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打着燈籠

宮裏過年即便是聖上說了不大辦, 那也隆重繁瑣。大年初一天不亮要祭祖,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年三十, 剛在永雙殿吃完夜宴, 回到東宮時已經九點多了,洗漱躺下十點多。

結果睡了沒幾個鐘頭——黎南珠感覺是剛躺下, 閉上眼睛, 就被叫起了。當然這個是誇張了點。

但被架起來時,問幾點,才淩晨四點。

黎南珠:……他真的困得要死,眼睛都睜不開。

歷延年抱着阿叔,一手順了順阿叔的背,另一手示意祝靈把手上衣裳給他。祝靈遞過去, 擒嬌還想說讓她們伺候, 太孫男人家的, 肯定粗手粗腳不會伺候主子穿衣。

誰料太孫手上動作輕柔,還真給主子穿好了中衣。

“阿叔, 讓祝靈擒嬌給你梳頭吧。”歷延年說。

黎南珠這會也半清醒, 但懶得說話嗯了聲, 坐在凳子上讓祝靈擒嬌擺布,他腦子反應慢,等頭發梳好了, 才說:“我一直想跟你說,早上別吃太湯湯水水的了。”

“我說了嗎?”

當然是沒說了。但歷延年說:“擒嬌知道, 都去吩咐了。”

“這就好。”

沒一會禦膳房送來了吃食, 鹵的牛肉、鹿肉, 烙的餅子, 還有面食,不過面和湯是分開的,送了一壺瓦罐來,打開那湯奶白奶白的,還是燙的,除了這幾樣‘實在’吃食,還有幾樣涼拌菜。

很快桌上擺滿了。

早飯跟午飯差不多。

黎南珠一看就知道今天一天有的忙了,跟他結婚那天差不多。早上祭祖,之後又是家宴、見人。他要是說麻煩,那就不知福了。

住在宮外的宗親們,那起的更早,不受待見不受寵的,府邸離皇宮遠,可能淩晨兩三點就得起來收拾,進了宮不是自己地盤,仰人鼻息,要是上個廁所收拾下都不方便,所以吃東西上盡量少喝些湯湯水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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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還好,女人就不怎麽方便了。

黎南珠吃了一碗幹拌面,噎的不成,歷延年倒了骨湯給阿叔,說:“阿叔用一些沒事的,早上祭祖可能兩個時辰,期間能歇息緩口氣。”

“我們家中也祭祖,但不像在宮中這麽——盛大。”他把麻煩改了下。

古人很信祖宗的。

歷延年:“咱們六點出發來得及,阿叔慢慢用。”

黎南珠打算還是喝口湯暖和下,順順氣,一會出門的時候上個廁所,應當是可以的。

祭祖要穿衮服,明黃做服飾,黎南珠是太孫妃,是暗紅色佐以大面積的明黃。衣服穿起來繁瑣,連着頭飾,幾十樣子,不過黎南珠穿過自己的嫁衣後,再穿這個也不覺得重了。

畢竟他嫁衣珠寶用的多,太重了。

六點轎攆出門,一路往正極殿去,到了廣場天還是麻黑的,已經烏壓壓站滿了人。跟昨日小年夜的家宴不能比,昨日宮裏設宴,來的宗親算是親的,在元和帝這兒挂的上號,排得上位置,因此人數不算多。

今日祭祖不一樣,攜家帶子,按着支脈站隊。元和帝最親的這脈自然是站在前排,而太孫和太孫妃又是獨立出來的。

要說聖上高高在上,那太孫就是一人之下了。

黎南珠站在年年身邊時,看着臺階下烏壓壓看不清人臉的人群,這就是封建王朝的頂尖權勢,小到衣食住行,到大手握生殺大權,國家命運走勢,對他恨的牙根癢癢的慎郡王,此刻也是要俯首稱臣。

這才是太孫,衆人仰望的是皇權。

一張張面孔,藏着心中溝壑欲望,既然都是宗親子弟,憑什麽先太子能做皇帝,憑什麽一個哥兒要成皇帝。

現如今換成了男子之身的歷延年,黎南珠就不信,底下站着的那些人,心裏就沒生出別的想法?甘願就這麽退下去?

一旦退了,子孫後代就離皇權越來越遠了,世代成了臣。

怎麽可能甘心。

同是歷家祖上,為什麽就輪到元和帝這脈?

耳邊太監唱禮,讓跪讓拜讓上香,黎南珠身體比腦子快,該幹嘛幹嘛,念悼文時,腦子裏跑神,就想七想八,有人能力不濟,但野心誰沒有?

