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樓峥
三天兩頭在鬼門關邊緣徘徊,孫俏現在心中直想罵娘,心道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就不該逞那口舌之快。
就在她掙紮着快要呼吸不過來時,一個矮小的身影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飛快地一個跳躍間,它已經惡狠狠張口咬住了掐着孫俏脖子的那只手。它整個身子懸空,僅靠着咬合力挂在男子玉一般的手腕上。
男子吃痛,手中力道驟減,一把松開孫俏那纖細的脖頸,他另一只手抓起那咬他的畜生,大力往牆上摔去。
同一時刻,袁媽媽聽見屋內動靜快速打開門,看見屋內的情景時,吓得有些慌神。她誰也沒多看一眼,只趕緊上前去扶起捂着脖子臉色漲紅,咳嗽不已的孫俏,自個兒哎喲喲地叫着問道:“二姑娘沒事吧,可傷着哪裏沒?”
孫俏卻沒有搭理,掙脫了袁媽媽的手,她略有些踉跄地往一旁的角落走去,小心翼翼抱起叫聲已經十分虛弱的臭蛋。臭蛋整個身體在微微抽搐,孫俏也不知道它傷到哪兒了,心中着急。
她将臭蛋溫柔地抱在懷中,起身擡頭看着前面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冷着臉看過來的顧紹。
孫俏冷笑着說出一句自認生平最惡毒的話:“你這種人活該千人枕、萬人騎。”
說完她便看見顧紹一雙美豔的眼睛裏瘋狂翻湧的怒意,整張臉仿佛結了冰霜。
袁媽媽見此暗道不妙,擋在孫俏身前,伸出手硬生生接下顧紹蘊含內力的一掌。多久沒見到這個人如此暴怒的神情了,似乎已經很多年了。
顧紹在孫俏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憎惡,這讓他再度回憶起自己不堪的曾經,那樣難以啓齒的過去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魇。
孫俏不再看他,轉過身離開了屋子。
袁媽媽收回手,木着一張臉道:“你若再這樣下去,樓主亦留你不得。”
“你難道就不好奇嗎?”顧紹看着自己手腕上漸漸凝固的血液,“為什麽那個向來無欲無求的人會突然這麽在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
“那不是你我該探究的事。”袁媽媽再次警告。
顧紹無趣地打了個哈欠,一張豔若桃花的臉上有明顯的不耐煩,“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袁媽媽走之前還是提醒了一句:“別再對她動什麽歪腦筋,不然,主子會不計一切代價,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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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已至此,聽不聽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野心有時候的确會讓人成功翻身,但更多時候是身敗名裂。
整個風月樓中的人,皆是樓主手中的棋子,他們要做的只是服從。即使這人身份再特殊,也不會有任何特權。
孫俏出了風月樓雇了輛馬車,直奔石迷巷,未到時辰,鬼市還未開,孫俏只得抱着臭蛋坐在外面的露天茶攤。
茶攤的老板親自替她端來一碗清茶,顫巍巍放在她跟前的木桌上,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姑娘吃些茶吧。”
孫俏也覺有些口渴,端起那破了個缺口的碗,正要喝上兩口,不料一直在她懷中安睡的臭蛋突然睜眼,伸手打翻了茶碗,茶水濺了孫俏一身,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在安靜的夜裏,這聲音十分突兀,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孫俏無語,感覺自己每次來這裏都會發生一些倒黴的事情。
她沒有教訓臭蛋,臭蛋似乎很急躁,朝她“咿咿”叫個不停。
孫俏一句都沒聽懂,她只得安撫着臭蛋的情緒。
原本在一旁直盯着孫俏喝茶動作的茶攤老頭子不動聲色地看向孫俏懷中的那只蠱嬰,暗道真是個麻煩。
鬼市到了時辰又開了,孫俏快步進去找到之前那個賣蠱嬰的老妪,請她幫忙查看臭蛋的傷勢。她伸手抱過去看了幾眼,又将臭蛋還給孫俏,對她伸出五根褶皺蠟黃的手指頭。
“五十兩?”孫俏問着,開始解下腰間的錢袋。
“五百兩。”老妪低沉着聲音,語氣裏卻是不容讨價還價的氣勢。
就這樣,孫俏這些天去賭坊贏的銀子又盡數到了這老妪的手裏。身上只剩下最後二兩碎銀子的孫俏抱着懷中不知道剛才吃了什麽藥丸子現在又開始精神百倍的臭蛋,她真有些懷疑這老妪是不是開了天眼,知道她剛好這麽多錢,指着她的極限宰。
但今日,她還是去看了幾家賣賭具的攤鋪,其中骰子的價格是最便宜的,但是其它賭具一套的價錢卻是貴上了天。
骰子和骰盅在民間十分常見,所以并不算值錢,但是其它關于賭博的用具,正如畢善之前告訴她的那樣,整個東梁有明确規定,不允許工匠木匠私做販賣。
所以什麽都敢賣,官府又管不到這裏的鬼市占盡了市場,價格自然被無限擡高。
孫俏站在人鋪子前看了良久,目光落在那些葉子牌上,突然有了靈感。
鋪子裏的老板見她站在自己鋪前一動不動,似乎也沒有打算買的心思,不由揮手,“去去去,哪來的小丫頭,不買就別擋着爺的生意。”
孫俏懷中的臭蛋聽了,朝那攤主呲了呲牙。有了主意的孫俏突然揚起笑意,轉身離開了。
賭具鋪子的老板看着她轉身前那抹明媚笑顏,一時晃了神。
随後他啐了自己一口,暗罵:多大把年紀了,還被一小丫頭迷了眼,臊不臊!
