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二十年前, 也就是03年,我時任刑警大隊隊長,因一無頭女屍案追查到旗艦會所的前身金元寶ktv,經調查該女子名叫白夢瑤, 是金元寶ktv的服務員, 由于我們發現她身上有吸毒痕跡, 走訪調查後初步懷疑金元寶ktv涉及販毒吸毒, 然而上頭派卧底去查時,警方也有他們的人,所以最後卧底暴露死亡,案件停滞。當初唯一查明白的就是窦真那條線, 金元寶ktv和現在的旗艦都在問納北拿貨。”
“可能你知道的淺顯消息是旗艦和新娛是一起的,但我告訴你,不止。南安有家新生物公司newgo,老板李崇明涉/黑出身, 專門在替新娛做肮髒事, 05年我的徒弟卓奧追查新娛女星舒荷自殺案時, 通過她的日記初步掌握這三個公司的犯罪證據,可惜,他剛把證據交上去,第二天就被newgo公司的人殺死扔在我家門口, 連證據也被銷毀。”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是小事, 涉及範圍甚大,人員更廣,現在蔣月的死只能證明這三個公司裏面貓膩有多大, 背後靠山有多強,而我們能做的事太少。”
“newgo還有我兩個卧底, 這是專門聯系他們的手機,你拿着,他們會定時彙報卧底情況。警方有人盯着我,我能做的事太少,我只能把這件事交給你。”
“盧克,我相信你能拯救被罪惡籠罩的南安。”
卞鴻宇和黃天成是得知旗艦會所失火的消息後就趕過來的,丁志森那邊執意稱是無意失火,并禁止讓消防員等人進入,用腳趾頭頭想想就知道裏面出事,也能猜到是誰做的。
自那日後,卞鴻宇原本就細細思考了許久,當時他和黃天成礙于不方便行動不得不選擇讓盧克來,現在盧克也證明了自己的确可以将那裏掀起風浪來,所以他必須抓緊這個機會。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無論如何,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他一定要查明白!
卞鴻宇說完,順便将一疊文件遞給周意,封面文件袋上映着卓奧的名字,他看着眼中就不自覺溢出濕意。
一個個卧底、一個個親近的人死去沒有人比他更難過,但他能做的就是與仍然嚣張狂妄的罪犯們虛與委蛇,他不能沖在第一線,如果他死了,那就再也沒人會去揭穿被掩埋的真相。
良久,他嘆口氣,拿出其中一份比其它更厚的文件袋。
“這是我追查二十年的最初起因,也是已經被定性确認的案件,我把這些都交給你,希望你能好好看看。”
他緊緊盯着周意,一字一句說:“這是我的好朋友,就是金元寶ktv的卧底,後來他家滿門被滅,還被定義為黑吃黑,所以我非常想為他翻案。”
“他、叫、盛、穹、致。”
眼前的人遮掩得嚴嚴實實,卞鴻宇沒能看清她的表情,而周意對于視線再敏感不過,毫不避諱透過夜視鏡與他對視。
隔着霧蒙蒙的鏡面,懷念無聲,真相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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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卞鴻宇深深吸口氣,他想他知道了。
“希望盧克先生接下來能夠順利,也希望蔣月的付出是有意義的。”
周意靜靜聽完,情緒不比他輕松多少。
她什麽都懂,也什麽都知道,但她卻不敢說,因為她不敢有一分一毫的差錯以至于讓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她斂下眼睫,接過文件,說:“你放心,我和他們也有帳要算,我一定會把事情全部查出來。”
說完,她招呼歐亞等人離開。
目送着他們離開,黃天成這才慢慢走近卞鴻宇,“師傅,你為什麽這麽相信他?”
說難聽點,這人只不過是喜歡拿錢辦事的人,他們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可剛才給出去的都是機密,他不懂一向謹慎的師傅怎麽會這麽随心所意。
“為什麽?”
卞鴻宇一愣,腦海中回憶起個小姑娘沖自己做鬼臉的樣子,他希望他沒猜錯。
好久,他才悵惘地笑了。
“沒有為什麽,就挺喜歡他的。”
“人我和切西亞會關注好,确保黃天成把大家都安排好後就去查狙擊手的來歷。沈宙跟你回海漾小區,你不是還需要他做保镖,正好讓他送你回去,我們分開走。”
god通過監控已經查到鐘樓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沒,不出意外就是那個狙擊手,歐亞分完任務帶着切西亞就離開去截停那人,只留下沈宙和周意兩人面面相觑。
沈宙下巴朝路邊一擡,順帶揚揚手機,“打車?”
