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救美
但見一個穿着紅裙的姑娘直起身子背對衆人,筆直的背影仿若一朵盛放的罂粟。
“小二,結賬!”
離她最近的一個小二将汗巾一甩到肩上搭着,笑着趕緊朝她走去,“好勒,客官,加上這碎掉的青花茶碗,攏共半吊錢。”
付了錢,孫俏抱着臭蛋,帶着兩個挑夫往門口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看向那桌之前說她說得起勁的人。
“若我真是被那厲鬼附身之人,你們今日所言皆被我盡數聽去,就不怕他日會如錢順一般下場?”
說完後,她的嘴邊還綻放出一抹微笑,那模樣就像是生怕唬不住他們似的。
衆人沒想到他們剛才談論的主角就坐在他們隔壁桌子上,被人當場抓了包,讪讪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恐懼,皆是被孫俏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給吓着的。
孫俏走出茶館,看了眼天色,剛還是晴天,現在卻突然陰了起來,似乎就要下雨了。
被人那樣議論她當然生氣,這些人整日閑得無聊,只得以這種方式打發時間,為自己平淡的生活找點樂子。但在這種事上,她還是有理智的,不會真如在自家賭坊那般撒潑,茶館裏魚龍混雜又不是她的地盤,輪不到她撒野。而且蒼蠅不叮無縫蛋,嚴格說來,她确實也算作一個孤魂野鬼,借屍還魂,這點她沒辦法否認。
她也換了個角度思考了一下,連着兩起兇案都這麽巧合,若她是別人,也定會這般揣測,只要一日沒抓到真兇,那她再怎麽解釋也是徒勞。
人啊,總是要樂觀些,不然指不定就被自己愁死了。
所以孫俏按部就班地又過了好幾日,唯一讓她欣慰的是,賭徒們似乎沒有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影響,賭坊生意越發紅火,銀子如流水一般進賬。
直到有一日晚上,她覺得賭坊裏實在鬧騰,于是便出了門準備吹吹夜風,賞賞嵘州夜景,權當散心。
哪知剛出門沒多久,便見風月樓裏走出一個女人,臉色蒼白,眼下青紫,失魂落魄。
孫俏對她記憶有些深刻,當即便認出她來,正是那日在風月樓門前為顧紹哭訴的女子,似乎被袁媽媽稱作什麽宋小姐。
她腳步虛浮,眼神空洞,直直往前走着,身後跟着一個面色焦愁、梳着雙髻的小丫鬟,每當丫鬟見她快要站不穩時,便伸出手想要去攙扶她,但每次卻被她避開,“讓你別碰我,聽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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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路經孫俏身邊時,又一個踉跄,這次她整個人完全沒有站穩,眼看就要摔下去,孫俏反應極快,伸手攬住了她的細腰,這才讓她不至于摔倒地上去。
女子擡頭看了孫俏一眼,連句謝謝都未說,扭頭走了去,唯有方才跟在她後頭的那個小丫鬟彎腰連連給孫俏道謝,然後從荷包裏摸出一張銀票塞到孫俏手裏,這才轉身緊跟着自家小姐。
孫俏捏着手上的銀票,腦海卻回憶剛才的手感,只道這人也太瘦了吧,一臉營養不良病入膏肓的模樣,莫不是個病秧子,都這樣了還想來嫖男人吶?
她又想了想第一次見到顧紹時的模樣,心下不由一陣惡寒,這姑娘身子板這麽弱,真不怕死在顧紹那床上?
正巧這時袁媽媽理了理雲鬓,拿着手絹從風月樓裏出來,擡眼一瞧便瞧見前方街道中間站着個眼熟的小姑娘正望着另一個她依舊眼熟的女子走遠。
袁媽媽心下奇怪,遂詢問了身邊一直站在外頭攬客的侍者,這才知曉了剛才發生的事,不由上前叫她:“孫二姑娘站在那兒看什麽吶?”
孫俏收回目光,看向正朝她走來,妝容衣着依舊完美的袁媽媽,語帶好奇地悄聲問道:“袁媽媽知道剛才那位小姐是何身份嗎?”
“她啊,”袁媽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名叫宋嬌,她父親是同州那邊最有名的富商,她呢一年前跟他那跑商的父親到了咱們嵘州城風月樓與人談什麽生意,恰巧那日,顧紹在臺上舞劍,被她一眼相中,砸了好些銀子贏得顧紹一晚。”
“她爹不管啊?”
袁媽媽被孫俏的話噎了聲下,随後暧昧一笑:“姑娘有所不知,有錢人家的姑娘可不比那些小門小戶的,養三五個男寵都是撐排面的事。”
孫俏恍然大悟,暗道這時代果真開放。
“聽人說你們那顧公子心氣兒不是挺高嗎,以前怎麽還同意與這病秧子春風一度啊?”
袁媽媽也習慣了孫俏語不驚人死不休,只是淡定一笑,“以前的宋小姐可不是現在這副鬼模樣,現在她是相思成疾又患了不治之症……沒多少時日了。”
孫俏聽了卻道:“那她那個富商爹還不得讓人把顧紹大卸八塊啊?”