等祭祖結束,已經是十點多了。

宮裏自然要設宴款待,總不能宗室親戚來了家裏做客祭祖,占大頭的主人家還不給吃飯,趕回去吧。

照舊還是分着,不過今年多了東宮能替聖上分憂。宗室的邊緣叔叔伯伯們,去永雙殿。

黎南珠發現,元和帝有點那種‘自家人慢待些沒什麽,遠房親戚不好慢待’這種觀念,因此分到東宮接待的,都是比較親的。

像元和帝的兒子們。

自然女眷都是黎南珠接待。今日先這般,初二初三往後日子多着,這些皇家子弟,宮裏有生母的,便會挑日子進宮,帶着女眷孩子去母妃宮裏坐一坐拜拜年。

整體來說,大歷皇家過年就是複雜豪華版過年。

走親戚吃席誇孩子可愛,還有催生的。

黎南珠這會就遇到了,是元和帝伯父那脈的公主,元和帝還是很看重的——按輩分是元和帝堂姐,就比元和帝長兩歲,以前幼時一起玩,情誼非比尋常。

主要是人公主輩分高、年長,第二任丈夫都死了,長公主還建在。

今年六十,頭發花白,神色有些嚴肅的老太太。

這會在宴席上,本來是閑聊,衆人給慎郡王妃道喜,又聊聊孩子經,嘉郡王家的側妃也有喜了,嘉郡王妃看上去很是喜愛,說府裏添孩子福氣多喜慶雲雲。

熱熱鬧鬧的,黎南珠就聽着,偶爾笑一笑搭個話就這樣。

誰知道恩澤大長公主看黎南珠,說:“你也不小了,你們成婚快一年了,肚子有沒有動靜?”

“得讓太醫看着些。”

黎南珠半天沒反應過來,這是幹嘛——雖然結婚了,雖然知道自己是哥兒能生崽,但小郡王從小到大一直是逃避模式,只要他不想不聽,他就是男的。

男的怎麽能生崽呢!自然是不可能。

所以在太孫妃觀念裏,他是男的,生什麽。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大長公主面容就有些嚴肅,說:“你是太孫妃,替皇家延綿子嗣這是你責任。”

“哦~”黎南珠反應過來了,點點頭,說:“是是。”

大長公主見了,有些不滿,說:“聽說之前你還把側妃住的地方推了?”

原來在這兒等他啊。

“你是哥兒,生子艱難,還幹出這等事。”

黎南珠照舊笑呵呵,但滿嘴跑火車說:“可不是嘛,我當時也說不好推,可老太太您是不知道,延年可愛我了,那是半點不想東宮再留別的女子哥兒身影,我倆剛成親,他是放學回來就往我那兒鑽,時時刻刻想貼着我。”

命婦女眷們:……

恩澤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都一把年紀了,聽太孫說這些夫妻之事,頓時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半天沒緩過來了。

黎南珠非但沒停下,還說:“我是既有樣貌,又有本錢,還賢惠大度,他日日來找我,我從不推辭,對外對他事業也是諸多助益,之前水災,他焦急的夜不能寐,我出手就捐五十萬兩銀子,是替聖上解憂,也是看不得他睡不着覺。”

“像我這樣又漂亮又有錢又大方的妻子,那是打着燈籠都難找到的!”

“得找八輩子!”

大長公主長這麽大歲數,愣是沒見過這樣的潑皮無賴。

主要是大長公主出身好,自小高高在上,出嫁後有公主府,前頭是皇帝叔叔,後來是堂弟做了皇帝,對她都不錯,交往的都是京中貴婦,只會捧着大長公主。

哪家名門淑女端莊貴婦會說這等話?

……可惜遇到了昭州小霸王黎南珠。

就這黎南珠還是沒敢硬來的,畢竟老太太年歲大又是長輩,一兩句話沒必要惹了人生氣動怒,就混不吝含糊過去。這招他爹在時,也很好用。

他句句屬實,有本事那就去問歷延年吧。黎南珠把鍋推歷延年那兒,“生孩子也得看年年,我聽老太太的,回頭就給年年多補補。”

夫人們是捂嘴笑,眉眼流露出笑意的,反正都挺樂呵的。

難得見恩澤大長公主吃癟。老太太越活越回去了,在東宮,大過年第一天憑着身份年齡訓誡太孫妃。

不過她們這太孫妃也非等閑之輩。

都是被慣大的,不過如今看,太孫妃略顯一籌。

黎南珠招呼大家吃席吃菜,特意讓下人把口味清淡好嚼的放老太太跟前,可以生氣,但吃飽了氣。

下午三四點就結束了,衆人行禮陸陸續續出宮。

東宮一片狼藉,太監宮女都收拾。

黎南珠也累的不成,捶着腰,讓祝靈給他拿輕便的衣裳他換下,“再要一大壺熱水,前頭應該也忙完了,我和年年泡泡腳。”