“你回去找安迪做準備,大概明後天就要去拍攝,你到時候來,我自己回。”
周意要回夢廈野居,卞鴻宇給的資料太多,她得先回去看看再部署接下來的計劃。
沈宙對此當然沒有任何意見,他無所謂地聳肩:“随便你,路西那邊我來幫你聯系,你忙你自己的。”
“好,路西的錢到賬五人平分。”
兩人默契在,二話不說就分開扭頭走,然而等周意剛邁出兩步,沈宙忽然出聲叫住她。
“sera,蔣月的死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
周意腳步一停,轉身看向他。
高大男人在昏暗夜色中分辨不出神色,只隐約襯着月色看到他微微攏起的眉頭,仿佛有化不開的愁緒。
他在擔心自己,她意識到這點。
“你放心,我從來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周意慢條斯理摘下面罩和夜視鏡,露出化妝過後陌生的男人面孔,松了松黏得非常緊的喉結,好讓憋悶許久的氣順利散發出去。
她語氣冷冷淡淡,又陰狠卓絕。
“我姐姐的帳、蔣月的帳,我會挨個和他們算。”
“事關窦真,這事沒那麽容易。”對她輕松的态度,沈宙反而愈加擔憂。
納北是全世界最惡劣的犯罪分子聚集地,販毒、販賣人口與器官的狂歡場所,那裏黃金與鈔票遍地,地底下卻是有無知可憐人民的鮮血滋養出罪惡之花,纏繞着無數緝毒警的累累白骨,終不見天日。
那裏出來的人個個兇神惡煞,視人命如草芥,對他們來說,只有錢才是真正的神明。
而窦真,是納北新一代毒王,他的爪牙分布全世界,不遺餘力為他搜刮着他人的血汗錢。
沈宙琢磨了會現在事情的基本情況,他語重心長道:“新娛這件事牽扯甚廣,犯罪、販毒、高官,甚至還有黑警……又多出來一個newgo公司,其實我們非常被動。”
甚至可能還和那件事有關,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将這件事說出來。
“被動……”
周意輕聲默念這個詞,須臾,她差點笑出聲來。
“我倒不覺得我們被動,丁家兄弟的确有點本事,但他再謹慎、再有人脈,我們始終是在暗處的人,他并不知道我們是誰,就算他查到death頭上,你覺得我會怕嗎?至于窦真,就是關乎他才好,一起收拾就不用浪費我的時間。”
她就是這麽想的,徐硯舟來也頂天能摸清點她的行蹤。
丁志森?新娛?
簡直是笑話。
不過是有點心機的罪犯而已,她遇見的還少麽?
現在他們露出越多馬腳,她的勝算才高。
“你不用擔心,卞鴻宇在newgo能安插兩個卧底至今沒被發現,那就說明他們有兩把刷子,我們主要先對付新娛,等罪證都集結完畢,一鍋端了他們!”
聽言,沈宙微微一笑:“說實話,我真的很喜歡你這狂妄的口氣,不過……”
他特地停頓下,像是在吊胃口,直到周意不耐煩地催促他,他才說:“你還沒有跟我說,那個徐硯舟是怎麽回事?”
那家夥人長得不錯,就是一點禮貌都沒有,沈宙到這會都忘不了那涼薄的眼神。
是個令人讨厭的家夥。
“……”
“提他做什麽?”周意無語,提到他就想起還要給他彙報查會所的線索,她唔了聲,今日那邊火災肯定瞞不住,不如回去随便扯個謊?
至少,她并不希望再拉個無辜的人進來。
她含糊騙過沈宙,打算回去也騙騙徐硯舟,這事就算過去。
天知道這家夥不僅消息靈通知道會所出事,更是心機深重,約莫早猜到她會回夢廈野居,于是提前就在那邊守着了。
電梯門一打開,就看見颀長身影懶散靠在她門口,徐硯舟一腳撐在牆壁上,單手劃着手機,細碎短發落下,手機藍光從中穿越而過,在臉上形成斑駁痕跡,淡冷神色在其中隐隐沒沒,叫人分不清喜怒。
……周意不爽地翻個白眼,煩躁撸了把頭發,捏緊文件袋往前走。
徐硯舟大概是聽到腳步聲,側過頭朝她看過來,在看清來人時,他突然眯着眼,随即慢吞吞支起身子。
“你是周意。”
他語氣确定,眼神卻狐疑上下打量。
往1502走的男人和之前他見到的不一樣,臉型、五官通通都改變了,但徐硯舟清楚,這人就是周意。
周意沒說話,他擡腳擋住她的路,“所以,你會易容。”
“……”
“如果你說話用疑問句,我想我會開心一點。”周意受不了他的窮追猛打,這家夥眼睛毒,心思深,真是怕了,與其遮掩來遮掩去,不如直接承認。
她沒好氣踢開他的腳,疑惑道:“你怎麽認出來的,別跟我說你只是在試探。”
這就很bug,他怎麽就不認為她是陌生人,偏偏斷定她就是本人?難道她的化妝術真的退步了?
