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7)

厥過去。

九淩霜是被冷水給泊醒的,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不過,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伯成已經不見了蹤影。花錦容卻換得一身幹淨,帶了幾個人,坐在了前方。

九淩霜轉過身,爬起來。身上軟綿綿得沒有一絲力氣,她知道自己在這陰冷的地方大概已經舊病複發,第一句話,就是她憋足了全身力氣的嘶聲吶喊,“是不是你幹的?”

“哼,”花錦容翹起二郎腿,“你說這禁語山莊,還有誰能練出禁語劍法第十一層呢?”

九淩霜心頭再遭重擊,如同大錘打上心窩,原來花錦容那段時間的苦苦練習也都是為了報仇,自己還為她憂心,怕她熬壞了身體,竟然是為賊作了嫁。這樣的坦白,比自己去猜測更加讓她痛得刻骨銘心。她站起身來,朝花錦容撲了過去,不過還沒撲到,她就被右腳的鐵鏈猛地一扯,翻到在地,一把摔了臉。九淩霜掙紮爬起,側過頭,“你、好、卑、鄙!”她咬牙切齒,詛咒般地怨恨。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節 風雲突變(3)

“卑鄙?父仇子報,天經地義。何況她葛紅顏狠毒在先,這叫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花錦容揚聲,眼中全是得意。“說吧,她葛紅顏把我杜家機關全改了,我現在找不到入口,心情很不好。你最好快點告訴我位置。”

“哼。”九淩霜偏頭,冷哼了一聲。

“哼我?”花錦容站起身,一步上前,重重地踢上了九淩霜的胸口。九淩霜頓時口中泛出一股腥味,卻被她強壓了下去。“九淩霜,你沒有搞清楚自己是階下囚?”

“殺了我,你動手吧。”

“我為什麽要殺了你?”花錦容大笑三聲,“哈哈哈,我要殺了你,我豈不是跟葛紅顏一個模樣,殺師弑夫,早早就守寡了。”

“師傅早該殺了杜懷明,不該存那一念之仁。狼子野心,養出來的女兒也一般貨色。”

啪地一聲重響,九淩霜清秀的臉重重一歪,滿口的鮮血再也壓不住,沿着她嘴角滑了出來。花錦容瞧了一眼九淩霜嘴角滑出的鮮血之多,眉頭不禁微微皺了皺,不過馬上,她又退回座位上做好。“淩霜啊,我們夫妻一場,別人不知道你究竟有多美,美到師傅也舍不得放手呢,我可知道。”

九淩霜心頭一驚,知她話裏有話,擡臉去看花錦容。

花錦容得意地笑了笑,右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九淩霜,眼神挑釁,“你若不招,不介意我叫幾個壯漢來嘗嘗你的滋味?那可是當真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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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淩霜的臉色相當難看,就像吃了發黴的柿餅一樣,想吐吐不出的惡心。

“不信我花錦容說到做到?”花錦容站起身,一手撫過自己黑亮長發,“花錦容說了要讓師傅收我為徒,做到了嗎?說了要複仇,做到了嗎?”

“那就來啊,來啊!”九淩霜忽然嘶叫,她咧嘴,竟而笑了笑,那染血的唇此刻正與她白皙的皮膚,襯得分明有加,豔麗非常,“這副身體算什麽?想上就上啊!上啊!”她話音一落,幹脆還扯了扯自己的領口,讓衣服開大了些,露出了不少白皙的皮膚。花錦容帶來的幾個人,居然真的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各個眉角都翻飛了。

“九、淩、霜!”花錦容見九淩霜絲毫不怕,不免俏臉露出毒意,眼角微眯,“你當真這般下作?巴不得人上你?”

“別忘了,你嫁了我,你可就是九夫人。”九淩霜回敬。

花錦容身形微微一顫,九淩霜不屑地,繼續道,“我不寫休書,你也休想再嫁人。”

花錦容一拍椅把手,站起身,身影顫抖得非常厲害。再掃一眼九淩霜,冷哼,大手一揮,大聲說,“我們走!”

