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休戚與共他的心思太古怪太深沉,她永……
驿館大門外車聲碌碌,駿馬嘶鳴,六名武士趨步進來,拱手向懷真施禮。
其中一人看到謝珺時,神色微喜,“左都候大人竟也在此?”
懷真回身道:“嗯?你們……哦,說起來都是秦大人的部衆,認識也不奇怪。”
她趁機抽身,拉着楊寄容道:“咱們去接阿荻吧,她看到人多,肯定不敢進來。”
而那名叫小六的侍衛則去找驿丞,準備為大家安排下榻之處。
謝珺餘光望着懷真消失的背影,心中愈發懊悔。
不僅為了方才的拘謹,也為了上回獨處時的木讷。
懷真再次進來時,就見院中數十名青袍軟甲的羽林軍分兩列站着,齊齊向她行禮。
李荻自幼養在深閨的小郡主,乍一下看到這麽多男子,頓時吓了一跳,慌忙躲到了懷真和楊寄容身後。
懷真将馬鞭插在腰帶上,笑吟吟地問候他們,眼角餘光搜索到謝珺單獨站在一邊,繃着臉,嚴肅的像是校場操練的士兵。她故意望過去,沖他眨了眨眼,他這才神色稍霁。
楊寄容和仆婢們将李荻送了進去,懷真則留下和衆人敘話,問他們此番路上見聞,得知黃炎病逝于異鄉,他們此番取道平陰,便是為了護送靈柩,這才想起方才謝珺也說過,她只激動于和他的重逢,竟忽略了這件事。
“黃公高義,功在社稷,朝廷本該好好嘉獎,讓亡靈榮歸故裏。奈何……我父皇突患重病,不能理政,如今朝局不穩,臺省相公們想必也都忙得焦頭爛額,才将此事疏忽了。無論将來局勢如何,待我回宮,定會想辦法替你們請功。”懷真懇切道。
“殿下女中豪傑,早就聲震宇內,有您這句話,黃公在九泉之下定會欣慰。”離他最近的羽林郎高聲贊道。
其他人也齊齊附和,就連謝珺身後的宋友安也探出頭,面露驚喜和贊許。
懷真扶額,無奈道:“你們可別聽信謠言,那都是外間亂傳的,”她望向另一邊的六名武士道:“內情如何,問他們就知道,我們是一道出京的。”
“殿下,您別謙虛了,臣等覺得也不算謠言,就是稍微有點誇張而已,是吧,兄弟們?”為首的昂藏漢子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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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五人紛紛笑着稱是。
懷真攤手道:“你們可都是國之棟梁,将來的朝廷精英,怎麽能……”
她想說的是怎麽能拍馬屁呢,又覺得不妥,就沒有說下去。
衆人卻被她前面的‘國之棟梁朝廷精英’激的熱血沸騰,又來了一輪更猛烈的吹捧。
如果前世的謝珺站在這裏,估計會笑死。
可惜如今他還小,而且關系也沒親密到互相開玩笑的地步。
懷真轉頭望去,見謝珺依舊站在原地,似有些好奇地看着衆人說笑。他這個人身上有種奇異的特質,似乎能随意選擇将何時自己隐藏,何時讓人注意到自己。
他身邊有個四旬上下的粗豪男子,看臉容模樣,好像是……宋友安?
那個曾在崔園為她守靈多年,後來又在謝家事敗後,偷偷于荒野中祭拜她的謝家老仆?
懷真驚喜交加,沖過去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興奮道:“原來你也是軍人?”
宋友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冷不丁看到被衆人圍着的公主跑到了自己面前,還有點不敢相信,結結巴巴道:“殿下……殿下在問末将嗎?”
謝珺也滿臉驚愕,他十四歲從軍時,父親将家将宋友安派去随侍,此後便一直跟着他。懷真怎麽可能見過?
懷真被他狐疑的目光點醒了,只得将錯就錯,問道:“你不是尚書仆射的随從嗎,何時出京的?”
