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幾個學生打着大阿哥和太子的旗號斂財不少, 還送了貴重的字畫和擺件送去給明珠和索額圖,皇帝不清楚這兩人究竟是不是知情。

他想了想,就分別讓人告知了太子和大阿哥。

然後太子很快回信, 要求皇帝嚴懲不貸,絕不能姑息!若是索額圖也牽涉在內,也得嚴懲才是。哪怕不知情, 因為沒發現學生的圖謀不軌, 索額圖也得親自來請罪才是。

大阿哥的回信要慢一點,态度卻截然不同。

他是為明珠求情了,只覺得明珠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畢竟明珠又不缺這點字畫和擺件,是因為學生送的,只以為是學生的一片心, 這才留下的, 根本不可能跟學生同流合污。

皇帝看完信後挑了挑眉,覺得太子對索額圖未免有些太冷漠了一點,又感覺大阿哥過于護短, 心裏都不大滿意。

正巧四阿哥過來, 他就随口說了此事:“老四你來說說, 該如何做才好?”

四阿哥沉吟片刻才答道:“皇阿瑪, 兒臣認為大哥說得對。依照明珠和索額圖兩位大臣如今的身份地位,實在很不必因為收下學生這點禮物而跟他們同流合污。”

皇帝沒想到四阿哥贊同的居然是大阿哥, 又聽他說道:“前提是兩位大臣确實不知情, 送去的也确實只是普通的字畫和擺件。”

這話讓皇帝的神色頗有些耐人尋味:“老四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他似乎只是随口問, 然後就放下了, 開始說起後邊的行程來:“朕打算把莊晨帶上, 他對後面的堤壩也頗為熟悉, 河床泥沙的事解決得也不錯, 讓他過去指點一下其它地方。”

四阿哥就應了,出去的時候也不知道皇帝究竟對他的回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他走後,皇帝對着李德全倒是笑笑道:“老四比老大和太子要年輕,腦瓜子卻是挺靈活的。”

皇帝剛開始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明珠和索額圖究竟知不知情上面,就連大阿哥和太子也是如此。

要證明兩人究竟知不知情,卻是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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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阿哥卻給了另外一個思路,那幾個學生送的字畫和擺件裏面會不會藏着別的東西?

若是有,證明兩人顯然是知情的,若是沒有,那就說明兩人是清白無辜的了。

這卻是個簡單又快速辨別的法子,皇帝回頭就讓暗衛去查了。

哪怕裏面真有東西被弄出來了,還是會留下蛛絲馬跡,對暗衛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只是幾天後皇帝接到暗衛的回複,并沒有發現字畫和擺件的不妥之處。

然而懷疑的種子已經埋在皇帝心裏,就讓暗衛留下,作為眼線盯着兩人了。

太子和大阿哥等了好幾天,沒等來皇帝的處罰,這才暗地裏松口氣,顯然明珠和索額圖确實是不知情的。

幾個學生則是被抓起來交給大理寺審問,不過幾天就都病死在獄中,這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四阿哥聽聞幾個學生死在牢獄當中,并沒有太意外。

哪怕明珠和索額圖是真的無辜,自己幾個學生做出這樣的事來,還要反複被問話,誰知道學生會不會知道點什麽,透露出他們見不得光的事來。

只有死人才會守住秘密,幾個學生根本就不可能走出牢獄。

再者皇帝也有點息事寧人的意思,不想讓這幾個學生借着明珠和索額圖牽扯到大阿哥和太子身上,于是這個案子只能匆匆結束。

耿奕因為在船上,隐約知道這件事,發現四阿哥的表情是越發嚴肅,也更難看出情緒來了。

估計皇帝這一手讓四阿哥有了危機感,對自己的表情管理是又上了一個臺階。

連耿奕自認是眼睛厲害的人,跟四阿哥相處久了都要分辨不出來,更別提是其他人了。

唯獨她最佩服的是蘇培盛,四阿哥面無表情的臉,一個眼神過去,這位蘇伴伴就明白四阿哥要做什麽,這哪裏是看的功夫厲害,簡直是四阿哥肚子裏的蛔蟲啊!

耿奕是甘拜下風,猜不出來就索性直接問了。

“爺,那位莊大人也跟着上船來了?”

