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驚馬
孫俏估摸着,原身可能有傳說中的夢游症,她拍了拍自己略有些昏沉的腦袋,起身開門。
孫孟璋依舊穿着一身灰白的舊棉袍,孫俏擡頭望着他略有些清瘦的臉,疑惑。
孫孟璋說:“已經辰時了。”
孫俏轉頭看着窗外,今日是個陰雨天氣,不宜出門。
“阿妹,你沒事吧?”
聽着他依舊關切的語氣,孫俏轉回頭,朝他笑了,搖頭。
天大的煩惱于她來說只要睡一覺便好了,她也想通了,她才來這裏幾日,沒必要那麽着急,只要她足夠努力,一切都會變好的,她堅信着。
畢善交了大半年的住店費,孫孟璋也沒有說什麽,用早飯時,兄妹倆與他坐在一桌,氣氛倒是其樂融融。
吃完飯,孫孟璋打算出門時被孫俏叫住了,細問之下才知他要去幫她請修葺師傅,孫俏急忙攔住了他。
昨夜發生的事讓她現在還心有餘悸,實在不放心他一介文弱書生再出門去,畢竟方家如意賭坊出事,說到底都是她惹出來的,現在方正指不定恨死了她。方素娥害人不成,保不住今日過後就是方正親自出手了。
孫俏與他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并且與他商量了許久,兄妹倆的交談聲結束後,雲盛客棧的大門便關上了。
孫俏沒想到孫孟璋竟然會毫不猶豫的支持她做的一切決定,這點确實讓她感到意外,但同時也有被人如此信任的感動。
畢善聽到風聲,睜大眼睛看着孫俏,頗有些不可思議道:“你一介弱女子竟想開賭坊?”
孫俏白了他一眼,“大驚小怪。”
畢善在一番驚訝過後,很快鼓勵她道:“你的賭坊若是開起來,小爺就免費替你張羅。”
孫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仔細算來,我們也就認識一天時間,你個鼎鼎有名的大賭神三番兩次這麽好心幫忙,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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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俏又湊近他一點,畢善咽了咽喉嚨,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你不會是,假的吧?”
少女身上獨有的香氣撲面而來,畢善鬧了個大紅臉,他趕緊打開折扇,往自己臉上扇風。
“你……你竟然懷疑小爺,小爺不過是……不過是……”
孫俏又往他身前湊了湊,誠心逗弄,“是什麽?”
“不過是頭一次見你這麽膽大的姑娘,小爺想交你這個朋友。”畢善紅着臉,氣急敗壞說完這句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表白呢,孫俏見他這副模樣,噗嗤一樂,調侃道:“你是不是沒有過女人?”
畢善一張娃娃臉似乎更紅了一些,坐在一旁的孫孟璋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語氣帶着幾分無奈以及兩分訓.誡:“阿妹。”
孫俏見着正從後院進來的張大娘和陳六往這邊看過來,面對這兩人驚異的目光,孫俏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什麽身份,不由輕咳一聲,遠離了畢善。
畢善似乎松了一口氣,而後心底不知為何又有些失落。
直到用午飯時,他那目光時不時就往孫俏身上粘去,弄得孫俏自己渾身不自在,伸出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看啥呢!愛上本姑娘了?”
畢善急忙否認,“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小爺我可是喜歡溫柔可人的。”
孫俏哦了一聲,渾然不在意,只道:“那就趕緊吃飯,別瞎瞅瞅。”
畢善卻依舊掩藏不住他的話唠屬性,又開始叨逼叨起來:“據我所知,除了骰子骰盅,嵘州城這邊其他賭具都被官府嚴格把控,不許木匠工匠私做的。”
孫俏聽後想起什麽,神秘兮兮道:“你知道鬼市不?”
畢善眉毛一挑,“你還知道那地方?”
