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介紹陌生人,也只稍稍擡了擡頭,眯起眼笑了笑,便又低頭玩兒去。
“小秦,好福氣,讨了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舊同僚笑着打趣,秦牧陽虛應了一下:“劉隊你也好福氣,房子買了一幢又一幢。”
“哎呀還叫什麽劉隊,都沒做好幾年了你還這樣叫,該是我叫你秦隊才是哦。”叫劉隊的男人閉了閉眼,有少許感慨:“唉我老了,閑下來總時不時想起以往,當年我帶着你們一衆兄弟沖鋒陷陣,那種日子才叫刺激。現在就只能做些小買賣,夠養家糊口而已。”
“哈老劉,你持着十幾幢樓才夠養家糊口,那許多人都不用吃飯了。”林二接着話題繼續開玩笑。
那老劉人一樂,舉起酒杯踫踫他的杯邊,“還不是靠你們這些老板關照着?喝一杯吧!”
兩人一杯飲盡,濃烈的酒味在房間內流蹿。
侍應生加了兩雙碗筷,又送了些菜上來。秦牧陽給老婆夾了塊蒸魚,手往屏幕上一蓋:“吃飯,不許玩!”
葉子薇皺皺鼻子,不情願倒聽話地放好手機,開始吃飯。
那老劉提了許多當年的勇事,葉子薇分心聽了個大概,才知道這人是大叔以前的上司,後來轉業做生意,也混得風山水起。
男人相處的世界除了酒還是酒,老劉很快給秦牧陽倒了杯。秦牧陽應酬應酬,與他幹了一杯。
“小秦呀,今天能在這跟你吃吃喝喝真是幸福呀,想當年你我老丁三人,號稱XX刑偵隊三劍客,現在老丁走了,我又退了下來,你是否有寂寞的時候?”
聽到這話秦牧陽不免黯然:“的确有點,不過人總不能老想着過去。”
“那倒是,像老丁呀,別說他去了,即使還在,也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呀。”
“此話怎講?”
“你不知道麽?”老劉掃了現場一圈,突然神秘兮兮的湊近秦牧陽,壓低聲音卻讓任何人也聽得見的音量說:“老丁的女兒不是出名乖巧的嗎?老丁去了以後還出來打工幫補家計。可是最近我聽我女兒說,她變壞了。老曠課不上學,還認識了些不三不四的人,把老丁老婆氣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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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陽神色頓時變得頗凝重,老劉繼續:“你說好好的一個小女生,高三了才搞這一出戲,說不定将來就毀了。老丁在世時疼她疼得入骨,唉。”
氣氛因這個話題變得沉重,老劉大概意識到這點,笑嘻嘻地擺擺手:“哎呀別說這些掃興話,我們還是聊些開心的,美女,再拿一瓶酒上來!”
秦牧陽似乎也不想陷進這樣的僵局,笑了笑又恢複輕松的模樣。葉子薇完全插不上話題,吃了會兒又惦記着小游戲,于是放下碗筷打開手機。
林二很好奇,那妞到底在玩什麽?竟然玩得如此入迷?不敢問,怕吃癟,誰知有人替他開了這個口:“嫂子在玩啥?連飯都顧不上吃?”
“呃?”被點名的葉子薇不禁從五彩斑斓的魚群中拉回神兒,臉上熱了熱,側頭接收到大叔責備的目光,讪讪地關掉游戲。
重新拿起筷子,夾起碗裏剝好的蝦肉放進嘴裏,一杯酒便送到面前。
“嫂子,初次見面,敬你一杯!”
“她不能喝酒!”
“她不能喝酒!”
