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事實證明, 副将還真的能鎮得住十四阿哥的。

原本聽說要侍奉朝中無人不知,頗受皇帝寵愛的十四阿哥,副将心裏忐忑得很。

等見面後, 兩人面對面不由驚詫起來。

十四阿哥疑惑道:“老李?”

“是我, ”已經榮升為副将的老李看見以前去西大營訓練的半大小子, 如今已經長高了許多, 身強力壯的, 面容也褪去了原本稚嫩的孩子氣。

老李知道這孩子肯定出身不凡, 誰知道竟然是皇家人?

“末将見過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扶着人起來笑道:“沒想到分開多年後, 我們竟然在這裏見面了。幾年不見,其他兄弟們都好嗎?”

老李就笑道:“好, 一個個還是老樣子。”

見兩人居然認識,還敘舊起來,看着顯然關系不錯, 其他人都驚住了。

畢竟就十四阿哥這性子, 除了皇帝和四阿哥之外都壓不住,哪想到跟這副将說話客客氣氣的,還帶着幾分敬重?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 這下終于能放心了。

有這個副将在,十四阿哥總不會亂來了吧?

一行人出發, 快馬加鞭趕到山下, 十四阿哥就找到那個老獵戶的住處, 把人請出來當導游。

銀錢自然是給得足足的,十四阿哥還特意帶了一個年輕的太醫來給老獵戶看看腿。

太醫看過後就道:“這腿傷有些年頭了, 接起來可能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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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獵戶一聽就苦笑道:“這條腿确實有五六年了, 若是治不好的話就……”

他原本就沒帶太大的期望, 實在治不好就算了, 如今起碼還能走,就是不能跟以前一樣靈活。

太醫看了老獵戶一眼道:“誰說不能治,就是有點麻煩,這骨頭需要重新斷開再接上,恢複後也不能跟以前那樣靈活,走路跑跳是沒問題的,下雨天應該也不會太疼,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老獵戶喜出望外,他哪能不願意,實在太願意了!

不過既然要重新斷腿,這時候就不能做,不然他怎麽帶路呢!

老獵戶知道十四阿哥既然承諾了,就不會帶路之後回來就不讓太醫治腿的,于是收拾了東西就立刻帶人上山了。

“這山不高,獵物卻不少。這些年搬走的獵戶越來越多,就剩下沒幾個,如今就只有我了。這些獵物太兇悍,一般的獵戶根本沒法子對付,只能換個地方生活。”

獵戶是人,能力也是有限的,獵物太兇,他們根本應付不來。

打不了獵物等于沒飯吃,沒有進項,哪怕沒成家,就一張嘴總得吃穿。

老獵戶要不是腿傷的關系,可能也換個山頭過活了。

好在他之前勤勉,又認識不少藥材,到山裏挖了去賣,勉勉強強也能過日子,就沒打算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

十四阿哥就疑惑道:“既然獵物多且兇,那些人進山就不害怕被襲擊嗎?”

老獵戶就答道:“若是短時間內進去,身上帶上驅逐獵物的粉末,獵物就不會靠近。起碼能支撐兩三個時辰,足夠上山後平安下去了。”

聞言,十四阿哥才點點頭道:“不知道山上的情況,人不能全上去,起碼山下有人接應才行。老李帶兩百人在山腳等着,其他人跟我上山。”

老李卻道:“讓副手帶人留下,末将跟着十四阿哥上山。”

十四阿哥想想就答應了,把一部分留下後,其餘的就跟在身後迅速上山。

老獵戶帶了很多藥粉,給每人都分了一點,不多,卻能撐上幾個時辰,如果不小心遇到兇殘的獵物,起碼能争取到時間勉強逃下山了。

十四阿哥看得出這是老獵戶多年來攢的所有藥粉了,這東西還不好做,外邊又沒的賣,打算回頭就讓人送足夠的材料來給老獵戶,再留下幾個人幫忙做一些藥粉才走。

不然把人家的藥粉用光了,哪怕老獵戶需要治腿,短時間內都不會上山,那也不太厚道的。

直接給錢那就太敷衍了一點,畢竟這藥粉不好做,給材料和人手幫忙做才足夠妥帖。

山路不好走,老獵戶雖然腿腳不好,卻因為對山路極為熟悉,走得如履平地,還時不時提醒後邊跟着的人:“那邊的灌木叢不要靠近,表面看着就是普通的樹葉,裏頭藏着全是密密麻麻帶刺的枝條,不小心摔一跤砸在上面,要給紮得渾身是血。”