确認自己猜想沒錯,徐硯舟收回腳,言簡意赅開始解釋。
“我的确是在試探,我的懷疑只有百分之二十,剩下百分之八十來自于你自己。我說過我飾演過很多角色,其中有個角色是犯罪心理學家,我研究過半年,所以很擅長觀察人心理變化後的生理表現,就像剛才,你看到我的時候下意識緊了腮幫子,這就是煩躁的體現。”
“一個陌生人看到我不應該是這個情緒,你說對嗎?”
“……”
周意煞有介事豎起大拇指:“厲害,我自愧不如。”
這回輪到徐硯舟無語,他默不作聲盯着這張陌生面孔看了好一會,不禁生出更多的懷疑,有沒有一種可能,之前那副面孔也不是他本人的?
不着痕跡按下心思,他将話題引回正路:“論厲害,還是你更厲害點。聽說旗艦會所失火,還發生了小型爆炸,你幹的?”
周意被逮個正着,也不打算隐瞞,雙手環胸靠在門上望向他。
“對,是我。”
“那麽,你查到了什麽?”徐硯舟想知道這個,說完,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消息一萬、十萬、一百萬,你自己定。”
聞言,她眉頭高挑:“這麽大方?”
“錢貨兩換,你情我願。”
他說得輕松,周意卻心有不滿,她審視着他平靜寡淡的神色,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淌這趟渾水。
如果說因為擔心黃天成,那他大可以親自去問,沒必要特地轉過來找她。不過這樣也行,經過今天,等會所重新休整開業,安保肯定更嚴,短時間內她沒法再易容進去。
片刻,她說:“不用錢,我沒查到多少,只查到他們地下兩層有特殊場所,你去弄張邀請卡,改日我們再去看看。”
旗艦會所進入要邀請卡這件事徐硯舟是知道的,當年丁家兄弟為了人脈給他送過一張,于是他點點頭,“那我們改日一起去?”
“對,你親自去,親自看,我呢,就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什麽時候,我需要把工作安排掉。”
“唔…..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
周意算算時間,新娛特送的雜志拍攝也就一兩天的事,羅廣勝那個電影拍攝則大約半個月後開始,那麽….
“月底吧,我會聯系你。”
“你倒是挺忙。”看她精打細算,徐硯舟忽然冷不丁來了一句。
可不是忙呢,說好要給他回複信息,至今微信都沒收到過她一條回複,反而他倒是發過去好幾條。
“哪有您大影帝閑呢,還特地在我門口逮我。”周意也是個會怼人的,笑嘻嘻陰陽回去。
聽到這話,徐硯舟太陽穴突突直跳,面上卻沒什麽大表情,慣是那副不動聲色的嘴臉。
“那不是周先生你太會拖延,三番兩次找不到人,我只好親自來了。”
他聲音清冷如玉,清朗好聽,卻是冷漠多些,說完他繞過堵在面前的人,眼神劃過她一直夾在腋下的文件袋,屈起指尖敲敲門。
“不請我進去坐坐?”
被怼回來,周意滿不在乎,但她看不慣他這副高嶺之花的做派。
徐家是南安老牌世家,地位尊崇卻沒什麽狗血戲碼,相反阖家美滿,徐家小輩可以說是在愛和金錢中長大,也不知怎麽就養出個這麽個高冷性子。
說好聽點是高冷,說難聽就是目中無人。
明明小時候還是個內斂害羞的男孩,歲月真真是磨人,讓他如今變得如此倨傲驕矜。
她今天心情不大好,寒暄兩句可以,進去坐坐就沒必要了,她着實懶得應付他。
她擡腳踩住門框,攔住他腳步,上半身微微湊上前:“時間不早了,孤男寡男一起回家,不太好吧?”
“…….”
