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九阿哥在皇帝這裏過了明面, 出宮後轉頭就去跟四阿哥商量此事了。
四阿哥有些驚訝,沒想到九阿哥打算跟俄國人的回禮裏送這些,還準備做個長久的買賣。
九阿哥這麽為自己着想, 四阿哥就笑着道:“九弟有心了, 我感激還來不及, 哪裏會不樂意?”
聞言, 九阿哥也笑道:“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反正都要掙錢, 給誰不是掙?而且說真的, 四哥那幾個鋪面賣的東西,俄國人也用得上。就是數量方面得跟上,工坊可能得擴一擴。”
四阿哥點點頭道:“我打算在京外尋個地方,地方大, 工坊也能搭得大一些, 人手也能多一點。”
只京城那麽個院子,哪怕拼命做, 數量還是有限的,怎麽都要多加人。
那個院子後邊都已經圍進來,再是不可能再往外擴。
加上京城的那個地價貴,再往外買院子就不合适了, 也不便宜。
九阿哥深以為然道:“一兩天來回的地方也可以,離得不算遠,來往方便, 同樣的價錢,地也能買得大一些。”
他聽着就知道四阿哥是心裏有數的, 雪玉膏和梨膏糖的買賣顯然是能跟俄國人做起來了。
四阿哥讓蘇培盛去準備一箱子的雪玉膏和梨膏糖, 等會讓九阿哥帶回去:“讓人買, 總要讓人先試試才是。”
九阿哥原本還準備帶人去鋪面那邊走走,然後再試試的,到時候他再買下來送俄國那些使臣。
四阿哥擺明是看出九阿哥的打算,直接就送一箱子讓他帶回去。
九阿哥也就沒跟四阿哥客氣,高高興興收下了。
他看着外邊,忽然小聲跟四阿哥道:“因為俄國使臣過來,我就讓俄學堂那邊的學生跟教堂那邊的雜工套近乎聊了一陣子。”
這些雜工是幫着教堂清理和做粗活的,過得都一般,勉強能溫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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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都是在俄國過不下去的貧民,跟着過來起碼能吃一口飯勉強活着。
九阿哥想打聽消息,跟傳教士問了問不出什麽來的,因為他們嘴巴很緊,但是這些雜工就不一樣了。
他們出身不高,只要給點錢給點吃的,就願意什麽都說了。
當然這些人知道得也不算多,九阿哥原本沒太在意,只底下這個學生居然問到一個消息,特意過來告訴他。
九阿哥就道:“這學生倒是機靈,問出恰克圖附近有一條鹽礦,卻是被一個叫斯特羅的大家族把持着。”
“這家族在那邊足足有三百年了,一直很會巴結俄國皇家人,前幾年還送了個女兒去沙皇身邊,很得沙皇喜歡,點頭圈了卡拉河上游一大片的土地歸了這個家族。”
四阿哥一聽就明白九阿哥的意思:“九弟是打算用別的來跟他們還鹽,這買賣能成嗎?”
九阿哥笑道:“聽那個雜工說,這家族前幾年還可以,但是老頭死了,兒子卻是個敗家的,最是喜歡咱們的瓷器。”
要是他們用瓷器去換鹽,對方肯定會同意的。
四阿哥沉吟道:“确實可行,要是能換得多,就十分劃算。只是瓷器運過去不容易,摔碎得多,消耗也大。”
九阿哥點頭道:“消耗大,價錢才能上去。我打算跟皇阿瑪說一聲,讓燒窯那邊出幾套花哨一點的,回頭帶過去試着換一換,看能換多少鹽過來。”
對方守着那麽大一條鹽礦,他知道了不薅點過來都感覺對不住自己。
四阿哥感覺此事能做,九阿哥回頭就跟皇帝說了。
皇帝有些出乎意外,沒想到九阿哥連這個消息都能打聽出來。
俄國人不太看得起這些雜工,沒把人放在眼內,說話做事都沒防着這些雜工,殊不知這些小人物才是最關鍵的,皇帝就道:“那就讓燒窯那邊試試,做那麽幾套來。”
有皇帝點頭,九阿哥就去瓷窯那邊看了。
最好的自然是緊着皇宮那邊送,九阿哥也不要最好的,次一等或者再次一等都足夠驚豔俄國那些人了。
他最後挑了兩套,一套是藍金色的祥雲圖樣,另外一套則是紅金色的福文。
一整套從碗盤碟、杯子、水壺都有,沒有一點瑕疵,在陽光下還十分透光,證明瓷器又薄又通透,還沒有一點雜質。
這個品相足夠糊弄人了,瓷窯那邊還以為九阿哥要得多,誰知道只要兩套,還不是最好的,都松了一口氣。
要九阿哥張口要最好的,他們也拿不出來的。
九阿哥帶着兩套瓷器回去,就讓人密密包好,墊上很多層的稻草再送去邊城給圖裏深,還另外寫了一封信件,裏面交代好,圖裏深自然明白該怎麽做。
因為這瓷器精貴,一路上走得慢,緊趕慢趕也走了很久,互市那邊已經開得差不多,圖裏深才收到。
他看了信箋後就明白了九阿哥的意思,跟着的副手就問道:“大人,這套瓷器要放在互市裏賣嗎?”
