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管你誰管你”

北京這幾日降溫得厲害,寒風刺骨,吹得恬安有些睜不開眼,臉上冰涼涼的,跟針紮似的。

江衍雙手插在口袋裏,額前的短發被吹得有些淩亂,他烏黑的雙眸直勾勾的看向眼前的女孩,眼底深深淺淺映着些錯愕。

他一直覺着恬安不是會主動的人。

這小姑娘除了偶爾嘴上嗆人,內裏其實就是個小慫貨,細膩卻又極度缺乏安全感,跟別的女生沒差,甚至說比其他人更軟弱。

“你說話。”

恬安蹙眉,避開他滿是探究視線,佯裝不耐。

江衍慢騰騰地啊了聲,認真解釋:“我跟她什麽都沒有。”

她眉心依舊沒有舒展:“真的?”

“嗯”

恬安沉默幾秒,幹淨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乎是想從中找出些破綻。

江衍沒動,一臉坦然。

良久,她才別開臉,将視線撤回來。

她敏感又多疑,眼中仍存有一絲不确定。

“你騙我。”

恬安盯着黑暗中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語氣平靜得毫無起伏。

江衍沒吭聲,緘默着等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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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可以拒絕的,但是你還是收了她的信,”恬安藏在袖子裏的手恨掐了下指腹,讓自己不透露出更多情緒:“理由呢?”

“……”

她輕聲重複着:“為什麽不拒絕?”

恬安盯着自己的鞋尖,許是無意蹭到了什麽髒東西,白色帆布鞋灰了一小塊。

她并未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就像是情侶質問自己的小男友,驕矜且完全不講道理。

她安靜等了半晌,耳畔毫無動靜。

再擡眼時,才發覺江衍微微搭着眼梢,眉心緊蹙。

似乎在思考辯白的措辭。

恬安垂着眼睫,意識到他有些難處。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拉直了唇線。

感到挫敗的同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屈辱湧上心頭。

人家根本懶得搭理你。

幹嘛熱臉貼冷屁股。

恬安沒擡頭,邁開步子,與他錯開:“你不想說就算了。”

江衍極輕的啧了聲,沒多想,下意識捉住她的手腕:“你跑什麽。”

她僵了那麽零點五秒,被突如其來的接觸吓了一跳,不忘矢口否認:“我沒打算跑。”

“哦,”他附和着點點頭,又想到什麽一般:“大晚上的把我攔在這黑燈瞎火的地兒,就這麽走了?”

恬安掙紮了下,試圖甩開他的手。

但男女體力差距就擺在這,何況她現在也沒什麽力氣,他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扣住她纖細的手腕,像一道道禁锢。

她有些無奈:“你先放開我。”

江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要松手,又遲疑了。

剛才還未察覺,現在才意識到恬安的肌膚格外的燙。

“你做什麽,有話好好說,少動手……”她面露不悅。

江衍篤定地說:“你在發燒?”

明明是疑問句卻用着陳述句的語氣。

話罷,他指尖便探像她的額頭。

恬安偏頭躲了下,他只堪堪碰到幾縷碎發。

“你別管。”她淡聲擋回他的好意,無形中又将兩人的關系拉扯得更遠。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明明這不是她的本意,只是這些年她獨來獨往慣了,在別人伸出援手時,習慣性的回絕。

江衍一聽,臉色登時沉了幾個度,扣住她腕骨的手愈發收緊。

恬安雙唇稍抿不說話,卻也并不怵他。

見他臉色難看,仿佛下一秒就要發怒,卻聽到他壓着怒氣,兇道:“我不管你誰管你!”

許是他現在的表情太過“兇神惡煞”,微弱的燈光映着他的側臉,隐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少了笑時的柔和,多了些菱角分明。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表情。

恬安态度軟了些,便任他拉着。

江衍未做過多思考,拉着她七拐八拐繞進車棚裏。

幾輛零散的山地車還無人取走,有些都落了一層灰,輪胎上還系着一鏽跡斑斑的鎖。

恬安收回視線,老老實實的跟在他後面。

江衍似乎真怕她跑了,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時,還特意叮囑:“站着別動,我先開鎖。”

待她點頭,才松開手。

“我們去哪?”恬安小聲問。

“去醫院。”

“別麻煩了,我可以自己搭車去。”

恬安向來怕麻煩,尤其是因為自己去麻煩別人。

江衍開鎖的動作頓了下,語氣柔和下來,一如往常的清閑溫雅:“你一個人不行。”

她拽着包帶子,似定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蹲在身前搗鼓車鎖的身影,怔愣良久。

後來的悠悠歲月裏,恬安一直記得在她十七歲那年,清朗如風的少年,溫和低語,告訴她——“你一個人,不行。”

那是她無趣而孤冷的人生裏,第一縷溫暖的光。

當然,這都是後話。

恬安完全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第二次坐上“鄰家哥哥”的後座。

這次江衍騎行得很快,身邊景物飛速倒退。

拐過車流如織的十字路口,山地車穩穩停在急症室門前。

恬安動作有些遲緩的從後座下來,嘗試着吸了吸完全堵塞的鼻子,跟在江衍身邊顯得格外乖順。

即使是晚上,醫院裏的人也不少。

兩人吊在隊伍的最末端,一前一後在挂號窗口排隊。

恬安幾乎完全獨立的,做事井然有序。

她單肩挂着包帶子,書包垂下來,只手伸進包裏,胡亂摸索了一圈,捏了張身份證出來,又從口袋裏拿了幾張紙幣,壓在一起。

江衍反而操不上什麽心,手裏提着透明藥袋,細細讀着說明書。

按照大夫的說法,這病拖的時間有些長,她得連續吊三天點滴才能全好。

醫院床位緊張,她幹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手腕上系着一根橡膠管,身旁的護士拍了拍她的手背,連綿纖細的的青筋紋路微微凸起。

江衍把手裏的說明書折了兩道,扔進袋子裏,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你生病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來?”

恬安偏頭觑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差不多吧,我媽工作忙,沒時間陪我。”

“你父親呢?”

“他啊,”提及那個男人,她也沒多大的情緒起伏,語調寡淡得像讨論路邊的陌路人:“他人不在北京。”

江衍昂了聲:“這樣啊……”

恬安噗嗤笑了聲:“你不用大費周章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又不是什麽嬌嬌女,不怕疼的。”

一針下去,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他微微搖頭,否認:“沒別的意思,就想多跟你聊聊。”

即使這般,也難掩他骨子裏家教和溫柔細膩,他心思細致得不像那些大大咧咧的男孩子。

她也不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不緊不慢地說:“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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