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今天是田智強這幾天來睡過最舒服的一次, 沒有噩夢,沒有小女孩咯咯清脆的笑聲,也沒有揮之不去的矮小身影,他幸福地沉浸在香甜夢鄉中。
夢境中天地颠倒, 他好像在天空中奔跑, 雲是柔軟的草垛, 太陽是亮度極強的白織燈, 如此不同尋常的美妙體驗,他索性躺在草垛上眯起眼。
忽然,天空中不知從何處飄來巨大的、有彈性的黑色拳套,那黑濃豔如淤血, 恍惚間像極被深藏在記憶中的可怕場景。
“叮~叮~”彈簧發出的聲音由遠及近,它一跳一跳蹦到他面前。
田智強有點怔忡,他想伸手去觸碰那拳套,下一秒, 那拳套高高擡起化成五指幾乎将他吞吃殆盡。
“還不給我醒!”
“啪!”
清脆的擊打聲猛然響起。
劇烈疼痛極速在臉上蔓延, 田智強倏然驚醒, 迷茫地伸手想去捂住臉,卻感覺自己好像被反手綁了起來根本擡不起手,雙眼也被高強度的電筒燈光刺痛,耳邊全是被擊打後的是嗡鳴聲。
好不容易适應強光, 他才發現自己正在田家莊後山。
他雙手被反綁, 面前是隆起的無名小墳堆,還有兩個穿着奇怪神秘的人在他面前。
一人站着,一人蹲着, 兩人皆看不清面孔與表情,冷漠身形在黑暗中恍若死神。
蹲着的那人正張着五指活動拉伸, 見他醒過來,那人嗤笑一聲:“非要我打一巴掌才醒,睡的爽嗎?”
“…….”田智強臉有點麻,完全反應不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見他像傻子無疑,周意揮手讓徐硯舟把電筒照下面點,也不等田智強回神,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往小墳堆拖,然後半屈腿用膝蓋頂住他脖子,迫使他看着那夜間莫名聳人的無名墓碑。
她膝蓋微微用力,冷聲問:“誰殺的朱嘉莉。”
【誰殺的朱嘉莉】
【殺朱嘉莉】
【朱嘉莉】
冰冷的機械男音在田智強耳朵裏慢慢拉長精簡,他終于反應過來了,落在無名碑上的眸光忽然開始震顫,瞳孔一點一點放大,忍不住開始瘋狂掙紮起來。
“你放開我!”、“你是誰!!”、“你為什麽要問朱嘉莉!!”……
他一連串說了好幾句話,卻始終掙脫不得壓在脖子上的膝蓋,反而換來的是越壓越深的窒息感。
物理意義上的窒息,也是心裏意義上的窒息,因為這是朱嘉莉的埋骨之地!
“你不說,我就把你埋在這土堆裏和她作伴。”
周意語氣極淡,也不窮兇極惡放狠話威脅,就如同是在說我今天要吃雞蛋餅那般尋常的話,是她一定會做的事。
田智強吃力地吞吐空氣,斜着眼去看壓着他的人,“你究竟是誰!”
莫名地,他感覺這人和上回找他的人很相似,也是這樣二話不說逼問他,甚至….甚至他們還用的是非常特別高科技的東西。
那細小的針像游蛇一樣鑽入他的身體,不留傷痕卻帶來巨大苦楚,使得他不得不全盤托出。
田智強臉色發白,如果再來一次,他真的承受不住!
“你是誰你是誰——你覺得你配知道我是誰嗎?”
這群人怎麽總喜歡問這種白癡問題,周意學着他口氣倉皇重複兩遍,明晃晃是在嘲笑他。
“你放心我不會像我的朋友那麽粗暴,我這個人還是比較友善的。”
話是這麽說,但她已經完全失去耐心,揪起他衣領往田家莊某個方向轉去。
“田智強,四十三歲,單身鳏夫,妻子早年得癌症去世,父母随後去世,現在年紀大了在相親,你中意的姑娘就住在那裏是吧?如果不想她一起跟你被埋起來,最好趕緊坦白在你妻子确診癌症前後你進賬的兩筆巨額轉賬,轉賬人讓你做了什麽?”
聽完這句話,田智強像是被人狠狠錘了一記,友善?這叫友善?!
他驚恐地顫抖起來,幾年了,他從失去妻子的陰影中才走出來,好不容易敞開心扉接納另一個女人,幸福生活就在眼前,現在卻成了威脅他的把柄!
更令他恐懼的是,這人對自己的信息完全掌握,十年前的轉賬他竟然也知道!