宋友安忙擺手道:“殿下認錯人了,末将是護國公府家将,從來不認識尚書仆射大人。”
遠處傳來哀樂聲,謝珺道:“可能是黃公家人來接靈了,殿下千金之體,還請暫時回避。”
懷真反問道:“為何要回避?”
“臣怕您受邪祟沖撞……”謝珺小聲道。
“你信鬼神之說?”懷真瞪大了眼睛,好奇道。
據她所知,他從來不信怪力亂神之說,還常斥責百姓愚昧無知,才會被神棍所騙。
謝珺自然不信,被她這一嗆,立刻紅着臉說不出話來。
懷真此次回京,德王府贈了不少珍奇古玩金銀細軟等,似有重修兄妹之情的意思,懷真卻之不恭,就全都帶着了,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她忙吩咐人去準備些財帛,代朝廷撫恤。
**
入夜後,懷真輾轉不能眠,便披衣而起,走了出去。
李楊二女在外間,早已熟睡,懷真悄無聲息地推門出去,冷不丁看到檐下站着倆值夜的侍衛,只得又掩上門走了回去。
日間看到宋友安後,她便心神不寧。
閉上眼睛,耳畔就會響起那個蒼老卻悲憤的聲音,‘三郎父子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最後卻身首異處曝屍荒野,忠魂無處可栖。将軍府被抄,家丁仆役俱被充軍,就連、就連少夫人和孩子們都被鸩殺,實在是慘絕人寰。小縣主幾年前便已病逝,說起來也算逃過一劫。’
那些話,如鈍刀割肉,她從來不敢回想,夜不忍回想。
可今日看到了宋友安,似乎冥冥中有個聲音在提醒她,一着不慎,便會重蹈前世覆轍。
她當孤魂野鬼的那些年,是不知道時間流逝的。
只記得墓室頂上有一盞長明燈經久不滅,周圍按照星辰之圖鑲嵌着無數顆夜明珠,所以其間籠着幽藍光暈,如夢似幻。
她偶爾會從棺中出來,像将軍閱兵般一一檢視自己的陪葬品。
生前喜愛的畫卷書籍雕弓箭筒都在,還有喜歡的坐騎和親近的侍從皆做成陶俑立于甬道兩側的龛室中。諷刺的是,陶俑中竟還有蕭漪瀾。
後室放置棺椁,前室則是陪葬品,還設有卧榻書案和箱籠,以及玉雕的菜肴蔬果及酒壺茶具等。
她平素有精神時就翻書賞畫,或用意念獨自下棋,累了便躺回棺中休憩。
但她無法離開墓室,也對人世沒有太強烈的眷顧,許是死前太過虛弱,以至于連魂魄都常感疲憊衰弱。
不知過了多少年,有一日外間舉行了一場法會,她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卻在法師們的念誦聲中睡着了。
等她再醒來時,竟然換了個地方。
新宅遠比舊居豪闊,竟有三道拱券石門,應該是公主的最高規格了。
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何功績,竟然配得上這樣的禮葬?當時第一反應是莫非謝珺飛黃騰達了?抑或是兒孫出息了?總不會是崔晏那個死鬼篡位成功了吧?
然而才想到崔晏那個名字,她就在新的陪葬品中發現了一顆人頭。
盛放在精美的镂空金盒中,不知用什麽法子保存着,竟不見腐爛,蓋子是用透亮的水晶所制,上面還貼着謝珺的親筆留書。
過了一段時間後,她又經歷了一次遷葬。
兩次遷葬,一次昭示着謝珺掌權,一次昭示着落敗。
他掌權時,她就算死了也跟着沾光。
他落敗後,她就算死了也被挖出來。
究竟是政鬥失敗還是遭人陷害,懷真不得而知,只知道她的子孫後代無一幸免。
算起來,兩個孩子都是他撫養大的,可是女兒卻比他走得早,他看着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的兒子,也和他一起做了刀下鬼。
也難怪,廣莫門上高懸的那顆頭顱,眼神會那樣的悲憤痛苦。
懷真感到臉頰微涼,擡手一觸,竟摸到了滿把淚。
當年應該對他好點的,可是她也知道,她的熱情只會吓到他。
他的心思太古怪太深沉,她永遠猜不透。
而現在這個少年時的謝珺,身上慢慢也有了那個熟悉的影子,他最終也會變成她所認識的那個人嗎?
