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後的紀念

5月3號，一早歌涼開着自己的紅色敞篷車去接夢雪，記得那天夢雪是這樣說的，第三年了，一切很快就有結論。也該同那段記憶告別了。她想，是的，她也要同那段痛苦的記憶告別了，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妹用另一種方式活着，她要感謝老天，終于她們被遺棄的孩子也能被眷顧。 成都的天空向來都陰沉沉的，今天竟然下起了蒙蒙細雨。墓地裏一片霧蒙蒙的感覺。遠遠的看到有人站在墓碑前。 夢雪沒有撐傘，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每一年，她都會給自己點一炷香，那樣才不會忘記那種痛楚，從心底開始被撕裂的痛。在查到自己的死因竟然與歐陽俊傑有關時，她才明了，那些能有言明的痛，都不是最痛的。 歐陽俊傑早早的來到墓園，一束紅玫瑰輕輕的放在柳煙的墓碑前。他記得，柳煙最喜歡的是玫瑰，火紅的玫瑰。可是他卻不知道，柳煙喜歡紅玫瑰的原因是，他送她的第一束花就是紅玫瑰。聽到就腳步聲靠近，他急忙轉身，準備離開。 歌涼眼尖的認出歐陽俊傑的背影，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真的不怕嗎？竟然還敢來看柳煙：“歐陽俊傑！把你的玫瑰拿走。煙兒姐姐不需要你的憐憫！”若不是夢雪拉着，她會忍不住沖上去狠狠得揍他一頓。一想到是他讓人開車撞死柳煙的，她就忍不住要暴走。 歐陽頓住了身形，他有些艱難的回頭。當初的事，他知道自己錯了，他沒有想過會殺了煙兒，所以一直在忏悔，一直都在。可是，再怎樣忏悔，也已經沒有用了。何況，若不是當時煙兒闖了紅燈，也不會那麽順利的讓自己的計劃實現。 夢雪冷冷的看着歐陽，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示意這歐陽離開。 歐陽看到夢雪的時候微微一愣，最終他還是站在了那裏，沒有離開，只是站在那裏，弱弱的呢喃：“這不關我的事，真的。我，我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小，小雪，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要傷害她。” 夢雪愣愣的站在那裏，雪紡的藍色裙子被細雨打濕，貼在身上。微風過處，微微的冷。沒有想要傷害嗎？真的嗎？可惜，你要我怎麽相信？該怎麽相信？拿什麽來相信？即便如此，她依然表現得焦急：“歐陽，你快走，快走！有什麽以後在說，我抱不住歌涼了。” 歐陽見狀急急忙忙的離開。在那一刻，他恍惚間想起了大學那會兒。那件事的起因已經不記得，唯一記得的是那一天，也下着細雨，柳煙一襲藍衣，也是這樣緊緊的抱着暴走的歌涼，叫自己快些離開。他跌跌撞撞的跑開，想當初那樣狼狽。雨傘合适呗自己扔掉的，他已經不記得。 歌涼見對方跑遠，才停止了掙紮，眼角媚笑，仿佛等待誇獎的貓咪：“吶，雪兒，我的演技好吧！哈哈！”一點沒有了方才的彪悍和憤怒。 夢雪淡笑着點頭，這一幕，怕是再也不會從歐陽的腦海裏消失了。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卑劣，不斷的重複曾經的片段，不容他忘記。一開始她就知道歐陽會來，如同那兩年一樣的時間。所以才如此精細的設計。 歌涼看着夢雪，看着她眼中流露的悲傷。她伸手給她擦掉臉上的痕跡，那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滴的痕跡。心底莫名的痛了，很痛。當初的煙兒姐姐有多愛那個男人，再沒有人比自己清楚了。那兩年，她們快速的成長為商業間諜，原因是為了幫歐陽維持那個搖搖欲墜的華天。那時候，柳煙放棄的是自己的前途，被迫拉向黑暗，再沒有光明可言。 夢雪嘴角淡淡的笑緩緩彎腰，拾起那一束火紅的玫瑰，在雨幕中唯一鮮豔的紅，放在鼻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香，好醉人。呵呵！”說完一把将玫瑰扔了好遠。就如同歌涼說的，她不需要，再也不需要了。那樣的紅色，如同當時她車禍時滿地的血跡，那樣的灼熱。吸走了她唯一的熱度。 歌涼靜靜的站在她身旁，安靜的看着墓碑。她不知道夢雪的心情，沒有人能明白，看着自己的墓碑，面對将自己弄死的人，那樣的隐忍，她覺得她會瘋掉的，一定會瘋掉的。 夢雪淡淡的笑着，将剛剛兩人賣力演出揉壞了的百合，輕輕的理順，慢慢的放到墓碑上：“歌涼，你知道嗎？我給自己上了兩次墓了。我吧這個墓地當做這個身體主人的墓地。呵呵，等這些事完成了，我也應該給她立個衣冠冢，讓她魂有所依。” 