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刨出根肋骨後,林冬和唐喆學立刻聯系了局裏,召喚痕檢法醫出現場。歷經近四小時的挖掘,一具被植物根脈裹纏的遺骸終得重見天日——這麽說也不算很準确,剛過淩晨三點,離日出還有點時間。

以往人跡罕至的山坳裏,現在是人頭攢動,發電機隆隆作響,探燈照亮警戒帶內外。狗子們在車裏睡覺,林冬和唐喆學依然堅守挖掘現場,生怕錯過第一手線索。後續的挖掘工作由技術人員完成,根據祈銘的初檢判斷,遺骸為男性,年齡在六十至六十五之間,身高等細節基本符合高勝的體貌特征。

“能看出死因麽?”蹲在挖掘遺骸的坑邊,唐喆學問高仁。

“目前來看,骨骼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嗯……”高仁呲牙咧嘴的撐着蹲木的腿站起身,緩過口氣轉頭看向祈銘,“師父,您覺着呢?”

祈銘搖搖頭。除去殘留的部分軟組織,遺骸已接近完全白骨化,遍布菌斑,食腐昆蟲活躍,死亡時間初步判定在一年左右。死因從外觀上看并不明确,沒有銳器刺、割、切等造成的骨損傷,也沒有鈍器打擊造成的骨折。

“可能是窒息而死。”

鑒證老大杜海威的聲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目光彙聚,就看他用鑷子從遺骸頭部下方的土層裏夾出一片破碎而肮髒的東西,謹慎舉起:“這是可降解塑料袋,基于發現的位置,我考慮,可能是兇手用塑料袋捂死死者,掩埋屍體時沒有解下。”

蹲在坑尾的林冬起身走到坑頭,借着光源仔細觀察了一番杜海威手中的證物,認可道:“根據我們的調查,以往都是高勝幫顧黎處理屍體,等他自己處理屍體的時候,沒經驗,只能連‘兇器’一并掩埋。”

“從接近白骨化的遺骸上尋找窒息死亡的證據很難,不過……”祈銘垂手指向還有部分埋在土中的指骨,“如果是用塑料袋捂死死者的行兇手段,那麽死者必定會因缺氧窒息而劇烈掙紮反抗,所以,甲縫裏極有可能殘留兇手的DNA。”

唐喆學接下話:“同時他也抓傷了自己,所以在車後備箱裏遺留了血跡。”

祈銘确認:“是的,窒息的過程非常痛苦,他極有可能抓傷自己的手臂或者胸口。”

“好,辛苦你們了,麻煩回去盡快出報告。”

站直身體,林冬解下摘下沾滿泥土的無紡布防護服,回手交給站在一旁的警員,喊唐喆學一起去警戒線外抽煙。熬了大半宿,終于能歇歇氣了。

警戒帶外,羅家楠正和大半夜被叫起來的村幹部詢問情況。村幹部打從被叫來就一臉懵逼,這會接過唐喆學遞來的煙,點上呼出一口皺眉道:“我也不知道那玩意是哪來的,我們村兒沒人失蹤,再說這片兒靠着水源保護地,之前不允許私人承包,要沒開發商來建療養院,水泥路都沒錢修。”

又詢問了些常規問題,羅家楠把村幹部打發走,轉頭問林冬:“林隊,你确認,那是高勝的遺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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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找到它的?”林冬淡笑,“靠做夢夢見?”

“嘿,我一直以為你那腦子構造和我的不一樣呢。”

羅家楠随口開了句玩笑。即便林冬認定這具纏滿植物根脈的屍骨就是高勝,可在出DNA結果之前,只能當做無名屍骨來看待,重案的必須出現場。不能無緣無故搶懸案組的案子,起碼沖和唐喆學的交情他就不能搶。

至于別的部門,那可難說了。搶案子分明搶和暗搶:明搶是林冬那樣,串并案件,事實明确理由充足,咔嚓給人手頭的案子切過來;暗搶是偵破案件過程中發現了其他犯罪行為,比如排查兇殺案嫌疑人落腳點時撞上吸販毒的,羅家楠順手就給抄了,審結之前也不說跟緝毒處通個氣兒。為這莊羽也沒少找他的茬兒,兩邊針尖對麥芒,不在會議室裏動手純粹是給局長面子。

不能說是自私,畢竟多一個部門摻和多一份累贅,多一個領導多一個婆婆。只是摩擦一旦發生,還得領導出面和稀泥。局長大人方岳坤抱怨說,本以為孩子幼兒園畢業後不用再受替人擦屁股的累了,現在是恨不能天天抱着衛生紙睡覺。

羅家楠不以為然,說當領導幹嘛使的,不就是替底下人扛雷麽?結果這話傳到重案老大陳飛那,勒令他上樓頂抱着避雷針拍張合照挂辦公室裏,意在提醒他将來也是要扛雷的。

聽着唐喆學和羅家楠在旁邊吐槽領導,林冬回身凝望燈火通明的挖掘現場,默默的嘆了口氣。屍體找到了,可目前證據鏈裏還缺少重要的一環——顧黎是怎麽和高勝搭上的?高勝又為何如此信賴顧黎,不但為他處理“難題”,還将大額資金交與對方進行投資?微信聊天記錄裏沒有明顯的情感交流,他們之間既無友情又無親情,更罔提愛情,那麽……

手機在兜裏震了起來,林冬接起,就聽秧客麟急促的聲音自聽耳機中傳出:“林隊!剛顧黎用手機APP訂了早晨八點去上海的高鐵票!還訂了張後天從浦東機場飛法蘭克福的機票!”

