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她勾起粉筆,唰啦啦勾出一道流暢的曲線。
“trace是個四級單詞,名詞、及物動詞、不及物動詞都有解釋,有相近的地方。但就我寫的這句話而言,‘A tear traced a path down her cheek.’你們覺得它的動詞意思追溯、回溯、描繪、追蹤能夠照本宣科地翻譯嗎?英文展現的動人和中文展現的動人不一樣的,我真這麽覺得。”
“唉。”齊妍和嘆氣道,“又扯遠了,其實就是難記的單詞可用造句的方式來記住意思,也許你們一瞬間想的句子比詞典上的還要典型。再舉個例子,‘She has tried to erase the memory of that day.’
她溜了一眼手機道:“erase,我手機詞典顯示,它屬于雅思托福專八考研GRE詞彙範圍,抹去、擦除的意思,很簡單,不過有些單詞越簡單越沒有記憶點。高三學習這麽緊張,大家覺得死記硬背最有收獲,我說的當玩話好了,就當給腦子放空一下。”
“再插一句,聽讀可以結合到一塊,聽力弱的話,可以靠讀來提高,訓練語感。閱讀長短句難度和課文水平差不多,讀多看多了英文,閱讀題對陌生單詞的恐懼感會适當減弱,算是考試心态的建議吧。”
孟裏又問了任課老師,她們都不怎麽認識。
一時場面冷卻下來,只得尴尬重複同樣的話術:“大家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吐槽也可以的呀,都是同一個年齡段的。沒的話我們就走了,剩下差不多一個半小時你們自習。”
“我覺得學校很看不起我們,就我們班沒被分派到,慰問也沒有。”滿腹牢騷的回答。
孟裏與齊妍和相視一笑。
“這你算問對人了,也算感同身受吧。你們具體情況我暫時沒法弄清楚。我們班從高二開始常常被年級主任點名批評,帶手機、穿校服、不出早操,紀律倒一,總分倒一,得個正一也沒人當回事。去年六一買大蛋糕搬桌椅搞活動,教學樓比舞廳還熱鬧。單單我們班被罵了,很多人兩年裏被罵得皮厚實了,很氣憤地瞪他,他還當着面數落我們班主任,斷言我們考不好,可成績出來我們班一本線人數是最多的。他看不起是他的錯,你們絕不能看輕自己。”
明明是振奮人心的話,齊妍和說來卻覺得困頓。
臺下的學生聽了一大簍子的話,也難□□露出來倦意。聽說要走時,又汪着一只只水潤的眼睛。
錢樰等人已在外面站了會兒了。
孟裏趕着回家,出了教室就奔樓梯口。
齊妍和笑着沖許希淵拉着的趙雪清打了招呼。何文卿、錢樰一人一邊挾了她的手臂,兩顆頭縮在絨絨的糯米色肩頭,瑟瑟道:“冷死我了,诶,你身上怎麽這麽暖和?去吃宵夜吧。”
她們在前領頭,後面許希淵和趙雪清打鬧着,一句長一句短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歐陽臨着窗子,心情和灌進來的寒風一樣,很是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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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卿尖聲叫道:“伍卓琪,你也來了。”
“啧啧。”伍卓琪贊了兩聲,“你們四個好啊,都在一個學校裏。”
雙方不覺得有長談的必要。
錢樰果斷地結束了對話:“先走了。”
齊妍和半低着頭微笑,待人經過,再如釋重負地朝前看,眼裏寫滿了疲憊。她頂厭惡方才的行為,明明不喜歡,還要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态度粉飾內心的太平。而對方又是一個極自我的人,敢于當面黑臉、和老師叫板,身邊永遠不缺和她玩的人……
她背負的東西太多了。這一重心事和肩上的重量,一起一起,壓得她喘不過氣,可她不能說……試一次也好:“你們倆別靠着了,我有點累了。”
兩人的腦袋依言離開了,并沒有放開手,還是麥芽糖粘在一起。
錢樰道:“抱着手也暖和。”
何文卿道:“真別說,我靠着都有點嫌熱了。”
冷風有一搭沒一搭的,神經繃緊了等風吹過,遲遲地不來,沉到丹田的氣一呼作散,北風偏偏在這個時候沒眼力見地吹來。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可是每一粒雞皮疙瘩好似都被粗糙的刀片撣過,伴随着“嘶——”“嘶— —”的聲音,是身邊兩位對嚴冬的控訴。
齊妍和意外覺得這一晚的天氣還不錯。
天空是捉摸不透的冷色調的煤黑,風刮下煤渣子,落到哪裏,哪裏便黑了一塊,明知道抹不去還要多此一舉,沾了一手的烏漆嘛黑,小孩子的頑皮簡單的快樂。
烤肉躺在烤盤裏滋滋作響,幾個人敘了些閑話。
許希淵停住筷子,問道:“齊妍和,你之前說的嚴主任那些話,是真的嗎?”