“花錦容!”九淩霜朝着花錦容的背影大聲嘶叫,“你不許走,我要見她,讓我見她!”

花錦容腳步一停,立刻回身,本是挂在她臂彎的飄帶随之優雅一飄,“見誰?見她哦。哦,我想起來了,我已經燒掉了,要是給人瞧見那是我的劍傷的,我責任可不就大了嗎?”

“你……”九淩霜一時間悲從中來,眼中淚水一度蔓延,登時就爬滿她清秀的臉,也使得她的表情,被這滾燙眼淚沖刷得分外扭曲。“花、錦、容,你有本事一輩子關着我,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

“好啊,”花錦容仍舊語氣輕挑,她微一擡頭,給了九淩霜一個尖銳的下巴底,連看都懶得看九淩霜,“我倒真想看看,禁語劍第十層怎麽勝過第十一層呢?哈哈哈。”她大笑不止,九淩霜此刻在她眼中就是笑話,一個毫無威脅的傻貨——到了現在,九淩霜還要去見葛紅顏,盡管葛紅顏已經變成一堆骨頭,九淩霜還是忘不掉她——這才是花錦容最恨最恨最恨的地方。

恨不得,扒皮拆骨,扯發飲血,也解不了這份失愛之恨!同床異夢,兩載感情,換得是九淩霜為了別人心動,她花錦容如何不恨?!

花錦容背過身,一攏身上的薄紗飄帶,小步準備離開。

“我九淩霜……”九淩霜哆嗦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那聲音不住地打顫,險些連不成完整的話,“不相信自己愛過你。”

花錦容腳步頓了頓,咬着下唇,怨毒的眼角越發黑暗,她用餘光朝九淩霜的方向狠狠看了一眼,“你何嘗真正愛過我?你心中一直都有另外一個人。”

九淩霜此時,聳拉着腦袋跪在地上,閉着眼睛,并沒有回話。

也就是說——默認了。

花錦容收到九淩霜的意思,咬了咬牙,一甩袖口,大步走出了水牢。再無留戀。

九淩霜在迷迷糊糊中,感覺身體發起了滾燙,直到渾身再無力氣掙紮,她再次跌入了一片昏黑。在那無止境的黑暗裏,偶爾,她又能看清一點燭光——她回憶起了葛紅顏無微不至的悉心照料,那雙穩重的雙手,時常扶住自己的肩膀,還有,一口口耐心送到她唇邊的湯藥。她也回憶起了花錦容熬的小花粥,一邊說着:“生病要吃流食呢,爹爹時常這樣照顧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混沌與現實分不清楚的時候。模模糊糊間,她又聽見有人在她旁邊,尖銳的嗓音說着話,那個聲音好熟悉。“把這個給她灌下去!”

“莊主,他不喝呀。”

“呵,她還不能死。灌!撬開她牙齒,給我灌!”

九淩霜微微偏過頭,努力地睜開眼睛,事實上,她的眼睛已經睜開了一條縫。她說了些什麽,花錦容瞧見她被燒紅的唇動了動,一步上前,朝那打手努了努下巴,“說什麽了?”

“回莊主,他說‘錦容’。”

“啧,”花錦容有些煩躁地扒開那彪悍的打手,“我來。”

那打手連忙退到一邊,花錦容滿臉不情願地把九淩霜從地上扶了起來,然後右手捉住九淩霜的牙關,狠狠一捏,九淩霜抵抗不得,牙關已經被捏了開。“給我喝!”每一口,花錦容都會死死捏住九淩霜脖上的大穴,以确保九淩霜可以吞咽,藥都會無一例外送進胃囊。

花錦容給九淩霜灌了一勺又一勺,這一次,那些藥倒吞了八成下去。九淩霜緊閉的眼睛遲遲沒有動靜,花錦容覺得她沒有威脅,幹脆叫那打手去牢房外頭等。打手一走,這水牢裏,可就只剩下花錦容和九淩霜兩個人了。

