陣梭梭風響,半空中出現無數身影,為首之人着一身飄逸黃衫,劍眉星眸,俊俏異常,玉樹臨風,手裏拿着一把佩劍威風凜凜的站在蘇恒面前。
“閣下是何人?為何擋住蘇某的去路?”蘇恒感覺到一種凜冽的殺氣迎面而來,這個年輕人雖與他年紀相仿,體內卻蘊藏着深厚的內力,讓人不容小觑,同時也激發了他的鬥志。
“無需多言,接招!”年輕人擡起額頭,眸光一閃,刀鋒便像閃電般席卷上蘇恒,蘇恒被他這凜冽的劍氣震懾,用易水勉強接住他幾招。
那黃衫少年嘴角勾起奇異的弧度,轉眼從腰間又抽出一把劍,雙刃劍在半空中起舞,招招致命不留任何餘地,勢狹盡風,刮的蘇恒臉上刺痛。
蘇恒劍勢雖妙,但黃衫少年手持雙刃劍,身法輕盈仿若鳥雀,任由他怎麽進攻也近不了他的身,那劍勢淩厲,猶如被勁風撞正,蘇恒漸漸覺吃不消,只得左右閃避,漸漸後退。
小七這邊無數甲士湧現,這些甲士訓練有素,若放在軍營中均可以一敵十,小七禦鞭能力出神入化,只是這些甲士一個接一個的攻擊,任她如何猛烈反擊,也是吃不消。
蘇恒與小七背靠背被一幫人圍在中間,不知這幫人為何要置他們與死地,究竟又有幾股勢力在密切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
不由他們多想那黃衫少年,發動更為猛烈的攻勢,那些甲士,聚集的越來越多,一番打鬥蘇恒與小七終被生伏。
那黃衫少年倒也未傷他二人的性命,只是命人用黑布蒙住他們的雙眼,随着黃衫男子的牽引,來到一個曲曲折折的地方。
蘇恒鼻翼間聞到熟悉的麝香,他對此香極其敏感,琴父屋內常常燃此香。
麝香極其名貴,一旦生産便進貢到王宮中,極少有普通人燃,半路劫持自己人定然非富即貴。
一人将他們蒙着的黑帶取下,蘇恒晃了晃腦袋看清周遭。
發現他們處在涼亭下,一人着褐色衣袍,上面娟繡着幡龍圖騰,身姿挺拔如玉,負手立與蓮花池旁。身後蓮花鋪天蓋地,亭亭玉立于水面。
“雀夕,這便是在燕陰讓人聞風喪膽的蘇捕快?真是英雄出少年呢。”那人緩緩轉身,深目高鼻,頗有異域風範。
“你二人還不見過隆王!”雀夕一把将蘇恒推到在地,蘇恒一個踉跄跪倒在地。
小七看清那人,不覺眉色飛揚,徑直跑到那人面前:“四叔,我是夏兒啊,你認不出我來了嗎?”
