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的代價

晏秋這幾日心情很愉悅。他從來沒有嘗試過這樣的生活,每到傍晚便與一名女子相伴而行,一起體會城裏的趣事,一起品嘗別致的美味。

他踩着輕薄的月色,負着手,嘴角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輕笑,眼睛裏散發着溫柔而快樂的神色。剛與丁柔分手,正往回走着,想起臨分手之時丁柔放松而舒展的眉目,只覺頗有成就感。那樣一個冰山美人也被他帶得活潑起來,他真厲害是不是?

得意之餘,走路都有些輕飄飄的。猶沉浸在一種微妙的,朦胧迷幻的,似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撓在心間的感覺。癢,酥,麻。甜。

又想起寂靜的路上,丁柔輕盈的腳步,微垂的沉靜的眉眼。他側首看着她,心裏從未有過的安定與滿足。好似一直空蕩的某個地方被填滿了。

他一直回到晏府,還是一臉的□無邊。瞧得葉總管直笑得看不見眼睛:“少爺今日玩得還開心?”

晏秋裝作沒看見他的揶揄,略略颌首,強裝鎮定地道:“嗯。”

葉總管忍不住,扭過頭抖着雙肩開心地笑起來,心中說不出的寬慰。老爺夫人在上,少爺終于開竅了,他即将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用不多久,老仆便能抱着小少爺、小小姐給老爺夫人進香了。

丁柔回到家中,也是面對子歸一臉八卦與好奇的神情:“小姐回來啦?”擠眉弄眼地給她掃凳倒水,“今日戰況如何?”

丁柔不緊不慢地飲了杯茶,睨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淡淡地道:“順利。”

她看起來頗為淡定,然而心裏邊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子歸摩拳擦掌,甩着大步,在屋裏走來走去,誇張地贊道:“小姐,你牛上天了!晏秋在想什麽,喜歡什麽,你全摸透了!簡直把他握在手心裏一樣,想什麽時候捏一下就什麽時候捏一下!”

“我哪有那麽厲害。”丁柔搖了搖頭。眼睛落在簡陋的房屋四壁,不知不覺嘆了口氣。我何曾願意這樣?如果有可能,我情願永遠也不認得他。

天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完全了解一個人!

她雙眼迷蒙地看着桌上的燈火,不期然手臂被人碰了碰,擡起頭,卻是子歸捏着一個信封在她眼前晃着:“你走後不久金掌櫃差人送過來的。”

因為晏秋每每日落之後便到興安醫館來找她,邀她一起吃晚飯,所以這幾日都是丁柔先走,子歸在後面鎖門。丁柔接過信,猶豫了一下,才打開來看。

信上的字并不多,丁柔很快看

完了,默記于心,又掃了一遍,才連信紙帶信封一起點燃燈火,看着它們一寸一寸燒成灰。

這一晚,月光如霜。

這一晚,子夜無風。

這一晚,丁柔做了一個夢,一個她許久許久不願回想的場景。就這樣,冒冒失失、跌跌撞撞地沖進她的夢裏。

她夢見一個梳着雙平髻的少女,穿着一身桃色的衣裳,十四五歲的模樣,臉上的肌膚水靈靈粉嫩嫩,嬌嫩得好似能掐出水來。少女坐在一片廣闊的草地上,草地上生滿了不知名的各種顏色的小朵野花,從腳下一直燒到天邊。她不遠處躺着一名少年,穿着淺藍色的細棉布衣裳,枕着一只手臂,閉着眼,口中叼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搖來晃去。少年曲着一條腿,褲腳挽到膝蓋以上,一截結實的小腿就這樣露出來,最終收進素白的布靴裏面。

少女悄悄挪過去,趴到少年身邊,小心翼翼地瞧着他俊得有些盛氣淩人的面孔。春日下,少女的一顆芳心暗動,看着看着,不由癡了。就在這時,那少年突然睜開眼,一張嘴,便吐掉狗尾巴草,譏笑道:“想什麽呢?口水都滴下來了。”

少女窘得漲紅了一張俏臉,連忙擡起袖子去擦,一擦之下什麽也沒有,才發現被騙了。惱怒之下一拳捶到少年鼻子上:“叫你捉弄我!”

少年淬不及防,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鼻子裏一下子湧出血來。顧不上惱怒,仰頭捏起鼻子,甕聲甕氣地道:“蠻人!還不拿帕子過來!”

少女打了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從袖口抽了幹幹淨淨的素色帕子出來,遞到他手裏。少年心性,不懂得愛惜東西,粗魯地奪過塞到鼻孔裏。待鼻血止住,又将沾滿污血的帕子扔回少女身上,猙獰着臉兇她:“大姑娘家,都不會繡花,一張帕子素得跟抹布似的,羞也不羞!”

少女惱羞成怒,不顧帕子上的污血,強忍着惡心展開,指着右下角的黃豆大小的一塊給他看:“我有繡名字的!”