“你看着給大家發個賞錢。”

昨天年三十時,黎南珠就發過一次紅包。不過今日忙完,他累,底下人更辛苦,就覺得再發錢,但這些禦下的手段得交給祝靈去辦。

升米恩鬥米仇,怎麽給恩惠也是一門學問。

他在東宮那就是頂尖的,不給錢,底下人也不敢造次,但祝靈擒嬌不一樣,都是昭州來的,宮裏生,又是年輕小姑娘,黎南珠得給兩個人做靠山,讓兩人在東宮立足。

伺候太孫妃的貼身宮女,和管東宮的大管事,不一樣的。

也幸好倆人聰明,也有志氣,不然想扶也扶不起來。

沒一會歷延年回來了,外衣脫去,臉是白的,黎南珠知道年年喝酒不上臉,這會臉白那就是量多了些,他伸手去摸,果然是熱的。

結果手就被歷延年手給捂住了。

他的手還在年年臉上!

四手連捂歷延年的臉。

黎南珠逗笑了,說:“怎麽了這是?”

“阿叔,我打了八輩子燈籠才找到了阿叔。”歷延年眼神亮了有些過分了。

黎南珠:……

他說的話,那是沒什麽保密性的,年年知道了,那估計第一批命婦出宮,沒多久外頭也耳聞了。

“阿叔,又漂亮又大方又善良。”

有的他沒說啊,善良他沒誇自己。黎南珠看小孩還給他加戲,肯定是喝高了,不由哄說:“那當然了,你阿叔,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阿叔,阿叔,阿叔……”

黎南珠招呼人扶着小醉鬼,到海棠榻上坐,小孩也是乖乖的坐在那,并不耍酒瘋,只是坐了會,又說:“阿叔,你別大度賢惠,東宮裏就你我二人,誰也不要。”

“我下午給你背了鍋。”這不是早說好的嘛,提起這個。

等熱水上來,擦洗過臉,喝了解酒湯,歷延年總算是清醒一些,黎南珠見了就欠嗖嗖湊過去逗:“小年年,你喝醉了,剛說了好一通了不得的話。”

歷延年醉酒後有記憶的,他說了什麽都記得,仔細一回想,并無出格——阿叔肯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阿叔,我都記着。”

黎南珠:“不好騙了。”

“阿叔你騙吧。”

“……這還怎麽騙的下去!”黎南珠‘譴責’年年一頓,見小孩有些懊惱,肯定是後悔自己說都記着。

這孩子,哄着他玩。

黎南珠便湊過去,笑嘻嘻說:“你剛在前頭聽到打着燈籠找八輩子,那你聽沒聽到咱們倆恩恩愛愛,你愛我愛到整日粘着我不撒手呢?”

歷延年臉就漲紅,耳根子都紅了。

“哈!”小郡王快活了。

還是這麽不經逗。

中午席吃的長,人不太餓,到了七點左右,黎南珠才有餓勁兒,他一開口喊,擒嬌就說:“主子,偏廳擺了飯,我自作主張點的,想着您中午吃的膩了些,要了粥和小菜,還有面條。”

黎南珠聽到面條眼睛亮了下,“擒嬌不錯嘛。”

“早上主子吃面條時,眼睛都亮了。”擒嬌也記下來了。

早上那碗鹵牛肉拌面味道确實極好,黎南珠嗦了一口就愛上,就是早上吃的有點趕,沒好好品出味來。

黎南珠這會饑腸辘辘,光喝粥肯定不行,一小碗牛肉面不錯。

太孫和太孫妃用了飯,洗漱過後就上床睡覺。

明日還有活動。

黎南珠:擺爛吧。

不過之後活動都比較‘松散’,沒祭祖那麽隆重和趕了。年三十初一是皇親國戚宗族,之後就是朝臣了。

一般過年,朝臣是不給皇子走動拜年的——哪怕是出宮建府的皇子,要是沒沾點親戚關系,容易被參‘結黨營私’。但太孫不一樣,能見朝臣,而且元和帝有意讓太孫認認臣子,接手政務。