花錦容眼神偏了數次,又小心地看了看左右,再次确定,确實沒有其他人了。她才謹慎地伸出自己的手,貼上了九淩霜的額頭,察覺觸手的溫度異常,花錦容面色難看極了,她明顯在緊張,之前的嚣張和得意都不知哪裏去了。

她微微咽了一口唾沫,然後右手探上了九淩霜的脈,發覺那脈搏微弱,時斷時續,她心頭又是一陣慌張。不過,話語卻仍舊歹毒地諷刺,“你武功底子這麽好,這樣就病死了?不要找我報你師傅的仇了嗎?”她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多麽酸意濃濃,又多麽放不下九淩霜。

九淩霜眼睛沒有打開,但唇又微微再次挪了挪。

花錦容連忙湊近了自己的耳朵,聽見,微弱的,“花錦容,我不會放過你……”

花錦容心中一狠,雙手就把九淩霜從懷裏推了出去,站起身來,氣得脖子上的骨頭都爆了出來,“好!”甩袖,她再次離開了水牢。

第二天早上,九淩霜從噩夢中醒來,高燒已經褪了下去,除卻一夜發熱,渾身虛軟以外,總算是醒了過來。

立刻就有人報給了花錦容。

這一次,花錦容拖着徐夢憐一起進入了水牢之中。徐夢憐雙手被綁,看起來衣服也好幾日沒有換過,處處都是污漬。花錦容一手摳上了徐夢憐的脖子,徐夢憐低頭一瞧,那個地上半身是血,發絲散亂的人,頓時尖叫一聲:“師兄!”轉臉,立刻破口大罵,“賤人!果然是你,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從嫁給師兄的那一天開始就沒安好心!”又急的掉出眼淚,“師兄,你怎麽樣?你……”徐夢憐還想說話,可惜,已經被花錦容賞了一巴掌,狠狠地,啪地一下,差點眼珠子都被打了出來。

“你幹什麽?”九淩霜撐着身體,坐在地上,眼中滿滿恨意地看着花錦容。“你放開她。”

“再問你一遍,你們把密道的入口移動去哪裏了?”花錦容不耐煩地問着。

“我不知道。”

“很好。”花錦容二話不說,扯着徐夢憐,一把按向了牢房中的大水池裏,然後把徐夢憐的頭,往水池裏壓了進去。徐夢憐立刻就要撲騰,水花登時亂濺,也不免弄濕了花錦容的衣裳,紅色的綢緞染了水,讓她姣好的身材變得伏貼,果實誘惑。可惜,雖然有此美貌身材,她卻面色猙獰,硬是把手死死按下,不讓徐夢憐擡頭喘息。

“夢憐!”九淩霜站起身來,朝前跑了幾步,結果忘記了腳上有鎖鏈,再次被扯了住。“花錦容你放開她,她是無辜的!”

“喲喲喲,”花錦容嘲笑又玩味地驚乍出聲,搖搖頭,“真多情啊,九淩霜。各個都愛你!”她右手一扯趙夢憐的頭發,趙夢憐終于有了一次擡頭的機會,極度嗆咳,“咳咳咳……師兄,你千萬別聽她的!”話音剛落,腦袋又被花錦容壓到了水裏。

“毀了,”九淩霜急急解釋,“師傅已經将那密道焚毀,所以不再有入口。”

“胡說!”花錦容不信,眼如快刀,劈上九淩霜,不允許她撒謊。

“是真的,”九淩霜言辭懇切,“師傅害怕消息走漏,會對禁語山莊地位不利,所以只有我知道此事。”

“不可能,那裏面有那麽多武功典籍,她不可能會毀掉。”

“師傅說揚名不需要太多武功,一門精深足以立威。所以她是全部都毀掉了。”

“證據呢?”花錦容惱火地看着九淩霜,後者一臉慘白,一雙眼睛切切地盯着掙紮得越來越慢的趙夢憐。

“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你說什麽?”