——他要逃?

眉心一蹙,林冬擡眼望向療養院的方向,只見黑漆漆的別墅群中,獨有一扇窗戶透出亮光,窗邊影影綽綽的立着個黑影——那是常子言的房間,原來他一直凝望着這個位置是有原因的,他給顧黎通風報信了!

“二吉!上車!去高鐵站!”

來不及考慮手頭的證據是否足夠羁押顧黎,林冬快步奔向停車的位置。

倉促出逃的顧黎并不狼狽,衣裝得體,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在候車大廳裏被攔下盤查身份時,他從容應對。然而眼裏的慌亂是無法掩飾的,看的出來,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在警方的監控之下。

出示過證件表明來意,唐喆學和林冬将他帶上車。來的倉促,沒帶富裕的人手,好在後座上有兩只狗子,一左一右,給顧黎擠在中間。左邊那只長得像狼,右邊那只金毛體型彪悍,看着都是分分鐘能給人撕了的主,夾在它們之間,顧黎大氣也不敢喘。

這待遇,史無前例。

一路上林冬不停的給祈銘發消息,催促對方盡快出屍骨上殘留的他人DNA結果。沒有羁押手續,針對顧黎的留置盤查時限只有二十四小時,最長也不能超過四十八小時。雖然放了他還可以繼續監視,但對于林冬來說,已經到手的嫌疑人再放出去顯然有辱專業性,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另外讓他感覺窩心的是,自己輕敵了,沒想到智商才六十的常子言還能被顧黎利用——一個活的了望哨,随時監控藏屍地情況。

來不及送吉吉回家了,唐喆學只好先把狗子帶進辦公室。吉吉曾是一起入室搶劫案的證狗,被他收養之前在局裏待過段時間,因着通人性又乖巧,大家都很喜歡它。聽說吉吉又來了,前來撸狗的人絡繹不絕,很快唐喆學的辦公桌上就堆了一堆從食堂刷來的牛肉幹。

熬了一天一夜,別說今天的早飯,昨天晚飯都沒吃,唐喆學眼下是饑腸辘辘,這馬上又要審人沒功夫吃飯,不得已順了包同事買給吉吉的牛肉幹。忙起來三餐不定是常态,抓功夫能吃一口是一口,進審訊室之前,他給林冬嘴裏塞了兩塊牛肉幹。趕巧重案組苗紅從隔壁審訊室出來,正看見唐喆學往林冬嘴裏塞吃的,當即沖他倆笑得意味深長。

林冬耳根一紅,低頭推門進屋。顧黎安安穩穩的坐着,聽見門響,還轉頭沖林冬颌首致意。林冬把相關案件卷宗往桌上一拍,厚厚一摞,發出的聲響頗有分量。

“顧先生,你好,我再自我介紹一次,我姓林,是市局懸案組負責人,這是我搭檔,唐警官。”林冬并未坐到審訊桌後面,而是倚在桌邊,反手撐住桌面,以一種掌控全局的放松姿态面對顧黎,“根據我們的調查,你對朱彬、張菲還有高勝的失蹤,應該付相應的法律責任,今天請你來配合調查,我希望你如實交代,争取一個好的認罪态度。”

證據鏈不完整,那就打心理戰,先發制人。

低頭摘去褲子上沾的一根狗毛,顧黎擡眼看看他,又看看負責記錄的唐喆學,輕笑一聲說:“我沒什麽好交代的,他們是失蹤又不是死了,和我有什麽關系?”

心裏暗嘆對方的精明,面上林冬依舊穩如泰山:“高勝死了,我們挖掘到了他的骸骨,你不是已經從常子言那得到消息了麽?”

“那傻孩子懂什麽,他就是依賴我罷了,沒事兒老愛給我打電話。”顧黎故作無所謂狀。

“是,他雖然不聰明,但很聽你的話,畢竟——”林冬故意拉了個長音,随即往前微微探過身,“你才是他的親生父親。”

顧黎的眼角抽搐了一瞬。現在他知道警方的調查有多深入了,在那無人知曉的隐秘角落裏,他親手藏下的秘密也被挖掘了出來。

那麽,還有什麽是警方不知道的呢?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二休息一天,周三繼續更新,周四要入V,到時候萬字大肥章,容我功夫好好寫寫【并不想水字數啊啊啊啊啊啊啊】拜托各位小天使周四都幫忙訂閱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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