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給人造成怎樣負擔的孫俏這時抱着臭蛋,雇了輛回去的馬車,一路上心情極好。
此時風月樓中,袁媽媽腳步略顯沉重地踏進自家主子的屋內,一路上她思索了半日說辭,最後還是決定如實告知。畢竟在樓中,若是他想,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一進屋內,袁媽媽敏銳覺察到壓抑之氣,還未等她開口,便聽見屏風後一陣響動。
一個身着霜色錦袍的男子緩步走出,他腰間的腰帶上系着一根用銀絲線編制成的繩子,打結後兩股銀絲穗子一左一右地垂了下來,右邊銀絲穗子旁還系着一塊新月形的玉佩,玉佩瑩透純淨、潔白無瑕。他整個人唯一的亮色大概就是眉間那顆血紅的朱砂痣。
他的俊美和顧紹的美豔不同,顧紹的美帶着一種妖氣甚至是攻擊性,讓人見了以後會情不自禁地将他與女子作比較。而此人這張臉更多的則是俊美,只是眉間那顆朱砂痣令他的容顏平添幾分妖嬈。
兩人的容顏都無可挑剔,每人的喜好也不盡相同,所以很難替他們的容色分出高下。
只是此刻,他那張顏如舜華的臉上一片冰冷,唇緊抿成一條線。袁媽媽吓得趕緊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如篩糠。
“你沒看好她。”
他的聲音始終帶着些靡靡慵懶,但細聽之下卻夾雜着刺骨冷冽。
袁媽媽的頭磕在地上,無法辯解,因為這的确是她的失職。
男子不再看她,從她身旁走過,帶起一陣淩冽的風,他的聲音再次響在袁媽媽耳邊,“下去自領三鞭。”
袁媽媽磕頭謝恩,風月樓的鞭子可不是那麽好受,三鞭也足以讓她一個習武之人兩日腳不能着地。主子還是那個主子,只是曾經那個無心之人如今不知怎的開始将一個女子放在了他那冰封多年的心上。
闌珊閣內,顧紹正讓侍童幫他處理着手上的傷口,藥水塗抹在他被咬得甚為嚴重的手腕上,他卻連眼皮子都未眨下,似乎不再有痛覺。
但只要他自己知道,這樣的痛根本不算什麽,他曾經受過比這更痛更恥辱的傷。
屋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侍童替自己主子包紮的手吓得一抖,和主子一同望向那踏門而入的年輕男子。
侍童沒見過此人,但他在看見此人眉心的紅痣以及腰間系着的那塊象征着尊貴身份的玉佩時,他只得撲通一聲跪地,連給自己主子包紮的事都放下了。
風月樓中的人都知道,這塊玉佩代表着什麽,即使他們這些身份低微之人從未見過此代樓主的真顏。
顧紹見到此人時,狐貍眼微微眯了眯,讓侍童關門下去,他自己則快速将手腕上的紗布纏好,起身與他對視。
他的身高略矮于此人。
這個男人就如同窗外的月光,如霜皎潔。反觀自己,淤泥中生長,早已沾染上一身污濁。
白袍男子突然一個殘影快速閃到顧紹跟前,伸出一只手直掐上他咽喉,冷道:“以前你打什麽算盤我不管,但你今日在觸及我的底線。”
他聽人禀了,顧紹就是這樣掐着他拿命護着的女人。以前的他身體殘缺什麽都不是,他也因太多無法抗拒的阻力不能與她厮守一生。可他現在明明有足以庇護她的能力,卻因一個疏忽,讓她差點……他怎能不恨。
顧紹第一次感受到眼前這個已經練成完整“娑婆七殺”男人的功力,的确比他練那些陰邪功法還要來得厲害,巨大的威壓讓他整個人動彈不得。
羨慕嫉妒還有無邊的苦澀在他心頭蔓延,他不甘心。為什麽他們身上明明有着相同的血液,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個人如今繼承了父親的一切,而他卻依舊是個見不得光的人,父親至消失前都不肯承認他的身份。
在外人眼中,他不過是風月樓中一個賣笑的男人,只是多了一個可笑的頭牌身份。
而這人呢,高高在上的風月樓樓主,掌握樓中所有人的生死,勢力甚至都蔓延到了東梁朝堂。父親将他一生中的輝煌毫不保留地留給了他,最厲害的功法,最忠心的下屬,最龐大的勢力,而他顧紹卻什麽都沒有得到。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難道就因為自己的母親身份低賤被父親所嫌,對方的母親曾身份高貴得父親所喜,所以才這樣對他嗎?
顧紹的臉色已經被掐得漸漸泛紫,但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極為艱難地開口:“樓峥……別忘了……我是你的……”
“兄長?”樓峥面帶嘲諷,“一身污穢之人也配?”
作者有話要說: 回答下:V前一般随榜一周五更啦,收藏夠了加更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