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耿奕還提供的藥膳方子, 一是當歸生姜羊肉湯,最是溫補。
做起來也不難,只需要把羊肉過水之後, 加上當歸和生姜一起炖兩個時辰就好。
只一點,生姜需要先下鍋炒一炒再放進去炖, 羊肉湯的味道會更好。
這是出自醫聖張仲景《金匮要略》的藥膳方子,羊肉性溫熱,暖中補虛,最是能驅寒除濕。
生姜也能散寒暖胃,當歸能活血補血。
這三樣加在一起,驅寒補暖的效果不要太好,也不容易上火。
若是只喝姜湯, 卻是容易燥熱上火的, 還可能會咽喉腫痛。
耿奕準備的藥酒是丹參米酒,只需要把丹參切碎後加進米酒裏泡半個月就能喝。
丹參能活血化瘀、養血安神,米酒就能加強丹參的藥性。
她是見四阿哥一個勁煩惱要給十三阿哥帶什麽, 列的單子又費了許多紙,就回想了幾個方子, 其中選了這麽兩個出來。
四阿哥道:“若是凍着了, 也能喝這丹參米酒。早晚喝一小杯, 不要貪多。要是感覺身上冷,也能一天三回。”
俄國那邊太冷, 十三阿哥一直在京城這邊可能會受不住,喝烈酒的話對身體不好, 米酒就要溫和許多, 添了丹參也能讓身子骨盡快暖和起來, 不至于寒濕凍着關節, 留下後患。
十三阿哥聽着四阿哥絮絮叨叨說着帶來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了,連藥材藥丸都準備了不少,只覺得心裏暖融融的:“弟弟讓四哥操心了。”
四阿哥就笑道:“哪裏就是操心了,你這要出遠門好幾個月,當哥哥的不就得多照顧點兒?”
他也沒讓人把東西擡下車,直接讓十三阿哥把馬車一并帶走,各種藥膳方子就放在錦盒裏面,塞到十三阿哥手裏:“這些你過去後讓圖裏深幫着辦也行,讓你身邊人辦也可。藥材我讓人裝了一些,不夠的話在那邊可能不太好買,回頭你寫信告訴我,我再讓人再送過去。”
畢竟那邊運送鹽石過來,這邊也會送瓷器或者其他貨品過去,也能給十三阿哥順道送一送。
Advertisement
十三阿哥看了看滿滿當當的馬車,除了藥材、藥丸和不少布料和皮子之外,連被褥都準備了好幾床,顯然四阿哥生怕他凍着了,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四哥,其實也不用帶那麽多東西。之前圖裏深過去也沒帶那麽多,我是去辦差的,帶這麽多東西是不是有點奢靡了?”
四阿哥搖頭道:“圖裏深過去的時候就是準備得不夠充分,差點凍得毛病來。後來當地人讓他每天喝點烈酒,九弟這邊送了不少取暖的東西過去,他這才要好一點。”
本地人壓根就習慣了,也不怕冷。
圖裏深就慘了,在京城的時候有地龍,那邊什麽都沒有,只能挨着火爐子坐,離得遠就冷得人哆嗦。
起身走動還好,他一旦坐下來一會沒動,腳都已經開始冷得沒知覺了。
圖裏深每天帶着手爐,腳邊四個火盆,還是凍出風寒來了。
幸好帶着大夫過去的,藥材準備得還算足夠,後來九阿哥這邊又送了不少過去,不然圖裏深哪怕再年輕都有點熬不住的,凍得夜裏都睡不太踏實,醒來雙腳都冰冰冷冷的。
四阿哥是聽九阿哥一說,十三阿哥要出發之前就開始準備起來:“這算什麽奢靡,都是實在要用的東西,我還嫌少了!要不是你得趕過去,怎麽都要多準備幾輛馬車裝滿了才行。”
他先把重要的東西給十三阿哥裝上帶過去,回頭再讓人送過去的。
不然那麽多東西,十三阿哥趕路的話也會比較累贅。
十三阿哥只得點頭,把東西都收下了。
另外伺候的人也得帶上,挑選幾個沉穩的心腹留在府裏看門。
年輕一些的就跟着十三阿哥出門,包括了丫鬟、太監和廚子。
四阿哥看着那個年輕的廚子有點嫌棄道:“要不我讓劉廚子跟着你過去?”