四阿哥點頭道:“是,皇阿瑪有意讓他去各地教導如何清除河沙的做法。”

耿奕眨眨眼,看來這位莊晨升官是必然的了,可能都不用等兩年,而是直接上船來一并回京去當差的。

這時候蘇培盛帶着十三阿哥身邊的丫鬟過來,丫鬟面上帶着焦急道:“四阿哥,十三阿哥有些不妥。”

四阿哥連忙皺眉道:“小十三怎麽了?身體不适你怎麽不趕緊請太醫?”

丫鬟連忙告罪道:“十三阿哥看着就是暈船的樣子,躺了幾天休息後反而面色越發差了,卻怕耽誤視察的事,就一直讓奴婢等瞞着不說。”

但是剛才十三阿哥吃了點東西就感覺肚子難受,她察覺不對勁,覺得不是簡單的暈船,知道十三阿哥不想驚動皇帝,就趕緊過來找四阿哥了。

四阿哥一聽就要過去看十三阿哥,耿奕連忙起身道:“爺,妾也想過去看看。”

他點點頭就帶上耿奕,另外一邊還是讓蘇培盛請太醫過來看看十三阿哥。

四阿哥走得很快,耿奕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兩人住得不遠,他走了一會就進了十三阿哥那邊的院子。

十三阿哥擡頭看見四阿哥和身後的耿奕,另外還有自己的丫鬟在,就清楚四阿哥必然知道了,頓時苦笑道:“我是感覺沒什麽事,可能就是有點暈船。”

耿奕卻看見很久沒出現的紅光突然在十三阿哥的腦袋上轉了一圈,又在肚子上轉了一圈才消失不見。

這提示是越發迷了,也是越發難猜了,她看着十三阿哥的腦袋和肚子,皺眉回想起各種症狀來:“看十三阿哥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難受了?”

四阿哥趕緊上前坐在十三阿哥身邊,也是問道:“肚子哪裏難受,疼嗎?”

十三阿哥搖頭道:“不疼,四哥別擔心,我就是感覺肚子有點脹脹的。”

耿奕看着他若有所思:“十三阿哥是不是夜裏不容易入睡,睡着後卻總做夢還老驚醒過來?”

聞言,十三阿哥連連點頭道:“對,正是如此。小嫂子都沒把脈,光看就看出來了嗎?”

耿奕搖搖頭,只是想着紅光轉悠的地方,如果就是肚子的問題,哪裏會跑到腦袋上轉悠。

兩者必然有聯系,果真是如此。

沒等她回話,太醫就匆忙過來,就連皇帝都驚動了,一并過來問道:“小十三身體不适怎麽不說?太醫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太醫給十三阿哥把脈後道:“舌苔顏色淡又薄,脈象細且無力,頭暈腹脹,夜裏難眠,該是心脾兩虛才是。”

在耿奕看來就是十三阿哥睡眠不足引起了頭暈目眩,然後就吃不下,渾身無力,難受得夜裏又睡不好,于是惡性循環,身子骨就越發弱了起來,開始腹脹和更加疲倦不堪了。

人在難受的時候,身體第一個反應最明顯的就是腸胃。

幸好伺候的丫鬟警惕,不然就按照十三阿哥這樣下去,就不是腹脹難眠那麽簡單了。

皇帝皺着眉頭狠狠說了十三阿哥幾句,見他耷拉着腦袋難受的樣子又不忍心就道:“好好養着,延遲幾天再出發。”

十三阿哥原本就怕耽誤事才不敢說,到頭來還是耽誤皇帝巡查的事了,頓時十分內疚。

皇帝就摸着他的腦袋道:“巡查晚幾天怕什麽,堤壩又不會長腳跑了,你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他說完有點擔心,覺得要不把十三阿哥徹底留在這裏好好養病,好了之後再跟上來也好,直接回京也行。

十三阿哥看出皇帝的想法,一把抱住皇帝的胳膊道:“皇阿瑪,兒臣想跟着一起去,過兩天兒臣就能好了。”

他眼巴巴看着皇帝,皇帝也不太放心真的把十三阿哥留下,于是就勉強點頭道:“那你好好聽太醫的話喝藥,別因為苦不肯喝了。”

十三阿哥苦着臉,他是真的不想喝藥。

不過看太醫的意思,不喝藥就好是不可能的事,他只能蔫蔫地點頭答應下來。

十三阿哥喝了幾天湯藥,感覺舌頭苦得都嘗不出別的味道來了,身體才算慢慢好了起來。

他晚上也能睡着了,白天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好,就是每天喝白粥都帶着湯藥的苦味,別提多難受了。

