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疑左都候不在京中,職務由右都候兼……

孟溁将呈着文書的錦盒放進盤中,與懷真招呼了聲,轉身出去了。

今日有大朝會,君臣皆在外朝,殿中便顯得格外寂寥。

懷真悶坐了會兒,心中實在煩亂,便起身往偏殿藏書閣去了。

她想找找前朝有關逼宮記載的書冊,提前了解一下,以備後患。

昨夜深思良久,覺得董飛銮的密報初看也有幾分可信度,就是越往深裏想越漏洞百出。

王鄭兩家為文官之首,崔盧兩姓把持着軍政,但凡一家有異動,其他人勢必會群起而攻之。

縱使魯王真有此心,又憑什麽取得其他家族的支持?

昨夜皇帝在前朝設宴,與諸王和群臣同樂,算算時辰,魯王這會應該早離京了吧?

偏殿與正殿之間有複道回廊相通,從殿內即可到達,不用受風雪之寒。

為避免圖文書冊受到熏染,藏書室內不能燃炭爐的,想必是懼寒偷懶,原本樓下把守的小黃門竟不知所蹤。

懷真輕手輕腳上了樓,皇帝的私人藏書室,裝修是極其雅致的,密不透風的厚紙窗上繪着臘梅水仙等花卉,似有暗香浮動。

閣門并未上鎖,懷真不由竊喜。

門口地板上鋪着厚實的氈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懷真輕手輕腳拉開了門,探身走了進去。

正欲回身關門時,她的身體卻微微一僵。

閣中四壁皆是高闊的書架,與天花板齊高,中間亦有兩列,密密匝匝擺放着外間罕見的孤本古籍等。

她清楚地感覺到閣中還有別人,就隐在某處的書架或屏風後。

她不知對方是敵是友,遂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左手邊的書架前輕輕走動着,狀似耐心地浏覽了一遍,抽出了自己平日看的書,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她并未按原路返回,下樓後便從正門走了出去。

“公……公主?”廊下炭盆前蹲着倆小黃門,冷不防看到她出來,驚地差點跳起來。

“見鬼了嗎?”懷真将書卷随手放在旁邊矮幾上,走過去彎腰烤手。

兩人忙跪下見禮,不知何故簌簌發抖到口不能言。

懷真淡淡瞟着他們,眼神轉向矮幾時,瞬間明白了過來。

玄色描金漆盤中,盛放的正是不久前孟溁整理好的文書盒子。

懷真忍着笑,慢條斯理地烤着手,“幫誰把風呢?孟女史嗎?”

二人吓得魂飛魄散,齊齊伏跪在地不停磕頭。

“起來!”懷真直起身,擡手示意。

兩個小黃門抖抖索索地爬起身,懷真上前一步,從他們腰間拿掉了腰牌,掃了一眼又丢了回去。

“你倆名字我記住了。外間傳聞,梁都知治下最嚴,呵,看來也是名不副實。”說罷彎腰拿起書,轉身便往殿中走去。

二人‘噗通’一聲跪下,哭求饒命。liJia

懷真剛跨過了門檻,堪堪回首道:“機會只有一次。”

兩人急忙從袖中拿出錢袋,舉過了頭頂。

懷真素手輕拂,兩只錢袋便被她卷入了袖中,“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明白嗎?”

**

孟溁回來時,懷真正趴在熏籠前打盹,她将托盤放下,走過來笑吟吟道:“公主既然困了,為何不去小憩一會兒?”

懷真打了個呵欠,含含糊糊道:“孟姐姐,真讓我好等。”說罷一把将她扯過來,和自己并肩坐下,湊到她耳畔笑嘻嘻道:“你去哪了?”

孟溁早習慣了她的毛手毛腳,任由她把腦袋擱在自己肩上,柔聲道:“我去尚書臺了,剛才邀請您,是您自己不去,這會覺得無聊了?”

懷真笑得狡黠,雙手環住她的肩,湊到她耳畔悄聲道:“那個人……是誰?”

孟溁身軀一僵,唇角的笑意也凝滞了。

懷真佯作不知,依舊親熱的攬着她,曼聲道:“我用餘光瞧見了,是你的情郎嗎?”

