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糾葛
“陸初景,你別告訴我你打這個電話的意圖,是想跟我睡一間。”
“……”
久久的靜音之後,在傅栗幾乎以為對方是不是早就挂斷時,她聽到一聲:
“沒事了。”
慌亂結束這段通話。
手機回到鎖屏界面,傅栗保持從容淡定的模樣,把手機丢回桌面。捂了好一會兒嘴的葉菁菁終于,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大腦不再缺氧。
她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憋出一句:“陸初景現在在你手上??”
傅栗無辜地看着她:“我可沒綁架他。”
葉菁菁的口氣好像在說,陸初景解約跑路不成,半道上被傅栗給拐回自己窩點去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他舍不得的。”傅栗的美目閃過狡詐和得意。
“……”葉菁菁急需冷靜。
傅栗垂眸,慢條斯理地攪動咖啡讓糖塊融的快些,順便等葉菁菁緩過神。
大約無言相對了整整五分鐘,葉菁菁長籲一口氣:“西木,你家裏人不會同意的。”語氣從未有過的擔心。
傅栗不由愣了一秒,差點被她的情緒帶偏。
“同意什麽?”
“你和陸初景啊,西木,你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傅栗怎麽莫名覺得這句話後面,理所應當跟一句,所以你們不适合在一起。
她确定肯定是葉菁菁誤會了什麽。
“我跟他沒有在一起。”
“什麽鬼,可你們都住一起了?”
葉菁菁自知某些方面她是遲鈍了點,但剛剛那通電話,難道不是在同居選房間外加調-情嗎。
“這麽說你和他現在不是男女朋友關系?”葉菁菁反應了半拍,遲疑道。
“住在一起就非得是這種關系嗎。”傅栗仍然理直氣壯。
“不然呢,”葉菁菁聲音拔高幾分,“正常同居男女,不是夫妻,就是男女朋友。”
傅栗譏笑,笑的并不是她。傅栗清楚葉菁菁的成長環境,她家雖然經營着業內公認的王牌影視公司,關系網複雜,但家庭很簡單。
她爸,她媽還有她,除了逢年過節去看望外省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平常他們家就是最典型不過的三口之家*。
“不是夫妻,就是男女朋友,”傅栗重複一遍葉菁菁的話,“那麽我媽呢?”
葉菁菁頓時驚吓住。
“她的結婚證上寫着我爸的名字,可這麽多年你見她回過幾次家,又在外面養過多少男人,他們可以算作她的男朋友嗎?”
傅栗說着,明麗的眸中失去了顏色,即便她有多想和那個女人撇清關系,多想提起她的“事跡”就跟講起茶餘飯後的八卦一樣輕松,可傅栗做不到,她還是恨她。
葉菁菁臉色凝重,去握傅栗的手:“西木,別這樣。”
“無論傅伯母怎麽樣,你不能為了跟她較勁最後傷害了自己啊。”
“菁菁,你覺得我用陸初景和我媽較勁?”
葉菁菁躲避的目光默認了傅栗的猜想。
要論嘉洲市真正的傅家大小姐,還得是傅栗的母親,傅安,不過那也是十多年前。從傅安結婚開始,她源源不斷的桃色緋聞傳來傳去之後,圈子裏的人談起她,總免不了唏噓幾句,對她評頭論足。
葉菁菁還是很小的時候見過傅安幾面,舉手投足端莊雅致,那時的她根本想不到氣質怡然的貴夫人私底下會鬧出那麽多的荒唐事。
葉菁菁以為,傅栗對陸初景的上心,是在以效仿她母親的名義報複她。
“我沒那麽傻,”傅栗無奈敲了下葉菁菁的腦門,“她是什麽好榜樣,犯得着我仿照她嗎?”
