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7章

見到他錯愕的神情, 玉隐感到一絲快意:“我說,你那些愚蠢的族人都是被我弄死的。”

聞言,蘇漾的喉嚨似被什麽哽住, 一時竟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問:“你做了什麽。”

“我沒做什麽。”玉隐冷笑道“只不過打開了這道門, 那些狐貍就忙不疊地趕過來送死。”

“可惜當初那把鑰匙境界不夠……竟讓他們硬生生用命把深淵給堵上了, 堵得只剩一條縫。沒辦法, 我只好再煉一把新的——說來裴凜落得後來的下場, 也要怪你那些愚蠢的族人,若不是他們多管閑事, 我何須再讓他入魔。”

蘇漾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指。

他想起自己回到聖墟那一日, 血光沖天的仙湖、尚未化形的仙狐幼崽們、還有娘。

此時任何言語都無法纾解他的憤怒。

蘇漾祭出仙劍, 一劍斬落玉隐道君的手臂。

斷臂掉落在地,濺出一蓬血霧, 劇烈的痛感使得玉隐發出高亢的慘叫。

蘇漾本以為這般淩虐仇人, 自己心裏會好受一些, 然而并沒有。那些壓抑多年的痛苦與憤怒積壓在胸,沒有消減哪怕一點, 反而讓他覺得更沉重——即便是把玉隐削成人棍又如何,他的族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裏, 蘇漾難過得想要痛哭,可他哭不出來。

旁側伸來一只手, 捂住他的眼睛。裴凜輕聲道:“都過去了。”

在場的仙人聽見他們方才對話, 忍不住小聲議論:“狐貍……不會是傳說中的仙狐一族吧?”

“我看是,據說從前深淵就是它們那一脈神獸在鎮壓, 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怪不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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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來,折蘭君也是……?”

衆仙互相看了看, 心裏多少有數,轉而出言讨伐玉隐。

太玄宗長老方才被他騙了,此時惱羞成怒地指着鼻子罵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你竟是這種卑劣小人!”

“說得是啊!如此心術不正之輩,枉你還修的是無情道,難怪多年修為沒一點長進……”

玉隐因經脈被封不能動彈,只能在斷去一臂的劇烈痛苦中哀嚎,此時聽見衆仙的唾罵更是目眦欲裂:“是他們自己蠢!是他們欠我的!若不是那只蠢狐貍我怎會如此!”

裴凜皺起眉頭,看向玉隐。

玉隐此時已徹底癫狂,獰笑着道:“我的好徒兒,你應當是最能理解為師——知道當初我為何收你為徒嗎?是因為你和我一樣,救了一只仙狐。”

“我本也是個凡人,就因為那只狐貍報恩給了我道行,才開始修仙。可他給的那點道行根本不夠,我因為天資平庸在仙門受盡欺侮,只能拿他采補來長進,哪成想把他給弄死了。”

聽到這,蘇漾心神俱震。

他知道玉隐救的那只狐貍是誰。幼時族中老人曾與他提起,他的六叔叔便是在去凡界報恩時死去的。

玉隐仍在說:“我在他屍體裏留下符咒印記,沒多久就被他的族人撿走……”

仙狐一族生性友善,族內和睦,若是有仙狐死在外頭,族人會想盡辦法将他的遺體找到收殓起來,葬在聖墟中的埋骨之地。

卻正是這一舉動,讓玉隐知道了聖墟的所在。

彼時玉隐憑借仙狐給的法力坐上一宗之主的位置,但他原本天資平庸且修為根基不穩,始終難再寸進,便動了歪心思。他開始使用一些古籍上歪門邪道的方法進行修煉。

起初只是使用邪術與深淵做交易,召喚出障魔為自己所用——這種魔物許多人都沒見過,讓它們在外作亂便能引起極大的恐慌,然後他再代表照雪仙宗出面,除魔衛道,受萬人敬仰。

玉隐用這種方法使自己的地位威望蒸蒸日上,到後來,凡人的敬仰與臣服已不再能滿足他,他開始追求更加危險的力量。也是在這時,他在那些本該被銷毀的古籍中發現了“一念之門”。