“九淩霜從不說謊。”九淩霜急急辯解,心急如焚,因為她看見徐夢憐已經不再掙紮,而是雙手軟軟地垂了下來。她擡起頭,秀眉緊緊皺在一起,“九淩霜性子自負,從來不屑說謊。”

花錦容神色一怔,眼珠轉了個圈,想起九淩霜背着自己與師傅偷情!不免冷哼一聲,“哼,假清高。”顧不得九淩霜眼中洶湧澎湃的傷痛神情,花錦容大手一推,直接把趙夢憐整個都推入了水池裏。那噗通一聲巨響,九淩霜的心也跟着跌了進去,“花錦容!你快救她出來!是真的沒有密道,我沒有騙你!你快救她出來,夢憐是無辜的。”

“夢憐?叫得真親。九淩霜,用你的清高去救啊!”花錦容拍拍手,踱着小碎步,再次離開水牢。

這下真真是要逼瘋九淩霜!她連恨都沒有時間去恨,她若再慢,趙夢憐勢必淹死在自己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節 禁語無聲(1)

九淩霜知道身後鐵鏈的距離,自己變成神仙也是飛不到前方的水池把徐夢憐撈出來的。火燒眉毛,她也知道再由不得她等,當初徐夢憐奮不顧身跳下冥海救她九淩霜,九淩霜再蠢也能察覺對方心意,只是自己已經娶親,當然不可能接受。

但不代表九淩霜對一直以來的師妹沒有感情,至少,同門情誼就是無可取代的親切。九淩霜沒有多想,也由不得她多想,她咬緊了牙關,猛地提了一口真氣,讓一股熱流湧上掌心,然後狠狠地朝自己右腳的踝關節拍了下去。一股劇痛立刻蔓延,讓她眼前一度血紅與金黃交錯幾番,她強忍着不要昏倒,然後,使勁一捏。

“啊——”一聲忍無可忍的慘叫,她的牙關已經咬出了血。

所有的骨頭,碎成碎片,右腳關節處一片內部出血的腫脹、血肉模糊。終于把斷了骨頭,能夠縮小的右腳從那玄寒重鐵铐裏抽了出來。她沒有時間等待,馬上朝前連跑帶爬,奔向水池,雙手深入冰冷的水中,一把翻出徐夢憐,連忙和着一堆的水放在地板上。陰冷又潮濕的地板馬上就被冰水染了大塊陰影出來。

徐夢憐一身是水,這寒冬臘月的,她已經是一臉死白,呼吸暫停。九淩霜用拇指緊掐她人中穴,連連大叫三聲,“夢憐!不要出事,九淩霜已經身負重罪,求你不要再出事!”擡手,狠狠擊了一掌向徐夢憐的胸膛,徐夢憐被打得嘔出一口水,九淩霜又不斷地呼喊,終于,徐夢憐眼睛微微睜了睜。

九淩霜吓得一頭冷汗,跌坐在地板上喘氣,“你……你怎麽樣?”

“師……兄?”

九淩霜呼出一口氣,連忙将她扶起,雙手源源不斷地給她輸送真氣,“別怕,我幫你把衣服烘幹,就不會冷了。”

徐夢憐大難不死,心潮跌宕,一時間不知如何理清,見是九淩霜發話,便順從地點頭。九淩霜沉氣一口丹田,雙手抵上徐夢憐的後背,再次将暖流推送。

一個時辰後,徐夢憐基本恢複。她轉過臉,發現九淩霜也是勞累過度的模樣。她咬着下唇,眼眶頓時憋了紅。九淩霜搖頭,“已經沒事了,不要哭。”

“是她殺了師傅。”

“不。”九淩霜否認,沉默片刻,她又發聲,只有兩個字,“是我。”

徐夢憐一把撲了上來,抓起九淩霜的手,嗚咽說,“怎麽能怪師兄呢?”她目光下移,才發覺九淩霜的右腳怪異地扭曲着,她朝遠處的鐵鏈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她張大了嘴,驚異地叫嚷,“師兄,你,你的腳?”

