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豹子
在孫孟璋的解釋下,孫俏才知道對面那一入夜便燈火通明的風月樓有多厲害,據說裏頭盡出美人,還分了東樓和西樓,西樓裏全是美妓、東樓則是小倌,來嵘州城的人十個有十個都想進樓中一觀,如此才覺不虛此行。
其中的生意那是吃喝嫖賭樣樣涉及,唯恐掏不空金主的錢袋子,不過他家的門檻費也确實讓普通人望而卻步。
反觀自家雲盛客棧,條件簡陋不說,又沒啥特色,一到晚上,對面倒是莺莺燕燕熱鬧得很,可來住客棧的人還咋個休息,簡直就是空虛寂寞冷啊!
“風月樓你最好別去,其餘那幾家賭坊也別贏太過了,有些賭坊的老板不講理的。”
孫俏直點頭,“明白明白,畢竟鋒芒畢露也不是啥好事兒,招人嫉妒。”
可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知道就好,”兩兄妹下了樓,孫孟璋招來一旁正掃地的陳六,“你帶二小姐去幾家賭坊走一遭。”
陳六放下掃帚,連應了兩聲,就這樣在孫孟璋的千叮萬囑下,帶着自家二姑娘出了門。
“二小姐今日是準備去大顯一番身手?”
孫俏沒想到陳六說話是還挺幽默,噗嗤一樂,“小賭怡情而已,我還不想被老板們打斷腿。”
為了節約銀子,孫俏雇了輛拉貨的驢板車,将她和陳六順道載去了城北一家頗有名氣的大賭坊。
兩人站在賭坊樓前,同時仰面看向牌匾,“點金坊”三個大字在太陽光的折射下格外迷人眼。
守在門前的除了幾名壯漢還有一位年輕的小厮,他見兩人駐足于此,趕緊上前笑眯眯說道:“二位看了許久,何不交些入門錢進來一觀?”
孫俏聽了有些疑惑,旁邊的陳六悄聲提醒:“東梁除了嵘州,其餘地方都禁賭,當朝規定,嵘州城裏凡是進賭坊者,每人每次均要交一百文賭稅,這些錢都是要直接上交官府,然後由官府上交給朝廷。”
孫俏沒想到還有這說法,嵘州城不禁賭,但也不支持賭,既然要賭,那就要先把一部分錢上交給國家。
孫俏估摸着,東梁就是想靠着嵘州這塊寶地,圈一些西蒼人的錢吧,畢竟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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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兩百文,兩人随着這名小厮進了賭坊,小厮邊走還邊說道:“見兩位面生得緊,想必是第一次來賭坊吧?”
孫俏感受着周圍熱鬧無比的氣氛,看着人們臉上或喜或悲或怒的神情,回道:“是啊,你大致與我們說下規矩呗。”
“咱們點金坊的賭具和玩法是樣樣齊全,骰子、牌九、馬吊牌,樗蒲、馬城、葉子戲,籌碼都是真金實銀,再賭大些便換成銀票,總之都是直接上桌,然後一輪一結,賠金統一由每桌的侍者分發,其餘人不得伸手再動桌上錢財。其中最簡單玩得最多的還屬骰子的大小單雙。”
說着,他已經将兩人帶到玩骰子的地方,這裏圍着的人果然是一樓裏最多的,擺了好幾張長木桌似乎都還不太夠用,桌上全是銅錢銀子和銀票,莊家搖骰開了一輪又一輪,人群裏時不時發出男人高興的歡呼聲,當然也偶爾伴有女子的嬌笑。
總之是分外嘈雜,然而這裏人似乎已經習慣了,并且還樂在其中,分外享受着。
一群賭徒的眼睛裏似乎冒着綠光,他們死死盯着莊家手下的骰盅,好似一個小小的骰盅能掌握他們的生死大權一般。
小厮之前說的那些賭具和賭法除骰子之外,孫俏幾乎沒聽明白,不過沒關系,她只玩這一種就足夠了。
小厮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又出去招呼客人了。
孫俏并沒有急着去賭,而是帶着陳六觀察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确定這裏莊家沒有出老千,這才挑了人相對較少、賠率也不高不低的一桌。
押位分為大單、大雙、小單、小雙、豹子。前四個都是一賠三,豹子則是一賠十。
莊家搖了三下骰子,笑眯眯地朝圍一圈的人說道:“來來來,買大買小買豹子,買定離手了啊!”