皇帝不放心,還是讓十三阿哥多養幾天,也就多喝幾天湯藥之後,确認真的沒問題了,這才繼續出發的。

然而十三阿哥是好起來了,吃東西卻依舊沒什麽胃口,舌尖隐約還是湯藥那股苦澀的味道。

四阿哥為此有點着急,跟着都要吃不下了。

耿奕知道十三阿哥吃藥後舌頭是有點受罪,得吃點有滋味的東西才行,但是禦廚哪裏敢讓剛病好的十三阿哥吃這些,還是以清淡為主,還是淡而無味的那種清淡,那必然叫人更加吃不進去。

她就琢磨了幾個菜方,讓禦廚試着做,先叫四阿哥吃起來:“爺先嘗嘗,要是味道好就讓太醫看看,若是沒問題叫十三阿哥也吃一吃。”

四阿哥一聽這才肯好好吃飯了,耿奕讓人做的是一道山藥羊肉湯,還有一道靈草鴨子。

這兩道都是養血安神的藥膳,對四阿哥的身體好,對十三阿哥也适合。

山藥羊肉湯做法簡單,先把羊肉炒過後再炖煮,放入蔥姜蒜和料酒等等去掉了膻味,炖得差不多再放山藥,山藥就有羊肉的香味,吃着又能解膩。

靈草鴨子的話,靈草是一種藥草,帶着甘甜的香氣,塞進鴨的肚子裏面一起煮,鴨肉裏也帶着若隐若現的靈草香味了。

胡嬷嬷去廚房提着兩道菜過來,一路上都能聞到香味。

她這才放下适合把菜式拿出來,外頭的如玉就問道:“十三阿哥?”

四阿哥一聽就擡起頭來,見十三阿哥探頭探腦的樣子不由好笑:“十三弟來了,怎麽不進來?”

十三阿哥有點不好意思,他是聞着香味過來的,平日吃不下飯,但是今天聞着這香味肚子就開始咕咕叫,就忍不住過來了:“四哥,這吃的什麽啊,好香!”

一看他居然眼巴巴盯着桌上的菜式,顯然是餓了,四阿哥喜出望外:“這是禦廚剛做送來的,做得很多,十三弟也一起坐下用飯吧。”

十三阿哥一聽,笑着道謝後才坐下。

如玉已經麻溜多送一套碗筷來,四阿哥給十三阿哥夾了幾筷子,催促道:“來嘗嘗好不好吃……不對,十三弟先等一會兒。”

十三阿哥都拿起筷子準備吃了,被四阿哥一說就渾身僵住了,怎麽忽然又不讓他吃了?

四阿哥讓蘇培盛把太醫請過來,問了這兩道菜适不适合十三阿哥吃。

蘇培盛把每道菜夾一筷子盛進小碗送來,太醫特意都仔細嘗了一口,這才點頭道:“沒問題,這兩道菜最是溫補,正适合十三阿哥。”

四阿哥聽着這才放心了:“那就好,十三弟可以吃了。”

耿奕看着十三阿哥怪可憐的,筷子僵在半空中好一會,看着就要吃到嘴的美味先進了太醫的嘴裏,還要看着太醫吃得有滋有味的樣子,實在太慘了。

四阿哥這一開口,十三阿哥就趕緊動筷子了,生怕又被阻攔。

這一吃,十三阿哥就瞪大眼,連連點頭道:“四哥,這個鴨肉好吃。”

四阿哥笑笑,還給他舀了山藥羊肉湯:“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再喝點湯。”

十三阿哥喝了湯後又連連點頭,吃着特別香的樣子,讓四阿哥也忍不住跟着吃了起來。

旁邊的耿奕也頻頻動筷子,畢竟她再慢點菜都要沒了。

幸好禦廚做的是一整只鴨,不然肯定不夠吃了。

湯也喝光了,十三阿哥摸着肚子特別滿足,他好久沒吃得那麽痛快了:“四哥這裏的飯菜特別好吃,禦廚給我做的全是白粥,淡得人都要吃不下的。”

四阿哥就笑道:“你喜歡的話就每天過來一起吃,可能人多了吃着熱鬧,你也就感覺好吃了。”