徐硯舟很佩服她說話能這麽沒個正經,總能将話頭帶到暧昧關系的圈裏去,但他并不讨厭她這副模樣,這股鮮活勁反而讓他覺得有點意思。
“有什麽不好,你又不是gay。”他擡手想拂開她腳。
見狀,周意迅速收回腳,反手抓住他手臂,豈料這家夥精得很,在她還沒用力時,他兩只手迅速握住她手腕反扭到背部,很快将她挾制住。
标标準準的擒拿術。
“喲,還挺厲害。”她誇贊道。
他将她壓在牆壁上,毫不客氣地說:“我說過,真要打架,或許你打不過我。”
男人和女人的力道天生有差距,繞是周意這種練過的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被他壓着背脊弓腰貼在牆壁上,半天動彈不得。
反應過來後,她剛要擡腳攻擊,在出腳時又很快收回,只要她想,她分分鐘能把他放倒。
但現在她忽然來了興致,想了想,周意忽然屈膝蹲下,反手扭過手臂,轉瞬之間攥住他手腕往他背後一壓,膝蓋抵住他腰腹将他推向對面的牆壁,幾乎是眨眼間,兩人就調轉了境地。
兩人姿勢可以說很親近暧昧,她就貼在自己背上,而他的手被大力扭轉反扣在背後,整張臉都貼在了牆上。
周意壞心眼兒一起,沖他耳邊吹了口氣,語氣嚣張跋扈。
“現在還打得過我嗎?還牛嗎?”
“你放開我。”
徐硯舟有點羞惱,知道她會武,但沒想道她掌控的力道和技巧都是這麽完美,壓根沒傷到他,卻明明白白讓他完全沒有反抗餘地。
因為只要他一動,被反扣在背後的手腕筋脈上就會傳來刺痛。
聽到這句,她忽然大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怎麽就這麽……弱呢?
“你笑什麽?”
徐硯舟手腕被扯的疼,用力往後拱身體以此來掙脫,奈何她壓得愈緊,手也不放,他只能維持偏頭去看她的動作。
“放開!”他面有愠色,似乎在強壓內心的火氣。
周意絲毫不怕,悶悶地笑了一聲,手指用力,将人又拉進一分,調侃道:“誰讓你對我動手?還大言不慚我不是gay,你又知道我不是?不過徐大影帝,你耳朵怎麽紅了,怪可愛的?”
“……”
徐硯舟蹙眉,對上身後人的戲谑眼神,神色迅速一默,氣到直咬牙,好一會,才嘲弄哼笑出來,他眯起眼:“自重兩個字知不知道怎麽寫?”
“知道啊。”
周意揚眉,毫無顧忌與他對視,将他滿臉愠怒看進眼裏,距離近到,她都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笑臉。
她膽大妄為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被自己拽的起了褶皺的襯衫上一筆一畫寫着。
“這樣寫,對吧?都是中國人,我會寫。”
背脊處指尖的溫熱觸感清晰明了,劃過之處不知怎麽就讓徐硯舟後腦皮一陣舒适麻意,惹的他頓時繃緊身子,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臉上漸漸浮起羞恥的紅暈。
“夠了!”
像是對她的撩撥忍無可忍,趁周意松手的功夫,他猛地轉過身擡手攥住她手腕,目光幽深淩厲,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臉上。
“周先生,請你自重。”
“行行行。”
知道他這是真惱了,周意松開手,愉快地大笑幾聲,她就知道像徐硯舟這種“貞潔烈男”就得靠不要臉才能對付,臉紅成那樣還在硬裝。
老話誠不我欺,烈女怕纏郎,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嘛。
她忍着笑舉手投降,卻還是忍不住戳戳自己臉頰嘲笑他,“開個玩笑嘛,誰能想到大影帝被男人壓了居然會臉紅,啧。”
“……”
他冷冷盯着她,正欲說話,玩夠了的周意已經打開門閃身進去,門合上瞬間,她笑靥深深,還在沖他招手。
“晚安,好夢。”
徐硯舟都要氣笑了,他真是瘋了剛才才想撥開她腳,就該一腳踩上去的。
好夢?
恐怕是噩夢吧!
薄怒微生,卻又莫名在那張笑臉中消失,徐硯舟氣極反笑,活動下手腕轉身離開。
他想,周意這性子倒是和沈昭玟如出一轍,一樣不按套路出牌,一樣令人生氣又無可奈何。
他并不知道,門關上那刻,周意臉上笑意緩慢消失,她目光盯住手中的文件袋。
她死死盯着那串名字,随後用力閉上眼,像是重獲珍寶般将其貼在心口。
“我一定會……努力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