開啓這道門需要鑰匙,将門開啓後,鑰匙本身的力量會被門所吸取,形神俱滅,而召喚門之人則是其中的受益者。

在強烈欲望驅使下,玉隐召喚出第一道門,哄騙一個本該被關進魔界的強大邪修為自己做祭品。

這道門開啓得很順利,只是那邪修的修為弱了一些,深淵還未完全蘇醒,便被趕到的仙狐一族鎮壓。

當年死去的仙狐一部分用性命鎮壓了深淵,另一部分留在族裏,被玉隐找上門殺死,只剩一個晚歸的蘇漾幸存下來。

玉隐知道裴凜和蘇漾在凡界的那段情,借此讓裴凜生了心魔,想把他煉成新的鑰匙,再利用蘇漾來脅迫裴凜為自己做事——但他沒有想到這只狐貍後來的修為超越了自己,而這時再想動手已經遲了。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出了一個纰漏,導致滿盤皆輸。

玉隐已經神志不清,仍在喊叫着:“我落得如今下場,都是因為這些該死的狐貍,是他們欠我,是他們欠我!……”

裴凜聽到這,已經明白蘇漾族中發生過什麽。

他深深吸氣,将蘇漾抱進懷裏,寬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撫着懷中人發頂。

忽然,他聽見蘇漾顫聲道:“殺了他。”

裴凜動作一滞。

“裴雪遲……幫我殺了他。”

他閉了閉眼:“好,我會殺他,你不要看,髒。”

蘇漾沒有去看玉隐道君是怎麽死的。

那種卑劣惡心之人不值得他給予視線。

他緩緩轉身,望向了那道巨大的石門。

一念之門一旦召出,便無法逆轉。

若沒有特定的鑰匙将它開啓,世間将一直保持現在這般永無天日的黑暗。

好在蘇漾已經找到除裴凜以外的另一把鑰匙。

——在趕來前,因為發覺“一念之門”祭陣的圖紙有些眼熟,蘇漾取出那本記載了魔神祭陣的書相對比,發現這兩本書的紙質是一樣的。

這兩本書,一本記載的是門,另一本記載的便是鑰匙。

一念之門本無對錯,啓動它會發生怎樣的後果,全取決于鑰匙,而除了魔神血脈,還有另一種血脈能夠将它開啓。

蘇漾作為仙狐,又是這世間唯一一位飛仙,無論血脈還是修為,都夠資格打開這道門。

而他也很清楚,開啓一念之門的後果。

……

裴凜殺死了玉隐道君。

他拭去刀刃上的血,驀然回頭,卻見蘇漾站在畫滿黑色符文,巨大的石門前方。

那一瞬間,裴凜忽然意識到什麽。

“裴雪遲。”蘇漾回眸,望着他笑“其實我很早以前就覺得,你不該修無情道。”

臨界崖上起了風,青絲拂過蘇漾的臉,他眼尾那枚淚痣若隐若現。

裴凜剛要上前,便看見蘇漾把手撫在了門上。他不敢再靠近,只能沙啞着嗓音問:“蘇漾……你要做什麽?”

蘇漾沒有回答。

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聲音愈發i缥缈:“還記得很久以前,在客棧那一晚,你給我講道法。那時你說,無情道是天道。”

“那你知道,有情道是什麽嗎?”

裴凜心中被莫名的恐慌和悲哀充斥。他喉頭發澀,只能順着蘇漾的話,問:“是什麽?”

“是衆生。”

蘇漾最後眷戀地望他一眼,推開了一念之門。

剎那間,聖潔的白光從門縫中刺出,照亮天幕。

驟然爆發的光芒太過耀眼,臨界崖前衆仙不由擡手遮擋,白光穿過他們的袍袖,向無邊無際的遠方席卷蔓延。

蘇漾的身影消失在門裏,化為瑩瑩光點漂浮而出。

光點聖潔柔和,像幽微螢火,飄散在世間每一處角落。

魔界灰霾的天空被洗滌,降下純白甘霖。驚惶逃竄的人們停下來,沐浴在甘霖中,感受到心靈前所未有的平靜。破敗房屋裏,病重的老人伸出手,甘霖落在掌心,洗去被魔氣浸染的青黑色,病痛消失無蹤。

凡界幹涸的土地被浸潤,抽出生機盎然的綠芽,一息之間,街頭巷尾盛開了一樹又一樹鮮花。

仿佛凜冬已過,春日降臨。

作者有話要說:HE,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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