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倍。驟然這麽一望,雙雙眼睛被那耀眼的光一并打回,目光所及的一切恍恍惚惚的,是泛黃的老照片,眨巴兩下再定睛看時,竟有隔世之感。人雖然是第二次見,倒像認識許多年了。

歐陽還想說兩句什麽的,卻說不出來,只覺得臉上熱辣辣的,是被焦灼的太陽曬的吧?

齊妍和沒曬過太陽,兩頰發燙,大概是睡着後身體發熱的緣故。

她主動挪去點單那塊地方,歐陽也習慣性地陳放手機,一顆心金子似的往下墜。他期待了兩眼,被指去桌子那等候。

歐陽出門在外不怎麽看手機,此刻仿佛到了惶惶不可終日的地步,非要找點事來轉移注意力不可。手機裏翻箱倒櫃,先是打開更新的探案游戲,粗筆線條和複古色調,回到了上世紀的感覺,而他是個不入戲的旁觀者,抽離出來又瞧了眼開本的書,漂洋過海譯出的婚姻的虛僞、無聊和今日惱人的下午一樣提不起興趣,憑空添了幾分枯燥。最後趕緊下了個益智燒腦的消除游戲來消磨時光。

塑料袋子“嘩啦嘩啦”作響,督促他該交卷了。

“好了。”他急匆匆去領袋子,手機屏幕忘了關。

齊妍和眼尖,認出了那五顏六色的出處 ,露出從容的微笑,面對熟人時又是驚喜的戲谑的模樣。

揣度她冷靜的程度,他估計要好一會子才能好了,提起袋子奪門而出,想留下一個決絕的同樣冷靜的背影。

可惜出了門,一陣風截下冒頭的小票。環衛工人正坐在樹蔭下乘涼,見了就要起身,急得歐陽右手袋子托付到左手,屈膝撿起來,不忘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辜負了對自己的期望,離別時略顯狼狽,然而,想到永遠也不會再見她,僥幸的心緒急湍而下,轉化成一縷帶點悲傷的遺憾,久久萦繞在心間。

第 3 章

高考後除了玩,還是玩,去年的夏天忙個不疊,要用今夏虛空空的兩個月去償還,有點不值當,寧願也是忙碌着去大學,充實的一天換來心安。

歐陽翻了些與衆不同的書,不由得聯系起有如天方夜譚般、駭世驚人的新聞,一一地對應上了。現實裏真實發生的,本該是上世紀,上千年前的殘留的渣滓,去了一趟地底,包了漿重新推出,僥幸賣個好價錢,依舊有人照單全收……

過去所接受的黑暗教育大抵不過如此。他生性帶點悲觀,而今悲觀之上又籠罩着吹不開的愁霧。越是成長,越是認知,越是無奈。歐陽沒想過逃避,天塌下來,億萬的人一起承受。

一本書讀完,情節的導火線“索索索”不斷轟炸着,呼呼的,燃燒着燎原的火。心中的愠怒沒燒透腦子,高溫之下愈發活躍、敏銳,而喉嚨卻烤幹了,像狗吐出舌頭散熱那樣,“哈哈”的聲音。窗外仍然盤踞着烈火的驕陽。他跳起來去找水喝。

菜市場的風景樣樣選了一道搬到家裏的廚房,失去了水靈靈的光彩,蔫蔫的,只有被整齊擺放在外面的時候才有無限的價值,無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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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媽的朋友又來吃飯啊?”歐陽随口問了一句,回頭瞥見餐桌上的熟悉的袋子。

“是啊。”菜刀與案板切磋的咄咄聲中,他父親的回答好像不着調的畫外音,聽着十分懸浮。

訂單小票捏在手裏瞅了半天,又扔下,歐陽幹脆拉開椅子坐着,兩手平行橫擺在桌上,盯着那平平無奇的半透明塑料袋,仿佛它能開出花來,遇水之後的山荷花,一叢一叢的。

媽媽卧室裏走了出來,笑道:“你總不喜歡蛋糕啊什麽的?這會子皺着個眉頭是什麽意思?”

他爸爸轉身瞧了一眼,菜刀停在空中,被媽媽打手勢放下去了。

“他都這個年紀了,還能讓你猜着。”他爸爸遞了眼色,嘟哝道。

“沒有。”他這話等于不打自招。

好歹是過來人,媽媽尋到線索,“哦”了一聲。

被切中心事的快樂像漣漪,一圈一圈擴散開,歐陽丢下句“我在想開學的事”自回房間去了。

媽媽還在原地納悶着,倒不是頭一次:“我們倆都不是內向的人,怎麽他這麽不愛說話?吃完飯放好碗筷就在邊上候着,問什麽答什麽。你說說?”說着,瞅一眼廚房的人。

他爸爸趕緊撇清關系:“不關我的事啊,以前活蹦亂跳的,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突然就成這樣了。他該有自己的想法,難道我們還能幹涉不成?”

