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言漫天

裕興城裏謠言漫天飛,據說是晏秋誘騙童男子不成被踢到命根子,恰逢城中大夫都不在,便請了丁柔診治。被丁柔猜出原委,繼而痛斥一頓。

想裕興城居安多年,風平浪靜,一年到頭不見事端,乍然鬧出這麽一出,人人都沸騰起來。

一大早,城南秋水閣分號門前便排了老長的隊。一打開門,便關不上了,無數只手按在門板上,沸水一般,擁着擠着要沖進來。夥計慌了,一面費力抵擋一面朝後邊喊:“東寧哥,東寧哥,你快出來!”

東寧從後面出來,見到這種情形,一把拽過夥計塞到櫃臺後,扯起嗓子喊:“都鬧什麽?鬧什麽?找事兒?砸場子?再不散了報官啊!”

便有一部分人收回手,可是三四個人已經進了屋,還有七八個半只腳踏進來的,沖着東寧七嘴八舌地喊:“夥計,你家少爺好不要臉,平日裏裝作一副斯文正經的模樣,誰知道卻是個斯文禽獸!”

“禽獸都不如!這樣無恥的人,就該抓去蹲牢!”

“瞧着晏少爺也是人模人樣的,怎麽就做得出這種事來?”

“我們裕興城是講理的地方,斷不容這種糟污事情發生!”

東寧一開始聽到晏秋禽獸不如,腦子轟的就懵了。可是聽到後面,不由冷笑,少爺行的端做得正,豈會是這樣的人?一群瞧熱鬧的糟家夥,好意思說這些正義昂揚的話?

“別嚷嚷!都別吵!靜一靜!靜一靜!”東寧揮手高喊,示意衆人噤聲,“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們想知道怎麽回事,是不是?”

“那當然!”衆人紛紛答是。

東寧便走到櫃臺後面:“可是,你們誣我家少爺在先,這消息卻不能白白告訴你們!”

“你要怎樣才肯說?”

“就是,你想怎樣?”

東寧嘴角浮現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排好隊,一個一個進來。”

衆人一大清早堵過來,就是為了聽到勁爆的消息,無論真相也好,假象也罷。不過是圖個樂子。聞言知道有戲,迅速排成一隊,後面被擋住進不來的便學着前面,一個緊挨一個,很快一隊四五十人的長龍從秋水閣門口排了出來。

對面就是金家布坊,見此情形都伸長了脖子看。可是隔着一條大路,中間又有許多人擋着,望了半天只瞧見一個人抱着一匹布從裏面出來了。臉上神情,兩分不滿,八分偷笑。

很快,第二個人也出來了,懷裏仍然抱着一匹布,表情同前一位一模一樣,兩分怒,八分笑。

發生了什麽事?金家布坊的夥計交頭接耳,懷疑地想,難道對面的奸商也

壓低價格,把十兩銀子一匹的布按二兩銀子一匹賣出去了?

半個時辰過去,四五十人已經散去,秋水閣門口還餘着兩三人。

“您拿好,慢走。”東寧真切地笑着,送走最後一位好事者。

那人啐道:“哼,奸商!不折不扣的奸商!”

東寧眯着眼,笑得氣人:“哪裏哪裏。您要是覺得被騙了,回去便告訴想知道這件事的鄰裏鄰居,看看他們是不是也覺得被騙了?”

那人氣呼呼地看着懷裏的布,狠狠剜了東寧一眼,腳下生風地走了。

一日之間,直至日頭偏西,秋水閣門前也沒斷了人。

這樣一直持續了三日,第三日晚上,天轟黑的時候,東寧與夥計才得清淨。夥計打烊,東寧則夾着算盤和賬本,走到後面,對等候多時的葉總管道:“葉叔,讓您久等了。”

“這兩日生意這樣好,可真叫人放心不下。”葉總管前天來的時候,差點沒被吓着。他原是聽到外面的流言傳得太過離譜,便過來叫東寧暫時關了門,這幾日就不做生意了。卻沒想到,店裏不僅沒鬧起來,生意反而如此火爆。至昨日下午,把城東的貨都搬來半數才将将夠賣。

東寧嘻嘻笑着:“您不知道,那金家布坊都氣得吐血呢,一個一個,臉都憋得烏青烏青。”他一面說着,一面把賬本和算盤擺到葉總管面前,“您瞧瞧,這幾日我給咱秋水閣添了多少進項?”

葉總管乍一看,猛地吓一跳:“東寧,每匹布你多賣了二兩銀子?”

“是啊。”

“誰教你的?!少爺同意了?!”

“沒。那群老家夥們膽敢如此編排少爺,我豈能便宜他們?就自作主張,每匹布給他們漲了二兩銀子。”多加二兩也有人要,可見這些人對辛事秘聞有多麽如饑似渴,啧啧。

葉總管卻皺了眉頭,他是老實的生意人,對東寧的做法十分不贊同。可是做都做了,眼下沒法再說什麽。何況東寧這幾日着實辛苦,又立了大功,更加不好說什麽。

東寧偷瞄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道:“這一回,少爺犧牲得真值啊!”