劉廚子的手藝還不錯,年紀不算大,舟車勞頓應該也可以熬得住。
馬廚子估計就不行了,他年紀要大一些,不過身邊的徒弟也算是教出來了,跟着去也可以。
十三阿哥連忙擺手道:“不用,弟弟湊合點過就行。”
四阿哥哪裏能讓十三阿哥湊合點過,而且耿奕那些藥膳和藥酒方子都是廚房做過一遍,試過後不錯才送過來的,自然是廚房那邊更熟悉一點。
“就這麽定了,讓劉廚子和馬廚子那邊一兩個徒弟跟着。你去了那邊會吃得不習慣,聽九弟的意思,圖裏深帶的人裏面沒有廚子,當地人大多只擅長做烤肉,圖裏深吃着就不太習慣。”
圖裏深也不好意思讓京城那邊送廚子來,而且誰願意來這種天寒地凍的地方?
如今他就盼着十三阿哥過去的時候帶幾個廚子,救他于水火之中了。
如果十三阿哥不帶,圖裏深知道後估計能哭出來。
光是想想,十三阿哥對圖裏深還挺同情的。
不過圖裏深在那邊過得水深火熱的,差事卻辦得妥妥帖帖的,應該說不愧是九阿哥挑選出來的人?
十三阿哥又被四阿哥塞了一個樸素的錦盒,說裏面的藥丸是專門給圖裏深帶的。
他一頭霧水問道:“四哥,這裏面是什麽藥?我帶着大夫過去,回頭給圖裏深把脈後再下湯藥也行。”
四阿哥就尴尬道:“這藥丸給圖裏深對症,他沒什麽毛病,就是烤肉吃多了,不是很方便了。”
十三阿哥立刻明白了,圖裏深這是烤肉吃多了,上火便秘了吧!
這事要大夫一把脈就知道了,圖裏深卻要尴尬,估計是寫信偷偷告訴九阿哥,然後九阿哥偷偷告訴四阿哥,再讓李大夫配了藥丸直接送過去的。
十三阿哥默默收下了,這才明白四阿哥送來的馬車上怎麽會有幹菜。
這是怕他跟圖裏深一樣,只吃烤肉容易便秘了。
都是馬廚子帶着徒弟曬的幹菜,只要放水裏泡一兩個時辰就能泡發,然後用來做菜的。
幹菜只要保存得當,也能放很久,不必擔心一點蔬菜都吃不上了。
雖然比新鮮的蔬菜還是會差一點,不過也比不吃得強。
種子其實也準備了一些,就是不知道那邊太冷能不能種出來。
如果可以,四阿哥恨不得讓十三阿哥把工匠都帶上,過去那邊砌出個熱炕來,晚上睡覺就不怕冷了。
只是帶上工匠就太誇張了一點,四阿哥還是把熱炕的圖紙交給十三阿哥,看他帶着人能不能弄那麽一兩個,好歹讓十三阿哥和圖裏深夜裏能睡得踏實一點。
萬事俱備,十三阿哥就要出發了。
其他關系好的幾個阿哥都過來送他,九阿哥拍着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十三弟要缺什麽,可以寫信給我,也可以讓圖裏深寫。商隊時常過去,讓他們帶上就行,不用擔心不方便,也不必跟我客氣啊!”
九阿哥別的沒有,銀錢是最多的。
之前雖然送了一大筆錢給四阿哥,他很快又借着跟俄國使團做買賣賺了個盆滿缽滿。連帶因為醍醐酒的緣故,酒樓的生意都好了起來。
九阿哥拿着醍醐酒的方子忍不住在家裏做了幾壇子,也不打算賣,就送給去年在酒樓花費最多的那位貴客,當做是添頭了。
掌櫃親自送去府上,醍醐酒又确實是難得的美酒,還是九阿哥府上做的,花錢都買不到的,自然皆大歡喜。
其他人一聽,自然就時常往酒樓去了。
若是能年末的時候得到一壇子醍醐酒,跟親朋戚友炫耀一番,也是面子有光的事!
這就讓原本就門庭若市的酒樓更加賓客如雲,掌櫃從早到晚笑得腮幫子疼,不過每天收錢也收得手快抽筋了,心裏簡直樂開了花。
耿奕不得不說九阿哥真是太會做買賣了,醍醐酒方子難得也不好做,還是九阿哥府上做好送給酒樓裏消費最高的人,這簡直就差沒說這人是最大方的客人了,客人能不高高興興收下嗎?
