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不想讓我看?”

恬安回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沉下來。

她将包摔在沙發上,遂又似想到了什麽,順手打開壁燈,客廳裏光線驟亮,她似乎還覺得不夠,赤腳走到燈光下,凝眸看着手心裏的糖果。

約莫只有指頭蓋大小,晶瑩剔透的一顆,用彩色糖紙包着,透着淡粉色。

她捏了一路,上面染了自己的體溫。

原來,在走廊上,他都聽到了啊。

恬安長睫微顫,心尖最柔軟的地方,倏爾塌了下去。

睡前,恬安還煞有其事的把糖放在枕頭下。

她反應過來,又被自己幼稚的舉動吓了一跳。

“——把糖放在枕頭底下就會做個甜夢”

江衍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封建迷信啊?

到是沒有出現什麽“甜夢”,這一覺卻睡得出奇的沉,也從而導致恬安破天荒的起晚了。

她甚至來不及在路邊攤停個半分鐘買份早餐,蓬頭垢面的一腳踏進教室門,上課鈴堪堪打響,絕滅師太扶正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腋下夾着教科書,後腳就跟上來。

恬安從書包裏摸索出課本,裝模作樣的翻了兩頁。

雲奕把書立在課桌上,半張臉掩在書後,只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安安,你的頭發。”

恬安捋了捋毛燥的呆毛:“不小心睡過頭了,”她喘了口氣,慶幸:“還好沒被紀檢部的人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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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的早餐給你放桌洞裏了。”

“一共多少錢?”

雲奕沒推辭,老實回:“一份蒸餃加白粥,十二塊。”

恬安從錢包裏抽了張十塊又倒了兩枚硬幣出來,從桌子底下遞過去。

滅絕師太卷着書,一個冷眼掃過來。

兩人皆是一個機靈,正襟危坐。

在滅絕師太“有人在我的課堂上交頭接耳”、“都已經是高三的學生了,一點緊迫感都沒有”、“以後考不上大學,去工地上搬磚都不要你”、“不好好讀書,以後別人壁咚的牆都是你砌的”諸如此類意有所指的批評中,開始今天的複習課程。

正午,食堂裏人滿為患。

恬安喝了半碗紫菜蛋湯,擡頭撇見雲奕正盯着自己。

她咽下口中帶着鹹味兒的湯汁,舔了舔唇:“你也想喝?我幫你盛一碗?”

“不是,”雲奕扶着筷子,戳了戳自己盤子裏的米飯:“我已經吃好了。”

恬安看着她幾乎未動過的飯菜:“真吃飽了?”

“昂。”

恬肉食動物安猶豫幾秒,垂涎于她盤子裏的青椒炒肉:“能不能均兩塊肉給我?”

雲奕大方的把盤子往她面前推,笑眯眯的:“都給你。”

恬安夾了兩塊肉,不疾不徐的和着飯吃。

她吃飯向來不快,小口小口像倉鼠包着堅果,直往腮幫子裏藏谷物。

雲奕也不催促,待她差不多解決盤子裏大半米飯,才拉着她邁出食堂。

“去哪?”

恬安抽了張紙出來,擦了擦嘴。

她熟悉雲奕的尿性,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手短”,在雲奕這,就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一說法,如果有,那就說明她有事相求。

恬安一臉疑惑:“你又想幹嘛?”

“也沒啥,就想拉着你去藝體樓走一趟。”雲奕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

“德性,”恬安啧了啧嘴,舌尖掃過上牙堂:“又是許清讓?”

雲奕贊許的看她一眼。

藝體樓坐落于校區東南部,是F高獨具特色的一處。

呈“L”型的建築,占地面積不大,卻是特招生的聚集地,俊男靓女,層出不窮。

而恬安作為純粹的文化生,并不常踏足這裏。

雲奕這次是為清讓來的,便直奔二樓的大畫室。

走廊上貼着各式各樣的水粉、素描等畫作,被裱在畫框裏,穩穩挂在牆上,是一種榮譽。

與教學樓裏單調的白牆不同,這裏的色彩愈發斑斓多樣,暖色調與冷色調的色彩鮮明碰撞,刺激人們的眼球。

這裏的牆也并不幹淨,東一塊西一塊的顏料被人用畫筆點上去,或是蹭了些鉛筆灰,髒兮兮的灰了一片。

二樓第三間是畫室。

畫架幾乎擺滿了整個教室,牆邊堆放着一壘舊畫板,斷頭的鉛筆随處可見,不知名的角落裏積着鉛筆屑。

恬安避開鋪在地上未完成的畫:“你過來就為了看許清讓的畫?”