那些刺還小,拔出來不容易,傷口不大,卻要疼死個人。

十四阿哥腳步一頓,離開灌木叢遠了一點。

他耳朵一動,聽見附近有些許的聲音,知道有獵物靠近,有點蠢蠢欲動。

不知道這些獵物能有木蘭圍場那些兇嗎?以自己的身手能不能逮兩只回去,讓馬廚子做好吃的嘗嘗鮮?

就十四阿哥的射箭能耐,這些獵物對他來說該是沒什麽威脅才是。

老李看出他的想法,趕緊攔下道:“十四阿哥,這些獵物都是一群一群的,若是射殺其中一個,血腥味很容易引來一大群的獵物,到時候就不好對付了。”

一兩只是好對付,一群就麻煩的。

老獵戶在前邊深以為然道:“是,要就幾個人還能爬上樹躲一躲。我們這麽多人,就不好躲了。”

附近樹林多,卻沒那麽多,一棵樹最多藏兩三個人,再多就不行了。

十四阿哥有些遺憾,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老老實實跟在老獵戶身後。

其他人對老李這個副将簡直佩服得滔滔不絕,又慶幸老李沒給留在山腳下,不然誰都可能勸不住十四阿哥的!

如果十四阿哥非要打獵,他們勸不住,是跟着打還是跑呢?

走了快兩個時辰,他們就到達山頂了,周圍除了一些零碎的山洞之外,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亂七八糟分布開。

老獵戶就道:“這些石頭該是大雨的時候從旁邊沖刷下來的,滾得到處都是,小的上次來的時候就沒見過。”

十四阿哥點點頭,吩咐侍衛們分開去山洞裏看看,可惜他們裏裏外外看了一圈,什麽都沒發現,只有一些燃盡的火堆,該是最近有獵戶上山,遇上天氣不好在山洞裏躲雨休息。

四周的灌木叢也看過,也沒什麽痕跡在。

哪怕有人經過,但是幾個月下來,什麽痕跡都不會有了。

一時斷了線索,十四阿哥皺着眉頭特別不高興,他還想着能給四阿哥分憂呢,誰知道什麽都沒發現,這不是白跑一趟了嗎?

他回頭看見老李盯着那些散落的石頭,不由奇怪道:“老李,這些石頭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老李就解釋道:“剛才老獵戶說他上次來的時候并沒有這些石頭,末将算了算,老獵戶上次來的時候,正巧是那些人上山之前。”

那些人上山之後,山頂就多了這些石頭,會是巧合嗎?

十四阿哥這才跟着盯上這些石頭:“這些石頭有大有小,小的擡走看看,大的等會再說。”

侍衛們幾人圍成一圈挪走小一點的石頭,底下什麽都沒有。

大一點的石頭就麻煩多了,好幾個人一起推都推不動。

老李就想了個辦法,正好對着一個不高的山洞,上面也散落了幾塊不大的石頭,讓人爬上去把石頭推下來。

推下來的小石頭滾動了幾下就撞上底下的大石頭,大石頭被撞開了一點。

十四阿哥看着這辦法可行,讓人繼續推,兩三塊石頭滾下來之後,終于把大石頭直接撞開了原本的地方,露出底下一個橢圓的洞口來。

這洞口顯然原本是一顆大樹長的地方,被人連根拔起後,底下天然是個洞穴,都不需要人去挖了,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他就納悶了:“咱們幾個人挪都挪不動,這大石頭他們是怎麽挪到洞口上方的?”