一桌人紛紛拿出自己的錢財,胡亂押注。
孫俏仔細辨別着剛才骰盅裏的聲音,悄悄将五兩銀子塞給身邊的陳六,低語道:“豹子。”
陳六雙手捏着五兩銀子,心中雖沒底兒,但還是在孫俏的指使下将之放在豹子的位置,一旁的兩名賭場侍者快速記下一桌人押注的情況。
這次押豹子的人依舊和往常一樣零星幾個,這一欄的銀子加起來不超過三十兩。
兩位侍者向莊家打了個手勢,表示已經全部記下,莊家這才在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慢慢打開骰盅。
周圍頓時發出一片唏噓聲,還有人捶胸頓首,後悔不已。
“三三三,豹子通殺,一賠十!”莊家的聲音依舊響亮。
“我去,壓了萬年豹子不中,無意換押一次,這次他奶奶還真出豹子!”
“我勒個黴哦……”
“氣死俺了!走走走,兜裏沒子兒了,等明兒個工錢發下來,再來碰碰運氣。”
周圍一片唉聲嘆氣,除了一兩個人發出激動的叫聲,互相抱成一團,必然就是那些個誤打誤撞中了豹子的人。
每桌的侍者這時走上前有條不紊地分發銀錢。
陳六手裏捧着一張價值五十兩的銀票,整個人輕飄飄的,像在做夢一般,想他一個月工錢八百文,每個月不吃不喝的攢,也要攢個好幾年才有這麽五十兩啊!雖然銀子并不是他的,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孫俏觀察着周圍的情況,這桌押中豹子的人加上他們一共只有六個人,她叫陳六押的五兩倒也剛好合适。
自然不能贏了一個豹子就跑路,孫俏覺着這個賭坊行事還不錯,應該沒有黑人和老千情況,所以她選擇再來幾次,當然不能全贏,得指使着陳六輸贏平均。
又賭了幾輪下來,孫俏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及時收了手。
出了賭坊,陳六還覺得自己腳踩棉花,懷裏揣着價值七十兩的銀票,像揣了一團火。
孫俏伸手拍了他一下,“我餓了,先找個地方用午飯去。”
陳六這才回過神,連連應了兩聲,問她想吃什麽。
“大魚大肉。”孫俏的回答簡單而粗暴。
陳六帶她到了這邊一家看起來有些簡陋的小酒樓,孫俏倒也不嫌棄,畢竟他們現在還是負資産,欠方家的四百兩銀子,她得盡快幫着還清了,省得到時候對他們幹點什麽時落人口舌。
草草用完飯,陳六又帶着她往下一家賭坊去,就這樣直到黃昏,兩人一共去了四家賭坊,陳六懷裏則已經揣了一百八十兩銀票,孫俏覺得是時候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孫俏還比較警覺,好在嵘州城的治安似乎不錯,也沒遇到什麽搶劫小偷之類的情況。
雲盛客棧裏,孫孟璋站在櫃臺裏,看着陳六從懷中掏出的幾張銀票,面上倒也沒有多少驚喜,反而對着孫俏道:“看來你還是挺小心的。”
“那可不,畢竟我現在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孫俏扳了扳自己的手指,将空無一文的錢袋交還給孫孟璋。
孫孟璋卻盯着眼前的幾張銀票,拿出其中一張面額最大的五十兩給了孫俏。
孫俏揚了揚眉,沒有接,只說道:“我明後兩天再去走一遭,到時候湊夠四百兩就趕緊去還給那姓方的王八羔子。”
“阿妹你……有心了。”
“嗨,這有什麽,咱們可是一家人,”孫俏雙肘子撐着櫃臺,臉上猶帶着笑,“我一定會讓咱剩下的人過上好日子。”
正巧這時,後廚的黑廚子和張大娘以及一個夥計正端着飯菜出來,聽到這話,不由都笑了。
張大娘将一大盆炖骨頭湯放在桌上,又高興又欣慰地說道:“我們二小姐真的長大了許多呢。”
黑廚子在一旁憨憨附和張大娘道:“是啊,二、姑娘、長大許、多勒。”
孫俏轉過頭朝他們笑了笑,這是她最近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可見原身被孫孟璋照料得有多不經世事,不過人本身也就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啊,雖然這裏的姑娘十五歲好像就被視作大姑娘能嫁人了。
與孫孟璋坐在桌上用晚飯,孫俏先喝了一碗蘿蔔排骨湯,刨了口飯,朝對面的孫孟璋道:“哥,咱們商量個事兒?”
孫孟璋拿着筷,眉眼溫和,伸手替她撚了嘴角的一粒飯,“你說吧。”
孫俏突然側過頭,看着對面不知什麽時候亮起的串串紅燈籠,将整條街都點亮了,“我想去風月樓瞧瞧。”
孫孟璋嘴角的笑意斂了下去,“你可知那裏面有多……多複雜嗎?”
“風月場所嘛,”孫俏拿着一根筷子在手中熟練轉了轉,“我就進去瞧瞧人家是怎麽做生意的。”
她可沒說謊,看着對面每夜車馬盈門,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去欣賞美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