這個難得的醍醐酒作為vip客戶的年終禮物,酒還是好酒,客人更是歡喜。
過年過節拿出來分一點,在親朋戚友跟前特別有面子。
只要花點錢就有這樣的殊榮,誰不樂意,花錢也花得更痛快!
畢竟在天子腳下的京城,大家別的不多,就是錢多啊!
而且酒樓價格公道,飯菜又好吃,有這個添頭在,去的客人就更多了。
所以九阿哥如今有錢了,對自家兄弟更是不會吝啬,大手一揮,讓十三阿哥要什麽只管開口就行!
九阿哥還另外帶來了兩個嬷嬷送給十三阿哥,對他道:“別看年輕丫鬟伺候精心,嬷嬷們力氣大,女紅也好,在那邊天冷更能派上用場。”
嬌滴滴的丫鬟哪怕做事再細致,九阿哥都擔心她們長途跋涉過去之後自己都要受不住,哪裏還有力氣去伺候十三阿哥呢?
兩個壯實的嬷嬷就不一樣了,她們還是北邊來的,兒女都讓九阿哥安置得妥帖,自然會對十三阿哥忠心耿耿,又不會跟年輕丫鬟那樣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
十三阿哥道謝後,就收到十阿哥送的一箱皮子,都是上等的,又極為厚實:“在路上就讓這兩個嬷嬷給十三弟做兩身衣服,別覺得穿着難看,卻暖和得很。”
看來幾個阿哥都擔心十三阿哥去那邊要被凍傷,一個勁送皮子了。
這麽一箱皮子,估計是十阿哥這幾年圍獵得到的皮子,還可能找人買了些下來才湊夠的,可以說是掏空了他的存貨。
十三阿哥心裏感激,就被十四阿哥塞了兩把匕首:“聽說那邊人野蠻得很,一言不合就動手,十三哥帶着這個防身。一把可以放在腰上,一把可以放在靴子裏。”
看着這兩把匕首外表灰撲撲的比較樸素,十三阿哥一看就知道是削鐵如泥的好刀,卻是極為難得的,連忙推脫道:“十四弟,這個也太貴重了一點。”
他懷疑是十四阿哥的心頭好,這就送給自己了。
十四阿哥推回去道:“十三哥就別跟我客氣了,這種匕首我多着呢!”
九阿哥直接就戳破了他的話:“十三弟,這是十四弟的功課寫得好,皇阿瑪給他的賞賜。為了那個功課,十四弟直接熬了兩個通宵才寫出來,這份禮确實情深義厚。”
讓十四阿哥寫功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別提是這麽用心寫了,寫得還言之有物。
皇帝看了還挺驚訝,先生們也是贊不絕口。
畢竟十四阿哥平日能寫完功課就不錯了,能寫得這般好,确實該誇。
皇帝問十四阿哥要什麽獎勵,十四阿哥就要了兩把好匕首,一股腦送給十三阿哥用來防身了。
十三阿哥抱着匕首笑道:“那我先借十四弟的,等以後再還回來。”
十四阿哥只得無奈點頭,也覺得十三阿哥以後把差事辦妥後平安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三阿哥上前,送的是一本厚厚的冊子。
十三阿哥打開,居然是一本俄文字典。
左邊是俄文,右邊是滿文,一目了然。
三阿哥笑道:“想着你去那邊只靠翻譯,不如在路上也學一學這個。這冊子是我找俄學堂那邊的學生一起做的,反複校對過,不會有什麽問題。”
俄學堂那邊也派了兩個學生跟着十三阿哥去,免得十三阿哥聽不懂俄文,就要兩眼一抹黑了。
路上這學生能給十三阿哥說說這俄文,哪怕不能學得精通,知道一些重要的詞彙,也能勉強猜出來。
哪怕這兩個學生是精挑細選的人,不可能暗地裏使壞,十三阿哥也不能真的只聽兩人的翻譯,全然被人牽着鼻子走的。
十三阿哥笑着道謝,這才上了馬車,對着幾個兄弟揮揮手,揚長而去。
四阿哥回去後,在書房寫了很久的大字,到耿奕這邊來的時候神色已經很自然了。
耿奕還是發現四阿哥的心情不是很美好,頓時有點納悶。
不是給十三阿哥準備了那麽多的東西,如此齊全,四阿哥該放心才是。
還是關系最好的弟弟遠行,讓四阿哥始終不能放下心來?
