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搬過來
翌日,陸初景昏昏沉沉醒來,外面的天其實還未大亮,只露出東邊的魚肚白,叫醒他的是從脖頸處湧動蔓延到全身的燥熱感。
他昨晚依稀記得傅栗睡得不太好,睡不習慣沙發,迷迷糊糊從旁邊的沙發爬過來,躺在他的腿上拿他當枕頭,這才睡踏實。
當時陸初景困意纏身,懶得管,随她睡去。
可萬萬沒想到,如今一睜眼,變成了這副樣子。
“早。”
傅栗兩手繞上他的脖子,問候早安。
顯然,她醒了。
剛醒不久,聲音綿軟誘人,連發絲也慵懶地纏綿在側。
傅栗身上穿的還是昨晚參加蒙面舞會的裝扮,原本外披的女士西裝睡起來硌人早早被她脫去,剩下一件酒紅*色吊帶洋裙,光潔的天鵝臂從毛毯裏鑽出來,香肩半露,一股她身上獨有的香氣不斷在鼻尖挑釁。
陸初景整個人不由僵住,側過頭控制自己盡量不對上傅栗那雙明媚的眼睛。
這種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幾乎難以正常呼吸,陸初景能清楚感覺到垂挂在他後頸的手指很不老實,一點一點摩挲着他的脊骨。
陸初景伸手想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
誰知,傅栗不依。
她瞪着氣鼓鼓的圓眼,質問他:“這就受不了了?”
“這都受不了的話,昨夜為什麽不走?”
陸初景的眸色淡了幾分,耳垂滾燙,他知道他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傅栗更加強勢地環住他,朝他的身體更近了幾公分,彼此之間甚至能感知到對方身體的溫度。陸初景緊緊貼在沙發背,拳心滲出細汗。
仿佛感覺到他的緊張和抗拒,傅栗忽然洩了氣。雙手軟下來,輕飄飄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地說:
“陸初景,你能不能有點被包養的自覺。”
“……”
“我以為我晾了你一周多,你會主動來找我,結果呢。”還得是她一個電話打過去,他像是接到命令似的,才會趕過來。
陸初景被她的坦誠弄得不知所措,忍不住吐露真心:“我以為,我們現在的關系,沒有資格主動去找你。”
傅栗目光一亮:“那你心裏想找我嗎?”
陸初景承認:“嗯。”
傅栗聽後,朝他莞爾一笑,腦袋乖順地靠在他肩上。
一度溫存撩過陸初景心尖,難以自持,他緩緩擡起手撫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極盡溫柔。
沙發起來後,傅栗去洗澡,陸初景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眼。冰箱裏的食材準備得很充分,塞得滿滿的,他就随手拿了幾樣順眼的做早餐。
等早餐弄好,傅栗剛好洗完澡要下樓。過了一夜腳踝的扭傷還沒起色,走平地還能跟小麻雀一樣蹦過去,但上下樓梯确實為難了。
傅栗趴在樓梯扶手,歪着頭看向餐廳正擺盤的陸初景,求助般看着他。
陸初景根本經不住她這麽看,迅速解開純色圍裙,朝樓梯來。
背着她坐到餐桌前。傅栗掃了眼早餐,露出滿意的笑,直接上手抓了一個煎包咬進嘴裏。手指沾了包子的油,她又懶得擦,用掌腕間的力端起碗,吸溜了兩口薄薄的白粥。
陸初景意識到,傅栗不止一次在他面前不顧優雅的形象。那回在酒店也是。
“坐下呀,”傅栗噎了一下對他說,“你又不是我的傭人,不需要你站着伺候。”
陸初景又想起傅栗的那句“你能不能有點被包養的自覺”,異曲同工的意味,他連忙拉開餐椅,坐在她對面。
傅栗滿意地微笑,不忘誇他:“手藝不錯。”
在國外吃了幾年的西餐,還是中式早餐和她胃口。味道好,吃的規矩也沒有那麽多。
陸初景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裏,咽下後,淡淡笑說道:“包子是現成的凍在冰*箱,粥是電飯煲煮的。”
餐桌上的一切,無關他手藝。
傅栗剛塞滿一嘴,說不出話來,機靈的眼裏又驚又喜,仿佛在說:變得也太快了,前面還拘謹得很,這會兒都敢調侃金主了?
“行吧,那這幾天讓我嘗嘗你真實的手藝。”
“嗯?”陸初景不解地咬住筷子。
“啊我還沒跟你說嗎,”傅栗眨眨眼,“周姨請了半個月的假,這周家裏沒人,這不正巧了,我的腳扭傷了沒人照顧。”
邊說邊環顧了一圈空蕩蕩的大平層,可憐兮兮的。
陸初景全神貫注等接下來的話。
她說:“陸初景,搬過來照顧我一周,好嗎。”
餐廳莫名陷入沉寂,還好白粥往上冒的熱氣證明了空氣沒有被凍住。傅栗盯着陸初景,生怕遺漏一絲他閃過的表情。
“不讓你白辛苦,我算你,”傅栗掂量了下價格,“算你五十萬。”
又是明碼标價。陸初景心涼了半截,終于緩過神來。
他離開餐椅站起來,對傅栗說:“傅小姐,價格不是那麽定的。如果你真的想幫我盡早還完欠你的錢,那也請按照市價來,可以嗎?”
這是在說她開價虛高,藏了私心在裏面咯。傅栗內心暗笑,她就知道她這樣開價早晚要觸碰到陸初景腦子裏那根長得直愣愣的筋。
“你的意思,昨晚的五千也不太合适?”
“确實不合理。”
傅栗接受了他的建議,重新算賬:“那麽加上昨晚你來接我,未來一周搬過來照顧我腿傷的費用,多少價錢合理呢?”
