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玉瑾關上手機, 再次看回場上有些心不在焉,他都忘了今天是拍賣的日子。

不夠償還在他的意料之內,之前想的解決辦法是什麽來着?工作, 工資。

更加湊巧的是,他今天要辭職, 玉瑾把辭職信交給高潤了, 高潤收下,就證明會幫他。

也不算大事,雖然可能之後找的工作待遇不會這麽好。

玉瑾想着轉了下頭,目光就和霍京墨看他的視線交彙。

時間仿佛被下了靜止的符咒, 分明只有短暫的瞬間,又似乎看到了很多。

玉瑾率先別開眼, 狀似正常地重新看着賽場內的情況,比賽已經接近尾聲, 敗方做最後的掙紮, 勝者努力維系。

底下的觀衆情緒也被引到最高點,聲潮相較于他們剛進來的時候還要響得多, 像是能夠掀翻土地, 從地下三層變成三層。

而玉瑾卻置身事外般的出神,只有自帶卷翹的羽睫不斷顫動着,暴.露了主人的心緒。

他剛才恍惚覺得霍京墨看他的眼中, 有着純粹的深情, 又好像在看世間唯一至寶,可自己對于霍京墨而言到底是什麽身份, 他很清楚。

玉瑾閉眼, 正巧在這瞬間,比賽結束, 一頭咬斷了另一頭的咽喉,鮮血四濺,玉瑾不巧錯過觀衆們為之振奮的最原始狂歡。

“怕嗎?”霍京墨略微挑眉,以為他是不敢看。

玉瑾反而問:“徐振波來了嗎?”

霍京墨神情溫和不改,只眸色深處劃過轉瞬即逝的狠厲,笑道:“會來的。”他不敢不來。

“上場之前來的話,你還要他的狗去比賽嗎?”畢竟上去了大概率是沒有辦法活下來的。

“看他的誠意。”

沒有說誠意的标準如何,無外乎是他的一言堂。

□□,傲慢,不擇手段。

玉瑾以前滿心滿眼喜歡霍京墨時,從來看不到缺點,現在卻無比清晰地出現。

如此更加意識到,即便他不是替身,想要與霍京墨以平等的地位相處也是不切實際的,他太習慣上位者的姿态。

看似缺陷的性格,在特定的場合又會變成巨大的優點,這樣的性格就是天生的領導者。

玉瑾當初喜歡的就是霍京墨有如神降的出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自信張狂,某個格外突出的特質必然會有相應的負面。像霍京墨這樣的,其實挺好,性格和擁有的權勢相匹配。

意識到自己又忍不住盯着腳下的玻璃發呆,玉瑾回神拿出手機,現在又到了中場休息,下面的人忙不過來地讨論以及為下一場押注做準備,而他打發時間。

正好荔枝在給他發消息,荔枝很喜歡看社會新聞,例如“母豬上樹”那種炸裂的,還喜歡分享後發表自己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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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戀愛腦真可怕,不像我只喜歡搞錢[鏈接]】

玉瑾閑着無聊點開看了,發現講的是有錢人被騙錢。

【玉瑾:不是因為你是騙的那個?】

【荔枝:我這是等價交易!明碼标價童叟無欺。】

【荔枝:說到騙這個事,霍京墨才是騙你吧。我之前就想問你了,為什麽你覺得葉明珠喜歡霍京墨,他給他下藥啊!藥還是被你喝了,你怎麽想的?】

懶得吐槽他亂用成語,玉瑾看到這句話,詭異沉默後才打字:

我之前覺得霍京墨和葉明珠相互喜歡,他下藥後我認為是他想盡早和霍京墨在一起,但是霍京墨……舍不得。

玉瑾停下手,轉到删除鍵長摁,掃過荔枝往上那條“戀愛腦”明晃晃地挂着。

明明只是在聊天記錄中,玉瑾後知後覺地膝蓋中了一箭。

當初他會這麽想,可不就是。

而霍京墨應該這輩子都不可能是戀愛腦,宴會那天爽約,玉瑾現在也相信他是真的去和葉明珠工作,因為他不喜歡葉明珠,葉明珠下藥想和他上.床。

這才是正常人的邏輯,是他想法荒唐而天真。

“來了。”霍京墨突然道,指了樓下的一個方向。

玉瑾順着去看,發現徐振波可能挺怕的,因為他帶了不少人一起組成一個包圍圈,而他走在中間。

要不然他們也不可能這麽容易看到他。

一樓徐振波拿着手機,下秒霍京墨的電話便振動了起來,玉瑾看着他的表情很焦急,而霍京墨接得不緊不慢。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微微傾身去聽,湊過去的風險就是會被霍京墨摟着,這次同樣不例外。