不然對方看不見,怎麽知道他們手裏有好東西?
圖裏深收好信箋後搖頭道:“就這麽擺出去賣實在掉價得很,你悄悄跟互市的商人私下含糊說一句,就說我們手上有一件價值連城的瓷器。”
副手就疑惑道:“只說一件,不是兩套?”
圖裏深感覺這個副手忠心是忠心,腦子卻不夠靈活,還是好脾氣解釋道:“物以稀為貴,我說我有一件稀世珍寶,你會覺得稀罕,還是說我其實有兩件稀世珍寶來的稀罕了?”
副手這才恍然大悟,這才找了個機會,在商人們巴結自己請喝酒的時候順水推舟含糊說了出去。
商人們一聽,自然想要得到這件稀世珍寶,一個勁加錢要過來,卻被圖裏深再三拒絕,只說這稀世珍寶是不賣的。
既然會透露出去,哪裏是不賣,就是加錢不夠多而已。
商人們瘋狂加價還是沒能讓圖裏深動心,直到一個華麗的馬車停在圖裏深的宅子前面,衣着華美還高傲的管家出現在自己府裏,圖裏深就明白,這事成了!
果然斯特羅家族的人從商人那邊知道這裏有一套絕世好瓷器,立刻就派了管家過來。
管家的态度彬彬有禮,眼神卻帶着傲慢。
副手滿臉不痛快,圖裏深倒是客客氣氣的,只讓人把一套藍金色的瓷器小心翼翼擡了出來。
管家一看,目光就挪不開了。
他跟着家主多年,多少好瓷器是見過的,這麽好的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大人出個價錢吧?”
這擺明是圖裏深不管出多少價錢,管家都能吃得下,完全是囊中之物的态度。
圖裏深搖頭開口道:“此乃我友人的家傳之物,若非族裏出了點變故,也不會送到我這裏來。只用金銀來衡量,未免太俗了一些。”
管家皺着眉頭,只覺得圖裏深想獅子張大口。
不過是瓷器罷了,怎麽不想要金銀,還想要什麽寶物來換嗎?
“大人這樣,實在叫我難做了。”
管家一副你不願意賣,那我就不買的樣子,圖裏深也沒有再勸,卻請他仔細看看:“你來看着成色,這厚薄,都是萬中無一的極品。這瓷器每天放着,看一看也是賞心悅目的。”
仔細一看,管家就更挪不開眼了,只覺得自家主子一定會喜歡,勉強開口道:“我家主人十分喜歡搜集瓷器,不知道大人打算怎樣才能割愛?”
圖裏深就笑道:“就看管家的主人有沒誠意,願意出什麽來交換了。說真的,金銀我是不缺的,如今在這恰克圖也是我說了算。”
所以說權力、金錢,他哪個都不缺的。
管家提出用美人來換,一個不夠可以十個,反正美人多得是。
圖裏深依舊搖頭道:“我只喜歡咱們這邊的小娘子,俄國的那些可吃不消。”
這不行那不行的,管家也不耐煩了,就見圖裏深比劃了一下,小聲道:“聽聞你家主子有着俄國最大的鹽礦,還有周圍五百裏地,楚裏亞那一大片都是你家主子的?”