徐寧那事後,外頭臣子都想搭上太孫的船,可苦于找不到機會。

現在過年倒是有機會,但小官也鑽營不上來。所以說,想要翻身連越好幾層門第,往熱門擠,是擠不上去,只有以小博大,贏了潑天富貴,從龍之功,輸了——

有人怕,動搖了。也自然有人不怕。

梧州周氏一族,四百年的望族,是出了名的詩書世家,男兒郎不入世,不做官,不科舉,不為功名利祿奔波,不是俗人。

飽讀詩書的周家男兒郎,會周游講學,還會将周家藏書貢獻出來,讓貧寒讀書人抄書,有書可讀。

在梧州,乃至在北方的讀書人心裏都是很有威望的。

可這些讀書人百姓不知,周家這樣高潔不慕名利的世家,家中嫡女庶女,皆是嫁給做官的。最出名的就是有着才女之稱的長女,嫁給了當時的睿親王做繼室。

不過如今睿親王成了伯爺。

“京中如今情勢不好,元和帝很信重太孫與太孫妃,幾次挑撥試探,沒什麽效果。”

“黎南珠皆化了過去,因為徐寧的事情,朝臣一大半心都歸了太孫畢竟是正道。現如今,就六皇子還在虎視眈眈,七皇子九皇子不中用,十二在宮裏目前看不出什麽。”

周顯聽到‘正道’二字,便眼底陰鸷,說:“元和一脈算什麽正道,身上流着一半南蠻的血,別以為幾百年過去了,沒人記得。”

“大歷真正的正道……”

在他們周家。這是最重要也是最後一張牌了。周顯要的不僅是從龍之功,更是匡扶正位,這大歷以後的主人姓歷也姓周。

“你繼續說。”

幕僚道:“流傳開的《平凡錄》,黎家在百姓心中聲望很高,現在動手針對黎家,大公子,時機未到。”

“鄙人看,還是要從內部下手。黎南珠若是動怒與太孫離心,再之後挑撥,黎南珠若是有個萬一,南昭王肯定會發怒,屆時才是好下手的時機,牽一發動全身,這個一發,在下看在黎南珠身上。”

元和帝铤而走險用黎南珠扶持太孫,這也是他們下手的好時機。

“這個我知道,死士報過,黎南珠身邊太多高手了,又在宮裏接近不得。”周顯如何能不知,只是這法子難辦。

幕僚喜色,說:“大公子,不必急求,徐徐圖之,待假以時日,大事自成。”

周顯一看幕僚臉色,就知道幕僚已經有了算計,溫和寬厚道:“先生請說。”

“大公子,鄙人有一記,借力打力,還要伯夫人出面。”

“大公子放心,定不會牽扯出夫人的。”

周顯對妹妹被牽扯出來無妨,若是能借此扳倒太孫夫夫,想必妹妹也甘願奉獻的。

幕僚見狀繼續道:“聽聞,太孫妃善妒,太孫怕之,東宮無側室屋,天下皆知。伯夫人可借此做文章,只需提一下太孫納側妃之事——”

“歷延年那窩囊勁兒,誰都知道依仗黎南珠,肯定不會惹怒黎南珠納側室。”

“大公子,意不在此。伯夫人提完後,便退了。鄙人聽聞,黎南珠在為蘇家女挑婿,而中宮皇後則是嫌惡慎郡王妃出身低微,有意将蘇家女給七皇子納為側妃,這樁事,借的就是皇後慎郡王之手,我們只要推波助瀾……”

周顯現在聽出來可行來。

“蘇家女如今十九歲,年紀不能耽誤,鄙人猜測,過了年天氣暖後,黎南珠便會再舉辦宴會,太孫妃喜好馬球,京中人人皆知,東宮不好下手,赦天別莊有機會,只需要下藥……”

周顯聽完覺得可辦,黎南珠強勢,咄咄逼人,可天下男子誰不想多要幾個紅粉知己,到時下了藥,蘇家這等身份門戶,豈能忍了下去。

再者,太孫之位,即便是有了正妻,可黎南珠是哥兒。若是蘇家女因此誕下一子,事情才好看了。

那時是皇後是慎郡王是蘇家的問題,誰能猜到懷疑到睿伯府和周家呢?

妙啊。

“速速安排,讓死士去伯府傳話。”

周顯末了還想,這計是好用,但黎南珠不是個按常理行事的人,怎麽才能讓黎南珠出宮打馬球,還有皇後和慎郡王那邊,也要煽風點火,環環相扣,才能成。

豈不知,他擔心憂愁的點,真的不用他憂愁什麽。

因為黎南珠本來就計劃要去打馬球——他嫁人後在東宮已經宅了快大半年了。小霸王生性好動,坐不住太久的。

至于皇後和慎郡王本來就打着蘇芝主意。慎郡王這個渣渣,曾經還跟他母妃說:“表妹年歲大了,再拖下去,京中子弟誰會求娶?”