玉瑾這次只僵硬瞬間就恢複,反正霍京墨做的這些動作也不是喜歡他,他沒必要一個人不自在,還是專心聽通話。

透過電話,玉瑾聽到徐振波那邊暴躁的聲音,和樓下的表情适配度很高:“我到了,你在哪裏?霍哥算我求你,不要讓凱德上場。”

“徐少爺親自求我,可真是屈尊降貴了。”

現在還在中場休息,沒有公布下一輪比賽犬的名字和外觀,所以徐振波格外焦慮。

玉瑾可以證明他急的沒錯,就是沒用。

因為在霍京墨慢條斯理回話的時候,他順便切換了界面給備注是數字“1”的人發了消息。

發的似乎是暗語,玉瑾看到幾個毫無聯系的字母被發出去,過了幾秒場內就響起代表新一輪開啓的音樂。

中場休息結束,大屏幕中赫然躍上新參賽者的信息,以及賠率。

伴随着全場對這極不平等的賠率嘩然時,玉瑾看到其中一條比賽犬圖像下方的名字正是剛才徐振波口中的“凱德”,壓它贏的賠率高到不正常,這就代表主辦方認為,輸定了。

而另一條圖像和姓名都還是問號。

玉瑾聽到一樓有人在喊:“搞什麽啊,一定會死的拉上來做什麽!這有什麽好玩的。”

有人不滿,因為主辦方又不傻,基本沒有贏的可能,但是大家還是會看在這麽高的賠率下心動,忍不住想萬一那條狗能贏……

不少人就是這樣的,兩分鐘之後,和他對戰的參賽犬公布。

賠率有所調整,然而觀衆罵得更厲害了,因為不是跌了,凱德的賠率甚至翻了一番。

對面的那條賽犬是這裏的王牌,野性難馴,每個和他對上的賽犬都必死,即便是相同的品種依舊有非常大的差距。

單是玉瑾現在看照片便能看出來,凱德毛發修建齊整、對着機器鏡頭缺乏攻擊性;另一邊更像野獸,血腥睥睨。

照片都能分出勝負。

霍京墨好整以暇地又挂了一個電話,玉瑾掃完大致情況看回霍京墨:“故意安排的嗎。”

“對,開場之後就是看他誠意的時候。”

還有五分鐘截止下注,之後就要正式開始比賽。

徐振波的包圍圈已經被他自己遣散,分散到一樓的場館內找他們,看情況并不知道二樓的存在。

加之剛才安排場次的特權,這裏不一定是霍京墨開的,但他絕對有參股。

樓下徐振波的臉色已經是肉眼可見的灰敗,凱德是他的愛犬,霍京墨現在的做法是要凱德當着他的面被生生咬死,之後傳出去也不僅僅是狗的問題,也是顏面掃地。

他一個人倉皇站着,玉瑾還記得他宴會上他搭話時的志得意滿,如果他當時表現得不夠強硬,接下來會面對什麽也是未知數。

所以不管他現在為自己心愛寵物而求人的模樣多狼狽可憐,玉瑾看着也是無動于衷,霍京墨的手機再次振動起來。

玉瑾正看着徐振波,他沒有打電話,那現在打來的是?

角度非常方便,都不用偏移,玉瑾只要視線稍微收回就能看見霍京墨的手機屏幕,他也沒客氣地看了。

來電顯示:葉明珠。

所以是徐振波拿霍京墨沒有辦法,所以求助葉明珠幫忙了?

霍京墨沒給徐振波面子,對葉明珠的來電挂的也是幹脆利落,他見玉瑾在看,順勢将玉瑾額間有些長的碎發掃到一邊:“說好的。”

減少和葉明珠的接觸。

霍京墨的意思是他在履行承諾,玉瑾躲開他繼續停留的炙熱指尖,很輕地點了點頭。

霍京墨也就收回手,發現玉瑾連笑都沒和他露一個。

距離開場還有兩分鐘,鐵籠再次被放下,徐振波似乎放棄了找霍京墨,畢竟這麽久都找不到,他的包圍圈重新回來給他開路,他們人多,硬生生在人堆裏開出條到前排的路。

現在鐵籠裏的兩只沒有上場叫得歡,主辦方這邊的王牌叫K,凱德剛見到K時因為好鬥的天性沖他叫了幾聲,K一呲牙,凱德安靜片刻,然後走到了籠子中最遠離K的一角,這樣的距離給了他安全感,凱德重新開始挑釁。