十三阿哥欣然答應下來,吃飽有點困,還被四阿哥催着去隔壁船艙睡一會兒。

之後十三阿哥每天都過來跟着四阿哥和耿奕他們一起吃飯,耿奕就變着花樣換菜式。

比如黃芪珍珠雞,靈芝雞湯,五味子蒸魚,夏枯草槐花餅等等,反正都是對十三阿哥合适,四阿哥吃着也好的菜方。

耿奕另外也給太醫準備了一份,試吃兩口之後也不至于讓太醫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們幾個吃了,也怪饞人的。

索性多來一份,也就分一點出去,禦廚那邊也沒多麻煩。

十三阿哥眼瞅着吃得原本瘦了一點的臉頰都圓了起來,四阿哥十分欣慰,耿奕更是相當有成就感。

莊晨先行一步去教導別處撈河沙,成效相當不錯。

晚了幾天過去的皇帝看着岸邊挖出來厚厚如山的一堆泥沙,摸着胡子頗為滿意:“做得不錯。”

莊晨笑着謝恩:“托皇上洪福,這才如此順利。”

耿奕卻見四阿哥皺眉盯着那一堆河沙,也跟着多看了幾眼,卻沒看出什麽來。

皇帝留下莊晨繼續處置河沙之事,這次大船靠岸,正好附近有驿站,就沒有另外找住處,就近住下了。

皇帝住在二樓中間,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就住在兩邊。

回去後皇帝就直接揮手招呼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禦書房,坐下後就問道:“老四說說,剛才都發現什麽了?”

四阿哥那個表情,別說耿奕注意到了,皇帝也察覺到了的。

聞言,四阿哥就答道:“皇阿瑪,兒臣看着那些河沙有些不對勁。按理說陳年河沙在河底久了,可能有魚屍和各種雜物在,久而久之惡臭難耐。但是兒臣看如今岸邊那麽多的河沙堆積,卻是沒什麽濃郁的味道。”

色澤看着暗沉,跟之前挖出的河沙确實沒什麽兩樣,卻要幹淨得多了。

雖然他們離得遠,但是那麽多河沙堆在一起,只有一點味道飄過來,就讓四阿哥有些疑惑的。

皇帝就看向十三阿哥道:“小十三你來說說?”

十三阿哥想了想就道:“剛才兒臣也感覺有點不妥之處,卻始終沒抓住。被四哥這麽一提,兒臣就想到在河床用漁網撈河沙的腳夫并沒有太疲倦的樣子。”

河岸邊上那麽多的河沙,按理說該是日夜不停撈才能有這麽多。

但是這些腳夫面上沒多疲倦的樣子,證明并不勞累。

十三阿哥又道:“不過這也不能證明腳夫們偷懶了,也可能是輪流休息,這些腳夫是剛來的,才休息好就上工,所以面色才沒那麽疲倦。”

皇帝點點頭,就見李德全忽然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蹙眉道:“你們看得不錯,莊晨交代後就讓當地官員負責,可惜他們想要貪功,讓腳夫造假,岸邊那些大半是別處山腳挖來的泥沙,用水澆透後跟河沙混在一起做做樣子。”

這樣看起來簡直真假難分,估計當地官員也不會知道,四阿哥以前竟然還會靠近真的河沙,注意到那股惡臭的味道。

畢竟像他們這樣身份尊貴的人,親自過來離着遠看一眼就不錯了,哪裏真的會靠近這種污穢的東西?

誰想到四阿哥就是個極為務實的人,不但親眼所見,還會靠近仔細看了。

所以他知道真相後就十分震怒,撈河沙這種事竟然也敢作假?

“皇阿瑪,此事必須嚴懲不貸!”

皇帝看四阿哥就快氣瘋了,一張臉氣得通紅,一改平日沉穩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生氣,自己反而沒那麽生氣了:“這是自然,他們一個都別想跑!十三你來說說,莊晨要罰嗎?”

十三阿哥就道:“就看莊大人知不知情了,若是不知情也得從輕發落,卻不能不罰,畢竟此事是他負責的,但是沒有盡到監察之責。”

皇帝聽着滿意地點頭,不偏不倚,有錯就罰,而且輕重有度,而不是一竿子打死。

他對兩個兒子的回答都挺滿意的,揮揮手就示意李德全把人拿下了。

莊晨當天就來請罪,滿臉懊悔道:“微臣有罪,沒能好好在岸邊盯着,讓他們竟然作假想隐瞞皇上。”

知道的時候他都要瘋了,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差事,眼見着自己要高升了,當地這些官員竟然要拖自己後腿!

