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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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與胡裴上一次的入狐貍的身體後毫無知覺,胡裴這次明顯感覺到被困在飛白的體內。

他的靈魂體悟狐貍身體帶來的不同感受,慢慢地順應妖族天生自帶的傳承修煉法則開始運轉體內的妖力。

這具靈狐身體被衆多靈材孕養過,這讓他的魂體在漫長的附身過程中的消耗,借由這具身體來孕養自身魂力,補足那些消耗的部分。

修煉的閑暇之餘,胡裴也在思索:這個雷冥尊好似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他會幫助後院荒地井裏的冤魂,也會幫助十賢之一的葉紫臻魂歸冥府……對于自己,似乎也一直在滿足自己的願望。但,這全是冥尊的差事範圍吧,有什麽值得贊許?他還是個令人讨厭的冥尊。

有山道上幫自己負琴得那一刻,有陪自己枯坐靠榻熬過寒夜的時候,也有以毛茸茸的爪子教導自己彈奏明铮,還有急不可耐得跑來把刀匕融掉得驚心動魄……

而這些,胡裴不願意去提起。

翌日,胡裴依然是在床上醒來。

與前次相比,他明顯感受到自身驅使這具胡九少爺的身體越發自如。

以往精神不濟、心力不足,而總想犯懶的感覺少了許多。

他本想歇一下喊出雷冥尊來問個清楚明白,侍從明泉和胡林已經端水、提食盒進屋。遂而作罷,等晚間再說。

胡裴照常出門上寮,路過司馬寮時,再沒有見到興匆匆而來的晁錯。

他的腳步微微滞了下,心裏起了絲蕭瑟感。對于尋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內中的滋味。即為晁錯的隐忍,也為傷情不知何處的自己。

待重新踏步,他入了太宰寮。

胡裴凝目在那位換了自己硯臺還言笑晏晏的小宰戎剛身上,不動聲色地接過今日份的公文,依然如尋常般處理事情。

相較于戎剛時不時掃來地窺探性目光,胡裴連眼神都沒有奉送。在如此大的公寮裏,任何一點不循規蹈矩都會被人看入眼。即使自己不出手,旁人也會争相去鬥,若要合縱,又豈是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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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間下寮,便有小宰戴望來問胡裴:“胡小宰,晚間我們打算去仙雲樓聚一聚,你可要參加?”

胡裴颔首,沒有拒絕。

戴望極為高興地道:“甚好甚好,有胡小宰加入這局,一定能滿堂生輝,咱們便當是給胡小宰入寮的接風宴吧。”

胡裴耳聽其餘幾人應和,再及小宰下面一堆士一大夫們被這一聲吆喝喊得喜色上臉,似乎大家都同意這個接風宴的設置。

他順勢朝這個起頭的戴望道:“戴小宰情意拳拳,請胡裴入席,胡裴卻之不恭。戴小宰不妨先請個宮侍跟侍從說一聲去定桌吧。”

戴望面色機變,有些不太确定,但是在胡裴年輕淡定的目光下不由自主颔首笑道:“應該應該……我這就遣人去定……”說完就有些回不過神,應該什麽?定什麽?

不是應該讓這個年紀輕輕就得季太宰親眼相加的胡裴出資請客嗎?

而胡裴已經喊道:“既然戴大人有如此心請大家一起,咱們就一起去吧。”

太宰寮裏加上小宰和士一大夫、士二大夫、小臣等共有二十二人,不明就裏得人不在少數,但上峰喊請,随敢不去?

幾位小宰也怕有人互相勾連,要親眼去盯着,遂而大家一起出宮,陸續坐上馬車向仙雲樓趕去。

另一位小宰廖褚的馬車上,戴望黑着張臉氣憤不平,與他交好的廖褚就心平氣和地問他。

“戴望,你不是說要胡裴請客接風、吃個啞巴虧嗎?怎麽到頭來成了你?”

戴望被他提起這茬更氣了,“鬼使神差,不知道緣何就這樣了……我的侍從都已經去仙雲樓訂位……這可怎麽整?”