“可是——”
葉菁菁欲言又止。她想說,可傅栗還是和她母親一樣養了一個男人。
不是男朋友,都是一樣無名無分的,情人。
“我和我媽不一樣,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傅栗強調。
“陸初景和那些男人也不一樣,否則為什麽偏偏是他,當時夜店裏主動往上貼的男人還少嗎。”
“嗯,不一樣,他長得最帥。”葉菁菁認真嘀咕。
“……”
那倒也是實話。
“總之不用替我多想,我有分寸。”
話雖如此,葉菁菁可以對傅栗有信心,她确實打小是個有主意的人,然而。
“西木,但一個男的能接受自己被包養,做情人,我覺着還是不靠譜。可見陸初景他本質上跟那些男的沒什麽差別呢?”
“錯了,他壓根沒有接受自己被包養的事實,沒有一點被包養的自覺。”
“?”
“他現在覺得自己簽了賣身契,對我,巴不得把我這個債主每天燒幾炷香供奉起來,束手束腳,一點點越界的事幹了像要他的命一樣。”
傅栗越說越不甘心,葉菁菁眨巴眨巴眼,這好像還是她頭一回見到傅大小姐犯難的模樣。突然發現事情走向偏離了她的擔心,葉菁菁八卦的心思重新燃起來。
“既然那麽不識趣的話,你為什麽還對他,額。”
“這才有意思啊。”
“……”
當她沒問。葉菁菁默默抿了口咖啡。
傅栗剛放下勺子,猛地想起:“哦對了,你提醒了我。”
葉菁菁:“啊?”
傅栗把手機放進包裏,一副要走的樣子,*喊上葉菁菁:“走,陪我逛街去。”
葉菁菁一臉懵逼。
傅栗:“他沒有被包養的自覺,我得拿出包養他的款啊。”
葉菁菁迷茫地眨眨眼,沒弄明白。
傅栗已經站了起來,去拉葉菁菁:“陪我去商場給他買東西,金主不都這麽哄人的嗎。”
咖啡還沒喝完,甜點都沒來得及動的葉菁菁含恨被拉起來。傅栗挽着她的臂彎走到門口,不經意提出:“不過你得先借我點錢。”
葉菁菁戰術性後仰,警惕停住腳步:“嗯?”
“我的私房錢全用來給他解約了。”還有葉菁菁不知道的五百萬進了陸初景的賬號。
“這點錢就把你搞沒錢了?”
“其他卡不能動,”傅栗振振有詞,“動了就會讓傅家人知道我回國了。”
葉菁菁聳肩:“你覺得還能瞞多久?”
傅栗:“有一日是一日。”
出了山莊,車開到半山腰位置傳來葉菁菁緊捂錢包的哀嚎——“傅西木真有你的,花我的錢泡你的男人。”
當天夜裏十一點多,陸初景一個人待在月亮灣一號頂層公寓足足半天。
白天搬進的主卧看似沒人住過,房間內整潔有序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但陸初景整理的過程中,發現衣櫃有未拆封的襯衫,都是定制款,甚至還有幾盒內褲,也是沒拆封。
起先看到的時候,陸初景耳朵泛紅以為是傅栗給搞的鬼替他準備的,但後來他在內衛抽屜看到放置着的一個男士剃須刀,顯然有用過的痕跡。
陸初景內心萌生出一個不大好的猜想。
不得不說,月亮灣一號整套公寓的裝修風格,穩重莊肅,的确不像一個女孩的居所,何況是傅栗這樣張揚的女生。
陸初景坐在主卧的床尾,坐了大概三四個小時。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他全然忘記開燈,只是幹坐着。
“滴。”
樓下的指紋鎖被打開。
傅栗讓後面幫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把東西扔客廳就行,等人離開後,傅栗關上門,将腳底的高跟鞋熟練地一甩。
解脫了。她十分吃力地坐到換鞋凳上,伸手摸了摸新傷初愈的腳踝。
“嘶。”有點疼。傅栗低頭看了眼,昨晚扭傷的部位又有點紅腫。
坐在這緩了一下,傅栗重新起身。一瘸一拐走到樓梯臺階處,擡眼往上瞧,失望地發現沒有任何光亮。
陸初景睡了,她想。
果然沒有一點被包養的自覺。傅栗暗暗嘆了口氣,一只手攀在扶手上,慢慢往上挪動。
挪了五分鐘的樣子,傅栗赤着腳踏上最後一級臺階,意外看到主卧的房門敞着。
陸初景什麽時候心變得那麽大?