兩道聲音說出相同的話語,林二被秦牧陽輕輕地瞥了瞥,嘴角即時抽搐了一下。秦牧陽收回目光,拎起酒杯淡淡地笑了笑:“劉隊,她的胃有點毛病,喝不了酒,我代她敬你這杯吧。”說完一杯就見底。
“好!爽快!”老劉豎起一只大拇指,另一只手舉起酒瓶又要給他倒酒。
“夠了夠了。”秦牧陽手掌一橫,把自己的酒杯口擋住。“明天還要上班呢。”
“哎呀怕什麽?難得見次面,你沒道理叫我一個人喝吧?哈哈!”老劉大笑着強硬推開他的手,快速地把空杯子注滿。
又一杯下肚,老劉說了一個“好”字,拎着酒瓶的手又伸過來。
這家夥是誰?人家都說明天要上班不能喝,他幹嘛還往死裏灌。葉子薇看着他臉上已然漲紅的橫肉,人就不高興了。手往桌上一放,迅速把杯子反轉。
“咦咦嫂子,你幹嘛了?”
葉子薇臉色一沉:“他不能喝了!”
“呵呵,小秦,你家媳婦心疼你了!”
被嘲笑,秦牧陽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小聲道:“沒事的。”
葉子薇一扭頭,瞪着他壓低聲音:“是你說不許喝酒的呢?而且喝醉了明天怎麽上班?”
想不到這小家夥拿他的話堵他,秦牧陽只好朝老劉攤攤手:“我曾經答應過她不喝酒,劉隊,以後有機會再和你痛飲。”
“不是吧小秦?你堂堂一個大男人,咋就這麽聽老婆的話?她不讓你喝酒就真的不喝,這副窩囊樣太丢XX刑偵隊的面子了!”
當着葉子薇面前,老劉的語氣透露着赤`裸`裸的不屑,葉子薇不禁怒火中燒,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厲聲喝道:“聽老婆話又怎樣?我說的可是事實!你自己不也當過刑警?爛醉如泥第二天上班成什麽樣子?你家老婆不管随你胡來是你的事,我卻不能不管我老公!”
“薇薇……別這樣。”老婆發飙,秦牧陽有些尴尬,只好拉住她的手。
“我怎樣了?人家不給我面子,難道我還要把他當神般恭着?”
母老虎發威,非同凡響。那老劉被她搶白了一頓,忒沒面,卻礙于人家正主兒臉上還挂着笑意,分明習慣了這副調調,有心縱容。在坐的人均得罪不得,于是只能擺個大便面,既臭卻只能忍氣吞聲。
有見及此,林二即時舉起酒瓶,笑嘻嘻地說:“老劉你要喝酒有我陪嘛,就別折騰人家小夫妻了。”
既然有人給了臺階,老劉當然順着下來。秦牧陽也識相地扯了些其它話題,氣氛總算恢複輕松。
林二偷了個空,悄悄看向葉子薇。那丫頭不打游戲了,鼓着腮幫別過臉,分明在生悶氣。這種性格真不讨喜,還落得個母老虎的惡名,可憐老表了,怕回家後還得好好的哄。還是他精明,抽身得及時。只是不明白,在幸災樂禍的同時,為何心裏卻隐隐有些酸意?
這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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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薇當衆發飙的事,被那老劉添鹽添醋的四處宣揚,一時間“家有惡妻”這四個字便落在秦牧陽頭上,同事看他不禁帶着同情目光,某些好事者更熱心地教授他幾招馴妻之術,令他哭笑不得。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秦沛琳不知從哪聽了一個版本,演變成秦家有個河東獅,非常霸道。抓到嫂子一個弱點,大小姐自然不肯放過,某日飯間便拿出來笑話。
葉子薇自從那晚後便回歸繁忙的顧店生活,秦牧陽也不會把外面的瘋言瘋語帶回家,自是不曉得自己落得這樣的惡名。心想林二那大嘴巴,連這種話也拿出來說,無聊至極。“我不許秦牧陽喝酒有啥問題?”
“問題大得很!”秦沛琳嘴角一瞥,開始對她的指控:“應酬飯局喝酒很平常,做女人竟然連這點都看不開,簡直可笑。況且我哥是個大男人,你當衆喝斥他的舊同事,不是等于丢我哥的面子?我懷疑老哥被你欺負得有多慘!”