“沒關系。”

“我……我看一下……”徐夢憐手足無措,驚吓連連,連忙往九淩霜腳邊爬了去。九淩霜咬着牙,忍聲說,“不是很重。”

徐夢憐輕輕地扯開她的褲管,看到那踝關節腫的老大,裏頭烏黑與紫紅交織一片,顏色相當可怕,她嘴唇打抖,“師……師兄……我我……我……”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別看了,不痛。”

“怎麽可能不痛?”徐夢憐伸出一手輕輕摸了摸那傷處,果見九淩霜死死地閉上了眼睛。她立刻收手,“我不碰,我不碰……”一邊說着,一邊眼淚就滾了出來。

“不要哭,沒關系。”

“師兄……”徐夢憐爬回九淩霜身邊,看了九淩霜一眼,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撲進了九淩霜懷中。蒲柳身體還不住顫抖,九淩霜心見存憐,只得拍了拍她的背。“師兄,你的腳傷拖太久會,會殘疾的。”

“沒關系。”

“嗚嗚……”

“夢憐,我叫人來接你。出了招桂關,離開韓堂國界後,就留在中原。再也不要回來。”九淩霜悶聲說道。

“叫誰來接我?師兄你不走嗎?”徐夢憐從她懷中出來,看着九淩霜,“那我也不走,我不走,我就要跟師兄在一起。”

“不可以。”

“師兄……”徐夢憐嘴巴一扁,立刻再次要哭了出來。

“最好,你能嫁給他。他是值得信任的好男人。”九淩霜低聲說着,“若是你,想必他也會願意吧。”九淩霜輕輕地為徐夢憐撥了撥發梢,沉聲說道。

徐夢憐哭得更大聲,鼻涕都挂上了小臉,臉頰憋得通紅,“除了師兄,夢憐誰也不嫁,誰也不嫁!”

九淩霜看着地板的雙眼發直,半晌,徐夢憐正想開口的時候,九淩霜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幹啞着嗓子說道,“夢憐,你讓我死的有尊嚴些吧。”

“師兄……”徐夢憐抽噎着,眼中滿是濕潤,撅着嘴巴,卻又不知如何阻止九淩霜。

九淩霜把衣裳扯成布條,咬緊牙關,把那傷腿狠狠纏繞了幾個圈,然後在徐夢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冷下聲音,不過略帶一絲顫抖,可以猜測到她正忍着身上的強烈痛楚,“夢憐,我們走吧。”

“師兄,這裏裏外外都是她的人。”徐夢憐有些害怕地說道。

九淩霜右手将徐夢憐的胳膊拉了緊,沉聲回,“這水牢有密道,她花錦容并不知曉。”

徐夢憐咬着下唇,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她用力點了點頭,抓緊了九淩霜的手,“嗯!”

待穿過完全的地道後,九淩霜朝遙遠的禁語山莊望了一眼,此時正值炊煙高起時分,莊園看起來已經步入了用餐時間,往日那一份安寧祥和的用餐氛圍,與此刻九淩霜格格不入的心境比起來,募地,一口苦澀吐不出。

九淩霜拿出煙花筒,在樹林間放了出去,那煙花股沖入雲霄,在傍晚紅霞輝映的時刻,放出了亮綠的光。九淩霜和徐夢憐等待了約莫二個時辰,樹林間有三人騎了快馬而來。

徐夢憐已經不堪勞累,睡倒在了九淩霜身上,九淩霜幹脆伸手敲了徐夢憐睡穴,免得她醒來又鬧事。擡頭,瞧見來人,眼睛便一動不動鎖定了他。

男子飛身而來,從馬兒上翻下,一雙黑色的鳳凰刺繡的短靴落地,站穩。一手牽着缰繩,臉上的擔憂多過驚訝,“大哥聽說禁語山莊易主,就知道你出事了,這兩天一直在朝韓堂國境內趕路。”