他比上次的人還要恐怖,上回是傷害他身體,這次是侵入他心理,在用恐懼蠶食他!
“你別動她!你不要太過分!”田智強粗吼道。
“還是個情種嘛。”
周意嘲諷笑笑,作勢松開他對徐硯舟說:“去把那女人抓過來。”
被點到名的徐硯舟:“…….”說好的花瓶呢。
不過他瞬間懂她的意思,動了動腳,看樣子要往那邊去。
田智強見了連忙叫停,“我說!我說!你先松開我!”
果然是個“情種”。
周意在決定來江市時就完完全全把田智強查透了,從小學在哪上學到每天什麽時候洗澡,他的生平與個性早摸得一清二楚。
田智強對相親那姑娘的感情不深,但是是他未來一輩子的托付,他名聲不好年紀又大,失去這個再也找不到那麽好的女人了,所以,對症下藥才是最省時間的手段。
她松開他:“說吧。”
田智強摸摸脖子回複兩口新鮮空氣,看了眼兩個像殺神般的人,又看看那矗立在黑夜中無聲的墓碑,然後低下頭,無人看到的地方,眼珠子轉了轉。
緊接着,他雙手插入兜裏,盤腿坐在地上嘆口氣,一字一句娓娓道來。
“給我轉賬的人是現在新娛傳媒的副總何為致,我當時是他的助理。何為致早期經常做慈善,就那個紅太陽愛心慈善機構每月都會舉辦活動,有一次正好在江市天使福利院,那段時間他恰好在讨好土地局局長蔣慶來求個地皮招标,得知他有特殊癖好,所以想領養朱嘉莉送過去,但那小姑娘不肯,非要跟着哥哥。”
“後來…..後來那地皮遲遲談不下來,何為致知道我妻子重病就用錢收買我,我當時也是鬼迷心竅就同意了,但我妻子還是沒堅持幾年就去世了,也許這就是老天給我的報應吧……”
田智強苦笑着,他看起來非常內疚慚愧。
但周意始終不為所動,冷冷看着夜色中男人普通平凡的臉幾秒,她重複:“我問的是他讓你做了什麽。”
說着她微微俯身,鋒利眼神透過夜視鏡緊緊盯住他。
“你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是在拖延時間嗎?”
聞言,田智強身子猛地一顫,他慌忙躲避那根本看不到眼神的夜視鏡,卻詭異感覺刀一般的眼神就割在自己身上。
他冷汗大顆大顆落下,緊張道:“怎麽可能!我只是還沒說完!”
周意呵一聲直起身子:“那就快說。”
“就…..”
田智強支吾兩聲,見實在隐瞞不住,索性狠狠點頭繼續說。
“何為致讓我把朱嘉莉拐走,然後送到蔣慶來經常去住的酒店,原本我以為我拿到錢就結束這場噩夢了,但我沒想到兩天後何為致又給我打了筆錢,他讓我把朱嘉莉的屍體處理掉。”
他回憶起當年被叫到酒店,保安像丢垃圾一樣把那小女孩丢到他腳邊,随手扔了麻袋給他,冷冰冰地說:“她比較小,放麻袋裏就跟小貓小狗一樣沒區別,拿出去的時候別被發現了。”
他第一次接觸到毫無人情味的世界,僵硬着轉眼看向腳邊的小女孩。
她才三歲,被他從哥哥身邊拐走時那麽漂亮幹淨,還天真地、甜甜地叫他叔叔。
現在她卻像是個四肢被人硬生生折斷的破布娃娃,骨骼以怪異的姿勢扭曲着,被換上的白色蘿莉裙上妖冶的紅開出彼岸之花,那張好看白嫩的臉蛋也傷痕累累,白色絲襪間的髒污更是慘不忍睹。
他喉嚨是幹澀的,猩紅着眼想逃離這個地方,但他卻看見自己慢慢俯身将她塞入麻袋,按照命令一路颠簸帶回後山埋起來。
在挖墳的時候他內心無比煎熬,麻木地鏟着黃土,烈日當空,暖陽烘烤,像是要把他的良心蒸發掉。
可他忽然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骨髓匹配完成,他的妻子有救了,他興奮地差點跳起來,卻在下秒,聽到奄奄一息的微弱呼救聲。
那被血色洇出染紅的麻袋裏……傳出了小女孩稚嫩的聲線。
她在喊哥哥,喊叔叔,喊救救我。
田智強似乎又回憶起這令人反胃的過去,他痛苦地閉上眼,對周意說道:“我也很難過,可是我沒辦法我實在沒錢治病,我只能按照何為致的命令去做,我…..我也是無辜的啊!”