管家滿臉驕傲道:“是,我家主子是斯特羅的族長,斯特羅家族有幾百年歷史的大家族,周圍那一片都是斯特羅家族的族地。”
圖裏深滿臉贊嘆道:“斯特羅家族是俄國第一大家族了吧,果真了不起。這套精美的瓷器才配得上斯特羅家族的族長,就是我這邊随意出手了,友人那邊恐怕不好交代。”
他為難了一會遲疑道:“這麽大的南城,我管着不容易,尤其最近商人為了那點鹽險些打了起來。你也該知道,商人們是不能賣鹽的,帶的也少,一路過來吃得差不多了。城內也不給賣這個,只是官府才有一點。商隊人數一多,那就不夠分了。”
“官府裏的鹽也是有數的,我已經分出去不少,如今緊巴巴的。”
管家立刻就聽明白圖裏深的意思,這是官府這邊的鹽不夠用,大清那邊掐着不給賣,也擔心商人賣鹽,于是能帶的也少,這就不夠吃了。
“這事我得回去問問主人才行。”
圖裏深就笑道:“應該的,這套瓷器你也先帶回去,不管這事能不能成,好歹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而且斯特羅家族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賴賬的,這點我還是相信的。”
這就很上道了,還特意強調斯特羅家族,管家想賴賬都不可能的。
管家就把瓷器小心翼翼帶回去,然後禀報了圖裏深想要鹽的事。
斯特羅的族長看着這套精美的瓷器愛不釋手,對圖裏深的要求并不上心,在他看來,那點鹽根本比不上這套瓷器:“那就給他,只是別給提純過的,鹽石送過去就是了。”
既然是送的,他就沒那麽好心,還加工過才送過去。
而且沒加工過的,也沒那麽顯眼,送給圖裏深是再适合不過了。
管家就親自帶人送了好幾十車的鹽石過去,圖裏深滿臉感激道:“還是你家族長想得周到,我原本還擔心那麽多的鹽送過來的話,要如何交代,只有鹽石就好辦了。”
原本管家還擔心圖裏深收到鹽石後會不高興然後各種提要求,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如今好了,圖裏深這麽上道,自己也就能回去複命的。
圖裏深還特地送了一套茶杯的瓷器給管家,雖然不如之前那一套精美,器具也不多只有兩件,卻精巧得很。
管家很喜歡,拿在手裏對圖裏深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圖裏深立刻隐晦道:“還請管家在你家族長面前多美言幾句,我家那邊實在也缺鹽。”
這話說得夠直白的,管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哪裏是官府缺鹽,分明是圖裏深想偷偷做販賣私鹽的買賣!
管家挑眉笑道:“沒想到大人也想做這個營生,好說好說。”
他自以為是拿捏住圖裏深的軟肋,販賣私鹽這種事一旦宣揚出去,圖裏深就別想活了,自然會聽話。
不過圖裏深這麽有誠意,這點秘密都吐露出來,管家看着收到瓷器的份上也願意幫忙說幾句好話的。
圖裏深就笑道:“管家放心,友人家裏要是沒有,別人家裏總會有跟之前一樣精美的瓷器。”
言下之意,管家要願意幫忙,圖裏深就樂意到處給斯特羅的族長搜羅最好的瓷器!
管家這才滿意了,只有那麽一套極品瓷器,自家族長哪裏能滿足?
而他能夠送去一套,還能另外再送上一套,在族長面前的地位更是能穩固不少,再也沒人能取代得了。
兩人相視一笑,這合作就達成了。
往後管家幫着圖裏深送更多的鹽石來,圖裏深就幫管家找更好的極品瓷器,兩邊都得了好處,自然是皆大歡喜!
九阿哥也沒想到圖裏深這麽能耐,竟然真能把此事辦下來。
送來的鹽石質量相當不錯,提純後的鹽巴數量不但多還細膩,是極為上等的鹽巴了。
九阿哥之前跟皇帝提過,直接送進京城來就太引人注目了,但是放太遠又不能安心。
索性就挑了京郊的莊子上來提純,院子外看着沒什麽,裏面卻有着禦林軍嚴密把手,一點消息都不能洩露出去。
提純後的鹽送去宮裏,皇帝看過後十分滿意,只覺得這個買賣實在劃算極了!