老李看了一圈就猜測道:“十四阿哥,這大石頭上有一圈痕跡,被雨水沖刷過不太顯眼,末将猜測是用繩索綁上石頭,再讓許多人一起拉扯才挪得動。”

他們剛才光用手去搬,就那麽幾個人自然挪不動,換成幾十個人就不一樣了。

十四阿哥看了一眼洞口就想下去看看,被老李攔下了:“十四阿哥先等一等,讓人點上火把在洞口轉一轉。”

老獵戶也道:“是,就怕洞口被封住久了,裏面沒有氣。”

沒有氣,人下去就要呼吸不了,很容易窒息而死的。

十四阿哥這才知道有如此多的講究,老老實實等着侍衛們用火把在洞口轉了一圈,眼看火把大半被滅掉了,就知道洞穴底下很可能沒有氣,需要等一等才行。

好在借着火把,侍衛也能勉強看清底下,禀報道:“十四阿哥,底下洞穴裏面有很多木箱子,有些半開的能看見裏面黑色石頭一樣的東西。”

他也不确定這些黑乎乎的石頭是不是銀子,十四阿哥卻聽四阿哥說過對方給銀子喬裝過,看起來很像是修繕用的普通石子,特別不起眼,也就沒惹人注意了。

等洞口的火把恢複了,侍衛用火把在底下轉了一下,火把沒熄滅一點,顯然洞穴裏的氣也足夠了。

老李沒讓十四阿哥下去,而是親自帶着幾個侍衛進了洞穴裏面查看一番。

十四阿哥給他說了那些石頭很可能是特意染黑的銀兩,老李在底下查看了一會,數了數幾個箱子,再把每個箱子的黑色石頭都裝上一些帶上來。

接過老李手裏的黑色石頭,十四阿哥雙手抓住兩邊使勁拉扯了一下。

要是真銀子的話很容易變形,卻不容易折斷。

果然他扯了幾下,石頭就變形了,卻怎麽都不會斷。

十四阿哥又把黑色石頭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卻沉甸甸的沒能彈起來:“是真的銀子沒錯了,看來那些人把銀子藏在這裏,打算以後再挪走。”

可惜戶部那些人都落罪了,也不知道運送的那些人是不是還不清楚,不然肯定會跑回來取走一些的。

如今被他們率先發現,那些人就別想碰一指頭了!

十四阿哥挺高興的,他找到這批銀子算是立功了,趕緊讓人快馬加鞭回去告訴皇帝。

皇帝得到消息後大為驚訝,摸着胡子道:“小十四難得出息了,這麽快就找到丢失的庫銀。”

這真是叫他意外,不過皇帝也聽說那位副将很是能勸得住十四阿哥,不然也不會那麽順利的。

皇帝派人去山裏把這些庫銀都運回來,一隊十幾輛馬車裝得滿滿當當送回來,他去看了一眼這些黑漆漆的庫銀就頭疼:“直接融了能變回原本的顏色嗎?”

工匠看過後誠惶誠恐道:“皇上,恐怕不能。這上面該是黑草碾磨後的汁液,顏色很難脫落。”

皇帝是知道黑草的,畢竟這東西無毒無味,後宮不少上了年紀的太妃們都會用這個來染黑頭發,好幾年時間都不會脫落。

要不能洗幹淨,這些庫銀不就廢了嗎?

難不成要等着它們的顏色自然脫落,那要等多久?

皇帝就把四阿哥喊了來,看看有沒別的法子。

四阿哥看着一箱箱黑漆漆的銀子也愣住了:“皇阿瑪,不如試着把銀子泡水,泡久一點。”

十四阿哥就提議道:“讓人泡水後用刷子洗一洗,說不定能洗掉。”

皇帝也沒別的法子,只能這麽試一試了。

四阿哥把銀子分成幾個盆子,一個泡三天,一個泡十天,一個泡半個月,然後再讓人刷,可惜半個月過後,一點都刷不下來,盆子裏的清水還是幹幹淨淨的。

他忙碌了半個月,每天回去的眉頭都要皺得更厲害一點。

四阿哥還問過皇帝,帶了兩塊黑色的小銀子回來,看看有沒別的法子能用。

他把黑色的銀子拿在手裏把玩,一時沒留神就帶去了耿奕那邊。

耿奕一看就問道:“爺,這是銀子發黑了嗎?”

銀子這東西放久了就會自然發黑,是跟空氣産生氧化反應,洗一洗就好了。

四阿哥就點頭,見她一臉平常就問道:“怎麽,你見過這樣的?”

耿奕想說她以前也是有很多銀首飾的,只是一般發黑就一點點,不像四阿哥手裏這個烏漆嘛黑,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樣子:“銀首飾放久了會有點黑,擦一擦就好了。”

四阿哥想說銀首飾那一點發黑能跟這個一樣嗎?