他斷斷續續講着,整個人止不住顫抖發癫,落在周意眼中,只像是徒死掙紮的怯懦者。
“我都說了,你會放過我嗎?”見周意一直不說話,田智強小心翼翼詢問。
“唔…..”
周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思考,腳尖在地上一點一點。
極致的沉默中,她忽然笑了起來:“我放過你,但是廣大網友應該不會放過你吧。”
她摸摸衣領上的一個扣子,紅光轉瞬即逝。
網友?哪來的網友?!田智強倏然擡頭,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該不會她她她在錄視頻吧!
就在他陷入絕望的時候,他聽見這個可怕的人又說:“而且。”
“何為致和蔣慶來也不會放過你吧。”
恰在此時,平靜的田家莊忽然車輪聲震天,七八輛黑色面包車駛入小道,車燈漫天,照亮這陰森森的夜。
眼看那幾輛車已經停在後山口,拿着鐵棍棒球棍的混混們快速蹿下來往這裏跑,徐硯舟頓時緊張起來,他捏緊拳頭,警惕起周圍情況。
他說:“有人來了。”
“我知道。”周意慢條斯理調整着皮手套,拉進皮扣,神色寡淡。
她淡定如此,徐硯舟有短暫的怔忡,看她這樣子是早就知道?
早在看見車子的時候,田智強隐在黑暗中的面孔浮現一抹狠厲之色,趁她在弄手套的時候,他忽然起身往混混們那邊跑。
“你們終于來了!!幹掉他!幹掉他!”
誰知他才邁出兩步就聽到滴滴滴的聲音響起,就在他腳腕上。
田智強驚駭低頭,才發現他腳上居然貼着兩枚圓形小金屬片,紅點挨個亮起,即将連成一個圓!
他連忙伸手去撥,還未觸到,兩個金屬片砰地爆炸!
鑽心刻骨的疼痛傳入心扉,田智強痛苦哀嚎一聲倒在地上,随即驚恐地看着被炸得鮮血淋漓的腳瘋狂尖叫,他手也被炸傷,在空中雜亂無章揮舞着喊救命。
周意慢慢悠悠走過去,擡腳踩住田智強受傷的腳,毫不客氣地用力碾壓。
直到聽見他痛到只剩下喘氣聲,她才開口,只是語氣索然無味至極。
“一般來說知道太多秘密的馬仔總是第一個死,你卻偏偏沒死,還好好活了十幾年,你覺得我會蠢到信你是無辜的嗎?再說我能查到你那麽多,難道查不到你老婆是怎麽死的?你太蠢了吧。居然還口口聲聲說是給老婆治病,你哪來的臉?”
話沒有說得很明白,但田智強顯然是聽懂了,臉色更加慘白,破敗得像陣灰。
他磕磕巴巴狡辯:“但我真的很後悔…..我也很內疚!”
“哈!”周意諷刺地笑了。
“一個見錢眼開的人也會內疚?你要是內疚,這些年你可以去報警,你要是內疚,你就不會在朱嘉莉還活着的時候仍然埋了她!”
不可否認周意是極其憤怒的,田智強的話半真半假,但這件事應該不是假的,在這件事上他沒必要騙她。
她咬牙啓齒冷笑:“并且你還是這麽愛錢啊,這垃圾樣子可沒變呢,你相親那女孩知道你是沖着她錢去的嗎?”
被戳穿真正的面目,還在僞裝可憐的田智強頓時狠狠瞪過來:“你到底要做什麽!”
戰鬥在即,周意也不廢話了,直言不諱。
“這些年你握着證據一直在威脅何為致才沒死吧,啧,可惜我剛剛把視頻發給何為致了,那些人就算是被你叫過來幹掉我,但同樣也是來幹掉你的,你要是想活,你就把證據給我,我救你。”
“……..”
田智強這下哪裏還明白,原來她早就知道一切,等得就是現在這刻!
他無法接受地怒吼:“你怎麽知道這些!你怎麽可能知道我叫了人!”
這明明是十年前的秘密,只有他和何為致知道的秘密,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他這麽多年一直提心吊膽,他明明守得很好的!
而且他剛才是非常小心地播了電話出去,可以說神不知鬼不覺,她究竟怎麽知道的?
她有透視眼嗎!!離譜!