耿奕也不好直接問,正好弘晝醒了,她就讓奶娘把小阿哥抱了過來。
弘晝看見四阿哥也是熟悉了,哼哼了兩聲,坐在耿奕的懷裏,很快就換成躺着的姿勢了。
耿奕無語,這孩子也太知道怎麽才讓自己舒服了!
她仔細看了看,弘晝這姿勢就是葛優躺了吧?
這孩子簡直無師自通!
耿奕把弘晝提溜起來坐好,轉眼他就滑下去了,只好再提溜起來。
四阿哥在旁邊看着就好笑道:“這孩子不大,還不會好好坐着呢,慢慢來吧。”
耿奕想想也是,孩子得六七個月的時候才能坐穩,自己也太心急了一點。
好在四阿哥的注意力也被拐到弘晝身上來了,他低頭看了一會問道:“我怎麽感覺弘晝胖了一點?”
耿奕也笑道:“何止一點,他最近吃得更多了,沉甸甸的,我差點沒能抱起來。”
她那天看弘晝睡醒,揮舞着小手的樣子很可愛,伸手就想抱起來,差點扭着腰了。
還是胡嬷嬷機警,一看不對就趕緊接過弘晝,才沒釀成慘劇。
耿奕摸着自己的後腰,還心有餘悸。
不過她想了想,以前自己确實是個扛着五十斤大米上八樓都不帶喘氣的女漢子,到了這邊換了個身體就要嬌弱得多,一時忘記了,差點就翻車。
弘晝仿佛聽懂別人說他胖了,不高興的哼哼唧唧了一會。
耿奕輕輕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這孩子才多大,膽子就不小,居然都敢對四阿哥罵罵咧咧了嗎?
四阿哥摸着弘晝的小腦袋笑道:“胖點也好,說明弘晝能吃能睡,看着壯實一點了。”
似乎感覺自己被誇了,弘晝這才不再哼唧罵人了。
耿奕摸了摸弘晝的小臉,感覺這孩子懶雖懶,偶爾像是人精一樣,感覺好像都能聽懂一樣,也或許是她的錯覺。
十三阿哥出發之後,四阿哥又閑了下來,一邊繼續折騰瓷窯,一邊也多跟孩子們相處。
可能之前他時常出差沒能跟弘輝相處,錯過了孩子長大的時間,這次就更多留在府裏多陪陪孩子們了。
弘時已經會扶着東西慢慢站起來走動兩步,還特別喜歡這個,時不時就爬起來。
有時候他扶着的東西不穩,還把身邊人吓一跳,就把周圍搖晃的東西全撤走了。
四阿哥索性讓幾個孩子也熟悉起來,弘時、弘歷和弘晝就被一起抱了過來。
空了一個房間,裏面沒有家具,底下全是鋪上厚厚的地毯。
雖說才是初秋,已經早早開了地龍,就怕孩子們在地毯上坐着會涼着了。
沒有東西能扶着,弘時只能扶着牆站起身走動兩步然後坐下休息一會,再起來走。
弘歷倚着奶娘,目不轉睛盯着弘時走,小臉上全是好奇,也恨不得跟着一起走一樣,小腿動來動去的。
唯獨弘晝半躺着,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耿奕就知道這孩子懶洋洋的,跟身邊的鈕钴祿格格小聲嘀咕道:“弘晝看着不愛動,等到了歲數也不知道會不會主動學走。”
鈕钴祿格格就笑道:“姐姐,弘晝還小呢,等會走的時候必定就會學着走了!瞧着這麽小就是脾氣好的,不像弘歷那麽調皮,把奶娘的頭發抓了好幾回,都扯下來了,我看着就疼。”
奶娘被扯掉好幾束頭發,哪怕一束不多,積累起來也怪可怕的。
哪怕她把頭發紮緊了,弘歷都能把奶娘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然後扯下一束來。
鈕钴祿格格摸着自己的頭發也心有餘悸,好在弘歷對自己這個親額娘還是比較客氣,沒有拼命扯她的頭發。
也就他吃奶的時候,小手不抓住點什麽就不舒服,奶娘的頭發就遭殃了。
耿奕就提議道:“要不下回在弘歷手裏塞點什麽小玩具抓着,就不會去抓奶娘的頭發了?”