“我反倒覺得薇薇做得對,先別說第二天還要上班,酒後駕車危險呀。”外婆對曾孫媳婦的支持一向盲目。
被人拿來當笑柄,葉子薇頗不以為然,夫妻間如何相處,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何須旁人指指點點?而秦牧陽更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更不需理會。
秦家大家長放下筷子,為兒子的事下結論:“身為警察,首要條件是得自律。如果第二天要上班有任務,前一天肯定不能喝酒。局裏其實會定期開慰問會,跟家人做思想工作,管好兒子或另一半不嫖不賭不喝酒。小葉這事上做得正确,及時指出錯誤。那老劉風平本就不好,以後別管就是了。”
意外地得到公公加許的目光,葉子薇愣愣地點頭。林穎華則笑着補充:“小葉是沒錯,不過凡事總該适可而止。在外人面前多少得給丈夫留點面子,免得他日後難做人。”
她真做錯了?葉子薇悻悻地戳着飯碗,檢讨自己是否該向秦牧陽道歉。
見她受委屈,秦牧陽也停了筷,無奈地解釋:“這事她是過于沖動,不過我沒怪她。事實上,我們有協定,這段時間不能抽煙不能喝酒,是我先犯了規。”
林穎華聽罷一愣:“為何有此協定?”
“因為……”被媽媽這樣一問,秦牧陽有點不好意思。“我們打算懷寶寶了,所以……”
“喝!”幾道倒抽氣聲同時響起,接着外婆驚呼出聲:“真的?決定要生小孩子了?”
大叔咋把這事拿出來說?萬一短期內懷不上怎辦?葉子薇紅着臉瞅了他一眼,他接收到後笑了笑,拍拍她的頭叫她別擔心,随後轉過臉對外婆說:“是真的,問過醫生,說她的胃暫時沒事,已經停藥一段時間。也做過身體檢查,萬事俱備了。”
“那就好!”聽到兒子的話,林穎華也露出難得的笑容,馬上轉了口風:“既然有這打算,戒煙戒酒是應該的,小葉做得對,決定了就得堅持!”
“嗯嗯,這事以後都別提,日子是自己過的,旁人怎麽說随他們說去。”外婆起身,拿起湯勺舀了滿滿的一碗,“薇薇太瘦了,現在首先任務得先增肥,這樣寶寶才健康。來,多喝些湯。”
呃?飯前已經喝了一碗!葉子薇對秦牧陽抛了個求救的信號,那家夥卻笑得如沐春風,接過外婆的湯放到她的跟前,小聲說:“喝吧,才剛開始呢。以後多些人監督你,不是只有我一個孤身作戰了。”
于是這個晚上,葉子薇吃了兩碗飯,喝了兩碗湯,還有飯後水果和甜點,離開的時候幾乎走不動,要讓秦牧陽擡。
“不行不行,你們以後別再逼我吃東西,肚子漲着好難受!”她攤在副駕駛座上,大口大口地吐氣。
“均衡正常的飲食很重要,你平時就是亂七八糟的零食吃太多,老不長肉。外婆說得對,胖些将來懷孩子會更健康。”
“大叔你別這樣啦。”早上來了大姨媽,根本還沒懷上呢,咋就緊張成這樣?
秦牧陽摸摸她的肚皮,如果現在就有個小生命在裏面多好。不過一切只能順其自然,切忌操之過急,給她壓力。看她皺起眉頭頗可憐,秦牧陽不免心疼:“真的撐得很厲害?”