孫俏笑而不答。
當天下午,孫俏就帶着昨日租來的幾個奴隸出了門,畢善偏要跟着她,她想了想,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考慮,把這人帶上也好。
先将奴隸們帶回牙行,她就帶着畢善一路東問西問,找到了整個嵘州城較為出名的幾個修葺師傅,與他們說了自己的想法,便帶着他們回到自家雲盛客棧。
師傅們看了後,結合孫俏所說的那些想法,衆人認真商量了一番,整個工程大概需要耗費一月左右的時間,期間客棧最好不要住人。
孫俏聽了,只好又去牙行買了一處離客棧和後山較近的一座宅子,花了三百兩銀子,最後花錢請人打掃了一番,将客棧裏的東西全部搬了過去。
由于請的苦力多,速度快,所以天黑前,孫俏新買的院子就能住人了,這院子孫俏也是挑了許久,她自己自然是滿意的。
因為客棧不再營生,孫俏便讓陳六等人一起去院子裏伺候,工錢照舊。
院子是兩進的,孫俏和孫孟璋便住的內院,孫俏讓孫孟璋住在內院的正房裏,她自己則住到西廂房裏。而畢善身份再厲害,說到底也只是個外人,孫俏便将他安排在外院的東廂房裏住下。院子的房屋夠多,孫俏還貼心的為幾個下人安排了屋子,還是每人一間的待遇。
孫孟璋将之前用剩下的銀子還給孫俏,孫俏卻沒接,只讓他今年好好用功,缺什麽就去買,争取明年順利中舉,好讓她以後能有個靠山。畢竟這個時代,不傍上幾個有權有勢的,做生意什麽的還真有些寸步難行。不然方正為什麽每年要花一大筆銀子打點巴結地方官爺,道理都是一樣的。
而且在原身的記憶裏,他們父親還在世時,孫孟璋就在嵘州城裏的一處書院念書的,只是後來父親撒手人寰,家境一落千丈,孫孟璋不得不肩負起辛苦養家的重擔,安心照顧自己的妹妹。
最後孫孟璋在孫俏的一番勸說下,又回到了以前念書的書院,裏面的教書先生十分看好他,所以時隔好幾年,對他依舊頗為照顧,幾乎将其當作了重點培養對象,指望他明年科舉能夠給自己長臉。
日子就這樣無風無浪地過去了大半月,方家那邊不知為何最近也沒了動靜,孫俏偶爾路過如意賭坊時,便看見那邊門庭冷落,只偶爾有那麽三三兩兩的人進進出出。
期間只要清晨沒有下雨,她都會準時準點的去後山鍛煉身體,溫習拳法,整個人的身體和氣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好,整張臉出落得越發美麗。孫俏幾乎每日攬鏡自照,也不由感嘆原身的模樣生得是真的好。在原身的記憶中,孫弘盛這個父親的長相雖隽逸,但實在與‘美’這個字沾不上邊,所以孫俏猜想着,原身的容貌應是大部分随了她那從未見過面的母親。
期間唐旭偶爾會找上門,但孫俏都是避而不見,因為她不知道該與這個人說什麽,畢竟她不是原身,也不喜歡他,現在的唐旭在孫俏看來就是個麻煩。
在她自己還沒有變得足夠強大時,她不想去招惹那些麻煩,她知道自己一旦見了唐旭,方素娥那邊得到風聲後怕是又會想着法子來整她。她暫時沒時間與之周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方素娥造的孽,她全給記在賬上,等她忙過以後,會一筆筆親自找她清算。
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畢善與一個頗有名氣的人約了一場賭局,匆匆出了門。
孫俏眼瞅着客棧那邊也快要改造好了,好不容易等到更夫打完二更時,她揣上銀票後趕緊去馬廄牽了自家唯一的一匹馬,馬兒溫順地低下頭,任由她伸手撫摸自己的鬃毛,孫俏跨上馬背,獨自策馬西去。
提前到了石迷巷,巷內漆黑一片,唯有巷口處一簡陋的露天茶攤頂上四角分別懸挂着有四盞白燈籠。
茶攤的生意不好也不壞,三三兩兩的人或吃茶或小聲聊天,人沒有孫俏想象中的多,更沒有想象中熱鬧。
茶攤老板是個骨瘦如柴的老頭子,他杵着一根花紋有些奇特的木拐杖,顫顫巍巍走到孫俏馬前,仰頭看着她,語速極慢地說:“時辰未到,姑娘何不先來小攤歇個腳,吃碗茶。”
他實在太瘦了,整張臉似乎只剩下一層皮,上面還布滿密密麻麻的老年斑,牙齒幾乎脫落,所以他這笑在燈籠的映照下顯得有幾分瘆人。
孫俏還未來得及答話,胯.下的馬兒卻不知為何突然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嘶鳴,腦袋晃了又晃,不斷前後蹶蹄,非要先把自己背上的人摔下去不可。
還好孫俏反應夠快,急忙拉緊缰繩,雙腿夾緊馬背,回憶着上一世去旅游時向馴馬師學的一些安撫驚馬的方法,正要施展,不料有人比她更快。
一抹極快的寒光閃來,晃了孫俏的眼,孫俏瞳孔一縮,急忙下馬閃到一邊。
驚馬在發出幾聲無比慘烈的嘶鳴後“砰”的一聲重重倒地,孫俏還是閃得不夠快,溫熱的血濺在她臉上、身上,染紅了她唯一一件藕粉色裙衫。
她的馬死了,被人一劍殺死。
孫俏唯一看清楚的是那柄長劍劍柄挂着的劍穗,和馬的鮮血一樣紅。
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
終于,一個頭戴黑色帷帽,身穿鴉青衣袍的男人從茶攤走出,慢步至馬前,他伸手從馬的皮肉中拔出那柄染血的長劍,劍身在燈籠光下發出幽幽寒光。他随意一甩,劍身上沾染的血跡去了大半,不知他從哪裏拿出一塊方巾又對着劍身細細擦拭起來。
孫俏鼻尖盡是濃郁的血腥味,連帶着對這個陌生男人的厭惡感,令她幾欲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