九淩霜點了點頭。

“你受傷了嗎?”侯希敏朝身後兩人揮了揮手,示意那二人不要打擾自己說話。他又朝九淩霜走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她。九淩霜身上都是內傷,侯希敏倒也一時間看不出個究竟,只能看見九淩霜渾身髒漬較多,雖難以掩蓋她挺直的氣質,但卻讓以往仙袂飄飄的姿态大打折扣。

“我沒事。大哥,”九淩霜言辭誠懇,一聲大哥,比起平日叫的希敏更加親切,可想她确實在放下一切身段有求于侯希敏。她一指身邊的徐夢憐,“我……想請你照顧她。”

“你……什麽意思?”

“叛徒,由我親手解決。”九淩霜低頭回話。璇兒,她又擡起眼睛,嚴肅地看着侯希敏,希望把自己的意思通過眼神傳達進去,“大哥,夢憐與淩霜親勝手足,淩霜懇求大哥……”

侯希敏黑眉一蹙,眼神犀利如利劍,“你先告知大哥出了什麽事?”

“錦容背叛。”

“唉呀!”侯希敏跺腳,憤恨一聲,握拳回,“我就知道她不對勁。你偏要喜歡上她。”

“我不喜歡。”

“不喜歡你跟她成親?”侯希敏立刻反唇相譏。

九淩霜面色一沉,眼裏全是難纏的恨,“是,是喜歡。我錯了。”

“啧,真是。”侯希敏咂舌,瞟過眼神,瞧了一眼徐夢憐,“你希望我娶她?”

“大哥,”九淩霜索性一把跪倒在地,抱拳,言辭悲切,“淩霜求你。”

侯希敏連忙一步上前,雙手扶起九淩霜,黑亮的眸子盯着她。半晌,嘆出一口氣,好像是嘆給自己聽,他把眼睛微微移動去了另一個方向,裝作在看樹枝,口吻變得有些氣憤和失望,“你明知道我心裏喜歡誰。”

“淩霜求大哥。”九淩霜再次低頭。

“淩霜,”侯希敏接過徐夢憐,把她抱上馬,自己也橫跨上去,把徐夢憐摟在身前,“你一個人沒事嗎?确定勝得過那小狐貍精嗎?”

九淩霜點頭。

侯希敏咬牙,知道自己一來幫不上太多忙,二來是九淩霜家務事,正所謂家醜不能外揚,而九淩霜平日裏又實力高超,他此刻當真是信了九淩霜,不再插手。“平涼城的那一次相遇,希敏見到天神下界,白裙仙帶的模樣,自此天下女子,希敏再看不見旁人。”

九淩霜秀眉一緊,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垂了下去。

“可她不愛紅裝愛武裝,希敏也随了她。”侯希敏一扯缰繩,仰頭,長嘆一聲,“那之後,不知為何,希敏覺得天下所有穿裙子的女子,都忸怩作态、難看至極!”

九淩霜仍舊沉默不語。

侯希敏呵呵一笑,“呵,世間當真如此女子,她能做到許多男人都做不到的恩深義重,能比男人活的更出色,連女子也為她傾心。”

“大哥,時辰不早,你快帶夢憐師妹回去中原吧。”九淩霜打斷侯希敏,又勸道。

侯希敏背過身,扯了扯缰繩,“淩霜,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願意接受男人,你會考慮我以外的人嗎?”