面對他的破防,周意只是掏掏耳朵,漫不經心點頭:“我猜的。”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
何為致和蔣慶來害了人,田智強身為無關緊要的幫兇,在事情結束後絕對會被滅口,可是他卻好端端活着,不僅活着而且每月賬戶定期入賬一筆錢,這未免太奇怪。
根據切西亞所查,田智強為人名聲差,差就差在愛賭/博,整個田家莊的人都看不起他。
田智強年輕時候誤入歧途借網貸欠款将近百萬,突如其來一筆橫財他簡直不要太興奮,連老婆骨髓匹配成功也沒管,妄想賭一把發大財,結果卻輸了個精光,妻子被病魔折磨幾年奪去生命。
那麽沒錢了怎麽辦呢?這種人永遠不差歪門邪道的心思。
他應該是一開始就掌握了證據,大概是采取什麽一死就定時發送的方式去威脅何為致,以此換得每月定期的錢與辭職後的安生,至于何為致應該起初是想動手的,但見他挺安分也不想再節外生枝。
具體她不清楚,但差不多應該就是這個模式。
整件事情簡單分析下大概就能猜到,現在也就被她試出來了——他果然有證據。
況且最重要的一點,這些人不是她發視頻逼來的,而是主動來的,才讓她徹底肯定。
在來的路上她緊急收集所有信息,她發現在切西亞他們離開江市後,田智強賬戶又多一筆巨額轉賬,想想就知道是他趕忙聯系了何為致。
這些人的出現也就說明何為致也在等她的二次出現。
假如周意不會再來,那麽觀望過後,何絕對也會想方設法解決掉田智強一了百了。
周意毫無憐憫之心踢踢他腳,然後蹲下身從他睡衣兜裏掏出一部手機,就在剛才god截獲他摁下的號碼信息,對方正是何為致。
她笑道:“何為致給你的手機?你倒是聰明,随身攜帶啊。”
田智強已經不想說話了,被猜得明明白白,還有什麽可說的?
在第一次被人找上時他就非常害怕,他不知道會是誰來問自己朱嘉莉的事。
要說對朱嘉莉心有愧疚還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害怕失去這尊能給他帶來財富的寶山,所以他選擇和何為致坦誠,要他當心。
何為致果然很高興,給了他一大筆錢,并給他一部手機讓他一旦出事就摁下緊急摁鈕聯系他,只要電話一通,他安排在周圍的人會第一時間趕到。
多好的局啊,田智強面色慘敗難看,可惜被人全部猜到了,他們就像小醜一樣被人玩弄。
“別裝死。”
周意出聲警告,和他對話時故意模糊她查到的東西,田智強就以為她不知道這些,竟然還大言不慚說自己也內疚,還裝出一副可憐模樣。
這髒東西,也配?
她冷漠道:“給你三秒時間考慮,證據給我我救你,還是被他們打死?”
腳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令田智強神志異常清晰,他目光惶恐地看向站在他腳邊的殺神,耳邊是混混們即将逼近的呼喝聲,他心跳瞬間加速。
她說得沒錯,他怕死坦白交代出去的視頻他們看到了他就死定了!!
他果斷道:“我給!你救我!”
周意啧了聲,就知道是個見風使舵又怕死的賤種,一面看似對何為致讨好求全,一面又怕死地直接坦白拖延時間,簡直将牆頭草演繹到極致。
得到确定回答,她拍拍徐硯舟肩膀,“幫我把證據要到手。”
被委以重任的徐硯舟:“……那你呢。”
“我?”
周意五指并攏握拳,雙拳對沖擊打一下,冷笑看向沖上來的人群。
“我去揍人!”
徐硯舟:“…….”
當晚,一段黑不隆咚卻隐藏着巨大秘密的視頻在網上迅速發酵,幾乎是以排山倒海之勢出現在各大平臺,瞬間引爆夜深未睡的人們的好奇心。
衆人發現視頻由你爹叫正義這個id發出,配文:【蔣慶來、何為致是否能墜落?】
這個是否就非常微妙,懂得都懂,等點開視頻,衆人都義憤填膺恨不得敲死這兩人。
視頻裏不僅有神秘人逼問的音頻,還有一段陳舊的偷拍視頻,正是田智強當初長心眼偷拍下蔣慶來猥/亵朱嘉莉的視頻。
“我操操最近這麽多連環大瓜,何為致竟然做過這種事?”
“天吶還是人嗎!小女孩才三歲啊!”
“蔣慶來?他現在是江市副市長啊媽的!”
“嚴查嚴查!全是法制咖,抓起來嚴查!”