加上斯特羅家族可是擁有整一條最大的鹽礦,可以說這些鹽石能夠源源不絕送來,只需要付出幾套漂亮的瓷器就行了,何樂而不為?
皇帝十分高興,直接就宣布提拔九阿哥,從貝子加封成為貝勒,還賞了他五千兩銀子。
比起別的賞賜,皇帝估計九阿哥更喜歡黃白之物。
果然九阿哥十分歡喜,高高興興收下賞賜,回去的時候工部的人已經過來準備改大門了。
畢竟貝子和貝勒還是有區別的,大門的規格也有所不同。
八阿哥聽說九阿哥從貝子封為貝勒,那就要跟自己平起平坐了,一時有些驚訝這個弟弟被提拔的速度。
不過聽聞九阿哥招待俄國使臣相當不錯,尤其在宮宴的時候給了這些使臣一個下馬威,大祭司的臉色實在有些一言難盡,只是也不敢當場發飙。
這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叫八阿哥心裏也是痛快的。
俄國老老實實臣服不就好了,還要使計帶猛獸來給人難堪,就該狠狠打回去才是。
那兩道菜的味道極好,八阿哥吃得心裏更是暢快極了。
如今聽聞九阿哥還從俄國弄來了鹽石,也不知道他怎麽弄到的,叫八阿哥心裏十分吃驚,上門慶賀的時候就道:“恭喜九弟,九弟這辦差是越發出色了。”
九阿哥笑着拱手道:“八哥這話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弟弟就只會掙錢,做買賣的事确實擅長,其他就不一定了。”
跟俄國人打交道,不就是做買賣嗎?
這個他擅長,自然能做得很好。
九阿哥心裏對四阿哥也是感激的,要不是四阿哥找來這個适合自己的差事,他也未必能做得這麽好,還能得了皇帝的贊賞和賞賜,甚至還從貝子被封為貝勒。
以前別人表面上不說,暗地裏也說九阿哥跟鑽了錢眼子一樣,眼裏除了錢就沒別的了,跟其他阿哥不一樣。
但是商人也會賺錢,九阿哥跟商人一樣,這身份就有點掉價了。
然而這次的事一出,加上皇帝的大加贊賞,誰還敢說九阿哥擅長做買賣不好了呢?
要不是九阿哥擅長這個,還能從俄國那邊啃下一塊肥美的肉來嗎?
這麽多的鹽,還是源源不絕的鹽礦,把鹽價都能稍微壓下去了,足見這數量的可怕。
皇帝一直對鹽的高價大為不滿,然而一時卻沒有辦法壓下去。
鹽礦的産出是有數的,又把持在幾大家族手裏,他們壓根就不願意太快提升産量。
一來是數量要上去,必然要增加人手,這就要增加支出了。
二來數量多了,鹽的價格就要下去,他們掙得不就少了嗎?
所以一直就維持在一個價格的區間,不算高到讓人買不起,卻也不會低到叫人吃虧,依舊是暴利一樁。
如今好了,有了俄國這鹽礦支撐,源源不絕送來鹽石,鹽價不降也得降一些的。
雖然只降低了一點,也足以讓鹽商不得不退後一步降低一點價格,叫皇帝心裏暢快極了。
他心情一好,自然就樂意嘉獎九阿哥,而且這個兒子确實做得不錯!
皇帝想到宮宴上那些俄國使臣的面色,臉上都忍不住帶上笑容:“以前知道小九一肚子壞主意,皮得很,沒想到有時候腦瓜子還是特別靈光的。”
李德全在身邊就笑道:“九阿哥是皇上的阿哥,民間都說虎父無犬子,理應如此。”
這話皇帝愛聽,摸着胡子笑道:“小九一邊跑去瓷窯那邊盯着,一邊要跑去注意提純鹽石的事,還要顧及互市那邊的買賣,也是累得夠嗆。”
“正好老四那邊最近沒什麽事,讓他負責瓷窯那邊。至于提純鹽石的事,就讓小十去看着點兒。”
皇帝想到四阿哥最近得了兩個兒子,天天下朝後就往家裏跑,聽聞還一天跑幾趟去後院看兒子,雖說不是第一個孩子,依舊是剛得了孩子的新父樣子,就沒打算讓四阿哥太忙碌。
至于十阿哥每天無所事事的,前頭的九阿哥忙得腳不沾地,後邊的十二阿哥也是天天忙着收拾內務府,就他一個郡王整天不是吃就是睡,像什麽樣子!