“嗯。”葉子薇無力地點頭。“撐得張開嘴都能看到喉嚨裏的食物了。”
噗。秦牧陽笑着吐出“貧嘴”兩個字,傾身幫她把座椅背往後調了調。“稍微躺一下會比較好。”
确定她扣好安全帶,車子便緩緩駛出。沒說話,車廂內只餘下寧靜。葉子薇仰卧了片刻,默默地注視着專心駕車的他。
大叔的頭發又長了,很久都沒去剪。早上醒來,她發現他的鬓邊露出了少許花白。從認識到結婚,有一年多了吧?時間過得好快,真怕大叔在眨眼間老去。像他這個年齡,是該當父親了。
突然很想快點懷孕,好想有個蘿蔔頭爬上他的肩膀,扯着他的頭發喊“爸爸”,那樣的畫面肯定非常有愛,她好期待。
“在想什麽?”
“啊?”葉子薇的思緒被他突如其來的發問擾亂,“沒有呀。”她才不會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免得被他笑話。微微伸了個懶腰,瞥見他放在檔位上的手,于是坐正身子俏皮地把自己的小手掌覆上去。
他的手背溫熱,每次進檔退檔均有力度。葉子薇玩了一會,忽地問:“秦牧陽,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他的頭側過來一下,給了個很中立的答案:“都喜歡。”
“才怪!你家裏肯定想我生一個兒子!”
他沒評論這句話,反問:“你呢?”
葉子薇低垂着頭,也不正面回答,只讪讪地說:“做女人太辛苦了。”
秦牧陽眼睛直視前方,卻反握住她的小手:“那你給我生個兒子吧。”
“還說不重男輕女?哼!”葉子薇掙脫他的掣肘,往座椅背上一靠,抿緊嘴不吭聲。
良久,秦牧陽才淡淡地道:“如果生個兒子,我要教會他有責任心。長大了,要孝順父母,要和我一起保護媽媽,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如果生個女兒,我會愛她寵她,如愛你寵你般,一輩子好好保護你們,不受傷害。”
誰說大叔不會說甜言蜜語?他的話,總能打動她的心。葉子薇打由心裏甜了出來,打趣地說:“如果我能作主,我希望生個兒子。因為你已經有了個大女兒,我不要再添一個跟我争寵。”
“傻話,就算生個小女娃你的地位依然無可代替。”
“所以你想男女通吃嗎?”她重重地哼了聲,拉回椅背,坐正。歪起頭:“那我幫你生一雙龍鳳胎好了,有男有女,湊成一個‘好‘字。要不來個三胞胎四胞胎,就好像這堆小家夥一樣。”手指向前面的小鴨子娃娃:“一個,兩個,三個……咦?”
她身子前傾,大叫:“還有一個小娃娃呢?黃色那個,掉了嗎?”說完看了看四周,不見有,便彎下腰往腳踏處摸。“我的四胞胎呀,你跑哪去了?”
秦牧陽被她那股傻勁惹笑,稍稍放緩車速,免得急剎掣令她撞頭。
回到家,她開着車頂燈前前後後搜了遍,小鴨娃娃還沒找着。“怎麽辦?我的四胞胎呀,缺了一個。”
“先別找了,明天我再看看。”
“不行,說不定掉在哪個角落,漫漫長夜,多可憐!”葉子薇說完後沖進屋裏,出來時拿了一支手電筒,又再重新翻地毯。
秦牧陽沒她辦法,只好陪着找。一會,車內響起她的歡呼聲:“找到了呢!”她直起腰杆,用手把黃小鴨擦幹淨,再穩穩當當地固定回原來的位置,還輕輕拍它們的頭,喃喃說着傻話,就像它們真有感知似的。
秦牧陽默。假如老天真讓她一口氣生四個,估計自己這輩子将不再安寧了。
“四胞胎終于齊了,以後不許再亂跑了哦。”