“最多兩萬。”
“兩萬?”傅栗對這個渺小的數字很不理解,“那你告訴我,照市價計算,等你還完我的八百萬需要多久。”
“……”
“你又不親我,又不跟我上床,靠做這些,什麽時候能還完。”
“還是說,你壓根沒打算還完?”
“你難道想跟我耗一輩子嗎,陸初景?”
陸初景跌坐回原位,他能感覺到心跳強烈而有節奏地撞擊着胸口。傅栗說得直白,說話間偏偏一臉無辜樣,連耳根都不曾紅過。可他聽着,兩頰如升起一團團火燒雲,眼睑的紅血絲分外惹眼,看着十分叫人心疼。
“我,我,”陸初景覺得喉嚨生疼,“聽你的。”
陸初景還是妥協了傅栗的計價方式。于是傅栗當即轉賬給了他五十萬零五千,做完這些,她心滿意足站起來:“正好下午我有事出去一趟,趁此機會你抓緊把一周的行李搬過來。”
陸初景皺起眉看了眼她的傷腿:“出門?”
只見傅栗歪了歪頭,眼尾壞笑,一步一步當着他的面朝客廳後退去,一直退到樓梯,又一級一級還算穩穩當當,自己走了上去。
走到最後一級,還不忘給他一個鬼臉,得逞了。
陸初景僵在餐桌面前,頭頂像劈了個焦雷,無奈又好笑。他是真的,被她吃得死死的。
私人山莊的咖啡廳中,隐約能聽見山背面的潺潺泉水,安靜沒有紛*擾。
“怎麽樣,上回你去舞會發現什麽新目标沒?”葉菁菁托着腮打聽,她和傅栗面對面坐在她家山莊的咖啡廳,就是中間隔了個筆記本,擋住了她探究的視線。
傅栗正在電腦裏敲字,估計是她國外學校急着交的作業吧。
葉菁菁好奇心迸發,忍不住催促:“跟我說說嘛,西木。”
傅栗沒有停下敲鍵盤,對她說:“哪有什麽目标,都是些普通無聊的人。”
葉菁菁頓時沒了興致,她早說了國內大學社團舉辦的蒙面舞會能有什麽好玩,可傅栗難得對一件事那麽感興趣,非逼着郝佑謙替她搞到兩張邀請函,害得葉菁菁以為有什麽稀奇的呢。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去啊,還扭傷了腳,得不償失。”
葉菁菁剛才就發現傅栗走路有點不對勁,一問,居然是被舞會上臨時認識的舞伴絆倒了,還扭傷送去了醫院。
傅栗撇嘴:“你就當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呗。”
葉菁菁:“福呢?”
傅栗笑而不語,繼續在鍵盤敲字。
過了一小會兒葉菁菁的咖啡快喝完了。她看着專心致志的傅栗,看她手邊的咖啡只輕輕抿過一口,若有所思。
“當一個人打破了慣常堅守的準則,那麽他的感性就徹底占據了理性的上風……”
啪。電腦迅速蓋上。
傅栗餘光瞟過身側的葉菁菁,危險的訊號。
葉菁菁不知道什麽時候偷溜到她這邊,湊到她電腦面前念出了她剛打下的一行字。葉菁菁渾身發顫,心虛地站直身返回對面座位。
“咳,西木我就是好奇,”葉菁菁忙解釋,“而且你專業的作業我也看不懂啊。”
雖然她都念出來了,但确實沒懂。傅栗從小知道葉菁菁撒謊的樣子,眼珠子會亂轉個不停,現在的樣子,眼神茫然,說的倒是實話。
傅栗越過這個話題,問她:“你約我出來到底要說什麽?”
葉菁菁委屈:“本來是想聊聊你的魚,但又怕已經被你放生了。”所以才先打聽她在舞會有沒有新的目标。”
傅栗無話可說。不過葉菁菁提起了陸初景,她來了興趣。
“聊他,聊什麽?”
“就比如他剛開始不願意接受金鼎幫他解約,為什麽你跟他談了談,立馬簽字了。”
這是聊陸初景嗎,明明是滿足葉菁菁自己的八卦欲。
傅栗沒打算瞞她太久,告訴她:“因為他知道了為他花錢的解約的不是金鼎,是我。”
葉菁菁就屬于考試-答案放在她面前也反應不過來怎麽抄的人,傅栗的解釋讓她更加摸不着頭腦。
“所以呢,因為是你,他就心安理得接受了兩百萬解約跑路?”
“跑?”
“好不容易脫離了凡恺那種地下作坊,要我,跑得遠遠的,再也不回嘉洲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惡心的人。”
“葉菁菁,那是你。”
“就算你代表了大多數人的心理,但陸初景,你以為他舍得跑嗎。”
葉菁菁再次懵逼:“舍不得?”
手*機在桌面震動起來,傅栗瞧了眼,按了接通并特意打開免提。
“怎麽了?”傅栗問來電者。
對方猶豫了會兒,才為難地開口:“我,我睡哪一間?”
葉菁菁瞪大雙眼,看向免提通話,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傅栗不解地反問他:“家裏除了樓上那間主卧,還有空房嗎?”月亮灣一號那套房統共三間卧室,樓下向來是周姨住的保姆房,樓上兩間,傅栗先前住進的是偏小的次卧。
問題就在這。
那間最大的主卧套房,陸初景怎麽肯搬進去。
“你要是不願意,去把周姨的房間清空,把她東西扔了,你進去。”
“我沒開玩笑。”
傅栗當着葉菁菁的面關閉免提,将手機拿起貼近耳朵,語氣暧昧:“陸初景,你別告訴我你打這個電話的意圖,是想跟我睡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