十阿哥人在府裏坐,忽然一個差事就砸到頭上來,被砸得暈乎乎的。
他都沒料到皇帝居然會想起自己來,還是去盯着提純鹽石這麽重要的事。
十阿哥就趕緊收拾好自己,騎着馬屁颠屁颠去京郊的宅子看看。
大門和二門都有侍衛把守,他踏進去後感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好家夥,十幾個爐竈燒着,鹽石砸成塊後扔進清水裏先是大火燒,沸騰後轉為文火燒,燒到鍋邊有一大片鹽晶後就能把鍋擡下來,用勺子把鹽晶刮下來,然後放進另外一個新鍋裏繼續倒水再煮一遍。
中間還會放一點灰色的粉末,十阿哥一問才知道是石灰石。
然後再煮第二次,接着第三次和第四次,直到析出晶瑩剔透的白色細鹽為止。
十阿哥看着感覺很神奇,那麽灰撲撲的鹽石加工後就能變成雪花一樣的鹽巴。
他忍不住抓了一把在手心裏,感覺這鹽比平日的還要細膩得多。
只是這樣煮鹽實在太麻煩,得反複煮好幾次,十阿哥過來實在無所事事,每天盯着這些人反複加柴燒火,倒出來後繼續燒火,反反複複燒幾次後才得到細鹽。
索性十阿哥就在休息的間歇說道:“誰能想到個更好的過濾法子,重重有賞!”
這些人每天拿着工錢,就按照規矩反複煮鹽,壓根就不動腦子。
十阿哥也是試試而已,萬一呢!
而且他還交代侍衛,這些人需要什麽,只要不太貴不危險的都可以準備。
十阿哥其實心裏也沒抱太大希望,當這個差事就是吃飯後去溜達的,在宅子裏來回轉悠一圈,看着他們一直煮鹽,發一會呆,他就繼續騎馬溜達回家。
誰想到十天後十阿哥剛到,就有侍衛來禀,說有人想出一個過濾的辦法來,讓他去看看。
十阿哥還挺驚訝的,過去看着是個不大的小子,個頭也不高,面色黝黑,雙手粗糙,一看就是一直做工的人。
他看見十阿哥之後很緊張,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行禮也磕磕碰碰的,顯然是臨時被侍衛教了幾下,還特別生疏。
十阿哥不在意這些虛禮,問道:“你說的過濾辦法是什麽樣的?直接做給我看就好了。”
用說的不如親眼看見得好,對方就僵硬點點頭,很快找來一個破舊的漏鬥。
他先拿出一塊破布,把漏鬥的一頭綁上,然後倒了點細沙進漏鬥,再倒了一點黑色的石頭進去,接着又到了粗石子,整個就跟胡鬧一樣。
十阿哥看得津津有味沒說話,其他侍衛也不敢有異議,繼續盯着這人。
很快十阿哥就揮揮手示意別人把鹽水送過來,倒進漏鬥裏面,破布底下就滲出鹽水。
剛倒進去的鹽水是渾濁的,通過破布出來後卻變得清澈了許多。
這些清澈的水只要煮沸後,鍋邊就會出現潔白的鹽晶來,比起反複煮好幾次,這只要兩次就行了,省了不少功夫。
十阿哥看得好奇極了:“你來給我說說,中間放的這黑色的石頭是什麽東西?”
那人結結巴巴答道:“回阿哥的話,這是碎炭。”
十阿哥拾起黑色的顆粒,還真是碎掉的炭:“你怎麽想到用這個?”
那人見十阿哥沒有生氣的樣子,說話沒那麽緊張結巴了:“小時候經過河邊,河水渾濁,用這個過一過會清澈得多。”
所以他就想着鹽水是不是也能這樣,沒料到還真能。
十阿哥就笑道:“你叫什麽?”
那人連忙答道:“回阿哥,小的叫石南。”
十阿哥就點頭道:“石南嗎?你很好,這辦法也不錯。”
他示意侍衛按照石南的辦法,讓其他人都親手做一做這個簡單的過濾,全部都用起來加快煮鹽的速度。
然後十阿哥就帶着石南去了後邊的院子,周圍除了侍衛沒有別人在:“看你談吐似是以前家裏有些盈餘的,你立了大功,想要什麽獎賞?”