**
次日早上,侍女過來侍候懷真洗漱更衣,看到她眼睛紅彤彤的,關切道:“殿下是不是傷口痛,所以晚上沒睡好?”
懷真舒臂展腰,又恢複了一貫的明朗活潑,悄悄按了按泛疼的傷處,嘴上卻說:“早就不疼了,是我擇床睡不着,這才精神不佳。”
早飯的時候,婢女從外面進來,禀報道:“黃家來人,說想為殿下送行。”
懷真擺手道:“婉拒吧,他們家正辦喪事,何必分心多此一舉?咱們是直接回洛陽,又不進城。”
婢女又道:“左都候也派人送信,詢問殿下何時啓程,說願護送您一起回京。”
懷真心下一喜,道:“告訴他,半個時辰後。”
“小姑姑,”李荻眨巴着眼睛道:“我也想跟您一道進宮去玩。”
懷真道:“我只負責将你送到軍中,交給你父王,除非他準許,否則我也做不了主。”
李荻垮下了臉,低頭悶聲啃着糕餅。
楊寄容道:“公主,我有一事不明。”
懷真飲着杯中蜂蜜水,示意她講。
“我猜阿荻不能進宮,是怕被伯伯的政敵挾持,可是既如此,她呆在家中不是更安全嗎?”
懷真握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隐約明白了,想必是政治聯姻吧,卻又不便點破,強笑道:“應該是皇兄思女心切,正好我也要回京,便讓我順便帶阿荻出來。”
“才不會呢,”李荻長睫微垂,糯糯道:“我父王心中只有千秋基業,并沒有兒女情長。”
“瞎說,男人們都口是心非,喜歡把真實想法隐藏起來,就像我耶耶整天喊着建功立業,可我卻知道他心裏我最重要。”楊寄容揉了揉表妹的腦袋道。
懷真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對小阿荻的命運充滿了擔憂和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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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程後,因李荻情緒低落,楊寄容便棄馬坐車,去陪伴安慰了。
懷真和謝珺并辔而行,不遠不近的跟在車後。
随行衆武士則分為兩撥,一撥在車前,一撥在後面遠遠跟着。
懷真路上故意不說話,拿眼角偷偷瞟着謝珺,看他絞盡腦汁找話題卻幾次欲言又止,忍不住偷笑不已。
最終還是她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問他這次出行的感想。
他一板一眼的回答着,似乎多說一個字就能掉一顆牙似的。
懷真反思良久,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謝珺莫名其妙道:“公主何出此言?”
懷真無奈道:“當初是我給你找的這份苦差事,唉,我也沒想到竟然吃力不讨好到這種地步。聽說你們一路上波折重重,好幾次都是死裏逃生,黃公也是因鞍馬勞頓,水土不服才重病未愈。你們千裏迢迢,跋山涉水,總算回來了,我父皇卻……我心裏真的萬分抱歉。”
“我……我怎麽會怪您?”他苦笑道。
“你嘴上這麽說,看來心裏就是怪我。”懷真想起早飯時楊寄容的話,随口道:“男人最是口是心非。”
“我和他不一樣。”他像是被針紮了一樣,有些激動地喊道。
懷真心頭猛地一震,怔忪良久,澀然道:“什麽意思?”
他垂頭不語,握缰的手太過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
懷真等了會兒,見他還是沉默,瞪了他一眼後突然打馬疾奔,轉眼就越過車輛,将他抛到了後面。
她心底沸騰地厲害,甚至在猜測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想起了些什麽?不然怎麽會冒出那樣古怪的話?