就聽耿奕吩咐胡嬷嬷去廚房拿點醋和鹽巴過來,四阿哥就納悶了:“這是要做什麽?”

耿奕就笑道:“洗銀子啊!爺就看着,我等會給你變個戲法。”

她還賣起關子來了,四阿哥想着一庫房的黑銀子,實在也是沒辦法,就看耿奕怎麽弄了。

胡嬷嬷很快帶着一瓶醋和一罐子鹽巴回來了,耿奕先把一塊黑色銀子放進瓷碗裏,讓如穗打來熱水倒了一點,然後随意撒了點鹽巴,又倒了點醋進去。

四阿哥一愣:“你這是在做菜呢?這樣就行了?”

又是撒鹽又是倒醋的,可惜碗裏面不是食材,而是黑色的銀子。

耿奕就道:“要等一刻鐘,爺不如先吃點東西再看看如何?”

四阿哥只好點點頭,廚房那邊就送來一道蝦米豆腐,用的是耿奕之前在越河曬的小蝦。

小蝦不大,炒過後卻能讓鮮味翻倍,哪怕是普通的豆腐都比平日好吃不少。

四阿哥顯然也十分喜歡,頻頻下筷子。

另外有一道雪菜冬筍鴨煲,新鮮的鴨子炖上足足四個時辰,去骨後再添上雪菜和冬筍悶煮一會,味道鮮得能讓人吃掉舌頭。

鴨子性涼,耿奕雖然百無禁忌,還是不敢吃多,只動了兩筷子,大部分都進了四阿哥的肚子。

四阿哥就笑道:“之前在宮裏禦膳房就做了一道三套鴨,可惜做法太過繁複,就沒讓繼續做了。”

如今這馬廚子也做了這麽一道鴨煲,雖說做法沒那麽繁複,花費的時間卻一點都不少,很有跟禦膳房比拼一下的意思。

耿奕也看出來了,不由笑道:“這樣也挺好的,禦膳房沒個對比,只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廚藝這樣的東西,一直一成不變就很難有進步。”

禦膳房以前都是大錯不錯就行了,菜式是不錯,卻是千篇一律的,如今總算有點心思改進一下了。

後邊還上了白玉雞片,用的是山雞,一半做鹹鮮,一半做糖醋。

一邊白色一邊紅色,耿奕就笑道:“該叫雙色雞片才是。”

旁邊的小祝子就應道:“回頭小的跟馬伴伴說一聲,把這道菜的名字改了。”

耿奕就随口一說,沒想到這小子就當真記下了,四阿哥也微微一笑道:“确實該改一改名字。”

得了,這位也是嚴謹的,兩種顏色确實不該叫白玉。

吃得差不多,四阿哥就讓人把碗拿了過來,水晃了晃就開始渾濁起來,不如之前潔淨,他還挺驚訝的。

耿奕讓如穗拿着棍子給黑銀子翻了翻,水就更渾濁了,變得黑漆漆的,幾乎看不見底下的銀子:“這樣翻一會兒,等下就能拿起來看看了。”

如穗小心翼翼翻了好幾遍,這才讓小李子倒了污水,把裏面的銀子拿出來擦幹淨。

四阿哥拿着重新變回白色的銀子,十分驚訝地拿在手裏仔細打量:“還真能褪色了?”

就放點鹽巴,放點醋?

那他們折騰半個月是為了什麽?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是有法子對付那一庫房的黑銀子了。

四阿哥就對耿奕笑道:“你這是立了大功,回頭皇阿瑪也得重賞你。”

耿奕愣了一下後就笑道:“能給爺分憂,我也是運氣好。”

她這樣胡鬧一樣的把戲,要不是四阿哥縱容,哪裏能真的做呢!