“這麽說也沒錯,能看到他本人更好。”

“這麽多,你打算一個一個找?”

“對啊,”她聳了聳肩,從第一排開始辨認:“不然還能怎麽辦?”

“……”

“卧槽!裸.體!”雲奕瞪着裱在牆上的畫,後知後覺的捂着眼,口中念念有詞:“辣眼睛,少兒不宜,少兒不宜……”

恬安下意識側頭看過去。

一張對開油畫被裱在牆上,卡進裝框裏。

畫的正是一位少女,一.絲.不.挂的側躺。

色塊與色塊的拼接,每一寸肌膚都栩栩如生。

饒是知道畫室裏挂一副男女性裸體畫再正常不過,她別開視線,指關節抵着唇咳嗽兩聲,掩蓋自己的不自然,催促道:“趕緊找。”

她說罷,開始一一甄別。

繞過一排畫架,她目光微動,朝雲奕招了招手:“是這張吧。”

“那?”雲奕倏地擡頭,像青蛙走路般跨越随意擺在地上的“障礙物”,一步一踮的過來:“來了來了。”

許清讓的位置在倒數第二排最邊緣的位置。

矮腳凳擺在畫架前,鉛筆盒就擱在一邊,水桶裏插着幾支畫筆,調色盤上沾着未洗去的顏料。

幾張素描紙夾在畫板上,右下角是用鉛筆寫下的落款。

雲奕站在畫前,定睛瞧着:“要是有手機拍一下就好了。”

恬安興致缺缺的站在一旁:“那你多看兩眼。”

她等了半刻,人已經走到門口:“走吧,快上課了。”

雲奕嗯嗯啊啊的應着,又似發現了什麽新大陸:“诶,等一下,這後面還有。”

恬安不怎麽在意嗯了聲,原地等她。

走廊上有幾個學生并肩走過,身後的雲奕半天沒出聲,她才狐疑地轉過身。

雲奕撩起一兩頁畫紙,讷讷地:“是女孩子啊……”

恬安蹙眉,信步過去。

除去第一張畫的是大衛石膏頭像,第二張畫的是一個女生。

畫中人極美,一雙鹿眼空靈有神,眉上風止,尤其嘴角那對小梨渦,她一身白裙,手中捧着一束蒼蘭花,身後是一片山川。

第三張、第四張,都是同一個人。

雲奕直起身:“走吧。”

恬安正猶豫着要不要安慰兩句。

“你們怎麽跑藝體樓來了?”

思緒驀然被打斷,她擡頭。

江衍赫然站在門口,身邊是許清讓。

一樓有一間室內籃球場,能在這看見他兩也不起壞了。

許清讓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倒數第二排的畫架。

眉心一皺,不講話。

雲奕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見恬安遇見了熟人,幹脆說:“你們聊,我先走了。”

也不等恬安回答,扭頭下樓。

江衍探頭進來,張望。

恬安似想到什麽,心尖一顫,飛身撲上去。

掌心覆蓋,将他“不老實”視線遮了個徹底。

“你別看呀。”她急說。

連自己都沒發現,話味帶着點軟音的“呀”了聲。

江衍僵了半秒,擡起雙雙臂舉在身側,做投降狀,手中的籃球應聲掉在地上“啪啪——”彈了兩下,滾進不知名的角落。

“好,我不看。”他答。

恬安也愣了愣,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

有那麽一瞬,她幾乎被江衍虛籠在懷。

再近那麽點,鼻尖就快阖上他的鎖骨。

她嗅到他身上好聞的皂角味。

他微掀眼皮,睫毛無意掃過掌心。

恬安觸電般縮手,解釋:“我沒別的意思。”

她的手不自覺藏在身後,手心好像還癢絲絲的。

江衍俯身撿球,起身時沖她揚了下眉。

“因為裏面有……”裸.體。

恬安話音一梗,臨時換了個措辭,囫囵帶過:“因為裏面有少兒不宜的東西。”

“你不想讓我看?”

恬安遲疑了幾秒,小聲嗯了聲。

江衍觑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那我就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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