前世就是這樣,每次好端端的,他便會莫名其妙地說出煞風景的話。有時候簡直比蕭漪瀾還可惡。
“殿下,殿下,您去哪裏?”前面的侍衛大喊道。
“我心裏煩,先走一步了,在前邊等着你們。”懷真回頭道。
幾人正商量着要不要追上去保護時,就見謝珺的青骢馬也奔了過來,“我說錯話惹公主生氣了,”他滿面窘迫道:“你們別擔心,我這就去道歉。”
懷真沒想到他竟追了上來,不由得勒馬緩行。
謝珺有些意外,還以為她會鬧脾氣故意甩開他呢。
“公主,”他策馬過去,鼓起勇氣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惹您傷心。”
懷真皺眉道:“我哪有傷心?”
“我知道崔世子對不起您……”
懷真錘了錘腦袋,菱荇苑那件事後,除了李晄用崔晏打趣過她,其他人可不會這麽沒眼色。
“可是,我只想讓您知道,我和他不一樣。”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頓了頓,在懷真納悶的眼神中,費勁地擠出來一句,“我絕對不會對您撒謊。”
懷真又錘了錘腦袋,有些哭笑不得,“就這?”
他眼角發紅,光潔瑩潤的額上不知不覺沁出了一層薄汗,像是內心在經歷着激烈的掙紮,看得懷真都替他難受起來。
“我這麽平易近人,你在我面前為何要緊張?”她心平氣和道:“你看,你提起崔晏我都沒生氣,你還怕什麽?”
他像是受到了鼓勵般,眼中的退縮和遲疑突然消失,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還有……我、我想知道,公主除了喜歡作畫,還喜歡什麽?”
懷真慢悠悠地晃着腿,不悅道:“我早就對作畫沒興趣了。”
他又驚又喜,追問道:“那您喜歡什麽?”
懷真側頭望着他激動熱切的樣子,困惑道:“你問這做什麽?”
“我想多了解您。”他身上那層令人看不透的堅冰不知何時消融了,臉上第一次流露出情窦初開的少年特有的羞澀,一雙水波潋滟的桃花眼溫柔地令人心頭發顫。
懷真卻有點手足無措起來,竟不敢再看他,她心中有愧,生怕有一日他想起了一切,知道她別有用心的接近他時,會不會恨她?會不會認為她玩弄了他的感情?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把他當成了故人,還是一個全新的人。
“公主,我是不是冒犯到您了?”見她轉過頭去不說話了,他意識到魯莽,連忙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啊,我在想我喜歡什麽呢!”懷真沉吟道。
他便懷着一顆熾烈堅韌卻又脆弱的心,靜靜地等着。
懷真最終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他:“那你喜歡什麽?”
“你!”他幾乎是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兩人都呆住了。
她張了張嘴,胸腔裏那顆心跳得太過劇烈,以至于連腦中似乎都有了咚咚地回聲,“喜歡我什麽?”
他面頰騰地粉熱,胸膛劇烈起伏着,不停地偷眼看她,唯恐她會生氣。可他卻半天想不出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能不顯得輕薄浪蕩。
她在民間的裝束和宮中不同,只是簡單的衣裙和鬥篷,也沒梳漂亮的發髻,更沒戴珍貴的首飾,可往人群裏一站,依舊讓人挪不開眼。
昨日在驿館的院中聽見她的聲音時,他從身到心都因為激動和狂喜而戰栗。那種帶着刺痛的奇異感覺,從發梢蔓延到了指尖。
可是大庭廣衆下,面對她熱情地問候,他卻不敢直視,因為他心裏有鬼。
他喜歡她無意識的觸碰,喜歡她絢麗的笑容,喜歡她似能穿透靈魂的眼神,喜歡她像故人般喚他三郎,喜歡她校場上的英姿,喜歡她語笑嫣然時頰邊隐現的梨渦,喜歡她躍馬彎弓時手臂上漂亮的線條,喜歡她的聰慧大方溫柔親切神秘倔強……
他喜歡她的一切的一切。
但這感情不知從何而起,在心裏越積越多,濃烈炙熱到讓他自己都心生恐懼,又哪裏敢說出來?又哪裏說的出來?