經過河邊還帶着炭火,能夠雜碎木炭來過濾水,家裏原本該是不錯的。
石南紅了眼圈道:“家中本來是做買賣的,父親突然病倒,全家就到京城來尋名醫,還是沒能救下。家裏産業就被二叔接手了,小的和娘親被族人誣陷害死了父親,把我們母子二人趕了出來。母親一病不起,小的只好出來做工攢點藥錢。”
他伸手抹了把臉,小臉更是黑乎乎的,眼睛卻是明亮:“小的不求別的,只求能洗清冤屈,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帶着弑父的罪名,也懇請阿哥能請個好大夫給小的母親治病,藥錢小的可以努力做工慢慢還的。”
十阿哥聽着笑笑,覺得石南挺孝順的,也不喜歡占人便宜。
只要能給他母親治病,再去掉自己被誣陷的罪名,就不求別的了。
十阿哥就問道:“難道你不想搶回原本屬于你的産業,就這樣便宜了你的二叔嗎?”
石南遲疑道:“小的不會做買賣,家業在二叔手裏反而能做得更好。”
十阿哥搖搖頭道:“你怎麽知道産業在你二叔手裏就能好的?派個人去打聽一下你家的事,再讓人請個大夫去看看他的母親。”
後邊是給侍衛吩咐的,十阿哥還免了今天石南上工,讓大夫跟着他回家去看病的。
石南再三道謝,帶着大夫一溜煙回去了。
很快侍衛就回來給十阿哥禀報道:“大夫看過後,只說那位夫人是心病,恐怕普通藥方沒什麽大作用。”
十阿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隔了幾天就得到石家的消息,直接把石南叫過來:“識字嗎?”
石南小心翼翼點頭:“小的會一點。”
十阿哥就直接把得來的信箋遞了過去,石南擦了擦手才敢接過去看了一會,雙手都抖了起來:“這、這怎麽可能……”
父親死後還不到兩年,産業竟然就少了三成,餘下的也大多半死不活的,根本是經營不善。
看着父親辛辛苦苦白手起家的産業一點點變少,石南的眼圈又紅了:“阿哥,小的二叔怎的沒能保住父親的産業?”
十阿哥嗤笑道:“有些人心夠大,手卻跟不上。眼高手低的,自然不能成事。再說了,他趁着親哥病死的時候誣陷大嫂,把孤兒寡母趕出去,這種人能做得好什麽買賣呢!”
九阿哥喜歡做買賣,也喜歡銀錢,卻不屑于用這種手段的。
而且石家這事做得不地道,其他人能不清楚嗎?
誰敢跟這樣的人家做買賣,哪天被背後戳一刀都有可能。
加上石南的二叔壓根就不會做買賣,不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十阿哥就笑道:“所以你的獎賞要不要換一下,比如奪回石家的産業?”
石南想了一會點頭道:“小的求十阿哥幫忙奪回石家的産業,小的卻不要這些,聽聞九阿哥十分擅長做買賣,只盼着能讓九阿哥或者身邊人接手就好,只要不讓父親的産業就此白費。”
十阿哥聽得十分疑惑:“你不要?這些産業加起來的數目雖然不如以前多,但是也能讓你和你娘過上好點的日子。”
石南就道:“落在小的手裏,這些産業一樣好不到哪裏去,還不如送到有能耐的人手裏。畢竟是爹半生的心血,不想砸在小的手裏。”
十阿哥笑了:“你挺有趣的,那我回頭問一問九哥。”
他給九阿哥一說,後者也挺感興趣的:“是個有意思的人,也夠孝順,就是天真了一點,不過心思不壞。”
九阿哥哪裏還有時間打理別人的産業,而且就石家那點産業他也是看不上的。
只是石老爺半輩子經營出來的産業,就這麽給親兄弟霍霍了,九阿哥聽着也不太痛快。
買賣做起來不容易,就這麽毀了實在可惜,九阿哥就道:“讓我身邊的管事給那個叫石南的指點一番,讓他自個接手就行。”
有管事指點兩句,傻子都能把買賣做下去,哪怕不能做得更好,起碼也不會砸在手裏了。
十阿哥就笑眯眯道:“九哥真好,回頭就讓石南給九哥磕頭謝恩。”
九阿哥沒好氣道:“還不是這小子給你幫了個忙,不然我操這個心做什麽?不過這小子運氣也不錯,竟然想出過濾鹽的好辦法來,省了多少柴火的支出,只幫他拿回屬于自己的産業也是舉手之勞罷了。”
既有功勞就該賞,別的事就算了,做買賣這件事誰能比得上九阿哥呢!