鈕钴祿格格點點頭,打算以後試試。
耿奕就想到以前見過的一種叫沙錘的樂器,下面是木柄,上面是一個橢圓的幹葫蘆,裏面裝了小石子、沙子或者小種子,稍微一搖就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拿着不重,搖起來聲音也不算大,小孩子的手也能拿得住,靠得近又不會讓他的耳朵難受。
不然聲音太大,影響孩子的聽力就不好了。
想要聲音再小一點,可以裏面的東西放少一點。
鈕钴祿格格一聽這個小玩具就特別感興趣,還贊嘆道:“姐姐知道得真多,這樣的東西竟然是樂器,得怎麽做?”
耿奕只記得是南美洲那邊用得比較多,就是民族風情比較濃郁的舞曲用的。
管他呢,反正這東西如今給孩子們能用就行!
耿奕只需要開口,就有人把材料都準備好了。
她指點着胡嬷嬷幫忙先把小種子和沙子放進去,再把這個幹葫蘆黏在手柄上,然後用蠟封上。
等封口幹透了,再封上一層,這樣哪怕沙錘摔在地上,裏面的東西都不會漏出來而壞掉了。
這個容易做,只需要封蠟之後需要等着幹透就好。
胡嬷嬷很快做好一個,開始做第二個。
耿奕拿着第一個沙錘在手裏輕輕搖了搖,沙沙的聲音不大,還挺有意思的。
連弘晝都難得睜開眼看着沙錘,還伸出小手想要,她就把沙錘放在弘晝手裏。
耿奕托着弘晝的小手晃了晃,沙錘就發出沙沙的響聲。
弘晝愣了一下,又搖了搖,很快就松開手,還把沙錘推到耿奕手裏。
鈕钴祿格格就納悶了:“姐姐,弘晝這玩了一會兒就不感興趣了?”
明明這東西很有意思,沒見弘時已經放棄牆壁,直接爬了過來嗎?
弘歷也看了過來,哼哼唧唧要讓奶娘抱過來靠近看看。
耿奕就無奈道:“他哪裏是不感興趣,是玩累了,讓我來搖他來聽着。”
果然她不動,弘晝又推了耿奕的手兩下,哼哼兩聲,示意她該動起來了!
鈕钴祿格格看得有趣,耿奕敷衍地搖了兩下就停了,弘晝又來推她的手。
弘時這會兒已經爬到耿奕跟前來了,伸出小手就把沙錘拿了過去,一屁股坐下後就搖了搖小手,沙沙的響聲讓他咧嘴笑了起來。
既然有人代勞了,弘晝就不推耿奕,而是看着弘時玩了起來。
弘歷也被奶娘抱了過來,小手一伸就要把弘時手裏的沙錘搶過來。
但是他人小,手更小,還不如年紀大點的弘時靈活,弘時一下子就避開了。
弘歷沒搶到,又伸手一回,這次弘時更警惕,避開得更快,沒讓他如願。
見兩次都沒搶到,弘歷嘴巴一扁就要哭起來。
正好胡嬷嬷做好第二個,耿奕接過後就趕緊塞到弘歷的小手裏面。
弘歷低頭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具忽然到手了,頓時不哭了,小手晃了晃就笑了起來。
鈕钴祿格格看着好笑道:“一會哭一會笑的,你這變臉功夫可真厲害。”
四阿哥過來的時候就見兩個小阿哥手裏的東西,不由湊過來一看:“這是什麽?”
耿奕就解釋道:“爺,這是沙錘,我讓人弄得小玩具。看幾個小阿哥都喜歡有聲音的東西,就做了這個,也不會太響。”
胡嬷嬷那邊已經做好第三個沙錘了,原本是給弘晝的,不過這孩子懶得很,壓根不接,四阿哥就順勢拿過來看了看:“挺有意思的東西,難為你想到。”
他稍微晃了晃,手裏的沙錘就發出沙沙的聲音。
弘時聽着也跟着搖,弘歷也是,于是滿屋子都是沙沙沙的聲音了。
四阿哥剛停手,弘晝還“啊”了一聲,小手推了推他的手背。
他還奇怪,耿奕就忍着笑道:“弘晝這是催促爺搖一搖,他就不用自己搖也能聽見聲音了。”
四阿哥就無奈了,這孩子也太懶了吧!