孟溁的臉頰騰的火熱,連耳根子也燒紅了,羞憤難耐道:“公主,莫要妄言。”

兩人算是舊相識,孟溁是盧太妃門下高徒,書香門第出身,冰清玉潔克制守禮,是盧太妃所推崇的貞淑閨媛。

“那……是什麽呢?”懷真自顧自道:“應該是個武官,我嗅到了馬氣和汗味,能輕易靠近勵政殿的武官,品階不會太低,而且,應該是羽林郎……哎呀,孟姐姐這樣的大才女,竟然會喜歡武官……”

“我、我沒有。”孟溁的臉頰漲得通紅,娟秀的武官因羞憤和恐懼漸漸扭曲。

懷真的手臂是嬌軟的,但孟溁卻覺得如同冰冷的毒蛇般,将她繞的快要喘不過氣。

論年齡和資歷,懷真根本無法和她比。她向來以為懷真只是個天真任性被寵壞的小女孩,但此刻,她卻感到令人窒悶的壓迫感。

懷真早借着親近的動作,将孟溁細細打量了一圈,發絲齊整,不見半分淩亂,簪釵耳環和出門前如出一轍,頸間肌膚明淨光潔,衣襟領口絲毫不見散亂。

所以,若說她私下和情郎幽會,簡直對她品行的巨大侮辱。

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孟溁在和誰密謀着什麽。

“哎呀,別不承認了,我又不會出賣你。”她放開孟溁,做出興趣盎然的樣子,扯着她手臂撒嬌道:“好姐姐,究竟是誰呀?我保證不向梁都知告發。”

她說着舉起右手,鄭重起誓。

孟溁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腦袋快要低到衣領去了,最終用低如蚊蚋的聲音吐出了五個字,“右都候符願。”

左都候不在京中,職務由右都候兼領。

身為勵政殿司書的孟溁,暗會負責巡防宮禁的右都候,這其中……

“我認識他。”懷真興奮地笑着,起身伸了個懶腰,“等到校場雪化了,見到他時定要好好打趣一番。”

孟溁正準備提議她小點聲,她卻已走到了殿門口,吩咐外面的小黃門準備午膳。

她應該不會察覺到什麽吧?孟溁望着懷真的背影,想着她終究只是個小女孩,對政事不過葉公好龍,真正感興趣的還是兒女私情。

**

申時,風雪漸止。

懷真在闕樓上終于等到了北宮衛士令蕭祁。

蕭祁是儒将,緋袍輕甲,溫文爾雅,與謝珺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見禮畢,他便退到半步,問道:“公主急召微臣,有何要事?”

懷真開門見山道:“符願近日有無異常?”

蕭祁頗為不解,思忖道:“公主指的是?小謝近日不在京中,他的職務便由符兄暫領,整日忙得不可開交,連私下喝酒玩鬧的時間都沒了。”

懷真目光如炬,凝視着蕭祁的臉容,肅然道:“蕭大人,當年前太子太傅蕭老先生蒙冤受難時,令尊雖是旁支,卻也受到牽連,以至仕途不順。此刻眼前有大好的立功機會,你要不要?”

蕭祁面泛狐疑,懷真不給他打斷的機會,語氣凝重道:“你掌北宮衛士,手下員吏七十二人,衛士四百七十一人。符願手下有員吏二十八人,衛士三百八十三人。單論實力他不是你的對手,但他若将左都候的部屬也結集起來,恐怕……”

她故意頓住,暗中查探蕭祁的神情。

蕭祁神色變得冷峻起來,懷真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不可能不察覺到。

“公主是說,符兄……”他頓了一下,生硬的改口道:“符願心存不軌?”

懷真道:“我只是推測,你速速讓人去查,如果符願午時四刻行蹤不明,或者去過勵政殿方向,那麽八九不離十。還有勵政殿司書孟女史,查一下她的家族是否與魯王或王家過從甚密。”

她越說越緊張,卻不得不勒令自己冷靜。未免打草驚蛇,她并未和孟溁攤牌,但願她說的是真的。萬一那人不是符願呢?可惜她并無實權,不能親自去查。

蕭祁面現惶惑,半信半疑地望着懷真。

懷真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她當然相信父皇可以處理好一切,但是萬一生變,恐怕他根本就無法離開。

“放輕松點,也許只是虛驚一場。蕭大人,你快去部署!萬一真的發現符願的異常,就看你能否争取到左都候丞①的信任,你和左都候的部衆加起來,便可壓制符願。至于符願身後還有誰,我暫且不知。”她打起精神,拍了拍蕭祁的肩道。

蕭祁不敢再耽擱,忙告辭退下。

懷真将火熱的掌心貼在冰冷的闌幹上,可還是心慌意亂難以平複。

縱使她能随意出入勵政殿,可是再往前就不行了——外朝依舊是後宮女子的禁地,比如日間舉行大朝會的德陽殿。

她擡起頭,空中陰雲密布,遠處的德陽殿巍峨壯麗,與兩邊高聳入雲的闕樓傲然挺立于朔風雪意中。

隔着三重宮門,那邊的動靜是完全聽不到的。

懷真想起了董飛銮的密報,孟溁的異常,以及——數月前元嘉的遺言。

想到辛谧,她不由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我将辛谧留給你,切記,此人可用,但不可信。她之心思飄忽如絮,我亦不可察。’

辛谧誣陷過她,但也幫過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長秋宮縱然一時失勢,但也不可小觑,所以她從未主動找過辛谧。

如果董飛銮所言非虛,那麽辛谧為何不曾給她只字片語?

回到驸馬黑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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