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北苑

白君漠盯着月清川看了好一陣,他虔敬的話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待反應過來才驚覺月清川一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白君漠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這麽近距離被人直勾勾的盯着,還真是讓人渾身不自在,急忙別過了視線,嗫嚅道:“你先下去吧!”

月清川微微一怔,收回了視線,深邃的雙眸微光粼粼,自己這是平安過關了,他剛沒有聽錯,白君漠讓他下去,他居然沒有為難他,這算不算好的開始呢?

“......是”

月清川有些忐忑的慢慢退了出來,腳下的步子不敢太快亦不敢退的太慢,一雙眼小心翼翼觀察着白君漠臉上的神色,生怕他反悔,提到嗓子眼的心直到徹底退回到院種才徹底放了回去。

見月清川出了大殿,亭安快速上前:“月将軍。”

亭安颔首見禮,面上帶着讨巧的笑意,眼尾餘光有意無意的瞟向大殿門口,剛才他無意間所看到的場景暧昧難料,着實容易使人誤會。

這段時間多少從太子嘴中聽到了些殿下對月将軍的态度,可真是不怎麽友好,剛才的場景又實在是不能不讓人誤會瞎想。

亭安一時不敢随意妄測剛才的情況,只得小心翼翼的觀察詢問,試圖找出些可用的蛛絲馬跡,好決定日後該以何種态度來對待這位月将軍。

見亭安眼神飄忽,心不在焉,月清川随着他來回流轉的目光看了看不遠處的大門,輕聲道:“安公公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大事,只是想問月将軍,殿下可有讓您住哪?”

月清川倏地瞪大雙眼,有些尴尬地搖頭:“不知道,殿下沒說。”

皇上說讓自己來東宮,一切聽從太子的安排,剛才也算死裏逃生,哪裏還敢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猛不丁被亭安這麽一問,還真是不知道自己現下該何去何從,直接回将軍府怕是不大可能了,白君漠沒說要将自己安排在哪,一時間還真是有些尴尬。

亭安面上的笑意逐漸散盡,還想着能從月清川的住處看出太子對他的态度,這下可好,太子什麽都沒說,不會是連住房都不給人住吧!自己心裏的太子可不是這般小肚雞腸小氣吧啦的人啊!

亭安頗為難的撓了撓腦袋,看着略顯尴尬的月清川,思索了好一會,慢悠悠道:“要不月将軍在這等奴才一下,奴才進去問問?”

“那就有勞安公公了。”

看着亭安有些躊躇的背影,月清川兀自一笑,住處?怕不會是柴房馬棚吧!

亭安進去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就捂着腦袋滿臉幽怨的跑了出來了,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月清川:“月将軍随我走吧,殿下将您的住處安排在了北苑,我先帶您過去吧!”

一路上,亭安沉浸在自己的遙想中,忍不住的頻頻搖頭,偶爾打個寒顫,嘴裏喃喃自語着聽不清的話。直覺告訴月清川,北苑不是什麽好地方,若不然,亭安不會是這種要死的表情。

跟着亭安一路七拐八拐走了許久,終于在快到東宮盡頭處看到了所謂的北苑,遠遠看去,無比蕭條破敗的北苑與這東宮相差太遠,突兀的就像一座被人遺棄充滿靈異的鬼屋。

月清川勾唇一笑,還好,比自己想的好很多,戰場十餘年,什麽苦沒吃過,風餐露宿天為被地為席的日子沒少過過,眼前的地方雖破,卻也算得上別苑,至少有院子有屋子,有荒草成林,有青苔裝點,有樹木成蔭,能遮風避雨,已算是很好了。

亭安有些尴尬,上前一步推開了緊閉的大門,随着木門一聲刺耳的咯吱聲,一股濃烈的黴味刺鼻而入,讓人不由的皺眉。

亭安捂着口鼻,指了指結滿蛛落滿陳年老灰的屋子,道:“月将軍以後就住這吧”

“嗯,謝安公公”

伸手撥開擋住前路的蛛絲,月清川推開卧房緊閉的木門在屋中轉了一圈,诶!還不錯,床雖然破舊小了點,可自己蜷縮起來睡的話應該是能睡得下的,一套對于這間屋子來說算得上奢華的桌子和凳子算是最值錢的家具了,沒有掉漆斷腿,實在是完美的有些突兀。

擡頭看看屋頂,躺在床上,似乎剛好可以通過屋頂不知何時掉落的瓦礫看見夜裏的星空和月亮,如此甚好,以後就不用勞心費力的跑去外面賞月了,躺在床上就行,只是不知道這下雨了,屋裏的雨景會不會和外面一樣美,需不需要穿着蓑衣舉着盆子瓦罐接水,以免被褥被水泡壞。