廖褚假意勸慰,搖頭道:“算了。我們都是季大人的學子,但真正對季先生有幫助還是胡裴,争不過他。”

戴望不服氣道:“憑什麽,大周的官都是熬着年紀,憑資歷上來,他胡裴小小年紀,不過才十六,就能搶在我們前面?”

廖褚看他模樣神色,好笑道:“若你也能負明铮長琴下山,入亭拜師,送先生賢名天下聞,為官起點何至于從六官小臣上來?

他胡裴起點就比別人高,胡家還是世代名門宗伯之後,胡雲深看着為人不顯,在朝中多少人敬着他?”

“他胡家也沒幾個官位高過胡雲深的宗伯,連親弟都不過是宮廷藝官之流。”戴望咬牙道,轉而眸光流轉,笑起來。

廖褚看他神色就知道一定是又有了主意,也沒打斷他,待馬車到仙雲樓前,緩緩道:“待得飯局差不多,你我先走便是了。他胡裴還能不付錢吃白飯?”

戴望聞言,展笑道:“我遣小侍來定位時提過一句,說是幫新任小宰胡裴定的局,總歸有效吧。咱們安心吃,吃完了再走。他胡裴走了,這飯錢也得扣在他胡府的匾額上。”

兩人四目相對,嘻嘻哈哈笑着下了車。迎上另一個給胡裴私換硯臺的小宰戎剛,彼此面和相笑,拱手入了仙雲樓的後院。

仙雲樓後院有庭院雅間,二十人官位不一,陸續分出三桌來坐。小宰四人一桌,士大夫有八人一桌,再有十人是小臣一桌。

入座後,其餘兩桌尚且還活躍,但是小宰四人卻各自端茶品着,誰也沒開口說話。

待菜上席,衆人相視笑笑,就開始吃上。

廖褚要了酒,但也沒先倒酒。

戴望就道:“胡小宰算是我們寮所裏舊人,往日來往交誼不少,不過這會至太宰寮也算是新人吧。”

戎剛哼了聲道:“有些人就是仗着家世、名望,不把前輩放在眼裏。”

胡裴慢慢地吃着嚼着,待入了肚,他取過酒壺先給自己倒上,随後拿起杯子,朝廖褚敬道:“廖同僚,之前多謝你提醒我硯臺一事,”眼見廖褚臉色大變,胡裴滿意地掃見戎剛面色逡黑,又朝戎剛笑道,“多謝戎同僚提醒我仙雲樓佳肴味美,得先去敬士大夫一事。”

敬廖褚的酒也沒直接入肚,他起身向屏風外安靜了得那兩桌走去。

士大夫和小臣們這邊就相對和諧多了。

胡裴沒去管他離開後那三人是如何眼鋒交錯。

他的手段并不高明,當堂點名,不清不楚,而能夠這樣不高明是因為如晁綱一樣,背後站着季雪康。

而這三人的手段論起來還是廖褚老謀深算些,盡讓別人去給他出招,他則坐後觀魚鬥,這才最是可恨。

士大夫一桌紛紛起身,對于胡裴來敬酒還挺稀奇。

彼時哪裏有賢人大儒敬小民小吏之說,他們一時間神色激動,紛紛反敬胡裴,言道:“胡小宰不愧有靈均名號,乃是被霍太師都想要收為弟子的少年天才,還是連當朝太士沈大人都傾慕的人。”

“是啊,胡小宰禮賢下士,為人謙和。從四輔寮的右拾遺就一直很禮遇我們。聽說,當年大右弼大人見了胡小宰,都落淚了,自嘆其風姿儀态不如胡小宰呢。”

“對啊,胡小宰當真是與衆不同。來,我等敬胡小宰一杯。”

……

胡裴先前只說過一句話,接下來都是聽大家在說。

他的面色溫和而認真,神色謙虛而有禮,端得是儒門君子風。

待衆人都敬完,胡裴這杯酒也才嘗了個味兒,擡手指指旁邊的小臣一桌。

這些士大夫卻學他紛紛起身,也向小臣們走去。

小臣們激動地站起來,目光崇敬地看向胡裴,與各自的上峰紛紛對飲。

這般熱絡過後,胡裴又顯得多餘起來,他耳聞衆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坐在小臣這一桌,聽着他們聊着各自耳聞的趣事。