秦牧陽的額角一抽,即使要生四胞胎,也不可能是這四只醜不隆冬的鴨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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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陽是個重情義的人,所以那晚老劉提到丁家的事後,他就上了心。找了個沒任務的下午,去了丁家一趟。
自從春節後,他就沒在這片舊社區出現過。結婚的時候曾給莫少蘭送了請柬,但她們沒出席婚宴。踏上殘舊的水泥樓梯,每走一步均如壓着鉛。
丁大哥彌留之際,他允諾會好好照顧他的家人,這大半年來,自己因為新婚而疏忽了對這個貧困小家庭的關注,他心裏有愧。
到達四樓,按電鈴,等了好一會才有人來開門。隔了好長的時間沒見,莫少蘭的臉色很差,整個人可以用臉黃肌瘦來形容。
“嫂子。”
秦牧陽沉沉地叫了聲,莫少蘭點點頭,咳嗽了幾下,往後退了兩步,讓他進來。
屋內彌漫着濃烈的中藥味,秦牧陽不經意地打量了一下,客廳空蕩蕩,之前打破的玻璃餐桌,後來一直沒補回來。沙發處擺放着幾個小矮凳,估摸把茶幾當飯桌用。
這個沒了男主人的家,一年比一年冷清。
與莫少蘭談了一會,出來後他的心情更沉重。攤開手裏緊攥着的紙條,上面寫着一個地址。驅車前往M城一中,等了大半小時,才看見有穿着校服的學生陸續從出來。
跟門衛保安打了聲招呼,直接到宿舍區。輾轉問了好幾個人,最後撲了個空——她今天曠課了。
找了位同宿舍的一個小女生了解情況。丁鈴一向乖巧,即使父親去世,家裏環境清苦,也保持班級前三名位置,是老師心目中疼愛的好學生。但自從上學期開始,不知怎地她上課常常走神,老師布置的作業老不完成,到學年末考試成績一落千丈,排名掉落至中後之列。
老師曾家訪,才知道是她媽媽得了重病,要花大把大把的錢醫治,這無疑使本就一貧如洗的丁家更雪上加霜。為了幫助她們,老師發動募捐活動,籌集了幾千塊。以為會有用,誰知一個暑假以後,情況非但沒好轉,她還時常曠課早退。
鑒于她家裏情況特殊,學校已網開一面,只讓老師積極點做思想工作。誰知她越來越惰落,有時候晚上連宿舍也不回。
秦牧陽給那個女生留了電話號碼,然後默默離開。隔天那小女生來電,說丁鈴中午回來了,上了一下午課,放學後又跑了出去。
對于他來說,其實要找一個人不難。一天的調查,他基本掌握了她的行蹤。給葉子薇打電話,說晚上不能陪她吃飯。入夜後,從分局出發,直接到了城裏某家酒吧。
五光十色的射燈,震耳欲聾的音樂,這種地方,越夜越精彩。忽然音樂一轉,變得相當妖嬈,酒吧正中的舞臺上,有個衣着清涼的女子扭動腰肢,抓着鋼管邪魅地舞動起來。
場外的男人紛紛歡呼尖叫,秦牧陽眯起眼,面無表情。很難相信,眼前的人是她。老丁在世時,常誇獎女兒的舞姿如何美妙,他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小天使有天會以這種形式表演給大家觀賞。
鋼管舞持續了多久他沒留意,音樂停住後,表演者閃進旁邊的一扇門內。秦牧陽随即跟上去,在一個更衣間門口停住。
很想就這樣抓她回去,如果真這樣做,就能解決問題嗎?
秦牧陽考慮片刻,還是打住。
整個晚上她表演了三次,至深夜一點多才離開,臨走之際,還被人拉住喝了兩瓶啤酒。
秦牧陽一直跟着她走出酒吧,看着她扶着牆角嘔吐。這麽一個小女生,為了生計,已經什麽也不顧了?
很心疼,也很自責。默默走上前,遞給她一塊紙巾。
丁鈴一驚,扭頭看見是他,慌得拔腿就跑。
“你可以跑!但今天我看到的一切,一定會原封不動告訴你媽媽!”