她說這些的時候是那樣的淡漠，卻又像在極力的隐忍，極力的壓着自己心底的傷口。 歌涼看得有些不忍，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在煙兒重生的時候，也遺忘了一切。沒有被人如此的傷害。當信仰被撕裂，希望被焚毀，該如何去彌留？還記得曾經，煙兒說，她想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愛自己的老公，和可愛的孩子。因為是孤兒，才會比任何人都渴望溫暖，渴望家，渴望愛。 夢雪輕輕抱着歌涼，幫她擦掉了無意中留下的眼淚：“歌涼，不難過的，真的不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你看，雨停了。” 歌涼擡頭，雨真的停了，墓園霧蒙蒙的。臉頰上有絲絲涼意，一伸手，原來自己哭了。 李雨聲和淩雲緩緩的靠近，他們沒有撐傘，身上也沒有濕潤的痕跡，想來才到這裏。 淩雲站在夢雪的身後，看着她被淋濕的樣子微微皺眉。順手将自己的西裝脫下，罩在夢雪身上：“雪兒，你怎麽這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初夏容易感冒。”一邊說，一邊伸手将夢雪摟在懷裏。 李雨聲則将外套罩在歌涼身上，在煙兒的墓碑前，如果自己不照顧好歌涼，她會難受的吧！從小她就把歌涼當自己的妹妹，那麽在意，那樣照顧。沒有溫柔的言語，沒有更多的關心。 歌涼淡笑着看了眼李雨聲，臉上有一抹可疑的潮紅。 夢雪在淩雲懷裏，難得的沒有掙紮。她看着小女兒姿态的歌涼淡淡好笑。原來自己不在的兩年，這兩個冤家還是沒有一點進步呢！這一次，自己一定要撮合他們。 淩雲随着夢雪的眼光看去，了然的一笑。雨聲還真是個木頭。柳煙已經離開兩年，他也給有自己的生活和愛情了。 李雨聲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自己的Boss和夢雪算計上了。他緩緩的走到墓碑前，一臉凝重，一束百合輕輕的放在墓碑前：煙兒，我來看你了。煙兒，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歌涼上前，緊緊的握着李雨聲的手，淡淡的開口：“我會陪着你，一起給煙兒姐姐報仇的。一定！” 李雨聲微微一笑，這是柳煙離開後，他第一次笑。有一些怪異，咧嘴的弧度有些僵硬。 歌涼絲毫沒有介意，反而緊緊的擁抱李雨聲。 夢雪聳了聳肩，這幅畫面多多少少有些怪異，纖瘦的女子，緊緊的擁抱身旁的大塊頭，怎麽看，怎麽好笑。結果她還沒有笑出聲，一個噴嚏就打了出來。 李雨聲微微一怔，別扭的推開歌涼，又恢複了冷冷的面孔。 淩雲從李雨聲手裏拿了車鑰匙，拽着夢雪離開，準備帶夢雪去看醫生：“歌涼，照顧好雨聲。你們好好陪陪柳煙吧！快三年了。” 夢雪被淩雲帶着離開，畢竟她認為在淩雲看來，她出現在這裏只是因為陪歌涼。她也想留點空間給兩個人。風一吹，她緊緊的咬牙，微微顫抖。 淩雲發覺掌中的小手不斷的顫抖，一把将夢雪打橫抱起，快步的往山下走去：“雪兒，再忍一下，馬上就不冷了。”他不斷的加快速度，只差跑起來了。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差點把夢雪扔了出去。 夢雪本能的抱緊淩雲的脖子，剛剛的一下，她被吓了一跳：“淩雲，你慢點，慢點！” 淩雲淡淡的一笑，這樣被夢雪依賴的感覺很好，沒有那種莫名的生疏感。把夢雪放到車上，立刻打開了空調：“雪兒，你要是再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就将你早早的綁在身旁。”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帶着點威脅的口氣。 夢雪臉上微微泛紅，面對這樣的溫柔和暧昧，她又怎麽會沒有一絲的心動。雖然明明知道，他在意的是這個身體的主人，跟自己沒有一絲關系。 看着他英俊的側臉，夢雪有些不安，如果他知道他愛的人已經死了，一定很難過吧！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知道，他是真的很愛很愛譚夢雪。這個認知讓自己羨慕到有些嫉妒。 淩雲并不知道她的想法，認真的開始。紅燈的時候，他會伸手摸一摸夢雪的額頭，深怕她發高燒。他心底也微微納悶，在看了歌涼給的資料，心底的想法越來越明确，雖然這樣的想法很不科學。 他确信身邊的這個人并不是自己的夢雪，可仍然忍不住關心她。看到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自己會心痛；看着她難過，自己會不安；看着她站在歐陽身邊，自己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