相較于屏風得另一邊,三小宰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心思各異。

廖褚遂先站起來,自斟一杯後拿杯子向屏風後面走去。

然而不等他繞過屏風,戎剛已經譏諷道:“廖大哥這未免丢人了,人家已經先去,你這後招出得也忒上不了臺面。”

廖褚回眸瞪去,就聽戴望諷刺道:“戎剛,你是我們三人裏入寮最晚,憑什麽諷刺廖老哥,要我說就你這樣,除了會耍小心機還會什麽?”

廖褚心裏不得勁,胡裴也沒具體說什麽,偏偏三人原本一致對外卻窩裏鬥。

這合縱之術算是完了,再有硯臺之事,明明告訴了太宰,不想太宰直接告訴胡裴,可見太宰季雪康對胡裴有多愛護。

廖褚思慮完,也不急着去隔壁兩桌了。

從來都只有下屬敬上峰,未有上峰遷就下屬之說,待胡裴被人爬在頭上撒尿拉屎就知道這個舉動有多蠢。

隔壁兩桌吃完邀着離去,一看屏風另一邊的小宰桌子,餐食已動過,剩下殘羹冷炙卻無一人。

士大夫和小臣們面面相觑,有點兒悚懼,也有點不喜這三上峰,還特別佩服胡裴。

胡裴笑道:“廖小宰他們想必已經用完膳回去,大家也都散了吧。明日旬月假日,大家都好好休息。”

衆人這才破了慌亂,言笑晏晏着朝他拱手,随後一一離去。

這時候有小臣留步,朝胡裴說起廖褚三小宰之間的龃龉。

胡裴但聽不應,完了後道:“君子不道他人短。多謝你的心意。”

這人雖得了句教訓,卻被胡裴躬身行禮,心裏不惱反喜,高興地離去。

胡裴見仙雲樓的人來收賬,直接擺手道:“煩請把賬單送去廖褚小宰的府邸,就說胡裴謝他向季大人提醒之情。”

随後,他揮了揮衣袖直接走了。

出了仙雲樓,他抹了抹嘴角,也沒嘗出來這飯是什麽味兒,盡得了一嘴毛。

仙雲樓聽着他的話也是覺得有趣。哪裏有人道謝是送人家賬單來着?他們也不怕胡裴賴賬,秉着好戲開鑼,直接去了廖褚的府邸。

廖褚一聽店侍來意,氣個倒仰,但他實在怕了季雪康的名頭,就推個理由讓店家把賬單送去戴望府上。

晚間,戴望都要入睡,聽了仙雲樓的店侍來意後直接說不見。

仙雲樓無法,連夜把這事敲進季雪康的府邸。

別看仙雲樓是個酒樓,金都、大周都城的酒樓,官員可去消費的地方,又豈會毫無後臺。仙雲樓的店侍就敢直接拿賬單上季雪康的太宰府。

半夜三更,季雪康被管家叫醒,聽了仙雲樓的來意,當即冷笑一記,令管家先付了賬單銀子。

明日是旬月假期,大家本都是放寮日,但是季大人豈能白白被吵醒、白付銀子?

他連夜喊侍從去三小宰家敲門,囑咐三人明日上寮。

廖褚、戴望、戎剛三人半夜裏還爬起來聽太宰府侍從的吩咐,心裏戰戰兢兢,後半夜不得安穩。次日,別人旬假日休息,他們在上寮前就備下厚禮送去季府,名為給先生送的早膳。

晚間,玉芝院的寝室裏,胡裴瞪視向雷冥尊,直接以自身魂力相抗他的攝魂術。

一言不發的雷冥尊皺眉放下手,凝目在胡裴的面上。

胡裴見他沒成功還不強來,露齒而笑道:“冥尊大人不妨分說清楚?”

雷冥尊目光微動,罷手坐去靠榻,四平八穩十足官架子。

這模樣令胡裴想起了季雪康。

比起季雪康,雷冥尊凝目過來的冷肅平靜,更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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