要不是皇帝明察秋毫,莊晨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皇帝示意他起來道:“你确實有錯,有些事該放手的時候是放,卻不能全放了。”

莊晨知道皇帝這是在提點自己,再三謝恩。

最後他被罰掉了半年的俸祿,算是輕輕放過了。

當地的官員就沒那麽幸運了,有一個算一個,只要參與或者知情的人都被摘掉了烏紗帽,一舉送去牢獄等着審問,就看會抖落出多少糟心事來了。

莊晨繼續親自負責撈河沙之事,這次就不敢馬虎了,每天從早到晚都去河邊盯着,就怕這些腳夫偷懶或者繼續造假的。

幸好腳夫們得知當地官員入獄了,一個個都乖得不行,老老實實用漁網撈河沙,再也不敢幫着造假的。

這些腳夫是無辜的,皇帝也就沒罰他們,只是知情不報這一項到底還是讓這些人延長了工期,算是從輕發落了,腳夫們還是感激的,越發賣力幹活了。

而且當地也不是所有官員都參與了,還有那麽幾個正直的被排除在外的小官,給皇帝重新提拔回來,接手莊晨的事。

這猶如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把幾個一直被孤立而且以為這輩子升官無望的小官給砸得暈乎乎的,謝恩的時候差點摔了個跟頭,還當場痛哭出聲。

皇帝就不怪他們禦前失儀了,畢竟聽李德全打探來的消息,這幾個人被當地其他官員排擠壓制,過得怪慘的,身上的衣服看着還湊合,裏面的都是補丁,就原諒了他們的失态。

有人接手,莊晨也松口氣,這代表自己又能繼續跟着皇帝巡查。

船上的日子過久了其實也習慣了,耿奕偶爾發發呆,喝喝奶茶,想幾個菜方養胖十三阿哥,還有努力找借口不跟四阿哥對弈,每天過得相當充實。

大船每到一個地方就休整幾天,住在各式各樣的地方。

有當地的驿站,簡陋點卻勝在整齊幹淨。有當地行宮,寬敞得多,裝修豪華,只是這樣的地方不多,只有那麽一兩個。

另外還有當地富戶或者鄉紳的院子,看着也跟莊晨那邊的一樣,說是他們新建的院子,其實壓根就沒怎麽住過,特地給皇帝準備的。

一個個都跟莊晨一樣精明得很,算是君臣之間的一點小默契了。

十三阿哥一直跟着他們一起吃飯,幾乎就沒斷過,吃得好了,也适應了船上搖晃的生活,他居然還長高了一點。

四阿哥比劃了一下,十三阿哥簡直高興壞了:“我再多吃點,就能長得比四哥還高了。”

聽了這話,四阿哥伸手壓了壓十三阿哥的腦袋:“你這小子還沒長得跟我高,就想着超過我了?”

十三阿哥笑眯眯的,只覺得自己還有長高的可能,四阿哥确實沒有的。

耿奕看着兩人打鬧,只覺得這兩兄弟感情真不錯。

一路走來,永定河視察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前邊因為河沙造假,一大片當地官員入獄的事把後邊的人都吓住了,一個個再不敢做小動作,視察的情況都不錯。

興許有些動作慢了一點,不過也因為天氣的緣故,皇帝就不太計較了,只讓他們加快,別耽誤了工程進度就好。

比意料中要快,大船已經往回走了。

耿奕坐在船艙裏還有些感慨,這段時日每天都跟四阿哥在一起,回去後就不會從早到晚見面了。

她也就不必再每天一大早起來,還有好好梳妝打扮到最好看,哪怕不出去在船艙發呆都不能穿得寬松舒服,更別提是常服了。

畢竟十三阿哥吃飯的時候要過來,耿奕就要打扮整齊才行。

在貝勒府的時候,因為不用見外客的緣故,就四阿哥的話,她打扮簡單點就行,偶爾出去見人才要打扮周全。

如今終于能回去了,耿奕也能擺脫這種每天要早起,每天起床要打扮半個多時辰的噩夢了!

