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中的透明人競相拍打着水岸, 發出“啪——啪——”的聲音。再配上男女老少皆是面無表情，眼神呆滞的場景。任誰看到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林晞和潤了潤幹澀的喉，“都是這段時間被吸食掉神識的那些人？”
“嗯。”暮雲闊點點頭, 道, “我之前調查過的一男一女便在其中。”
言罷, 暮雲闊推出一掌，将馬上要爬出來的一個透明人打回了水中。
“他們都在水下？”
“是，應該是我剛才入水之後驚動了他們。”
林晞和看到了正在往上爬的男子, 就是剛才将她揪到湖中的那個。
她按住了暮雲闊捂住休寧劍柄的手。
“他們的法力不強，試試能不能壓制住他們。”
聽到她這麽說, 暮雲闊默念起靈訣, 青綠色的陣法憑空出現在半空中。
他伸出雙指一點，陣法将這些透明的人形神識統統控制住。他們重新跌進湖中，用手使勁擊打着頭頂的陣法，卻無濟于事。
“他們的神識十分完整, 将他們帶回去說不定還可以救這些人一命。”林晞和道掙紮着起身，順手扶上了暮雲闊的左臂。
“嘶——”
林晞和看到他的神情, 心感不對，擔憂地問道：“怎麽了？”
“應該是手臂斷了。”
“骨折？”林晞和檢查着暮雲闊的小臂, “剛才掉水裏時弄的？”
“嗯，剛才被抓住了胳膊，我一着急, 就……”
林晞和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胳膊, 一只手給他輸送靈力。
雖無法完全治好, 好歹能緩解一點疼痛。
林晞和看着他腫起的胳膊, 低頭吹了吹：“還疼嗎？”
暮雲闊嘴角下撇, 喃喃道：“嗯, 還疼。”
她轉頭看着周圍，也沒有木棍子，給他固定一下。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暮雲闊看着她乖巧道，“過幾天就好。”
看來他們還是盡快回毓靈山比較好。
“晞和？”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暮雲闊一驚，趕忙将胳膊從林晞和的手中抽了回去。
孟黎先疑惑地看向他們，眼神不似之前那般空洞。
林晞和看到他的樣子，想到暮雲闊斷了的手臂和自己剛才的遭遇。她怒氣上頭，沖到孟黎先的面前。
“啪”一聲。
一記耳光落到他的臉上。
暮雲闊随着那清脆的響聲一抖。
他覺得高高在上，清正雅潔的大師伯這輩子應該是第一次挨巴掌。
孟黎先沒有太大的反應，偏過頭。只是臉頰上的紅印越來越明顯。
林晞和仍覺得不解氣，他揪起孟黎先的衣領，怒道：“現在清醒了嗎？”
孟黎先看到林晞和被掐過的痕跡，剛才的記憶逐漸浮現在腦海中。
他一時怔住，不可置信剛剛居然要徒手掐死自己的師妹。
林晞和松開了他的衣領，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制自己的火氣：“紅袖在哪裏？”
孟黎先擡眼看向她。
“不知。”
“你還要包庇她？”林晞和指着潭中扔在掙紮的透明人說道，“你以為你剛剛和他們有什麽分別？”
原本她還願意相信這件事與紅袖無關，直至看到剛才孟黎先的樣子。
這個世上除了徐賦淵和紅袖，再無第三人可以束縛他。
“我不信。”孟黎先指尖緊扣着石壁，表面沉聲靜氣道，“我不信這是她做的。”
“不是她？！”林晞和道，“那我問你這幾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是和她在一起？”
“是。”
“把你傷成這樣的，還操控你的是不是她？”
“是。”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掌門玉佩掉在了現場。而吸食的凡人神識全部被煉成了人形。”林晞和插着腰質問道，“他們為什麽在這裏？你又為什麽在這裏？”
孟黎先緩緩阖上了雙眼，神情是無法言說的悲怆
這些問題他答不出來，也無法答。
林晞和站在那裏看着他，而他的眉間是濃得化不開的黯然。
明明是天之驕子，明明前途無量。
就算那日從山上走下的時候，仍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仙人之姿，睥睨衆生。
可怎的現在是這樣的形如槁木，面如死灰。
他跌入塵埃，仍抓着那份虛無不放。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
林晞和的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無奈道：“你先跟我回山，等師父裁決。”
“我不能，晞和。”孟黎先堅定道，“我要去找她。”
林晞和懶得再廢嘴皮子，對着暮雲闊說：“捆上帶走，嘴也堵上。”
她的話音剛落，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再也動彈不得。
“我艹？！”
林晞和重心不穩，身體一歪，直直地倒了下去。
要不是有暮雲闊給她當肉墊，又得摔暈了。
“孟黎先，你幹什麽？！”林晞和大聲道。
而當暮雲闊試圖反擊的時候，也被孟黎先用靈咒控制住。
這就是絕對力量的絕對壓制嗎？
林晞和這下可是徹底明白了，在強手面前裝.逼那就是自取其辱。
“晞和，對不住。我要找到她問清楚，之後我自會回山請罪。”孟黎先起身，“這個靈咒一炷香後會自行解開。”
林晞和身上被無形的繩索捆住，她像個大蠶蛹一樣扭動半天也沒有掙開。
“師兄，你現在不跟我一起回去，我就真的沒有辦法幫你求情了。”
仙門各派都盯着這件事的結果。
要是他不會門派，那之前孟黎先堕入妖道的傳聞就作實了。
