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7章
窗外的雨聲漸漸停了。
衣裳被爐火烘幹, 也不再向下滴水,殿內一片安靜。裴凜安撫地摸着蘇漾的頭發:“睡吧,我今晚在這陪你。”
蘇漾方才哭過, 眼皮确實有些發沉。他此時舍不得睡, 便只是合上了眼簾, 靠在裴凜的懷裏。
他問:“天罡是如何與你說的?”
裴凜輕輕挑眉:“還能如何說, 和你在冰窟裏聽見的一樣。”
頓了頓:“我讓人将他關進牢裏了。”
“為何?”
“我在起火的地方逮住兩個可疑的人, 是天罡的手下。而且……将我召回的祭陣是他弄來的,說是無意中撿到, 你覺得我會信嗎。”
蘇漾道:“天罡确實可疑。”
裴凜低眼看他:“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 方才在冰窟發生了什麽?”
蘇漾眼皮動了動。
裴凜接着道, “你不說,我便自己去查。”
蘇漾心裏清楚, 裴凜若要查, 必然也會使用讀魂術, 這件事的真相瞞不住他。可要他親口告訴裴凜,也有些為難。
蘇漾斟酌再三, 還是将在天鸾魂魄中看到的說了出來。只不過他描述得簡略,聽起來便沒有看見的那麽殘忍。
但裴凜還是從他話裏得知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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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漾知他心裏不好受, 也沒有再多言語,只道:“找一塊風水寶地, 擇日将他們安葬了吧。”
裴凜颔首:“我明日便将他們送出魔界。”
在魔界, 沒有哪塊地方能稱得上風水寶地,這些人生前沒能離開這裏, 死後被葬在界外,下一世便可以投生到人間去。
說完這些,兩人也沒興致再說別的了, 裴凜起身用絨布将殿內的夜明珠罩住,回到榻上,抱着蘇漾睡覺。
門窗都關着,殿內又燃了爐火,裴凜赤膊在外邊躺了會兒,也不覺得冷了。
但他仍沒有睡意。
懷裏的人似乎已經睡着了,呼吸綿長均勻。裴凜用手掌輕輕摸蘇漾的發頂,發現如今這只狐貍已經不會下意識親昵地蹭自己,也不會再将耳朵露出來了。
而且……方才他看見蘇漾真身的尾巴,比記憶中那只小狐貍的尾巴蓬松了一圈。
像是有九條尾巴疊在一起似的。
不過按蘇漾的道行來算,也确實該有九條尾巴。
仙狐天生慧根,當年小狐貍跟在他身邊最初還是懵懵懂懂的,但學得很快,後來言行舉止都越來越像個人族,化形之術也日益精進,很少再把耳朵和尾巴露出來。
裴凜想到之前在斷魂山祭壇,他将蘇漾壓在寶座裏,被這只狐貍毫不留情地往胸口插了一刀。
還有千年前,臨界崖上。
他知道,蘇漾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滿心只有報恩的小狐貍。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竟還有點懷念。
蘇漾醒來時,已經是白日了。
他困倦地揉着眼轉身,見昨夜在榻邊抱着自己的人已經不見。伸手去摸,榻上也沒有餘溫,暖爐上的衣服被穿走了,只剩爐裏燃盡的煙灰。
偏殿的結界已被解除,向藥就守在外邊,聽見動靜趕忙跑進來:“主子醒了?小的去給您拿銅盆來洗把臉吧。”
蘇漾微微颔首,問他:“你們主君人呢?”
“主君一早就走了,聽主殿那邊的說,他親自将冰窟裏那些屍體護送到界外去了,眼下應當還沒回來。”
蘇漾便沒再說什麽。
未幾,向藥端來了銅盆和雪帕。
蘇漾正要掀開被起床洗漱,忽然動作一頓,發覺哪裏不對。
他昨晚睡前明明沒有穿衣服,這會兒身上卻整齊地扣着一件單衣。
蘇漾掀開被窩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褲都穿得妥妥帖帖。
他想到什麽,後脊一陣酥麻,兩手揪緊了身上的被子,按下一排深陷的指痕。
向藥關切道:“可是有何不妥?”