睡覺不關門。
她沒勾引他,他反倒蹬鼻子上臉引誘起她來了。
傅栗好奇心驅使往主卧走去,拖着扭傷複發的腳,兩手趴在門框上,向裏看去。
視線越過衣櫃的玄關,陸初景正坐在床尾凳發呆。窗簾沒拉上,開闊的夜景讓月光包藏着私心紛紛照進他所在的窗邊,月華勾*畫着他立體的五官輪廓,蒙上一層溫柔。
僅僅兩秒。傅栗的目光趕緊逃開。
她貼在門外的牆壁定了定心神,轉身徑直走了進去。
“還沒睡?”
口吻暧昧,就像不定行蹤的金主偶然大駕光臨藏着情人的宅子,意外發現人家沒睡,正好迎合了自己來的目的。
陸初景沒有回答。傅栗環顧昏暗的環境,再次望見他被月光籠罩着,連忙避閃視線,去找頂燈開關。
“馬上睡。”陸初景突然開口。
傅栗的手停在開關上方,遲疑一會兒沒按下。
她回到陸初景身邊,感覺到他仿佛有心事,她問:“在等我?”
陸初景坦言:“嗯。”
傅栗對他的直白有點措手不及,試探道:“怎麽了?”
陸初景喉結動了動,稍稍側過臉,面朝她,卻沒有擡眼看她。
“我想知道,”陸初景在傅栗看不見的角落攥緊了手掌,逼迫自己問下去,“我們的關系,有沒有違背倫理道德。”
傅栗忽然間被問懵了。什麽叫,違背倫理道德。
陸初景倏而擡眸,認真問:“你之前說,你現在單身,這句話是真的嗎?”
“……”
很快,傅栗明白了什麽。她放松了表情,眼角含笑靠近他:“你以為自己做了小三?”
倫理道德,一個介入他人關系的第三者。
陸初景沒有回答,默認了。
傅栗立刻在他身邊坐下:“你,你跟我說說,你怎麽會這麽以為,誰跟你說了什麽?”她好像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觸碰到她什麽興奮的開關。
陸初景不習慣這時傅栗身體的貼近,他往旁邊挪拉開點距離,只說:“沒有誰,我,我猜的。”
“猜的?”
“衣櫃裏的襯衫還有,其他別的。”
傅栗連忙起身去開衣櫃,看見的瞬間,她反應過來。
這些代表着這間卧室分明有其他男人的痕跡。
“我忘記跟你說了,這套公寓不在我名下,主卧的東西也是公寓主人的。”
“……”
傅栗合上衣櫃,見他臉色暗了,又補充:
“不過,他的東西就是我的,你睡在這完全不用有任何負擔。”
“他?”陸初景忍不住問。
“他就是,”傅栗頓住,至少現在她很不想提那個人,“橫豎跟你沒關系。”
“與你有關系,是嗎?”
“我和他?”傅栗擡了擡唇角,微妙的笑,“當然有關系。”
陸初景不再看她,長密的睫毛垂在眼底混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情緒,但總歸,不大高興就是了。
相反,傅栗莫名欣慰,她朝他邊走來邊說:“你在擔心什麽?”
“即使我和其他男人有關聯,我和你的關系并不會牽扯到與他的倫理道德。”
陸初景眸光有了起色,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在撇清和另一個“他”的關系嗎?亦或是過去式,未來得及進行?
就在這時,傅栗給了他一盆冰冷的水。
“而且陸初景,”她說,“我有必要提醒你,那天我跟你說的我單身,放到現在依然适用。*”
“我以為沒人比你更拎得清我們的關系,所以,別管太多讓自己難過。”
“……”
叫他的心瞬間冰涼。
“晚安。”
傅栗站在陸初景跟前,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嫣然微笑後灑脫地消失在主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