皇後聽聞後心裏一動,本來對黎南珠替蘇芝挑夫家的急躁,這會就冷靜下來了,不急了。

若是以前蘇芝還年輕漂亮,那做側妃是辱沒了外甥女,可到外甥女二十了,那就不算辱沒了。

如何不成?

因此這去赦天別莊打馬球這事,不光是背後黑手在期盼,黎南珠也期待,蘇家蘇夫人也盼着,皇後慎郡王這會倒是不知道沒期待,可有人撺掇的。

這樣幾方盼望下,很快就出了元宵,年過完了。

不過天氣還冷,加上太孫妃忙碌了整個年——他要迎來送往、同婦人們交際應酬、吃吃喝喝,也是很累人的。

年一過,黎南珠像是長在了寝殿床上,跟年年說:“我得好好睡十天半個月,把我這段時間忙碌虧欠的覺補回來!”

因此睡了大頭覺。

等到了三月春分時,本來日子天氣合适了,黎南珠也想到出去玩,但聖上說今年要作春耕,讓太孫替他去。

春耕節是每年入春,選個天氣晴朗好日子,帝後在郊外皇莊上,穿着農衣,帶着朝臣百官、皇家子弟,在地裏耕作。

為的保佑大歷百姓今年土地上有個好收成。

就是一種祈禱儀式。

今年四月,歷延年就正式成年十八歲了。從渠州水災,到過年的祭祖,東宮宴客,百官能看出,聖上漸漸在放手,把擔子交給太孫接管。

若是之前是猜測,那讓太孫春耕,那就是擺在面上的了。

這種期盼,黎南珠自然不能說他不去他要去玩,這就不像話了。反正是出去,就當透透氣,再說向老天爺祈禱,保佑百姓們有個好收成,黎南珠也樂意做。

于是春耕儀式忙了大半個月。

但凡是皇家儀式,前期準備真的很多——朝月府要挑日子,皇莊要清理一邊,還有此次前往官員名單,包括這次春耕種什麽。

以前都是種麥子,因為京都天氣不适合種水稻。

太孫妃舉手問:“我能種土豆嗎?還有玉米?辣椒也來點,我愛吃辣椒。”

土豆玉米辣椒這些種子,還是他家祖上派人出海找的。

黎南珠一個無辣不歡的人,到了大歷有辣椒,聽聞祖上找的,那真是每年給祖宗磕頭都是真心實意,他家祖宗真牛了。

當然可以,太孫妃有自己一塊田。

黎南珠就盼着去種地了!

終于到了三月十日出行,那是呼啦啦一隊人,到了皇莊,先是衮服祭拜天地,之後換了農家衣裳可以下田了。

黎南珠看着自己絲綢制的短打——上衣短,下頭是褲子,衣服還有暗紋,腰間還挂着飾品,飾品他給揪了。

“這就不是幹活穿的,百姓下農田,誰家穿絲綢,沒錢且易破。”

歷延年也去了玉佩發冠。黎南珠給年年用布條綁了頭發,換年年給他綁,這才說:“乍一看像那麽回事了。走吧。”

幾位皇子、官員也換好了衣裳,各個——不提也罷。

到了田間,那土都是翻過的。黎南珠這下終于理解‘春耕節’真的是節日儀式,并非真的是實打實讓一群官老爺、皇子皇孫下地犁地幹活。

太孫耕的‘聖人田’,就是元和帝的田。

太孫妃挎着籃子在後頭播種,很是兢兢業業。

這田一小塊,種完了麥子種子,澆了水,儀式就算完成了。但太孫妃自己田還沒種呢,他去種玉米、土豆、辣椒了,尤其是土豆種子,莊子上的農事官都給他弄好了。

不種就浪費了。

太孫同百官說今日禮成,各位自便。便去找太孫妃繼續種。

太孫和太孫妃興致在,還繼續種田,來的官員也不好就這麽撤了,于是田地一片熱火朝天,幹的是腰酸背痛也沒人走。

十二推着犁走的趔趔趄趄,再看遠處黎南珠和他侄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幫我我幫你的舉動,不由一股怒氣夾雜着酸——

這倆就是借着耕田在那玩!

“信四呢,你給本皇子出來!”

“不是要給本皇子賠禮消火嗎?那行,你推着犁!”

十二皇子站在田間沖着天空怒氣沖沖罵道。

遠處黎南珠聽到信四名字看過去,跟年年說:“你十二叔是不是腦子不好,他對着天喊,信四又聽不見——”

“阿叔,信四聽見了。”歷延年給指人。

十二皇子田裏,多出來一穿着灰撲撲衣裳的老實巴交漢子。

黎南珠:……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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