“看吧,你自己也答不上來。”懷真暗暗舒了口氣,用手背去拍他的臂膀。
他這次不僅沒躲開,還反手迅速抓住了她的手掌。
懷真輕呼了一聲,下意識去掙。
她的手那般柔軟纖小,卻可以輕易揉碎他的心。
他微微哆嗦着,緊緊握了一下,又虛虛地攏着,最終還是悄悄放開了。
懷真被她握住時,心底泛起了一陣悸動,沒想到他竟又放開了,她便有些失落起來。
是不是寂寞太久了,所以真像董飛銮說的那樣,春心蕩漾了?
作為一個過來人,和無知少年調情,是不是有點太下作了?懷真有些愧疚地想着。
她轉頭再去看時,謝珺已然恢複了往日的冷靜持重,和方才忸忸怩怩的樣子判若兩人。
“謝珺?”她試探着喚了一聲。
“嗯?”他應了一聲,問道:“公主有何吩咐?”
懷真的手剛剛伸出去,又迅速收了回來,正色道:“等到了洛陽,萬事要小心。”
他點頭道:“是。”末了又補充道:“公主別害怕,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站在您這邊。”
懷真頗為感動,忍不住提醒道:“若真到了非戰隊不可的時候,你的兄長們肯定會站在王家那一邊的。難道你要和他們作對?”
他淡淡笑了一下,神情落寞道:“我們從來都不是同路人。”
“如今的情況,你也不能和我同路。”懷真坦然道:“是我搬來了德王,有人一定恨死我了。你若執意和我同行,一定會惹禍上身。到時不僅幫不上我,還會成為累贅。”
謝珺知她說的是實話,點頭道:“公主放心,我會避嫌的。等到了前面就分開,我帶人走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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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王的營帳設在洛陽東門外三十裏處。
還沒等衆人過去,楊昌便親自帶人在路口迎候了。
楊寄容率先跳下車,歡呼着奔過去抱住了楊昌手臂。
懷真挽了李荻的手,笑着走了過去。
楊昌忙拉着女兒一起行禮參拜,待寒暄過後,懷真才問他京中形勢如何,又問他皇帝病情可有好轉。
她離開河內時便得知父皇醒轉,可具體情況卻不知道。
如今眼見楊家父女團聚其樂融融,心裏便有些失落起來。
楊昌苦笑道:“說出來您可能都不信,現在朝中魯王一派、齊王一派、德王一派,三足鼎立,互不相讓,倒是達成了一種奇怪的平衡。魯王實力最強,齊王在底層官員和士人中名望最高,可德王是正統。有他在一日,無論魯王還是齊王都不敢輕舉妄動。陛下仍在溫德殿養病,雖然清醒了,可誰都不見。”
“聽王爺說,陛下時常念叨公主,”楊昌身後的副将笑吟吟道:“如今公主總算回來了,陛下聽到了一定開心。”
懷真一聽這話歸心似箭,當即便和衆人作別,帶着六名随從徑直回城去了。
等到了建春門外,他們剛下馬,就看到有宮車迎候。
勵政殿都知梁會帶着幾名小黃門上來施禮,激動道:“公主可算回來了,快跟老臣去見陛下吧!”
懷真扶住他手臂問道:“父皇好些了嗎?”
梁會笑道:“托您的福,好多了。”
懷真正準備回頭和随從們告別,轉頭卻發現六人早不見了蹤影,想着他們應該是去找秦默複命了,倒也算機靈。
梁會親自駕車,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說着她的那些英勇事跡。
懷真難為情道:“怎麽誰都知道了?”
城中氣氛頗為詭異,街市上沒了往日的繁華,倒是多了好些巡邏的甲兵,處處都透着緊張的氣氛。
她也想過這或許是個圈套,可是她別無選擇。
無論她做過什麽,去過哪裏,最終都是要回到宮裏去見父皇的。
溫德殿外的重重甲兵撤去了,只有值守的羽林衛,看到她過來時,都不由得投來敬佩的目光。
梁會将懷真送到殿外,便有女官帶着宮女出來接住,帶她進殿去了。懷真記得,正是父皇中風那日,她來溫德殿時迎接她的人。
近鄉情怯,她邁入大殿後,心中突然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她本來想問些什麽,最終還是決定親眼去看。
還未走到寝殿,懷真突然聽到一個含含糊糊的聲音在喚她,“泱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