四阿哥還是很高興的,這批庫銀要是一直黑乎乎的不能入庫,那麽賬目的窟窿就會始終填不上了。

第二天他一早就進宮裏跟皇帝展示了這枚被洗幹淨的銀子,用的方法還簡單,就是得費不少鹽巴和醋了。

皇帝看着呈上來的白色銀子還挺詫異,點點頭道:“那就讓內務府送鹽和醋來,怎麽都不會比這些銀子還貴了。”

這倒也是,只費點鹽和醋就能把這些黑色的銀子洗幹淨,怎麽都值得了。

四阿哥直接讓人用大水缸,一次倒入一半水一半黑銀子,再倒入鹽巴和幾瓶醋,放置一刻鐘後就能看見清水開始變得渾濁起來。

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來了,幾人在水缸前探腦袋盯着這水一刻鐘內還是幹淨見底,一刻鐘後攪和一下就立刻變得渾濁,那些黑色自然而然就洗了下來。

他們滿臉驚奇,畢竟幾個人跟着四阿哥反複折騰過庫房裏這些黑漆漆的銀子,洗也不行,泡半個月都不行,刷也沒用,怎麽放點鹽巴和醋就好了?

聽說是耿奕想出來的法子,十四阿哥一頭霧水道:“難不成小嫂子愛吃,才想出這麽個法子來的?”

當做菜一樣放鹽放醋,黑銀子就好了?

十三阿哥只道:“不管如何,小嫂子想的這個法子太方便了。”

一缸一缸的銀子很快就給洗幹淨了,曬幹後裝入箱子,清點後送入國庫。

四阿哥讓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一邊給銀子稱重,一邊分別記錄,回頭可以再湊一起比對一下,也不用擔心記錯的話沒有可以對比的數目。

花了幾天功夫才把銀子通通洗幹淨,而且全部記錄入庫了。

對比戶部尚書的那些賬本,明顯這些銀子還是比那個數目少了,但是大部分都在這裏了。

少的銀兩約莫有上萬兩,四阿哥猜測是被護送的人偷偷拿走了一些。

一人拿走一點,一萬兩算下來,每人拿的不多,也就不紮眼,但是加起來的數目就相當不少。

這些銀子上面有記號,需要融掉後才能用。

四阿哥就讓人小心留意各個融銀子的地方,若是發現這些記號就要立刻報官,重重有賞。

若是願意主動投案的,也能輕輕發落。

十四阿哥聽後就不明白了:“四哥,這些人助纣為虐,怎麽能輕輕發落?以後要是有人跟着學,那如何是好?”

做錯了不重罰,以後還會有人敢做了!

十三阿哥就替四阿哥解釋道:“完全制止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人主動報官,四哥就能掌握住其他人的消息。想必這些護送的人裏面,大多數都是不起眼的喽啰,知道情況的只有領頭人。”

小喽啰的膽子肯定小,一聽能從輕發落,肯定主動來投案了。

只要對方投案,能說出領頭的消息抓住人,就是立功的。

抓住領頭人,那麽得到的消息就能更多了。

比如除了這批庫銀,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賬目上還是最近這些時日的,才可以這麽快追回來,數目也比較大。

那麽數目小的呢,很久之前的?

要是花了,那是花在哪裏,又落在誰手裏的?

耿奕看四阿哥好不容易把黑色的庫銀都洗幹淨了,還以為他能休息,誰知道又開始了下一輪的忙碌,無論如何都要把國庫的窟窿給填平才行。

她就有些無奈了,就皇帝那個花用,國庫的窟窿能填平得了嗎?

皇帝幾乎每年都要出巡,光是這個就不知道得花費多少。

更別提萬壽節,還有皇太後千秋的時候,場面那個龐大,有多奢華就有多奢華,用的都是國庫裏面的銀錢。

哪怕進項再多,也追不上花的。

不過四阿哥估計也看出來國庫入不敷出,才會拼命把以前被人挪用的錢追回來,好歹能填平一點是一點。

耿奕想着這麽多年四阿哥較真的性子依舊沒變,就是也太辛苦了。

直接讓皇帝減少花銷是不可能的,畢竟皇帝就是喜歡熱鬧,又愛到處玩兒。

尤其最近就是皇太後七十大壽,皇帝如此孝順,肯定會大辦一場,那好不容易追回來的庫銀估計又要用掉大半了,四阿哥能不着急嗎?