“誰拍的視頻啊,sos,聽聲音好像那種黑客啊!”
“支持嚴查!這種事恐怕不止一個受害者吧!”
……
蔣慶來家。
“操!這是怎麽回事?誰發的視頻!!”
蔣慶來接到消息時還在睡覺,一接完電話整個就清醒了,撥過去就罵何為致:“你他媽幹什麽吃的!怎麽會變成這樣?視頻還删不掉嗎!當初就讓你幹掉他你偏不動,現在好了吧!我們完了完了!”
何為致也是懵的,他壓根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當初田智強那個奸詐貨拷貝數份視頻威脅他,他沒辦好這件事也不敢告訴老聶總就私下處理了,這些年他不斷給田智強送錢,原本打算找機會幹掉他,偏偏那狗東西心眼多,設置了雲端定時發送,警惕到每天都會改時間,如果不及時取消就會發出去!所以他只能悶聲吃大虧。
這麽多年過去,突然出現神秘人查到這件事,為防止暴露,他設局想抓人,結果事情卻變成這樣!
何為致猛地挂斷電話深吸口氣,急忙打給安排在江市的人,卻發現電話也打不通,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被幹掉了。
那網絡上瘋狂傳播的視頻像死亡的鐮刀懸在他頭頂,他驚懼難安,轉而打給新娛一直合作的網絡技術部。
“你們幹什麽吃的,怎麽還沒删掉視頻!”
“對對不起何總!發視頻的人黑掉了各大平臺,我們攻不進去!”技術部也頭大着呢,那麽強大的黑客技術顯然不是普通人擁有的。
這件事,是有人專門沖着他們來的,要得就是現在這個結果!
聽言,何為致挫敗地摔倒在地,完了……完了!
與此同時,江市警局。
知道視頻在網上傳播的警方忙得團團轉,這可事關副市長,視頻裏證據确鑿,抓還是不抓呢?
刑偵大隊隊長接到命令先下視頻,卻也發現無可奈何,視頻就像病毒一樣瘋狂在網上流竄,正一籌莫展之際,值班警員上報了一個消息。
“什麽?達源縣有人報警有數十混混被捆在田智強家門口?”
這顯然是有人在替警方執行正義,大隊長帶人緊急前往達源縣,一到就發現整個田家莊燈火通明,人群将田智強家團團圍住,憤聲怒罵着他不是人。
等撥開人群,所有警察都被震撼到了。
不知哪裏來的那麽多混混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被一條粗麻繩齊齊牽住,個個鼻青臉腫,不難看出是被單方面挨揍而暈死的。
田智強身上傷口最為駭人,雙手雙腳被炸爛倒吊在家門口,他口歪眼斜活生生被吓暈。
因為他的面前,擺放着一具幼小的、扭曲的孩童骸骨。
風一吹,這具骸骨輕得竟然扭了扭頭,它空洞的眼盯向田智強,像是要他為自己犯下的罪道歉。
“老天顯靈了!顯靈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場景吓了衆人一跳,對冤死魂魄的憐惜與神靈的敬畏再沒有比這刻更為清晰的時候,紛紛拜天跪地表達着內心的畏懼。
大隊長死死盯着那具骸骨,腦海裏不期然浮現視頻中的畫面,氣血霎時上湧,他眼中飽含熱淚,這些人怎麽敢…..怎麽忍心啊!!
她還是個孩子!這群畜生!
半晌,他咬牙喊道:“一隊處理現場!二隊跟我走,去抓蔣慶來!三隊聯系南安警方去抓何為致!”
“我們,要還這孩子一個公道!”
他的聲音震天動地,是正義在吶喊,也是塵封的往事被撥開後的無助與興奮。
誰都沒有發現,隐秘的後山小道上站着兩個人。
周意見目的達到,活動下酸痛的手臂,沖徐硯舟說道:“走吧。”
徐硯舟自始至終是沉默的,他并不知道她的計劃,她什麽都沒和自己說。
他只是默默看着她打暈田智強帶到後山,給他配備小型炸彈,然後一記扇醒他、質問他,再沖入人群毫不手軟幹掉所有人,一切都是一氣呵成。
直到最後他才發現,她來這裏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就安排好的,她不僅有極強的思維能力來掌控全局,更有實力強大的隊友在暗中幫忙。
而他,還真就是正兒八經的看戲花瓶。
他默不作聲跟上她,與她并肩前行。
“為什麽要發視頻到網上去?”