“別!”丁鈴收住腳步,回頭時已熱淚盈眶。
秦牧陽走上前,低頭嚴峻地教訓她:“丁鈴,賺錢有許多方法,你這樣是自毀前程。如果被學校知道,随時會要你退學!”
丁鈴縮着雙肩,不說話,一味哭泣。
這世上,要不是走投無路,誰也不會自甘惰落。“回去吧,好好讀書,就是對你媽媽最好的幫助。”
“秦牧陽,你根本就不了解情況!”丁鈴擡起頭,憂傷地瞪着他。“媽媽生病不能工作,還要長期服藥,需要好多好多錢。讀書有什麽用?讀書能生出錢嗎?單靠我節假日兼職能賺到什麽?那零碎的工資根本連生活也沒辦法維持下去!還有丁當呢?丁當也要升中學了!”
“所以你就選擇了這條極端的路嗎?”秦牧陽大聲怒斥:“你爸爸當年辛辛苦苦栽培你學跳舞,就是為了讓你犧牲色相取悅裏面那群男人嗎?”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啊!”丁鈴蹲下`身,捧着頭失聲痛哭。
秦牧陽不免嘆氣,聲音和緩了幾分:“我知道家裏遭遇巨變,對于年少的你來說肯定承受很大的壓力。你是個好孩子,秦叔叔知道的。但你媽媽不是傻瓜,學校有跟她反映你的情況,盡管她不知道你跑去跳鋼管舞,但大概也猜出肯定不是什麽好事。聽話吧,回家去。錢的問題,不要擔心,我會幫你們想辦法。”
丁鈴哽咽着道:“秦牧陽,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你又不是我們的誰,我不想總是欠着你。”
“傻瓜,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是你的秦叔叔。”
“嗚……”她以為,這個男人已從自己的生命裏消失,卻在危難時,又出手扶助。
秦牧陽拍拍她的頭:“起來吧,我先送你回家。”
丁鈴緩緩仰起頭,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秦牧陽,我真的可以再找你幫忙?你不會再無緣無故消失?”
秦牧陽鼻子一酸,閉上眼點點頭。有些承諾,答應了就得執行,從丁大哥替他擋去那顆子彈時,丁家便是他的責任了。
想到這,肩膀忽地沉重了幾分,
送她回家後,秦牧陽開着車在深夜的街頭游蕩了一陣,漆黑中手機冷不猝防地響起,是他的小家夥。
“大叔,你怎麽還不回來?”
“你還沒睡?”
“嗯,等你呢。”
“已經很晚了,等我做什麽?”秦牧陽扶好藍牙耳機,腳上加重力氣踩油。
到達家門外,看到客廳的燈還亮着。深夜兩點多了,小家夥竟然還不睡覺。快步奔進屋,看到她抱着筆記本在敲敲打打。
“你違規了!”
“你自己還不是?”葉子薇放下電腦,走過來聞到他身上濃重的煙酒味,眯起眼:“老實交待,你晚上跑哪兒去了?”
秦牧陽眉心一挑:“竟然查起我的勤來了?你就不讓我是有特發任務嗎?”
“少來!今天晚上你的領導一家三口來咖啡店裏坐,還問我你晚上沒任務怎都不來幫手。”
前些日子局裏搞了個家屬慰問會,人家領導在臺上發話,別的人都嚴肅傾聽,就她像個小孩似的熱情地給其他家屬遞水果。恰巧其中有個是領導夫人,彼時她差點被丈夫的官腔發話悶得打瞌睡,被這小姑娘逗了逗,猛就來了精神。
意外的舉動,成就了一段友誼,兩個女人過後竟然交往起來,交情還頗深,這完全出乎秦牧陽的意外。領導大概受了夫人影響,私底下還笑說他有個好的管家婆。
想假公濟私一下也讓人戳破,秦牧陽不禁扶額。“裏外夾攻了,我以後的日子真心難過。”
“什麽嘛,我啥時候管你來着?人家只是關心你而已,難道想我對你不聞不問嗎?哼!”葉子薇下巴一擡,轉身就往樓梯走去。
“诶,我說笑而已。”秦牧陽追上去,“上次跟老劉吃飯他不是提過丁家那孩子學壞什麽的嗎?我今晚只是去了解一下情況而已。”
“嗯?”是那個喜歡他的小女生?葉子薇即時停住腳步。“她怎麽了?”