她琢磨着該怎麽勸一勸四阿哥要澇逸結合,別把自己累壞了。

就見忙碌了許久不見蹤影的四阿哥終于回來了,也不第一時間進書房,去沐浴換衣後,先到四福晉那邊看了看弘輝,然後就過來耿奕這邊看她。

四阿哥坐下後對耿奕笑道:“忙碌了這陣子,終于可以歇一歇了。”

耿奕滿臉驚奇,四阿哥一看就猜出她的疑惑來:“是覺得我會一直忙着追回那些賬目上的銀兩,許久不能好好歇下了?”

“是,爺一向負責,此事就這樣放手了?”

四阿哥點頭道:“皇阿瑪當初是讓我查賬,然後十四弟也追回了大部分被戶部挪走的庫銀,餘下那些就交給皇阿瑪的人去追查了。”

大數目容易追,小數目就沒那麽簡單了。

而且這些銀兩該是分散到各地,四阿哥要派人去查探各地官員,那就有些犯忌諱了。

直接交給皇帝的人去辦,那就更妥當一些。

于是四阿哥就直接當了甩手掌櫃,把賬目都看完,有疑慮的地方都圈出來,剩下的事就交出去了。

他把幾個弟弟也叫走了,反正幾個阿哥就是來幫忙的,差事辦完了自然就回去了。

十四阿哥還有點意猶未盡,要是能再追讨銀兩,他是不是又能帶兵出去走一圈再回來了?

之前找到大批庫銀讓十四阿哥尤其興奮,想着餘下那些也能親自找到就好。

但是那座山離京城不算遠還好,去各地查找那點庫銀就如同大海撈針,也不知道該從哪裏找起,總不能讓十四阿哥跟無頭蒼蠅一樣去找。

而且皇帝哪敢讓十四阿哥獨自去那麽遠的地方,沒個人管束,十四阿哥就能跑個沒影,叫回來都費勁!

皇帝其實覺得不多的庫銀估計不好查,只讓人試一試,誰知道順藤摸瓜竟然還查出有人截留了江南的稅收,頓時那個氣。

還是派去的人按照賬目上的條目開始查到一個忽然家裏幾乎隔三差五就請戲班子來嬉戲的官員,給角兒大筆賞銀引人矚目。

細細一查就發現地窖裏藏着大筆銀兩,銀子都是被融過或者掰開來用,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标記,唯獨那些裝銀兩的箱子角落有個不顯眼的庫銀記號。

這人可能只注意到銀子上的記號,沒注意到箱子上的,再是小心也露出了破綻。

皇帝立刻派人把這官員拿下,接而牽扯出一大群官員來,人人都伸過手,只看伸手拿了多少罷了。

品別越高拿得越多,不過就第一個抓的芝麻小官也拿了不少,還能給角兒大筆賞錢就足見這些人的膽子有多大!

他們截留稅收就算了,科舉還發現舞弊,有書生賄賂考官,借此能得到名次。

這一連串下來,直接把皇帝都氣病了,突然一病不起,卧榻歇息,早朝也只能罷上幾天。

除了太子還被禁足,其他阿哥都進宮探望皇帝。

皇帝嫌人多吵鬧,只讓三阿哥、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進去。

三阿哥一見皇帝面色蒼白躺在榻上,頓時開口道:“皇阿瑪該保重才是,沒必要為那些人氣着自己了。”

四阿哥點點頭贊同,十四阿哥就在旁邊問道:“太醫怎麽說,皇阿瑪什麽時候能好起來?”

皇帝擺擺手道:“沒什麽事,就是朕年紀大了,一時氣狠了。”

他轉頭對幾個阿哥道:“江南科場的事太惡劣,卻不能就此罷了一場。多少書生寒窗苦讀十數年,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又要再等幾年。他們沒犯錯,就不該錯過。老三過去把考官們都敲打一番,在裏面再挑一挑,看誰沒伸過手才行,再重新帶人出一套新卷子。”

“老四也過去查一查,順帶安撫一下那些書生們,別讓他們給幾個糟心玩意兒給影響了,以為朝廷命官都是這德性!”