看她高高興興的樣子,四阿哥就笑道:“這麽想家了嗎?”

耿奕一個勁點頭,能不想嗎,回去她就能舒舒服服睡懶覺了!

四阿哥也感慨,轉眼兩三個月,外邊再好,他也是想家了。

四福晉偶爾會寫信來,大多因為沒什麽特別的事,只報個平安罷了,每大半個月來一封,也怕來多了打擾到他。

信箋裏大多都是說說府裏的事,比如後院幾個人都平安,還有京城裏的事。

最近四福晉提到之前給大福晉和三福晉送的梨膏糖,兩人這兩天都有喜了,不少貴夫人登門來要這個,就詢問四阿哥需不需要跟玉容膏一樣直接弄個店面在外頭賣算了。

既能掙錢,他們也能有個清淨。

不然這絡繹不絕的帖子,四福晉看着就頭疼。

也不知道誰傳的謠言,說四貝勒府出的梨膏糖跟別處的不一樣,吃過就容易懷孕。

四阿哥就當笑話跟耿奕提了,她是目瞪口呆。

哪裏說的是梨膏糖,這不是搶了送子觀音的活了?

“爺,這個怎麽會有人信了?”

太醫說過民間也有梨膏糖的,只是做得沒那麽精細,要粗糙一些,糖放得少味道沒那麽好,效果卻是差不多的。

就這麽個便宜好用的東西,多少人吃過,怎麽貴夫人們就相信吃過會懷孕了?

哪怕這東西吃了對身體也好,只要不是糖尿病的人吃着就沒什麽毛病,小孩子都能吃,就是吃了會懷孕這種荒唐流言竟然能傳開去?

耿奕有些納悶,要是四福晉在這裏就能告訴她,那是因為有很多常年沒能懷上的婦人想要找個寄托了。

懷不上的話,要麽是不受寵,爺們不到房裏來,自然很難懷上。

另外就可能是身子骨的緣故,不管是女方還是男方的。

要是後院其他人能懷孕,自己不能,心裏壓力就大了,寝食難安,身子骨就越發不好,就更難懷上了。

只是常年沒能懷上的三福晉都懷上了,貴夫人們也就燃起了希望。

但是越是解釋,越是沒人相信,四福晉索性宜疏不宜堵,一味否定別人還覺得他們四貝勒府的人藏藏掖掖,還不如大方點,直接開個店面讓他們買去試試,就是普通的梨膏糖,能懷孕就有鬼了!

四阿哥就道:“不如就直接再開一家鋪面?不然登門的人實在太多了。”

他沒回去還好,以後等回府了,再有那麽多大臣和勳貴的夫人們上門來,哪怕只是為了要梨膏糖,那也不太合适。

被皇帝知道後還以為四阿哥這是要做什麽,籠絡群臣想幹嘛?

耿奕也點頭贊同道:“咱們越是大大方方的,他們吃過梨膏糖後就知道都是無稽之談了。”

他們還在船上飄着,這次梨膏糖的買賣四阿哥就打算交給四福晉,然後四福晉就打算給出方子的耿奕一成利。

耿奕沒有異議,這店面福晉的,她就出個普通的梨膏糖方子,能有一成利都是四福晉人厚道了。

此事就這麽定下來,等大船回到京城,十三阿哥依依不舍跟四阿哥道別,跟着皇帝回宮,四阿哥則是帶着耿奕回貝勒府。

馬車經過街道的時候,四阿哥就指着外邊給耿奕道:“正好之前從小九那邊買下的院子還空着幾個,索性改了一個當梨膏糖的鋪面,倉庫就跟玉容膏的放在一起,管理也容易一些。”

另外作坊也設在後邊,四福晉讓廖嬷嬷又請了不少丫頭和婦人來做梨膏糖,正好跟玉容膏的那些女工一樣也能在旁邊住下,上工也方便得多。

耿奕就偷偷往外張望,然後愣住了:“爺,妾怎麽瞧着左邊的是玉容膏的鋪面,右邊的是梨膏糖的嗎?”

比起賣玉容膏的,梨膏糖那邊排隊的人看着似乎更多?

四阿哥看了一眼也納悶,想着回府後問一問四福晉。

兩人下馬車,四阿哥就回去沐浴換一身,耿奕也回到自己的院子,恨不得在熟悉的大床打個滾。

畢竟船艙實在太小,哪怕後來她幾乎都睡在四阿哥那邊的大床,還是沒有自己一個人睡大床舒服啊!