這事就定下來了,拿回石家産業都不需要兩個阿哥怎麽操心,十阿哥一句話吩咐下去,很快石家就把産業通通都送到石南手裏。
就連石家的族長都來了,親自要請石南和石母回去,還不斷說當年是誤會,其實并沒有人相信兩母子會害了石父。
九阿哥派來的管事跟着石南,生怕這小子給石家的人忽悠了。
如今看石家的嘴臉,分明就是因為石南攀上了九阿哥和十阿哥,這才态度大改的。
要真是不相信兩母子,覺得他們是清白的,怎麽人被趕出來無處可歸,不把人接回去呢?
一個小少爺還要到處打零工養活自己,一雙手都粗糙殘破快不能拿起筆來了,這族長還有臉說當年是誤會?
這嘴臉夠難看的,管事心下十分不屑。
好在石南是個拎得清的,接過産業的地契後,并沒有打算回去石家。
族長就有點不高興了,隐晦道:“畢竟是一家人,産業也有族人幫忙看着。”
十阿哥早就派人去石家那邊看過了,那些産業雖然還留着,其實都已經被掏空得差不多,口碑也沒有多少留下,幾乎都被敗壞了。
留着沒什麽可惜的,不然石南的二叔怎麽會幹脆就全部送出手?
石南心裏早有決定,婉拒了族長的意思,打算把店面全部賣掉,只把裏面曾經石父的管事和小二留下。
這些人大多還被石南的二叔發落了,石南還請信使發了口信把人一一找了過來,打算在京城落腳,重新開始。
族長沒想到石南這麽幹脆,直接就賣掉店面重新在京城開始做買賣。
在京城的話,石家就無法插手,更別提是族人幫忙了。
石南這麽幹脆利落,幾乎是間接斬斷了跟家族的聯系。
九阿哥知道後十分欣慰:“這小子可以啊,還擔心他被人忽悠住,好在是個心裏有數的。”
要是他們幫了石南的忙,把産業弄過來,回頭這小子被族人哄騙着還給對方好處,那不就白忙一場了?
幸好石南不傻,只把父親的人要了過來,重新在京城開始,九阿哥也願意讓人幫把手,叫他不至于處處碰壁。
九阿哥還讓人留心石南準備做什麽買賣,知道他先是買了一處小宅子安置生病的母親,又買了一處不大的鋪面,把父親的人安置在裏邊。
沒多久,石南就做起了船家的買賣。
船他還買不起,于是就先替船家做引購。
石南注意到很多外地來的小商人,對京城不太熟悉,想要什麽貨物得到處跑,貨比三家後依舊不滿意,得浪費不少時間。
大商人自然有熟悉的合作方,但是小商人就未必了。
如果有一個熟悉京城的人,能夠給外地商人指路,想要什麽貨,什麽價位,帶路給他們去最好的幾家看看,價錢貨物合适就能立刻定下來,不必浪費時間。
商人要賣掉船上的貨物,哪裏價錢最公道,不會坑人的,也不用到處摸索,還可能踩坑,能省不少事。
時間就是金錢,商人們跑冤枉路少了,自然就有更時間把最好的貨物帶回去賣錢。
只要給一筆不算多的銀錢,就能得到這個導游,小商人何樂而不為?
石南也賺到了銀錢,還能結識不少商人,以後做任何買賣就不必發愁了,實在是兩全其美的買賣。
哪怕他以後不做這個買賣了,認識那麽多小商人,多個朋友就是多條路。
九阿哥就感慨,果真是虎父無犬子,石南還覺得自己不會做買賣,這不就腦瓜子挺靈光的了?
十阿哥這邊的差事進展十分順利,四阿哥那邊卻是艱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