皇帝這才轉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十四阿哥道:“行了,小十四也跟着,帶足人手,免得有人鬧事。”

“好勒,皇阿瑪放心好了,兒臣一定帶人好好保護兩個哥哥,讓他們把江南考場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還給書生們一個清白考舉的地方。”

十四阿哥拍着心口保證,一副高興又要出遠門的樣子,四阿哥都撇開臉沒眼看了。

皇帝就對四阿哥道:“老四盯着點小十四,別讓他亂來了。”

十四阿哥嘟囔道:“皇阿瑪,兒臣怎麽就亂來了。”

四阿哥趕緊應下之後道:“是啊,皇阿瑪,十四弟最近變得懂事多了,這次庫銀能追回來也多得十四弟的幫忙。”

十四阿哥挺起胸膛,就等着皇帝誇了。

皇帝沒好氣道:“老四都給小十四畫了一圈地方,山上就那麽點大,他帶着那麽多人還找不到嗎?”

見十四阿哥的腦袋都耷拉下來,皇帝又好笑道:“行了,小十四這次是做得不錯,出去了也別擅自做主,有什麽事跟老三和老四商量着來。”

十四阿哥低頭應了,沒了剛才嘚瑟的模樣。

皇帝滿臉疲倦,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三阿哥還惦記着自己修了一半的書,轉頭對四阿哥道:“四弟,事不宜遲,我們這就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吧!”

十四阿哥一愣:“三哥,不等明天嗎?”

三阿哥擺擺手道:“不等了,這事哪裏能等得了?盡快解決,我們就能盡快回來了。”

十四阿哥難得出遠門,一點都不想那麽快回來。

不過想想兩個哥哥都是有家室孩子的,想早點回來也是應該的,尤其四阿哥後院有兩個孩子過陣子要出生的。

于是他就老老實實回去收拾東西,約定在城門口碰面了。

四阿哥一把抓住十四阿哥道:“你別忘了跟額娘說一聲。”

十四阿哥一拍腦袋,他還真是忘了:“我這就去,等會見了。”

他揮揮手,轉頭一溜煙就跑了。

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精力充沛的樣子就忍不住羨慕:“十四弟這些年似乎沒什麽變化,還是那麽活潑。”

他摸着自己的腦袋,感覺修書之後,自己的頭發就越來越稀疏,精神頭也大不如以前,難不成是開始老了?

四阿哥是覺得十四阿哥太活潑了一點,不過在三阿哥面前也不會說親弟弟的不是:“我們先回府收拾,十四弟估計很快會去城門的。”

三阿哥就笑道:“是啊,小十四這迫不及待要出遠門,我們得趕緊的,不然他就要等不及的。”

兩人各自回府,一邊讓人收拾行李,一邊交代好。

四阿哥估摸着這次應該也是呆不久,約莫兩三個月內就能回來,估計能趕上府裏兩個孩子出生之前。

上回李側福晉生孩子的時候他在外邊不能回來,這次怎麽都不能再錯過了。

耿奕這次大着肚子是不能陪着去了,頗有些遺憾。

這次四阿哥打算誰都不帶,幾兄弟快馬加鞭趕過去,把當地迅速收拾一遍就能回來。

耿奕只能盼着四阿哥一切順利了,又感覺皇帝派四阿哥去江南,也是相當信任他的。

畢竟江南從來都是文人才子最多的地方,朝堂很多文官都是出自江南。

若非信任,皇帝哪裏會派四阿哥去?

至于三阿哥修書久了,引經據典十分熟悉,作為重新做考卷的人是再适合不過了。

另外十四阿哥的話,他帶着人作為護衛,還負責抓人,也能給四阿哥分擔一二。

這一文一武明顯是去給四阿哥幫忙,皇帝這配置還挺有意思的。

四阿哥臨走前,回頭看見耿奕歡快揮手告別的樣子,跟其他人不一樣,絲毫沒一點不舍,忍不住過去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道:“我要走了,你這麽高興?”

耿奕好笑道:“我這不是覺得爺這次必然順順利利,很快就能回來了。”

四阿哥順利擺平江南的舞弊案,那就是大功一件,不但能風光回來,還能被皇帝嘉獎,她能不提前高興一下嗎?

她說得隐晦,四阿哥竟然聽明白了耿奕的弦外之意,不由笑了笑:“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總不能錯過了孩子出生。”

他低頭看了眼耿奕慢慢凸起的肚子,心想這個孩子要是個小格格,估計會像耿奕,能吃能睡還每天高高興興,這樣也挺好。

這孩子要是個小阿哥,應該也是個好養不挑食的。

思及此,四阿哥不由期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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