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一只道:“你想什麽呢?不疼嗎?還笑得這麽高興?”
錢樰接口道:“大概是扭傷的那根筋連着腦子,人傻了。”
“你把植物那一套搬到人身上來怎麽行呢?”何文卿說出這話來不自覺地笑了,錢樰、齊妍和也笑個不停,齊妍和又加了一句。
“她說的并沒錯,我覺得自己是棵植物啊,可以進行光合作用的,離了太陽就不能活的那種。”
錢樰道:“為了更好地探究人與大自然的和諧,下學期齊妍和你進實驗室吧,我研究你,沒準也能弄個什麽創新獎玩玩。”
何文卿道:“你又弄錯專業了不是,這明明是精神病學的範疇啊。”
氣得錢樰一把推倒她的腦門:“我看你今天魚刺吃的不夠多啊,怎麽盡挑刺?”
兩人陪她曬了這麽些時候,齊妍和心裏過意不去,感覺腳踝的疼痛減緩,謝卻了攙扶,獨自跳着瘸着到石桌那兒坐下。
這一天下午放了學,有個小孩背着手腆着臉往她懷裏塞了一小束花。淡紫鈴铛似的茸茸小花,淺藍紫和白色的紫菀,可結蚊帳架子的三棱草懸着風車的細葉穗,初綠的狗尾草,輕柔的蒲公英,花瓣疏散的小黃花,用桂樹下編小辮的草紮了三圈。可能在桌子裏藏了半日,葉子脫了水分,精神還是好的。
“好漂亮啊,謝謝你。”小孩笑着頗有勇氣地跑開了。
齊妍和拍下照片留存,忽然刷到網站自動發的生日祝福,乍想起來今天是錢樰生日,略思忖半晌有了主意要找歐陽景風商量,四下卻尋不着蹤影。
廚房開了半扇門,齊妍和拖着腿拿了花去找人。
門悠悠地支開了,花束的狗尾草和持着的人微微顫抖着,掃到臉上癢癢的。
左面牆邊立着冰櫃和消毒櫃,低沉的嗡嗡聲,過去那面牆邊疊着數張塑料板凳,兩個推出去的磨砂玻璃窗,右面是打飯的窗口。
“到哪裏去了呢?”她有些焦急地嘟哝,垂下眼轉身要走,不想要找的人靠在左手邊的牆壁上睡着了。
齊妍和愣了一愣,右腿撐住了,彎腰去看,花束不經意又碰着了歐陽的鼻子。
Advertisement
她還納悶呢,也舉起來碰碰燙熱的臉,觸碰睫毛的可感知的溫柔缱绻,殊不知是歐陽狠狠掐着手腕不出聲。
樹蔭下出來一乍暖一乍涼的,齊妍和到底小小“啊嘁”一聲,歐陽還是沒醒。
她嘆息道:“睡着了,我還是找錢樰去吧。”
“醒了醒了。”歐陽忙忙揉了揉眼睛,起身炯炯望着她道:“有什麽事嗎?”
齊妍和倚着門框朝外探着腦袋環顧,撤回來與他悄悄地如此計議一番。
第 15 章
黑漆漆的廚房裏點點火光撲下去,反彈起來,冉冉閃閃,合成小的一朵。歐陽雙手捧了一碟子蛋糕徐徐走下臺階,後面跟着齊妍和,腫痛已經大好了,虛飄飄的步子,像乘着雲似的。
張吉如前陣子早出晚歸,只邀請到她吃了一頓晚飯,最近兩天又有事外出了,故而不在場。
蛋糕中間插了一只白蠟燭,磨碎的芝麻混着面粉捏出來一樣。若用紅色素抹上一層,顯得不倫不類的,而錢樰也不注重這個,也就算了。
風聲瞞得緊,錢樰着實驚喜了一番,願也不許,跳過了生日歌,切分了蛋糕。
許希淵随口謅道:“要不明天你們倆再合作合作,弄個蛋糕出來,後天輪到我生日了。”
歐陽望向齊妍和,等着答話,可是她看的是方才說話的人,似笑非笑道:“真的假的?”
明知道那是假的,不過過個場兒。
許希淵正色道:“不騙你。”
齊妍和道:“拉倒吧,給你煮一份長壽面配兩個雞蛋就夠了,想吃什麽蛋糕啊。”
許希淵道:“這麽小氣,人家歐陽都沒說什麽。”
他要遞個眼色,然而歐陽的心思仿佛沒在身上,木木的。
“不對。”齊妍和眨兩下眼,想起來什麽,“我沒能力擀出一根面,廚房裏還有點挂面,湊活湊活得了。”
生日當天吃挂面,原是說爛了的忌諱,但見齊妍和說得有趣,大家不約而同都笑起來。
許希淵嚷嚷道:“看不出來,你居然是這樣的人,還算不算朋友了?”