葉總管便苦笑一聲:“真不知該不該生氣。這丁姑娘,事是她惹出起的,眼下她沒什麽,倒害得少爺出不了門,就連我走在路上也要遮遮掩掩。可真要生氣,你看,因着這事,咱們卻賺了許多銀子,還叫他們白白替咱秋水閣宣傳了。”

東寧沉吟一會兒,正了正形:“要說這事,是丁姑娘的不對。這樣不分場合信口胡說,實在不該。當日少爺好意才不收她布錢,她不感激倒罷了,何苦要發脾氣?現下惹

出這事,若非我腦子轉得快,恐怕難以善了。”

葉總管想想,也是後怕,握住東寧的手直道:“多虧了你。”

“嗨,葉叔跟我還客氣?”東寧想了想,又道:“要說這丁大夫,也挺可憐的。偷偷喜歡咱家少爺這麽多年,沒少替咱做事。咱不提,她就啥話都不說,着實惹人疼。”

葉總管點頭道:“就是性子着實別扭。”

東寧笑道:“要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回雖然惹着少爺,對她反而有好處。”

“啥好處?”葉總管好奇地問。

“她羞于開口的事,就這樣被捅破了呗。”

“你也覺得她喜歡咱們少爺?”葉總管換了個坐姿,眼睛閃亮閃亮的的。

東寧嗤笑一聲:“葉叔,這樣明擺着的事,瞎子才看不出來哎!”

葉總管氣惱地給了他一巴掌:“這孩子,怎麽說話呢?你這不是反說咱們少爺是瞎子嗎?”

東寧哧地笑了,渾然不以為意:“葉叔,你說這倆人,一個做的偷偷摸摸,一個眼高心遠,也真有意思。倒是少爺在家憋了幾日,心情怎樣?”

“惱得厲害呢,提都不叫提。”

“照這樣說,倒是好事了。”東寧坐到葉總管旁邊,膀子挨着膀子,說與他道:“少爺這些年實在沒走過正正經經的桃花運,這一回可被桃花熏着了。我總瞧着那丁姑娘可憐,不如咱們撮合撮合他們?”

桃花運還有正正經經的?葉總管啼笑皆非:“你要怎樣?可別胡來。”

“我哪能胡來?好歹那是咱們少爺,我自然向着少爺的。再說了,撮合不成丁姑娘還是咱麽的主顧,若撮合成了,可就成咱主母了。”

葉總管被他說的動了心:“你說這事,能成嗎?”丁姑娘那孩子,是值得人憐惜。只不過她瞧着年紀就不小了,少爺又向來是個眼高于頂的,這事懸啊!

“成不成,咱就一試。成了最好,不成也沒損失不是?”

葉總管帶着滿腹心事回了晏府,一心只想着如何撮合晏秋與丁柔。可是他端了飯菜到秋水閣,卻聽到裏面傳來低低的喘息聲,頓時吓了一跳:“少爺?”

晏秋模糊不清地嗯了一聲,許久才出來開門,腳步十分緩鈍:“葉叔,你回來啦,今日怎樣?”

葉總管打量他幾眼,見他只是面色比往常紅潤了些,別的并沒有什麽,便道:“今日同前兩天相差不多。東寧說,咱們的貨賣得差不多了,而且城裏也就那麽些人,過了明日便差不多了。”

晏秋點點頭,好笑地道:“東寧哥長了副好腦子。這馊主意都給

他想得出來。”

東寧的主意是,想知道消息者,先買一匹布。料子任選,可買貴的,也可買便宜的。付錢之後,他便附在那人耳邊說:“我要說的是,這事兒完全沒影兒,純屬妄言。”

人家自然不樂意,啥也沒聽到,卻被騙着掏了錢買布,豈能願意?于是東寧又道:“你要揚聲出去,這錢就虧了。人家不費一分錢便能得到的消息,你花了八兩銀子。”

于是自然而然,每個人都掏錢買了布,又每個人都不說,被拉住時只道“你們自己去,這是我花錢買來的”。

最後一個吃虧的,心有不甘,回去之後大肆宣揚,于是隔日又有一堆來買消息的。

東寧的主意并不能稱是高明,勝就勝在那樣的場合下,人群興奮,又不甘心只有自己吃虧,于是一個接一個挖坑出來,誘着人往裏跳。

葉總管想着這事,也忍不住笑:“吃了虧,還沒處說,還得幫着叫自己吃虧的人賺銀子,再沒有比這事更能替少爺出氣的了。”

晏秋笑了一陣,想到此事的始作俑者,笑容就有些繼續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沉沉地道:“葉叔,見着丁姑娘了?”

葉總管聽他語氣不善,便知心裏琢磨的事此時不當講。想了想,謹慎地道:“這兩日丁大夫的醫館都關着,想必是沒有出門,也或許是出門避風頭去了。”

沒出門有可能。避風頭?避到哪裏去?

葉總管看着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扒着菜,試探着道:“少爺,不如我叫人出去打聽打聽?”

“打聽什麽?”

“打聽她躲到哪裏去啦?少爺不是生着她氣嗎?正好叫她回來,少爺罵她一頓,叫她不分輕重亂講話。”

“誰生她氣?”晏秋不承認,“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同她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子生什麽氣?不過你若抽得出人,明日差人打聽打聽也無妨。”

葉總管便嘿嘿笑起來:“丁姑娘吃此一虧,想必也記清楚了,什麽話當講,什麽話不當講。”

“她要還不長記性,便是豬腦子了。”晏秋哼道。

葉總管見他真不生氣了,曉得他是因為此事為他賺了不少銀子,心中舒坦。否則以他睚眦必報的個性,不活剝了丁柔才怪。當下也不揭穿他,笑着道:“那行,明日我就找找丁姑娘去。”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周末又被我宅過去了。想想明天就要上班,感覺從來沒放過假似的。幸好就快到五一了,哦呵呵呵~~

祝大家新的一周新氣象~

今日已更,明天照常。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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