K卻覺得有點無聊,見籠子不開,做出和雄獅小憩如出一轍的動作,竟然趴下來休息。

最後三十秒,徐振波終于走到了場地邊緣,此刻鐵籠已經在緩慢向兩邊打開,凱德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加之保護它的屏障即将消失,沖着徐振波的方向嗚咽求救。

場內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一部分沖着高賠率買了凱德的觀衆已經開始罵了,徐振波心痛異常,在押注開始以後他就沒有什麽信心讓比賽停止,現在機械似的打霍京墨的電話,做最後的掙紮。

鐵籠大開之後,霍京墨接了徐振波的電話。

可能因為這場比賽的勝負沒有太大的懸念,除了幾位買了凱德觀衆罵聲不斷,這場的反響比上一場要低迷許多。

所以玉瑾在邊上聽他們的通話意外清楚。

徐振波:“霍京墨,你他.媽到底想怎麽樣,它要是真的死在這裏,這個場子你都別想要了!”

“想你的狗活命,那這種廢話就少說。”

“所以你想怎麽樣?讓那只狗停下來,你有辦法的對吧?!”

玉瑾看到之前看起來還在休息的K進入狀态比凱德快了不知道多少。

K的獵殺嗜血已經刻在本能基因中,而凱德養尊處優太久,未戰先怯,如今已經在被K壓着打,看着自己的愛犬在眼前被蹂.躏,急得破音。

“有,但是我憑什麽聽你的。”

玉瑾發現明明就是霍京墨威脅人家,現在在他口中出來卻像是徐振波命令他一樣。

“我知道你這樣都是為了玉瑾是吧,我之後當面和他道歉,你先讓那條狗停下來。”

霍京墨眸中寒意閃過,語氣森然:“你還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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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馬……不是你到底想怎麽樣,我跪下來求你嗎?!”

徐振波只是一時着急上頭,霍京墨卻回應極快:“行,就現在吧。”

對話瞬息萬變,玉瑾剛意識到霍京墨是認真的,他那邊已經過來問他:“你想要幾個?”

玉瑾聽到自己格外冷漠的聲音:“三個吧。”

“行,六個,正好你帶那麽多人,地方圈大點,動作标準點。”

玉瑾聽到那邊徐振波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別太過分,你真要撕破臉。”

霍京墨輕笑:“早點開始早點結束。”

他說完便挂了電話,直接将手機扔到另一個沙發上:“表演開始。”

玉瑾表情更趨向平淡,他剛才在想霍京墨做的這些事情,侮辱徐振波大概不單是為了他。

徐振波和葉明珠在一起,進來徐家和葉家的企業多有合作,原本葉家許多與霍家的合作轉而變成和徐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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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振波作為徐家的繼承人,被推出來社交其實代表的是徐家的臉面,霍京墨現在做的就是在打他們兩家的臉。

他的事大概只是一個導火索。

這些是玉瑾猜測的,但是他覺得自己是猜中了真相,宴會匆匆離開是霍葉兩家的合作項目出了問題,霍京墨如果認為項目出事也是有人搗鬼,現在就是在整治。

這些他都沒有說,現在的表現反而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之前看不透的,玉瑾現在看得清楚了。

其實早在馬場那次霍京墨質問他是不是間諜他就應該認知到,霍京墨不可能是會為感情犧牲利益的人,他認為所有接近都有目的。

玉瑾想到那則新聞報道,霍京墨剛開始來到B市時根基不穩,那會兒如果不和葉家合作,恐怕沒有辦法在B市發展得這麽順利,但是現在他對葉明珠的舍棄還是那麽無情。

不知道葉明珠想要的和當初的他是不是一樣,總之現在的結果是他決定換掉合作對象。

徹底收回妄念之後,玉瑾看得越清楚越覺得這樣的利益糾纏下的關系不是憑借單純的情感可以維系的。

難怪他們之前一直對他的行為不解,因為妄想得不切實際。

現在像霍京墨說的表演,他當觀衆就好了,決策之類也不在他,只不過霍京墨現在為什麽對徐振波會為了自己的狗而選擇磕頭這件事如此有自信,大約又有什麽他不清楚的暗湧。

玉瑾發呆看着,趕時間的不會是上位者,他們坐在樓下看不見的二樓,享受最好的位置縱觀全局,不得不做出選擇的反而是徐振波,因為如果他不快點走的自己的尊嚴和愛犬之間做出選擇的話,他的狗就要沒命了。

凱德這類犬天生是兇悍的,會分泌一種激素讓他們一直戰鬥,但是玉瑾看到凱德起就注意到他似乎失去了這樣的本能。

他懷疑霍京墨為了确保輸贏,還給凱德打了相應的抑制劑。

如今只能被本來就強大的K壓着打,從前沒有人見過這只賽犬。

下面的人看的也格外無聊,畢竟勝負的懸念不大。

“這不會是一條病犬吧。”

“這種直接拉去處理了,上來丢人又浪費視角,再這樣不來了啊!”