榻上的人神色古怪,像是被非禮了一樣。向藥覺得,若是一覺睡醒發現衣衫不整那确實可能是被非禮了,可主子身上衣服明明穿得很整齊,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蘇漾覺得自己臉皮有點發燙,搖了搖頭。
他起來洗漱過,讓向藥将銅盆撤出去,便合上殿門,到殿內的屏風後換衣服。
解開衣扣時,蘇漾帶着一種奇妙的心情仔細檢查自己身上的皮膚,然後發現沒有任何不正常的痕跡。裴凜就只是單純給他穿了個衣服而已。
蘇漾想,他們又不是沒有坦誠相見過,有什麽可緊張的。
然而他一想到自己睡着的時候被裴凜擺弄着穿了衣服,耳根還是克制不住地發燙。
蘇漾腦海裏浮現出昨夜裴凜赤着上身,扣住他雙手的畫面。他記得很久以前那一夜,裴凜也用這樣的姿勢弄過他。
蘇漾垂下眼,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裴凜才走不到半天,他竟然開始想他了。
裴凜是深夜回來的。
他白日離開魔界,将那些屍體好好地安葬了,又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他心裏挂念蘇漾,想去偏殿看看他,但想到自己身上現在的氣味不太好聞,便先折去了浴池,沐浴過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待他将自己收拾幹淨,走出浴池,只見四下一片寂靜,連樹上的鳥兒都挨在一起打盹兒。
蘇漾應該也已經睡了。
裴凜輕手輕腳推開偏殿的門,踏進去,見夜明珠已經用絨布罩住了,殿內一片黑暗。他反手将門合上,走到榻邊。
榻上的人安靜縮在被窩裏,呼吸均勻。蘇漾是側趴着睡的,細長白皙的手搭在枕頭邊,手指間還纏了幾縷青絲。
裴凜在榻邊坐下來,将他手指間纏繞的發絲撥開。
然後他看見,蘇漾發頂上,耷着兩只雪白的耳朵。裴凜動作一頓。他伸手去摸了摸,确實是狐貍耳朵。
還有點燙。
裴凜寬大的手掌滑下去,摸到蘇漾的臉,也有點燙。他默念了法決,指尖亮起一點微光,照見睡着的人臉頰暈着薄紅。
靠近一點,還能聞見若有似無的酒香。
這只狐貍趁他不在偷偷喝酒了。
裴凜将指尖的光亮熄滅,翻身上榻,掀起了被子躺進去,然後伸手攬過蘇漾的腰,将人摟進懷裏。
蘇漾被這動作弄醒,睫毛顫了顫。他還未完全睜眼,就被裴凜低下臉來吻住,只從喉嚨間發出模糊的輕哼。
裴凜的手觸到一片光滑布料,又摸索片刻,發現蘇漾身上穿的是一件薄薄的絲綢浴袍。他輕輕咬了下蘇漾的嘴唇,問他:“喝酒了?”
“嗯。”蘇漾柔聲說“夜裏沐浴喝了一點。”
裴凜坐起身靠在床頭,将蘇漾抱坐在自己身上,看着他道:“你耳朵露出來了。”
蘇漾便擡手,用白皙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尖。
裴凜摟他入懷,讓蘇漾上身靠在自己懷裏,低聲問:“你記不記得,我們最後那一晚做的事。”
蘇漾當然記得。那晚他們都喝了很多酒,做起來像發了瘋。到後來他渾身顫栗着想逃跑,被裴凜抓着腳腕拽了回去。
裴凜用食指的指腹撫他眼尾:“後來我經常夢見,你在我懷裏哭。”
蘇漾微微睜眼。
裴凜後來明明已經把他忘了,怎地還會夢見。
“在夢裏我看不清你的臉。”裴凜接着道“起初我總是夢見你遠遠地坐在湖岸邊,坐在樹枝上,發絲帶着香垂下來,拂在我臉上。”
“還夢見你跑在前面,被風掀起衣擺和袖角,回頭朝我招手。”
“後來有一天,我在夢裏追上了你。”
蘇漾仰起臉:“然後呢?”
“然後……”裴凜低眸注視着懷裏的人,後者在他眼裏捕捉到了一抹猩紅色“我抱着你,吻你……幹你。”
“我夢見你在我懷裏哭。”
蘇漾看見,裴凜的瞳孔深處,那抹猩紅色漸漸形成一個沉默的漩渦。這是堕魔的特征。
裴凜如今是魔神境界,已能穩定地控制住心魔,所以平日見不到他瞳孔裏浮現出這種顏色。
除非他自己将心魔釋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QAQ這兩天身體不舒服狀态實在太差了,基本是寫多少删多少很不滿意,之後狀态好一點會盡量補更的,給大家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