九淩霜怔怔擡頭,看着侯希敏略為孤寂的背影,“大哥,九淩霜只懂一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節 禁語無聲(2)

“你說。”

“若是一旦成親,就是新緣已結,與前緣莫要再有瓜葛。”九淩霜答,“愛你的妻子,來時的路已斷,就不要回頭看。九淩霜恨自己選錯人,卻不後悔愛過她。”

“我做不到娶她,但我一定會照顧她,直到你接她回山莊,”侯希敏解釋,“或者,我為她安排富貴、修養人家婚嫁,你放心去解決你的家務事吧。”

九淩霜沒有出聲,這表示她已是默認。看不到侯希敏的表情,那身材偉岸的男人背對着她。持鞭的右手微微一抖,揚鞭重抽,馬兒高昂再次嘶鳴,侯希敏踏着煙塵揚長而去。

九淩霜朝禁語山莊望了一眼,她打算與花錦容同歸于盡。

她先是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山莊,再由密道潛入,然後回了吹荷苑。這一路很平靜,看來花錦容還不知道自己逃脫了,并沒有怎麽設防。只是,幾天不回,千言千緒兩個丫頭已經不知去向,這當然是她意料之中,九淩霜擡眼瞧了瞧這滿月樓和自己的廂房。

入眼的地方,都是刺眼的白綢,看來花錦容已經通告天下,山莊易主了。

忽然緩慢了情緒,她走到苑中的梅花樹下。正直臘月,寒梅粉的太豔,絲絲血紅在那梅朵心間。

想起那一日自己在滿月樓上看着花錦容跳出的絕世豔麗之舞,而自己卻對那接踵而至的殺意毫無知覺,就不由自嘲自諷。

九淩霜摸了摸那梅花樹枝,潮氣濕潤着她的手掌,她無奈嘆聲,“紅顏,我便殺了她祭你一生不如願,再自盡,賠你共赴九泉。”忽聽吹荷苑大門吱呀一聲,九淩霜連忙身影一閃,躲入陰影中。

走進來的人是一身白衣的花錦容,花錦容平日愛穿紅色,這下為了裝作給葛紅顏吊喪,穿了個大白,非但不減她豔麗,反倒還映出了一片清純。當然,九淩霜沒有蠢到沖上前去,大喊一聲,你穿孝裝真好看,而是恨不得将她撕裂成一片片。她雙手的指甲立刻就陷入了肉裏,咬住了牙齒。內心強烈的恨開始盤升,開始一點點吞噬她的理智,她有些忍不住要動手——可她此刻赤手空拳,本就是回吹荷苑來拿一把劍的,現在——不是時機。

花錦容關起吹荷苑的深紅大門,背靠在門上好一會,低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麽。然後,她朝九淩霜的房裏走了去。九淩霜拖着劇痛的右腳,非常小心地不發出聲音,湊近窗邊去看。

花錦容坐在梳妝臺前,不像舞刀弄劍的纖細食指慢慢地伸出,摸了摸一桌的珠翠——那大多數都是九淩霜買給她的。她拿起一只簪,在頭發上比對了片刻,插了上前。然後,她對着鏡子瞧了瞧,微微露出了一個傾國傾城的笑容,不消片刻,她又淡下了表情,将那簪子取了下來,放回了原處。

她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張白紙,看了看,看了又看,神情一度癡迷,又慢慢清醒。

然後把那紙重新放了回去。

九淩霜在門口看不明白。

“葛紅顏,若你不是我的仇人,我們或許能成為很好的知己吧。”花錦容自言自語,她站起身,然後朝內房走了兩步,繞過屏風,一手摸上那滑手的綢緞錦被,嘆息,“你看我們的命運多麽相似啊,都是年紀輕輕,嫁錯人。都是心機深沉,百般算計,不服輸,也……都是愛上同一個人哪……”

“葛紅顏,我羨慕你。”花錦容哈哈笑了兩聲,她的聲音有點神經質般抽搐,“你霸占了我的家二十多載,我想讨回來,卻要被灌上欺師滅祖的罪名。明明是你一手教養了她,說要送給我,你卻又先霸占她,留給我花錦容無窮盡的陰影,永遠受制你之下。人人都說我毒,葛紅顏,我毒得過你嗎?”