玉瑾在樓上都陸陸續續聽到這些話,徐振波在下面只會更加清楚,他臉上露出屈辱的表情,如果真的照霍京墨所說,他是把愛犬當成兒子一樣的存在……

剛想到這裏,玉瑾就看到徐振波突然動作快速起來,他似有所感地往樓上在他們角度看來是天花板的上方看了眼,之前的包圍圈現在圍成密不透風的圍牆,他們還在最前排,其他觀衆抱怨連連,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

不過徐振波的保镖都比較高,站在一起戴着墨鏡也不知道在瞪哪裏,氣勢很足,徐振波站在人牆中發,表情一陣屈辱糾結,最後還是緩慢跪下,照着霍京墨說的,磕了六個頭。

“表演可以嗎?”

玉瑾聽到問話,有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他明明是事件中最直接相幹的人,卻給出局外人的态度。

“還可以,你能讓K停下來嗎?”玉瑾問。

石牆內的戰鬥始終不算激烈,因為K知道自己勝券已定,所以反而不急着将獵物置于絕境,反而在不停的戲弄。

玉瑾看着K的姿态,就認為霍京墨的确有能夠控制K的能力,一人一狗很像,對人事物都是掌控的态度。

磕完頭徐振波就立刻給霍京墨打電話,手機還被扔在另一個沙發上,霍京墨沒理,反手從腕間拽出一個純黑色的口哨,蝙蝠形狀極為精巧,他遞到玉瑾面前。

“要不要玩?吹一下K就會停。”

這下玉瑾徹底肯定K就算不是被霍京墨養大肯定也是訓練過的。

面對被遞到唇邊的哨子,玉瑾卻沒有動,雖然和霍京墨接吻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他能說他嫌棄嗎。

玉瑾将這種情緒隐藏得很好,搖頭:“不玩。”

霍京墨在知道徐振波的事情之後态度的确有所轉變,被拒絕也沒有強硬要求,自己就非常幹脆利落地吹了一聲。

和玉瑾想象中的尖利分貝不同,這個口哨的聲音人耳并不能聽見,但是場內的兩只狗極快地反應過來。

K主動和凱德分開,然後走到了被劃分出來的賽圈邊緣。

全場嘩然,搞不懂這條王牌抽什麽風,這個時候觀衆的情緒都非常激動,如果K走出去了,他們就輸了。

索性K沒有動,凱德反而又覺得他可以了,有主動挑釁的意思,結果被K一呲牙就吓了回來。

場下的喧嘩嚴重,但是兩只狗就這麽“和平共處”了三分鐘,主辦方便宣布這場平局,平局不開放賠率,因為這樣的情況基本不會出現,最後的決策是賭資原路返回。

場下便罵聲一片,因為雖然退回來了,但是主辦方要收每人固定的開盤費。

一系列操作下來,贏家只有主辦方。

但是這種地方就是壟斷産業,去了別的地方玩不到,罵歸罵下一局歸下一局。

看完“表演”,霍京墨就直接帶着玉瑾回去,自然也不會有見證徐振波和他被揍得奄奄一息愛犬相遇的感人場面。

玉瑾坐在車上估計霍京墨在這裏的參股比較隐秘,沒有人知道,這次為了立威才暴.露出來,徐振波磕頭的時候肯定有所察覺,而他是直接的知情.人。

有點棘手,白霖和荔枝都喜歡八卦,玉瑾無緣無故知道了這些隐藏下去的隐秘卻沒有一點高興,都是為他離開的阻礙。

越和霍京墨糾纏,牽扯越深,離開時越拖泥帶水。

他這邊專心計劃要走,忽略了霍京墨時不時投來的視線。

玉瑾實在注意不到,霍京墨便選擇性遺忘自己當初那句“等他來求”,主動問:

“你家裏房子被拍賣的事情,不準備和我說?”

房子剛都拍賣完了,霍京墨現在提這茬,玉瑾就反應得很快:“你買了。”

霍京墨喜歡玉瑾生動一些的情緒,因為玉瑾總是會讓人有不真實的雕塑感,剛才他流露的那點子驚訝,霍京墨就覺得讓人将房子買下來是正确的選擇。

于是愉悅地點了下頭:“對,你父母留下的債務不應該由你承擔,對方向法院起訴成功的原因只能是因為那套房産是你父母的遺産。”

“這種類似的遺産,還會有很多,當年被不明不白地繼承給了你的親戚。”

“我幫你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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