秦牧陽抓住樓梯扶手,想了想還是把這件事全盤托出。
聽完後,葉子薇頗可憐那個小女生。“那現在怎麽辦?”
“秦氏家具每年有個扶貧基金,我打算跟我媽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金錢上支助一下。”秦牧陽往扶手一靠,臉露唏噓:“看她們這樣,其實我的心好難過。當年丁大哥臨死的時候,我曾經答應會好好照顧他的家人。但這年來發生了太多事,我食言了。”
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更何況對方為了救他犧牲,葉子薇抱抱他:“能幫就幫吧。”
“嗯,我也這麽想。”
兩人相擁片刻,秦牧陽很興幸她能體諒。豈料葉子薇納悶地開口:“那你到底要去洗澡了沒有?”
“嫌棄我?”
“當然!臭得要命!”
“再臭我也是你的老公!”
“是我老公又怎樣?臭就是臭!啊!別!”
他忍不住呵她癢,葉子薇尖叫着逃上樓,秦牧陽在後面追。兩個人加起來歲數快到半百,仍童心未泯。
日子,仍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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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薇在紙上畫了幾個圖案,嘗了口新鮮出爐的草莓蛋糕,人往後一靠,深深地埋進柔軟的沙發裏。
踏入十一月,天氣開始冷。外面飄着細雨,夾雜着風絲,更顯得咖啡店內溫暖。午後是一天最清閑的時間,葉子薇也就只能在這個時段裏構思一下外賣包裝盒的設計。
大叔出差了十天,今晚才回來。她早跟郝妙打過招呼,今晚不能在店裏留守,要回去給分開已久的親親老公□心晚餐。
五點多的時候離開,上到車接到林二的電話。
“你不是說要印包裝盒?我給你XX廣告公司那個經理的電話,你直接找他,說是我介紹的就行。”
昨天獨個兒回秦家吃飯,踫巧林二也在,她随口問了一下有沒有認識的廣告公司,想不到他竟然記在心裏。XX廣告公司是M城赫赫有名的大公司,要是讓他們設計自己就不用廢這麽多心神了吧?
“我要印的數量很少,價錢會不會很貴?”她夾着電話挂檔,車子迎着雨駛出,輪胎濺起層層水花。
“我讓他算你白菜價總好了吧?”這女人越來越怄門,直想朝她吼一句你就把數算到我名下得了。然而清楚她的脾性,林二不禁翻白眼。
“白菜價不會白菜服務吧?我的要求很高,不滿意不付款!”
“不滿意你找我,我去拆他家招牌!”
說到這個份上,葉子薇忍住沒笑出聲。前方綠燈轉紅,她緩緩踩下腳剎掣,笑着說:“那好,如果做得好,以後請你喝咖啡。”
看這女人小氣得!林二眯起眼:“今晚吧,我到你店去,你給我好好的煮一壺。聽說你的手藝不錯,我倒要見識一下。”
“今晚不行!”葉子薇一口拒絕。
“為什麽?”