“我想你死,好想你死,你現在死了,”花錦容唇邊拉出一個殘酷意味十足的笑容,“我倒想你活了。倒不如讓我天天看你們偷情,也好過我現在孤身一人、舉世無親。”

窗外雪地冰天,九淩霜長發蓋住了臉,叫人瞧不清她的表情。一時間覺得天寒地凍的臘月,也冷不過自己三寸心房。

花錦容并沒有呆太長時候,約莫一刻鐘,她起身要走。九淩霜在她離開吹荷苑後,走進了自己的廂房,從後牆上取下了一把寶劍——心,卻猶豫了——

花錦容報仇,父仇子報,是天經地義。那一場仇恨的根源,說到底,是杜懷明色胎禍根,傷害葛紅顏,葛紅顏當初才有此一舉。而這之後,便是冤冤相報,沒了止境的循環,才會上演今天這一出戲。

九淩霜抱着劍,坐在床頭。她知道自己又開始憐憫起花錦容了,同情她凄苦的身世,甚至與紅顏相似的心境。她痛恨這樣心軟的自己,就是因為當初這份心軟,她才引狼入室,導致了今天的結局。為何還要再猶豫,紅顏既已不在,還有什麽值得自己再留戀的!

可,一報還一報,冤冤何時了?以殺止殺,終究是錯誤的方向。

九淩霜心中掙紮不安,一直等到了夜已完全轉成深暮,才扯出布條,将自己的手與寶劍綁在一起,朝大廳的方向,忍着腳骨的劇痛,沖飛了過去。

“莊主。”

“講。”

“莊主,我們在水牢裏找不到少主,也找不到徐師姐。”

“什麽!”花錦容面色一驚,食指一指,大聲訓斥,“人還能跑?”

那下人正想再解釋,忽地一下,嗖嗖幾聲連發。大堂燭火頃刻被石子點熄,進入一片黑暗的模式。

“什麽人?快點燈!”花錦容沉聲高喝一聲。

下人立刻回答,“莊主,立刻就點燈。”

不過,這是,有着另外一個冰冷如霜,又氣若鬼魅的聲音飄了出,那是她花錦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

右手往前一揚,月光攀上刀鋒,花錦容眼前寒光一亮。她瞪大了眼睛,“九淩霜?”

“我要和你同歸于盡!”九淩霜話音一落,已經足下一點,竄身騰飛而出。雙手握劍,直往花錦容心窩方向戳去。花錦容立刻粉足一登,在黑暗中,從袖口裏抽出問聲,拔劍就擋!

铛!一聲巨響,寶劍互相擦出火石般電光。大廳的人本不多,照亮的全是吓傻的臉。

“打起來啦!打起來啦!”

“哎呀,是少主啊,老莊主死後就一直都找不到人啊。”

“哎呀,真的是少主耶。”

“哇,少主你回來啦?”

九淩霜退開一步,橫劍擋在胸前,一聲高喝,“刀劍無眼,這是我與花錦容的對決,閑雜人等全部出去!”

“哼,”花錦容看着大廳的人開始往外撤離,冷哼一聲,輕蔑道,“有本事能從千年鐵的腳铐裏出來,我還真是小觑了你。”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九淩霜再發一招,她将劍尖從底端往上挑動,再由中間處朝兩邊分別前後劈開,花錦容巧笑一聲,竟接的是得心應手。

“你就這麽點能耐?”花錦容嘲意濃濃,毫不掩飾地譏諷。

九淩霜不睬,只管用劍招招逼近花錦容。兩人漸漸往上打,就打到了葛紅顏的靈樞之前,花錦容一掌推開棺材蓋,九淩霜驟然看清,才知道花錦容并沒有将人焚燒,頓時心頭一痛,渾身猛震,顫聲而叫:“師傅……”花錦容以為九淩霜精神受創,立刻飛劍而下,幾欲将人刺死,誰料九淩霜一個快速回身,先是背靠着靈樞,右手往前一頂,嗡!地一聲巨響,又是一招拆盡。

眼見花錦容跳開步子,九淩霜将視線移向了葛紅顏的屍首上,葛紅顏自當是死透了,除了化的妝仍舊讓她安眠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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