“因為這是最快最便捷的辦法。”周意見他略顯迷茫,好心給他解釋。
周意做每件事時的确會先計劃,但她的計劃永遠都是可根據狀況随時改變的。
譬如在得知岑津津身份後,她無法擁有更多有效信息幹掉她,那麽在除掉何水佃後,除掉岑津津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她主動來接觸她,所以她才會讓自己和新娛的關系變成互相制衡。
越是互相制衡,在不知道她底線的情況下,岑那邊就越會着急。
就像現在,原定計劃是問出誰是兇手後,把田智強看管起來再找機會除掉何為致,但誰讓田智強那一手證據太好了,所以她立即改變主意決定把視頻放上網,選擇讓公衆去審判兩人。
根本原因就是知道了罪魁禍首蔣慶來的身份太關鍵。
“蔣慶來是副市長,說句只手遮天也不為過,如果不鬧大扳不倒他。他們應該私下裏還做過不少事,記得我跟你說旗艦地下二層涉嫌情/色交易,那裏的人都是被拐賣而來,他們既然有合作,我有理由懷疑蔣慶來也是旗艦的vip,他應該知道不少。”
徐硯舟眉頭微皺,理智道:“一個罪惡組織存在肯定是經過長年累月發展而來,他們的人脈或許你難以想象,有可能你鬧大也扳不倒他,直接甩鍋給何為致、甩鍋假視頻都有可能。”
他甚至覺得新娛少了何水佃短時間內肯定會力保何為致。
既然都涉及到副市長,那絕不會這麽容易。
周意嗤笑一聲:“那就放大招坐實他們的罪呗。”
她笑意多少有點奸詐了,徐硯舟不着痕跡瞟她。
就見她神神秘秘沖自己眨眼,然後說:“我讓人把蔣慶來綁走了,畏罪潛逃,這不就坐實了。”
“……….”
徐硯舟一愣,須臾,他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該怎麽說呢,是她會做得出來的事。
“周意。”
周意正在想蔣慶來的事情,聽到他叫自己,她側眼擡頭,“幹嘛?”
她已經摘下所有裝備,擡眼的瞬間,眼底晶亮有神的光芒蓋過深深夜色中的逶迤月光。
這雙眼鋒利而堅韌,洞悉一切,好像永遠不會有負面情緒在裏面,漂亮得太容易讓人迷失其中。
這是第一次徐硯舟親眼見到她處理事情,她像創世神一般玩弄着棋子,笑看他人落入自己精心設下的陷阱,全程掌握主動權步步擊潰敵人。
十分可怕的行動力,卻又令人心潮澎湃,他想他經歷了非常精彩的一個夜晚。
不過此刻的心情到底很難形容,也許是敬佩,又也許是悸動,總之他忽然想伸手幫她擦去臉上不知道哪裏蹭上的血痕。
那肮髒發臭的血,不配沾染她分毫。
沉默許久,他并沒有擅自動手,而是輕輕碰了碰她好似因劇烈運動而發抖的手腕,眼神落在她黑色衣服上被血色沾染深的痕跡上。
“你受傷了。”
“沒有啊?”周意晃動下手臂,無所謂道:“應該是裂開了吧,沒事,小傷而已。”
小傷?徐硯舟都不用仔細回想,好像每回見她,絕大部分她都在受傷,機車車禍那次、襲擊那次、吳家村還有這次…..
他神色漸冷,如同第一回 見到周意身份那次一樣,忽然朝她伸出手。
“我雖然是什麽也做不了的花瓶,但可以幫你清理傷口。別忘了,你明天還要走紅毯。”
聽言,周意沉默許久,臉色非常古怪。
久到徐硯舟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終于搭上他的手,樂得直笑嘻嘻:“看吧,我就說他也有點用處的。”
話顯然不是對他說的。
徐硯舟想起她之前習慣性摸耳朵的東西,所以她在和隊友講話?
他冷笑,她本事大的很,總能把本該走向和緩氣氛的路走死。
“算了,花瓶易碎,不幹活了。”他面無表情抽出手。
“不行。”
周意緊緊握住他的手,不爽道:“哪有說話不算話的?我都快累死了。”
“……”徐硯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複雜的心情,片刻,他點頭:“行。”
他回握住她手,語氣平靜:“但我要知道一件事。”
“什麽?”
周意耳朵裏god幾人在不停說話,好像在說蔣慶來吓尿了還是怎麽,很吵,她關掉耳麥,“你還要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
徐硯舟目光冷沉,意味不明,慢慢悠悠對上她的眼。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