齊妍和乜斜着眼,笑着反問他:“怎麽不是真的?”
許希淵道:“我看他平時不像這樣的人吶。”
即使不是頭一回聽他這麽說,齊妍和心中忍不住嗔怪。
錢樰接道:“是啊,他去我們教室挺和氣的,還說笑話呢。說了幾句要走,‘就不打擾你們學習了。’禮貌客氣。”
何文卿嘴裏包着肉說不了話,一頓地點頭。
齊妍和搖頭嘆氣道:“那是因為我們兩個班地位不對等。學校很多老師都有一架天平,天天盯着那麽一點兩點刻度作文章。我承認六一那次我們班的确有錯,吵着別班複習了。那個時間段別班都安靜下來。可是八號那天來教室收拾東西,他又在走廊那罵了好久,那其他班作幌子,說貼在外牆的資料沒撕幹淨,威脅不給發畢業證。我們班主任倒是和和氣氣站着,也沒得個好臉色。有人巡視了四五個教室回來說,都是敷衍了事的。”
何文卿又吞下去一塊才有工夫說話:“完全不能想象。”
歐陽正默默地翻着烤肉,忽然就被對面問住:“你說,你贊同我還是贊同他?”
齊妍和說着,下巴向許希淵那邊擡了擡。
歐陽景風縮了手,看着她道:“我相信你,你說的事實不影響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們平常所看到的只是一部分,而且說出來對他也沒什麽實質影響,又不會降職,也不可能被停薪,更何況他的工作本來就惹人嫌。所以一直想着這件事,受煎熬的是你們。”
齊妍和樂呵呵地,拾起鉗子夾了兩塊大片的烤肉給他。
“讓你說對了,我也這麽覺得。放榜那陣子,班群裏好多人都說有揚眉吐氣的感覺,還開玩笑告訴班主任終于不用受氣,讓他擡頭做人。可總感覺輕飄飄的不切實際,所以我又加了一段:報志願那些天去學校和同學碰到班主任說話,四五步遠望見了嚴主任,我平常愛認人嘛,就叫了一聲‘老師好’。一邊的校長也回頭看,主任愣是也沒理我。說了之後我們班群一下子熱鬧起來,這才覺得翻身是真實的。然後之前@的班主任也及時出現,一個勁地勸和。”說到最後,她無奈地看了眼天花板。
錢樰她們見了,撲哧笑出聲。
歐陽也笑而不語,思考着另一面:難道難過至極的表現是強顏歡笑?他平時不擅長說笑話,如今急得發怵,更想不出了。
末了還是齊妍和轉移話題:“我說,許希淵,你什麽時候和趙雪清在一起的?”
許希淵答道:“哎呀,前陣子,你怎麽問這個了?”
歐陽景風打斷道:“你弄那麽多辣椒粉,不怕辣嗎?跟裹面粉似的。”
齊妍和睜眼答道:“我吃着還好,越辣我就越開心,越開心就越想吃辣的。”說着,故意将烤肉在蘸料裏打了轉,辣椒碎密得像交織着線圈的毛巾似的,夾起沉甸甸的一塊徐徐送進口裏。
錢樰看着着實不忍心,好言勸道:“你的嘴唇都血一樣紅了,還說不辣。”
齊妍和毫無所謂,道:“別都看着我啊,要不我真覺得辣了。”
眼見着定在身上的視線移到別處去,她還繼續先前的話:“我是怕好白菜被豬拱了。”
何文卿笑道:“你們認識?”
“何止認識,我對她還很有好感呢,同過班的。”
同學們都說趙雪清的眼睛大得吓人,尤其在她那巴掌大的小尖臉上,鼻子高高的有點突兀。齊妍和聽人這麽描述,果然注意到她的眼睛,并沒有說得那樣玄乎,含着溫潤的執着。故而有靠近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雖然知曉她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她最好的朋友她也喜歡。
許希淵道:“我倒是沒想過你和她之間的關系。”
僅是瞬間,齊妍和想起了一段關于三個人唯一的無關緊要的回憶,因為有他在場,所以記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