不過他不動,其他兩個小阿哥搖個不停。
弘晝很快被另外那邊的聲音吸引住,就沒再催促四阿哥了。
弘時玩得都不去牆壁那邊扶着走了,弘歷也是搖個不停,最後累得睡過去。
旁邊還有弘時搖着沙沙的聲音,弘歷還睡得很沉,顯然是真的玩累了。
耿奕就讓鈕钴祿格格把沙錘帶回去:“回頭讓胡嬷嬷多做幾個送過去,上面塗點顏色,鮮豔一點,孩子會更喜歡。”
剛才做的幾個就比較簡陋,先試着做的,回頭讓人弄成五顏六色的,再畫上花紋就更好看了。
鈕钴祿格格笑着道謝,這才帶着呼呼大睡的弘歷走了。
弘時還玩得不亦樂乎,拿着沙錘不撒手也一并帶回去的。
奶娘想要從他的小手裏把沙錘拿出來,弘時就能哭個驚天動地,是再也不敢拿了。
弘晝枕在耿奕的腿上也睡得很香,四阿哥低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孩子倒是安靜得很。”
他看得出弘晝雖然懶洋洋的,腦瓜子卻很聰明,哪怕還不會說話就已經表現出機靈勁來了,也不知道長大後是不是跟弘輝一樣聰慧。
四阿哥還挺期待的,卻擔心弘晝這性子太懶,長大後會不會什麽都懶得學?
他光是想想,頓時就開始頭疼起來了。
耿奕示意奶娘小心翼翼把弘晝抱回去睡,捏了捏四阿哥的手腕,感覺到一絲僵硬,就順勢依照穴位按壓了幾下。
四阿哥起初感覺手腕有點酸酸疼疼,接着是有點酸脹,然後才覺得輕松了一些,面色就緩和了下來。
耿奕忍不住問道:“爺最近事情多,也不能把自己累着了。”
看樣子四阿哥除了畫瓷窯的圖樣之外,該是寫了不少折子,不然手腕不會僵硬成這樣。
被耿奕看出來,四阿哥并不意外,搖頭道:“最近事情是多了一些。”
十三阿哥才出發沒多久,準噶爾的首領阿拉布就帶兵擅闖西境,西境連夜派人八百裏加急送信來求增兵救援。
皇帝震怒,連夜召大臣商議此事,盡快發兵增援。
在誰帶兵這件事上,朝臣就有争議。
有人提議大阿哥,畢竟之前大阿哥曾帶兵出征,十分有經驗。
也有大臣覺得大阿哥如今有些年紀了,也許久不曾帶兵,就連練武此事也不如以前勤快,武藝已經落下,大不如前。
有人提議三阿哥,認為他騎射功夫出衆,又熟讀兵書,哪怕沒帶過兵,也可以試着帶兵一戰。
有人提議四阿哥,只覺得他性子沉穩,用兵貴在穩字上,也适合帶兵出征。
也有人提議十四阿哥,因為他的武藝超群,在幾個阿哥當中天賦最高,這些年又熟讀兵書,軍事上也頗有天賦。
只也有人認為十四阿哥太過于年輕,年輕氣盛多餘沖動的話,對帶兵就十分不利了。
事情緊急,皇帝也沒多猶豫,直接就定下十四阿哥帶兵出征之事。
大阿哥聽見後難免有些失落,畢竟以前這樣的差事都會落在自己身上。
三阿哥心裏就暗暗松了一口氣,讓他去木蘭圍場騎射打獵還好,叫自己帶兵,那就是兩眼抓瞎了。
十四阿哥高興壞了,臉上帶着躍躍欲試的神色連忙跪下謝恩,恨不能立刻就出發把準噶爾部落打個落花流水!