眼前破敗不堪的房子月清川覺得還好,完全可以笑着接受,因為早在自己預料之中,可于亭安來說,沖擊力未免太大了些,這宮裏最低賤刷洗恭桶的太監住的都不知比這好多少倍。

亭安心裏不由的犯嘀咕,這月将軍怎麽說也是南越國的鎮國将軍,又是皇上親自指派給太子的師父,怎麽說也該是東宮的貴客,除了太子,住的當比這東宮其他任何一位都要好的啊。

可自己剛才沒有聽錯,還差點因為向殿下再三确認,是否讓月将軍住到這即将拆除的廢棄庭院時被打了出來,也不知道這月将軍是怎麽得罪了太子殿下,竟被安排在這種地方。

這裏早期原是東宮伺候太子丫鬟們的住處,後來因為宮中一場不小的疫症,住在這院中的好幾名丫鬟死在了院子裏,皇後覺得不吉利,便讓人封了院子。

院子荒廢太久,早已破敗不堪,亭安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這處快被人遺忘的庭院會成為鎮國将軍月清川在宮裏的住處,還真是世事難料啊!

縱使再趨炎附勢,奴顏婢膝,亭安也有些同情月清川,在這個朝令暮改變數不定的皇宮,大起大落雖是常有的事,可月清川身為鎮國将軍,禁衛軍的總統領,又有皇上撐腰,縱使太子不待見,自己也不敢太過怠慢。

還是給自己留條後路要緊,誰又能肯定,今日不受太子喜愛的月将軍會不會有朝一日,得太子垂憐,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主子,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福,世事難料,還是多積德行善,總沒有壞處。

“月将軍先暫且在這等一下,奴才這就派人來給将軍打掃院子”

“有勞了”

亭安搖頭,輕笑道:“月将軍乃太子師父,亭安豈敢怠慢,只是亭安有一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既知不當問,為何還要問”

月清川淺笑,亭安嗤笑一聲,慢悠悠道:“抱歉,是亭安逾越了”

“無礙”

月清川禮貌的朝亭安笑笑,知道他的小心思和小算盤,雖說他無惡意,可這件事,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

丫鬟們的動作還是蠻快的,只一炷香的功夫,方才破敗的院落已變得井然有序,屋頂雖還來不及修葺,房中卻已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亭安送來了新的被褥,一番整修裝點之後也不像剛才那般凄涼,整潔樸素,看着倒也舒适。

亭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屋頂,輕聲道:“修葺屋頂一事奴才剛已報備了內務府,明日便會有人來修理屋頂,今夜,便委屈月将軍一晚”

“已經很好了,謝公公幫忙,若不是公公,我還不知今晚要睡那呢。”

亭安嗤笑一聲,笑道:“其實殿下就是小孩子脾性,奴才雖不知殿下為何與将軍賭氣,可也看的出,殿下對将軍并無真正的惡意,等過陣子,太子他氣消了,月将軍說不定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是嗎?”

月清川心中暗笑,小孩子脾性,從白君漠安排他到這裏住來看,确實挺小孩的,不過也對,他比太子足足大了十歲,按照輩分來說,在他心裏,白君漠可不就是小孩麽。

看着一臉淺笑的亭安,月清川心中嗤笑,能在這宮中做到一定地位的宮女太監,還真不能小觑。

亭安雖好奇太子為何不喜月清川,卻也心裏清楚明白,太子并非真的讨厭月清川到骨子裏,若不然,怕是連這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早将人趕出去了,哪還容得下他待在東宮。

等一切安排妥當,亭安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向白君漠寝殿挪去,只因白君漠說了,以後月清川的一舉一動,一切事情,每日必須如實彙報給自己。

一直站在門口來回踱步的白君漠遠遠看見亭安過來,急忙轉身跑回書桌之後,裝模作樣認真描畫着桌上一幅未完成的山水圖,可只要亭安稍細心一點,就會看出,這幅畫,是白君漠幾日前所畫,眼下一筆多添上去的色彩線條都沒有。

“怎麽樣,都安排好了?”

白君漠頭都未擡,毫無波瀾的雙眸認真的看着筆下的畫作,表情卻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這一抹朱砂應該往哪裏點,明明是一幅水墨畫,剛才情急下随手拿起毛筆,戳到了朱砂碟裏,眼下落筆不是,不落筆也不是,還真是讓人郁悶。

看着白君漠手中的筆,亭安無辜的眨了眨眼,想到自己可能來的時候不對,眼睛轉了幾圈,故意輕咳了兩聲,小心翼翼道:“回殿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那個,時候不早了,奴才先去給殿下準備沐浴的東西,一會再來向您彙報月将軍的情況如何?”

“嗯,也好,去吧”

白君漠長長松了口氣,見亭安出去,趕忙丢開手中的筆,剛剛這是在幹嘛,緊張什麽,有什麽好掩飾躲藏的,真是莫名其妙,活見鬼,煩,郁悶,都是因為那月清川,沒有他,哪會有這些個亂七八糟,糟心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這裏打卡簽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