齊妍和仿佛沒聽見,仍接着前面的話:“其實半生不熟的時候用訂書釘釘兩下,能接出好幾米來。”
衆人笑得更厲害了。
歐陽原該笑的,卻不太能笑得出來,只得裝作走神,茫然地望着她們。
錢樰等人都習慣了,倒是齊妍和自覺說了不合适的話,留神觀察其他人的反應,見沒有異樣才肯放心。
回家前的晚上停電了,張吉如說:“你們還算運氣好,早早地收拾了,平常要是整修起來啊,白天既沒電又沒水。早的話七八點鐘才來電。”
衆人翻騰于離別前的依戀與将回家的喜悅之間,故而不曾理會,盡管享受難得的寂靜夏夜。
何文卿鼓搗着齊妍和呈出她的寶貝投影儀。錢樰打着手機電筒照出來一塊最平滑的牆壁。
其他人搬來一張課桌放投影儀,七把椅子圍成小半圈,設了一個露天電影場。
齊妍和皺着眉,手滑着臉,發愁要看什麽電影,手機裏存的大多是上世紀的電影,且以黑白居多。
有人建議道:“最好是喜劇,不那麽深刻的,高興地打發完時間就得了。”
錢樰突然指道:“那個是什麽,Lady Cha……”
“……”齊妍和恍然記起手機和投影儀已經連接起來,不知這個為什麽獨獨被念出來,放眼望去,只有歐陽景風的眼神和她對上了。
她忽悠道:“一戰後探讨人性和生命力的,聽說十分壓抑。”
錢樰沒問下去。
齊妍和安了心,果然有個絕佳的名字跳進眼簾裏,有趣又應景。然而一個個看完結局哈欠連天的,争着去睡覺了。
二樓的女生們連帳篷也懶得支開,湊了桌子撲倒在席上。
黑壓壓的屋裏開盡了窗子,熱氣氤氲的,散不去,散去了又從外面游進來。
蚊香一點點燃去的煙的軌跡看不着,然而氣味彌漫得到處都是,仿佛在她們旁邊生了一個大火堆,直燒到身上來,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齊妍和不知為何作想的,聞得有一個人翻身,她故意隔了時候才翻一面烙,間錯開來,三個人的呼吸聲愈漸明晰,她就再不敢了。
齊妍和的腿傷尚未痊愈,癢癢麻麻的,無意踢重了,還是會小疼小痛片刻。
她決心出外面走動走動,走累了,雙腿自己先睡着了也未可知,于是摸了手機借着黑影悄悄溜出去走廊盡頭吹風。
等了好久,風并沒有來,空氣是凝滞的。齊妍和的心倒在外面晾涼了,雙手疊在石欄杆上假寐,百般地不适,索性支腮欣賞起夜景來。
籃球場旁的節能路燈照得了它眼前,管不了後腦勺的草長蟻爬。究竟夜長電少,縮短了視線,困得要合上了。
夜色較去年冬天學校的晚上暗一點,黑沉沉的樹葉,黑沉沉的房子……寫實的畫。
一座座山宛如胳膊挽着胳膊的高大人影,在玩兩人三足,三人四足的游戲,不争也不搶,許是不在同一時空裏。
彎月娴靜地卧在山際間,舒适的搖籃,搖上去了,搖下去一點兒。星星藏匿在圍牆邊的松樹枝葉,時而露出一兩點星光,裝飾簡單的聖誕樹。
午夜好就好在這裏,寧靜的婉約。熱鬧是有熱鬧的,黑貓們房脊上漫步,閑來呼喚兩聲夥伴,瞬間變成小孩哭着鬧着掐着。有蛐蛐還是蝈蝈的“唧唧”的叫聲,蛙聲,蟬鳴……一時間互曉語言串通好似的,不吱聲了。
只有狗吠了又吠,一只狗蹲在家門口朝一群狗吠,好像是舌戰群儒,又像在多管閑事,雞同鴨講。其他的族群重新登臺了,它們也累癱在地上,不渴。
齊妍和的精神越發好了,雙手撐着欄杆擡起一二十厘米往下看,這樣腿也可以休息休息。一眼就望見了一樓臺階下的半只鞋,是哪一個失足了呢?
她降落到氈子上的靜悄悄,閉眼點了一點腦門明目淨思,她知道她是想不出來的,如果她注定要認識誰,一般初次見的臉就是她以後腦海裏浮現的模樣,更別提穿的衣服了。
孟裏不信她的鬼話。齊妍和也不大信,放松的時候她一向怎麽順口怎麽說的。別人往往找不到駁斥的地方,反而打心底認為她常說一些高深莫測的話。
想到這裏,齊妍和忽然側過頭盯着孟裏的臉看,第一次見着似的,驚叫道:“天吶,你什麽時候戴的眼鏡?”
“你滾啊,我很少不戴眼鏡的好不好?虧我每天走在你旁邊啊!”孟裏狠狠拍一下她的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