皇帝除了老李這個副将之外,還點了正藍旗都統一起跟着十四阿哥出征。
正藍旗都統出征,底下三旗事務就需要有人來分管。
不少大臣提議八阿哥來接管此事,一來他對處理事務十分擅長,二是他如今閑賦在家。
四阿哥跟大臣不一樣,他提出讓七阿哥來接手正藍旗事務。
七阿哥腿腳不好,很少出現在人前,卻不等于他沒有才能。
數年前他曾跟着皇帝帶兵出征,戰功赫赫被封為貝勒。前些年更被封為多羅淳郡王,只處理三旗事務是手到擒來。
皇帝沉吟片刻就點頭同意了,比起八阿哥,七阿哥确實是更加适合的人選。
正黃旗和正白旗的都統分別也跟着出征,皇帝命十阿哥統管正黃旗,十二阿哥接手正白旗。
戶部和兵部也忙了起來,要盡快籌措糧草和士兵的盔甲武器,點清士兵數目再把名單列成冊。
十四阿哥也頻頻進宮,跟皇帝商讨起出征路線和對戰之策,另外源源不絕的消息也從西境傳到宮裏來。
準噶爾步步逼近,他們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準備,要盡快出發為好。
德妃得知十四阿哥要出征,擔心不已。
十四阿哥抽空到後宮跟德妃匆匆見了一面,只安撫幾句道:“額娘放心,兒子很快會凱旋歸來。”
他這幾天睡得不多,忙得腳不沾地,人看着卻是精神奕奕。
畢竟十四阿哥等着這一天太久了,終于實現了當大将軍的念想,如何能不激動?
皇帝還封他為撫遠大将軍,賞賜十萬兩銀子,後又封為大将軍王,以天子親征的規格來出征,如此榮耀,兄弟們當中簡直無人能比!
十四阿哥被身邊人一個勁誇獎,心裏忍不住有些飄飄然。
但是在見到四阿哥的時候,他就慢慢冷靜了下來。
同母兄弟要出征,四阿哥說不擔心是假的,更多的卻是驕傲。
他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我就等着十四弟凱旋歸來,把準噶爾部打個落花流水!只是你也注意自己的安危,小心對方的狡詐詭計。”
十四阿哥點點頭道:“四哥放心,我會小心。”
之前那些巴結讨好他的人會說自己凱旋回來之後會如何風光,皇帝會如何看重,貝子的身份可能會往前進一進,別說貝勒,還可能會成為郡王,比其他阿哥們都要受寵雲雲。
十四阿哥剛聽着還會謙虛搖頭,後邊聽多了,漸漸習慣了,心裏甚至覺得很可能真會這樣,不由有幾分得意。
如今他聽着四阿哥絮絮叨叨的話,沒有提及出征失敗會如何,成功後又如何,只讓十四阿哥平平安安回來就行,其他似乎都不重要。
四阿哥看見的是他這個弟弟,态度跟以前沒有任何的改變。
可能無論十四阿哥變成什麽樣子,在四阿哥看來都是需要照顧的弟弟而已。
四阿哥在乎的也不是十四阿哥能得到多少功績,以後會如何風光,這些身外之物都不能跟他的平安放在一起。
十四阿哥想着以前跟四阿哥不對付的時候,覺得他唠唠叨叨的,仿佛覺得自己這個弟弟做什麽都做不好,對自己沒信心一樣。
于是每次聽着,十四阿哥就滿臉不耐煩,心裏還有點兒委屈。
如今熟悉了之後,十四阿哥就明白,四阿哥就是個愛操心的性子。
他越是絮絮叨叨的,就越是關心和重視對方。
若是四阿哥看不上的人,他就會冷着臉,連一句話都懶得說的。
四阿哥說完後見十四阿哥笑得傻乎乎的,越發擔心了起來:“十四弟,剛才的話都聽進去了嗎?”
“聽了,四哥也太操心了一點。”十四阿哥笑了笑,又道:“有老李跟着呢,四哥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說真的,四阿哥恨不得多幾個老李這樣的人。
一個老李勸不住,十個八個老李在,怎麽都能把十四阿哥約束住了。
可惜老李只有一個,老李表示心裏苦,也只能聽命跟着十四阿哥出征。
十四阿哥西征出發之前,皇帝親自為他舉行隆重的歡送儀式,又下旨蒙古各部配合。
言下之意,十四阿哥下的命令就是皇帝的意思,讓蒙古各部不能有任何違背。
皇帝這就給了十四阿哥極大的權力,甚至能號令蒙古各部的士兵。
八阿哥在旁邊聽得心驚肉戰,只覺得十四阿哥在皇帝心裏的地位顯然不低,他頓時若有所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