如穗看到耿奕也是面露激動,見自家格格沒瘦還胖了一點,她這才放心下來。

聽說坐船會暈,哪怕不暈可能都吃不下,她就很擔心耿奕回來後要瘦很多,如今總算放下心來。

耿奕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在船上燒水太麻煩,一般就湊合了,不可能三天兩頭就泡澡的,回來總算是可以了。

她泡得皮膚都有點皺了,差點在浴桶裏睡過去,還是被如穗輕輕叫醒才起來。

洗完後耿奕都有點困了,那邊四阿哥派人來請,她只好換了一身衣服過去的。

四福晉看見耿奕,上下打量後就笑道:“還好沒瘦,多得你用心,爺也沒瘦多少。”

之前四阿哥跟着出巡,可能有點水土不服又忍着不說,難受得要命,吃不下睡不好,硬是靠年輕強壯的身體熬過去,回來就瘦了一大圈,讓四福晉怪心疼的。

這次她擔心四阿哥也會如此,幸好有耿奕在,聽聞她還讓十三阿哥的胃口好起來,頓時覺得讓四阿哥帶着耿奕出去是再合适不過了。

四福晉招呼耿奕坐下,就跟四阿哥繼續說起梨膏糖的事來:“這個做得容易,工坊那邊一開始請的人不多,想着夫人們派人買一些回去嘗嘗就知道沒什麽用,過陣子好奇心過了就沒什麽回頭客,琢磨着起初人多一些,就備着點貨,賣完就算了。”

她的神色有些無奈道:“誰想到之前我送了一些梨膏糖給五弟妹,她轉送了一罐子給側福晉瓜爾佳氏,這幾天她也有喜了。”

五福晉上次被四福晉開解,後來也想開了,琢磨着與其靠五阿哥,還不如靠皇太後,于是努力學蒙語,然後時常遞牌子進宮探望皇太後。

皇太後最愛熱鬧,然而宮裏會蒙語的人不多,除了皇帝和幾個阿哥們,嫔妃和福晉們大多也不太會。

皇帝和阿哥們忙碌,不可能整天過來陪着她說話。

嫔妃們倒是來幾回,大多卻不會蒙語,或者需要栗嬷嬷當傳話筒做翻譯,這聊天就沒什麽意思了。

如今多了個努力學蒙語就為了跟自己多聊天解悶的五福晉,皇太後就別提多高興了。

而且皇太後也知道五福晉的處境,她蒙語不好,就不招五阿哥喜歡。

畢竟兩人都說不上話,總不能每天靠手勢來猜對方的意思,感情會好才怪。

于是皇太後就時常叫五福晉進宮來,也是給她撐撐腰,讓五福晉在府裏的地位是穩穩的,後院那些也能安分點,卻并不打算敲打五阿哥。

兩口子的事要皇太後從中摻和,反而不美。

很可能讓五阿哥還誤會,以為五福晉進宮是不是說他的壞話惹來皇太後對自己的不滿意了,這不是讓夫妻兩個原本就不怎麽樣的感情還雪上加霜了嗎?

五福晉剛開始是為了讨好皇太後來的,後來發現皇太後其實是個很好的長輩,教會她很多,又讓栗嬷嬷拿出好吃好喝的,對自己就是個喜歡的小輩一樣寵愛,漸漸就當是自家祖母來孝順了。

在皇太後這邊可能因為有語言環境的關系,五福晉的蒙語是突飛猛進,簡單的日常溝通已經完全沒問題了,每次進宮跟皇太後聊天有些磕磕碰碰的,也算是相談盡歡。

至于府裏後院那些,五福晉也沒有徹底放開,比如側福晉劉佳氏最為受寵,她就扶起另外一個側福晉瓜爾佳氏來。

其實她也并沒有做很多,只把四福晉送來的梨膏糖送去一罐罷了。

誰料到側福晉瓜爾佳氏那麽争氣,只伺候了五阿哥一次就懷上了呢?

側福晉劉佳氏受寵也是因為給五阿哥生了孩子,如今多了一個瓜爾佳氏,五阿哥就不可能專寵她一個人,而是有所偏向了。

至于這梨膏糖,自然被傳得越發神了,來采買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甚至有外地的人千裏迢迢來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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