“幹嘛要告訴你?啊,轉綠燈啦,不跟你說了!”說完她飛快挂線,扔下手機踩了油。
這些天葉子薇在店裏磨了郝妙很久,學會做幾道小菜。到超市買完食材,回家六點多。估摸着他中午在電話裏說的時間,大概要八點半左右。她抓緊時間,悶在廚房裏洗洗切切,終于完成了三菜一湯。
簡單的東西到她手就變複雜,菜做好後出廚房,過九點了。屋外完全沒動靜,過了預定時間他竟然還沒回來。
打他的電話,通話中。放下手機,嗅嗅身上,一股味兒。她把菜用碟子蓋好,回房間洗頭洗澡。沖刷完畢後她刻意換了條裙子,塗了點香水,渾身香噴噴。
十點了,怎麽還不見人?肚子餓,還擔心,打他的電話通了,卻沒接。抱着靠墊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個時段真心沒啥好節目,等着等着就犯起迷糊,不小心眯入眼。
朦朦胧胧睡了一會,猛然咋醒。拿起手機一看,快十二點了。她從沙發跳地上,光着腳跑到落地窗邊,外面街道靜悄悄的,人影也沒個。
他明明說好大概八點半到家,怎麽到現在還沒見人?
葉子薇開始着急,翻開手機電視簿,調出領導的號碼。這個時段,打電話過去豈不是騷擾?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知道他的行蹤。
又焦又慮,從沒這麽擔憂過,怕他出事,完全沒回音怎麽辦?
回沙發坐着,心裏七上八下,電視裏有聲音傳出,她的兩耳卻只留意着外面鐵門的聲響。晚飯還沒吃,連饑餓也忘了,不斷地安慰自己,他怕是有事給耽誤了才會這樣,肯定是!
如是這般不斷地打電話不斷地擔心不斷地自我安慰,在深夜一點多,她的手機終于響了。
“小乖……”
等了一夜肚裏滿是焦急和怒氣,葉子薇完全沒留意他的聲音充滿疲憊,沖口而出就是罵:“你到底跑哪去了?一整夜都不接電話!知不知道人家會擔心?”
“我……”
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葉子薇繼續追問:“你現在在哪裏?什麽時候回家?”
秦牧陽微微嘆了口氣:“我在醫院。”
“什麽?”葉子薇被這四個字吓得跳了起身:“你受傷了?”
“沒有!沒有!”秦牧陽知道吓壞她,連聲否定:“是別人,是別人。”
幸好不是他受傷,葉子薇才松了口氣。抹了把冷汗,再定定神,有氣無力地問:“誰受傷了?”
“是……丁鈴。”
“呃?她怎麽了?”
“現在不方便,我回去再跟你說吧。”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要在醫院裏等,可能明天才回去,好了我要先挂線。”秦牧陽說完這句便匆匆切斷線。
葉子薇聽着話筒裏傳出來的“嘟嘟”聲,有剎那失神。她的老公,在醫院陪着別的女生,而她卻為了他今晚的歸家,準備了豐盛的晚餐。而且因為他的遲歸,她連晚飯也沒吃。
明知道他跟丁鈴不可能有什麽,但她的心卻隐隐泛起酸意。這一晚,她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多次,始終睡不着。直到窗外天色由暗轉光亮,她才稍稍阖上眼。只一眨眼功夫,外面便響起了開門聲。
她起身披上外套,強忍着睡意走出房間。他的黑色行李袋安靜地躺在玄關處地面,而他則坐在沙發上,頭枕着背靠,一動不動。
葉子薇拉緊衣襟,往樓下走去。他聞聲坐正,扭頭看到她揉了揉額角:“這麽早醒了?”
“我是一夜沒睡好嗎?”葉子薇快步到他身邊坐下,拉開架勢,凜起臉,打算好好盤問。
秦牧陽重新靠向沙發背,閉上眼拍拍額:“小乖我好累,先讓我歇一下。”
看他這副疲勞過度的模樣,再大的氣也生不出來。“去洗個澡吧。”她起身離開,剛邁出一步手便被拉住。
“小乖。”他的音調低沉,還帶着隐忍。“我知道你可能生氣,但是……昨天晚上,丁鈴差點被人……強`奸了。”
他說這兩個字時頗有點咬牙切齒,葉子薇一顫,停住腳步。
“丁鈴之前到酒吧跳鋼管舞,幕後其實專門有人給她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