“說的也是。”

歐陽輕輕關上門,順勢靠到沁涼的乳白色牆壁上頭,涼意直流淌到心裏去。他也忘了,忘了什麽時候。可能覺得說多話不好,有意無意間造成傷害,或者嫌累贅到拖垮整個人……久而久之地,他習慣了寡言少語,只求準确達到意思就好。

這麽想着,想着,身子倏地滑下來,折了一折,手搭在屈着的膝蓋上,昂着頭,閉了會眼睜開。

窗外的光線密集得沒有縫隙,千支萬箭不由分說要刺穿他的眼睛,歐陽急忙遮住了,目光略移到旁邊書桌緊挨着的牆壁,上邊刷了淺橄榄色的膠漆,适應了這樣亮度的光線,略過小半截窗簾和窗臺的玻璃魚缸,緊接着游移到窗邊角落的魚尾灰的沙發,邊上擠着小圓茶幾和黑色落地燈。一塵不染的矮櫃上擺着顯示器……他審視房間裏熟悉的一切,審視自己,心裏忽然地柔軟。

歐陽試着冷靜分析他的感覺。這感情來得可是奇妙,是喜歡還是別的什麽?一見鐘情早早給排除在外,那只是個幌子,還被用壞了。兩色玫瑰更是幌子。戀戀不舍的究竟是人,還是曾被愛過的可作資本吹噓的痕跡,因為他的人生打那之後便走下坡路,再也無複當初的心境,只好孤芳自持了。

喜歡她,愛她,喜歡的是人,愛的也是人,不是當物品收入囊中作附屬,滿足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些書讓他更為慎重,唯恐玷污了人家。可以确定的是,他願意一直注視着她,支持她,看見她會開心,她高興他只怕會更高興,難過也是加倍的,可以盡其所有協助她做想做的事……這所有有個前提,她不反感,好好的憑什麽去幹擾。

她和他萍水相逢,見過兩面而已。遇見她的夏天還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他深深嘆息了一聲,心裏舍不得。像有先見之明似的,原來在窗臺玻璃魚缸裏設下的銅錢草,荷葉一樣莖莖浮出水面,旁邊散落着幾顆他精挑細選的鵝卵石,琥珀色,白玉塊,玄色的……粒粒水潤光彩,永遠的不會過去的清涼的夏天。

他沿着記憶複習多次的路徑來到夢一樣的地方。

周遭的一切都沒變,他是個偏要等局終了的爛柯人,一等遲了十年。十年前的櫃臺旁還有人立在那兒,臉上有着十年歲月風霜雕琢過的痕跡,不過是另一個人了,誰也沒辦法當這一切不曾發生過。

歐陽兀自迎上前去,用誠懇的語氣問道:“你好,請問另一位店員在不在?”

那個姐姐上下打量了歐陽一番,答道:“她已經辭了。你找她有什麽事嗎?”聲音雖輕,話裏亮出片片鋒利的刀刃,嚴陣以待着。

是他冒失了,思想陡然清醒過來,随手拈了借口道:“我媽媽說她的芋圓煮的很好,叫我來買回去。”

他話不多,說的謊也少,倒車太快以至于心忽的騰空,驚慌失措的感覺,唯恐眼前的人稍後告訴她,他是個不懷好意的壞人,連期冀的普通記憶也全盤給抹黑。

“那你還要點單嗎?”

謊言吹起的泡泡禁不住曝曬,很快給陽光給刺破了,歐陽感受到對方的不耐煩,趕忙說:“要的。”于是胡亂指了兩杯,喝到最後只剩下苦澀的味道。

領到通知書那天,齊妍和就告訴了許希淵同校的事,即刻被加入一個小群裏。原來的四個人只有一個用的真實姓名,鑒于是新來的,齊妍和也用的真名。

開局傻愣愣瞪着滿屏滿屏的消息,不知道說些什麽。

其他三個人聊的同學、老師,重點班眼中的,和齊妍和認知的不太一樣。他們在光明裏唱光明,齊妍和在熹微的光明裏窺黑暗。

偶爾會議論到大學,好在那沒出過能搜出來的大幺蛾子,三言兩語含糊過去,為四年開端保留點神秘和憧憬。

許希淵似乎還是原來樣子,又好像變了。誰能不改變的?三年,她的心都有搖晃不定過,別人的就愈加難以揣測。

齊妍和永遠記得他當年亮晶晶的眼睛,不笑的時候是謙卑的,開玩笑的時候挑着眉故意挑釁,無奈嘆氣的時候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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