“對不住。”
孟黎先又重複了一遍。
他摩挲着石壁，敲敲打打轉了一圈，然後停住腳步。
“我用血跡給你們做個标記，從這裏可以出去。”
靠！
有陸路，非帶着他們走水路。還真不怕淹死她。
林晞和勾着頭，看到孟黎調動靈力将山石奮力一推，随後出現了一個通道。待他頭也不回地離去之後，那石門又再次關上。
若不是有記號，是真的看不出來那塊和其他的地方有什麽分別。
林晞和不再掙紮，喪氣地躺在冰涼地石地上。
暮雲闊看林晞和心情不佳，挪到她的身邊并排躺着。
說實話，這是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看到林晞和生氣。他想到林晞和與他人相處的時候都是和和氣氣的，連對小輩都沒有高聲訓斥過。
這次居然直接給了大師伯一巴掌……
“阿闊，你說，我是不是太多管閑事了？”林晞和盯着頭頂上的火團，喃喃道，“若是我當初沒有告訴紅袖，孟黎先修行的是無情道，是不是就沒有後續這麽多事？”
暮雲闊偏頭看向她：“這與你無關，這是他們的選擇。”
“選擇麽？”
“是。”暮雲闊道，“不管他們二人知不知道對方的愛慕之情，都會糾纏下去。她要報仇，而他也是心甘情願在她身邊。”
“值得麽？”林晞和問道。
原本大好的前途，名聲就這麽毀于一旦。
“心之所向，情非得已。”
暮雲闊就在林晞和轉頭看他的時候，急忙把眼神移開。
林晞和的神情頗為無奈。
哎，書中最大的戀愛腦就在她的身邊，居然還問他值不值得
全書中，也就是反派李儒惠是個事業批，總不能和他讨論這個事罷。不過，他昨晚為何出現在小河邊呢？
突然，旁邊的潭水傳來一陣異響。原本想要往岸上爬的那些透明人也已消失不見。
林晞和勾起脖子盯着中間那不斷變大的漩渦。她心覺不妙，要是現在沖出來個什麽危險的東西，他們師徒二人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也不知道暮雲闊祭出的這個陣法牢不牢靠。
霎時，靈光閃耀，一道水柱沖天。
一個人頭從水裏鑽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葉長策？”暮雲闊道。
聽到聲音的葉長策好像才注意到周圍有人，他一抹臉上的水，轉過頭，看向他們。
“暮師弟，林仙長？”他不解地環視了一圈，“這是哪裏？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這……就說來話長了。”
林晞和琢磨着，好像也不好将所有的事一并告訴他，畢竟這也是關乎他們毓靈派聲譽。
暮雲闊毫不客氣地開口問道：“那你怎麽在這？”
葉長策浮在水面上，道：“天明之後，我發現大家都不在客棧了，我就想着林仙長您應該也不會不辭而別，就想着附近找了找。到湖邊之後，就被這個不知名的東西拽進了水裏。”
林晞和看着湖中再次出現的透明人，看來，葉長策和她倒是一個待遇。
只不過，這些透明人是可以直接将外人帶到現在這個地方的，根本不用多走那麽長的一段路。也就是林晞和與暮雲闊二人掙紮地太過，脫離了透明人的掌控，才失了方向。
葉長策向岸邊游來，卻被頭頂上的陣法擋住。
他敲了敲堅若磐石的青綠色靈光：“師弟，這是你布列的陣法嗎？”
“嗯。”暮雲闊道，“不過我現在被綁着，沒有法力也解不開陣法。你只能在水裏多泡一會兒了。”
“你們被綁着沒有靈力，而我又在水下出不去。”葉長策有些慌張，“豈不是我們幾人就要被困死在這裏。”
林晞和安慰道：“嗯……倒也是沒有到那種絕境。一炷香之後，我們身上的枷鎖就會自動解開，也不知道現在過去多久了。”
“不如，我試試把這個陣法破開。”葉長策道。
他祭出了靈劍，深吸了一口氣後，潛入水中。
暮雲闊看到他的樣子，輕哼了一聲，小聲道：“白費力氣。”
只聽“刷刷”幾聲，銀色的靈光幻化成箭矢穿透了陣法的八方。而葉長策從水下奮起，他手持一把長劍，刺入了中心的陣眼。
劍尖與陣法相接，發出了一聲铮鳴。
暮雲闊再次擡起頭，眉頭微蹙，看着令他不可置信的一幕。
葉長策将靈力再次加注于手中的靈劍。他緊盯着陣眼，大喝一聲“開”。
陣法的中間好似被撕扯開一個口子，銀色的靈力瞬時突破阻礙。
葉長策一鼓作氣，飛身而出。
他落至岸上後，急忙轉身，阖上雙眼，唇齒微動。一道銀色的大網從天而降，将趁機想要爬出來的透明人再次擋了回去。
葉長策有些力竭，身上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看到這些透明人被控制住了之後，又急忙上前将二人身上的靈咒解開。
被綁了這麽久，林晞和腳腕的疼痛又加重了些。
“你的胳膊有沒有事？”林晞和關切地問道。
“沒事，師父。”
暮雲闊托着左臂，站了起來。
他眯着眼睨着葉長策，緩緩道：“這幾年确實進益了不少。”
聽到他的這番話，葉長策粲然一笑道：“你是說水性嗎？群英會之後我也發現自己水性太差，回去練習了好幾年。”
葉長策說着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擡手撓了撓頭。
“還是要把這些神識帶走。”林晞和道。
葉長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這些是神識？”
“嗯。”
林晞和沒有過多地解釋，而是指揮葉長策将他剛設好的陣法解開。暮雲闊則需趁機将他們捉進降妖袋中。
二人聽後，立即着手，一解一收的配合倒是打得極好。
待到一切進行完畢之後，葉長策問道：“林仙長，我們怎麽出去呢？不會還要從水下游出去罷。”
林晞和看向孟黎先做好記號的那道隐形門，說道：“不游，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