“姑娘是有所不知,”袁媽媽耐心向她解釋,“半年前她父親便離開了嵘州城,她執意要留在此地安家,她父親也就不再管她,而且宋家子女衆多,争氣的更多,不差她這一個。”
孫俏總算是搞明白了,只道這宋小姐也是個心盲眼瞎的,遇見渣男不說,還這麽執迷不悟,現在可好了,搞得自己一無所有,連命都快要搭上了。
“她鬧這麽大,沒見着顧紹?”
“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是那麽容易見的。”
經此,孫俏對顧紹的印象又壞了幾分,朝袁媽媽寒暄了幾句,将手中那張意外得來的銀票塞入袁媽媽手裏,自個兒轉身離去。
袁媽媽捏着那張面額不小的銀票子,一時愣了會兒,直到有個美人快步從門中走至她身邊朝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袁媽媽登時回過神,幾步上前朝還未走遠的孫俏喊道:“孫二姑娘留步。”
孫俏轉回身看她,眼帶疑惑。
袁媽媽笑得越發燦爛,“媽媽我說的那些消息呀也不是什麽秘密,随便拉個風月樓的人便問得着,這麽多銀票也不能白收您的,趕巧今夜樓中群花宴熱鬧得緊,二姑娘何不進來瞧瞧,解解悶兒。”
“群花宴?”
“今夜樓中數得上名號的美人在臺上相繼獻藝,期間客官們手中均會得一朵花,若是喜歡哪位美人便将花贈于她,最後得花者多的将成為樓中又一個頭牌。”
“聽上去有些意思,袁媽媽引路吧。”
就這樣,孫俏再一次進了風月樓。
袁媽媽走在前頭,目光往某處一瞥,很快又目不斜視繼續引路。
七拐八繞下,終于到了一處大堂內,堂中裝橫華麗,紫色帷幔随風而動,脂粉香氣濃郁撲鼻。
中間巨大的金蓮臺上正歌舞升平,美人如雲,好不養眼。
但最終吸引孫俏目光的卻是那巨大金蓮臺下發生的熱鬧事。
但見那邊混亂一片,周圍的客人已經被紛紛吸引了去,将那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袁媽媽見此眉頭一蹙,面色凝重,轉身對孫俏道:“前方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我且出面看看能否解決,這裏魚龍混雜,二姑娘小心跟着我,千萬別走散被人揩了油。”
孫俏瞅了瞅周圍,大多都是些男人,不由依言拉過袁媽媽的袖子。
袁媽媽心中甚為滿意,帶着她直往熱鬧的中心點行去。周圍客人幾乎都認識袁媽媽,不由都給她面子,很自覺地為她讓出一條路來,供她直直通往裏面。
這下孫俏總算是瞧清楚了,原來是一出老掉牙的霸王硬上弓的戲碼。
但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直拉着另一個與之身高相持、蒙着面紗的美人,“好言相勸”,而他的身後還有着不少護衛模樣打扮的人,一看身份就不簡單。
那蒙着面紗的美人長發略微淩亂,額上貼了一紅色菱形花钿,露在面紗外的眉眼格外精致,一雙眼睛裏像蒙了層水霧,惹人生憐。
此時這位大美人手腕動得厲害,似乎只想掙脫這個男人的手,奈何雙方力量懸殊巨大。
周圍盡是看熱鬧的人,無一人上去阻攔調解。
袁媽媽見了趕緊上前一步,拿着手絹哎喲一聲,“這位爺,有什麽話好說好說,別吓着他了。”
那高大的男人手卻不松,橫了袁媽媽一眼,袁媽媽似乎有些忌憚此人,一時噤了聲。
孫俏正看熱鬧看得興起,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一個踉跄間,孫俏就站在了那位大美人和袁媽媽之間的位置,周圍齊刷刷的目光頓時聚在她身上,其中也包括那個高大兇悍的男人以及那位眼中含霧的美人。
狗日的!孫俏在心中大罵了句,扭頭看向人群,人們臉上表情各異,她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誰推的她。
孫俏轉回頭讪讪笑着道:“額……你們繼續,繼續,我……”
還未等她說完,便見那美人突然側頭望向了她,一雙黑瞳直直望進她的眼中,帶着幾分乞求和委屈。
孫俏整個人一僵。
正巧這時,那男人卻開了口:“喲,這小妞長得也标志,難不成是想替了他,跟爺……嘿嘿……”
不知是這話觸到了她的逆鱗還是別的什麽,只見孫俏的臉色忽地變冷,被她單手托抱在懷中的臭蛋一個跳躍間朝那男人襲去,男人急忙閃躲,孫俏飛快上前,狠狠一拳打在他胸口處,打得他暗自心驚的同時踉跄後退了一步,抓住人的手也驀地松開。
孫俏飛快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踮腳擡手橫在他脖頸上,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