少年看也不看,仍是嘲笑她:“丁柔,你十五歲了,能不能別這麽幼稚?人家姑娘跟你一樣大,連衣服都會裁了。”

少女終于忍不住,眼眶裏帶了水汽:“你——你別得意,別的姑娘再好你也娶不走!我再差也是你将來的媳婦!你嫌棄我?好啊,從今往後我連字都不繡了!”

少年嗤之以鼻:“娶你?別開玩笑了,你這麽醜,小鬼都嫌!”

場景一轉,突然之間天昏地暗,雷鳴電閃,山林之中狂風呼嘯,叢生的灌木枝丫

随風亂舞,張牙舞爪,好像魔鬼的爪牙。透過狂舞的亂枝,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山洞裏亮起微弱的火光。

山洞并不大,借助于隐蔽的藏處,以至于風雨不侵,內中存儲了些許幹燥的柴火。仍是一名少女,一名少年。少女穿着單薄的中衣,已經半濕,頭發披散下來,發梢滴着水。冰冷的濕衣貼在身上,冷得牙齒直打顫。然而看看火光前裸着上身的少年,倔強地咬唇忍住,克制自己不往火光跟前湊。

少年正用力擰着一件緋色的衫子,甩幹水後,挂在火堆不遠處支起的架子上。上面已經搭了一件藍色的袍子,少年挂好之後,扭頭瞥了她一眼:“真不過來?”

少女咬着牙,看着不時翻湧的火光,眼中滿是渴望。可是她到底偏過頭,搖頭拒絕:“我不冷。”

少年嗤笑一聲,屁股挪過去一點,削瘦而有力的手掌抓住她的上臂,強行把她拖過來,不顧她的尖叫,強塞到懷裏,環過她的肩膀,将她緊緊攬在身前,既攔着火堆燙到她,又不叫她太過冰冷。

少女偎在少年的懷裏,初時驚恐不安,待過了一會兒,渾身暖洋洋,便逐漸放松下來,緩緩睡了過去。渾然不知她身後的少年在受着怎樣的折磨。

向吟歌這幾日很郁悶。她連着三天遞帖子給晏秋,都被拒絕了,原因是他很忙,要照顧生意,沒時間陪她們。

如果真是這樣倒罷了,她也不是不知輕重的嬌蠻大小姐,非粘上他胡攪蠻纏。可真相是什麽?真相是自稱很忙的表哥在陪一個女子玩樂!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丁柔!

向吟歌氣壞了,先前跟他暗示丁柔接近他的意圖不純,被他駁回來,說她想多了。可現在……擺明了丁柔就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一想到表哥連駁她三次,卻陪着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四處玩樂,向吟歌心中不快。想了想,找到姐姐向織舞。

“姐姐,表哥要被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搶走了!”她又委屈又生氣地道,眨眨眼,眼睛裏迅速聚集起霧氣,“表哥跟咱們說生意很忙,可是下人們都看見了,他天天陪着那個女人,每天一到傍晚就雷打不動地去醫館找她,請她四處玩,吃好吃的……”

向織舞如被當頭一擊,登時就有些懵了:“你說的是真的?”

向吟歌點點頭,難過地道:“嗯,是我房裏出去買針線的小丫頭說的。她一向老實,不會騙我的。”

“這個小丫頭,回頭放出去吧,不能在你房裏當差了。”向織舞很快收起不妥的神色,平平地道。

“為什麽?”向吟歌大吃一驚,這個小丫頭是她在外面的眼珠子,如何能攆走?“她又沒有做錯事,姐姐為何要攆了她?”

“沒有做錯事?在主子跟前亂說話,叫沒有做錯事?”向織舞平平靜靜地看着她,眼裏帶着少有的嚴肅,“府裏不需要這種不分輕重,在主子面前嚼舌根的下人。”

語氣嚴厲而不容拒絕,一瞬間,向吟歌以為看到了爹爹向天齊。她看着向織舞,有些迷茫,姐姐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厲害了?她難道不是個善良的,溫柔的,脾氣很好卻沒什麽主見的姐姐嗎?

向織舞暗嘆了口氣,不忍地摸摸她的臉:“吟歌,你不是小孩子了,別再耍這些小孩子的手段了。那個丫頭随便打發出去吧,回頭我叫人買個穩妥的進來。”頓了頓,又溫柔地道:“你不是想見表哥嗎?明兒早上我跟爹爹說一聲,咱們出去走走。表哥白天不在府裏就在鋪子裏,還怕見不到他?”

向吟歌愣愣地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的晚了,抱歉,有點新想法出來,改了幾遍,才出來這一版。(其實這個時間點,已經算隔日了吧= =)

總之在太陽升起之前更啦,O(∩_∩)O哈哈~

今日已更,明日……不定。

晚安,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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