小七當着衆人的面拉着那人的手臂,那人弓起眉鋒,打量了小七半晌,詫異道:“夏兒,你怎麽這身打扮?像個男孩子一般,四叔都認不出你來了!”原這人是當朝隆王,齊王的四弟。因母妃一族受連,移到雍涼之地。
小七自長大來便未見到她這個儒雅的四叔,撒嬌一般貼在他的胸口。
“我這不是在府衙當差,女扮男裝方便行走,四叔為何綁了我二人。”齊隆聞言微微一怔,略微有尴尬。
“雀夕,我讓你去請蘇捕快,你便是這般「請」來的,你可知她是何人,她可是當今夏公主,若有半分閃失,你們誰能擔待的起。”齊隆不怒自威,豎起劍眉斥責下屬的莽撞。
雀夕當即下跪。“屬下知罪,不知是夏公主。蘇捕快武藝高強,難以接近他,事出突然,屬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小七嗤之以鼻,方才這雀夕分明對他們步步緊逼,招式致命,那裏有「請」的意思,若非他二人也有些功夫,這會定被打的半殘不殘。
“還望隆王殿下告知請蘇恒前來,究竟所為何事?蘇恒要務在身不便耽擱。”
蘇恒掙脫手上的麻繩,眼見約定期限臨近,阿雲生死未蔔,他不願在徒添事端,但齊隆竟用如此手段将他「請」來必有所求。
齊隆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這蘇恒果然如傳言般,不畏權貴,他那二哥培養出來的好兒子。
“蘇恒何必如此生冷,來到我這兒便是當做自家一般,不必維持着在衙門裏那般架子,來人給奉茶,我們叔侄二人好生敘敘舊。”
蘇恒推開仆人遞上的茶盞,依舊維持着冷面:“殿下,明人不說暗語,蘇恒若能盡微薄之力,定赴湯蹈火,還望殿下言明。”
他本就是琴父的養子,這朝中上下誰人不知,齊隆不知打着什麽如意算盤,還要與他沾親帶故。
齊隆慢悠悠抿了一口茶,屏推左右。“如此本王也不再左右而言,本王請你二人前來确有要事,一個月前遺失了一件寶物。那寶物名喚沉香木,昔年我駐守漠北,常年征戰身上盡是刀痕,久治不愈。
王兄便命人從海外尋得沉香木。沉香木性暖點燃有愈合傷口,新生骨肉之奇效。
這些年我居在雍涼祥和之地也漸漸用不上,不知是何等賊子知曉我這沉香木便盜去,此物乃是禦賜,若我王兄知曉我是免不了責罰,所以我才請蘇捕快代為查找。”
蘇恒神色凝重,緩緩道:“殿下你既已不在征戰,也不會受傷,那賊人铤而走險盜取沉香木定然是為了療傷所用,沉香木也算是物盡其用,我看也不必找了,把它放在有需要的人身邊更為妥善。”
蘇恒将小七拖到身邊,準備告辭,此事無關緊要,況這隆王表面雖是溫文爾雅但總覺得說不上的怪異。
果不其然齊隆聽到蘇恒言辭拒絕,臉色驟變。雀夕也不知不覺再次出現在蘇恒身側,雀夕雖年少,但他輕功一流,禦劍能力也非同一般,齊隆身邊何曾有這般一等一等高手,即便是和百部對陣下來也不會居與下風,真是英雄出少年。
“我這隆王府向來是好進不好出,蘇捕快可還記得在華陰山做的些什麽?”齊隆看似漫不經心的品茶,維持王者風範。
啾唧鳥聲清脆,晨曦漸升,綠葉經一夜風雨洗禮,正緩緩滑落一滴雨珠。
地上浮起一陣白霧,淡淡的草香味随風飄來。涼亭下站着四人,他們神色凝重,各懷心事。
“蘇恒不知,還望殿下明示。”蘇恒不知隆王葫蘆裏究竟買着什麽藥,君上四個兄弟身居高位,為了鞏固政權,都不乏有些手段。
“你二人在華陰山的居所已經被雍涼府衙查獲,藏着半月前失蹤的人口的白骨,你說若是他們知曉是你二人的居所,會如何處置你們?”隆王陰森森道。
蘇恒眉鋒一挑,昨夜他們目睹阿放好燕雲逸被雷電劈中,不翼而飛,又看到東方龍吟現世的跡象,便馬不停蹄的下山,也未想那麽多。
如今看來他二人不翼而飛,小七與他又住在那處多日,山下村民也都知曉他們上山尋兇,如今兇手已無可查,他們兩個即便的長滿口嘴也解釋不清。
“王叔,我和蘇恒是清白之身,況且短短幾日,怎會殺害如此多的人,王叔可要明察。”
小七不由捉急,他和蘇恒本就想着一早到府衙報案,但是兇手已經消失的無蹤無影,這些成了無頭案,他倆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齊隆微微一笑,将茶盞放置一邊。“王叔自是信你們,可是府衙那邊我就不好說了,你二人若是幫我尋到沉香木。了了我的心願我便答應送你們平安走出雍涼城,如若不然等着吃官司吧!”他說話時仍是不緊不慢的語調,但此刻聽着像是毒蛇一般盤踞在心頭。
蘇恒見隆王是早有打算,他二人若是貿然拒絕恐怕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只得不情願的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