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覺醒】
這一瞬太過唐突,到底是她在做夢說癡話,還是我心竅過分湧動的臆想?
我不自覺便吞咽了一下,喉嚨像擰緊了發條,澀澀的。
可以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我發現我回答不了。
為什麽?難道不應該果斷地一口回絕?
過往的那些交集,暧昧的親昵如同炸爆米花似的前赴後繼地撲騰進腦海裏。
廣袤星空下只剩下我們的場景……
醫院裏無微不至的陪護……
放飛願望的天燈……
有意無意的牽手……
窒息的被窩……
禁忌的親吻……
在B市那夜,子星令人顫抖的親密撫觸……
一幕幕,那些我刻意或掩藏或遺忘的回憶,從未如此集中、有序地閃現眼前,像一場短促的默片電影。
唯有最後一幕,“铛”地一聲響起,似子星再一次在我耳邊輕訴,她早已看透。
“你對我慣于口是心非,對自己慣于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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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雕塑般杵在原地,沉浸在自己內心的掙紮中時,子星捉住我的手突然完全洩力,指尖滑過我的掌心,垂落在床上。
思緒戛然而止,如同雲端懸而未決的一滴雨,終于落下彙入了江海湖泊,是掙紮的中斷。
我愣怔地盯了一會子星垂落的右手,某種牽連看似斷了,而旁的某種牽連卻在我心頭勾勒得更清晰了。
另一個我,适時地跳出來,一副早已明眼人的模樣:
“你老想躲?這回——躲,是躲不掉了。”
她的右手食指不明顯地彈動了一小下,我的視線向上轉移。子星确實睡着了,臉上無波無痕,平靜似水。
我默了一會,情緒經歷了一番自我波瀾,由平地而起的狂風大作中漸漸平複自控,但還不完全。
再一次确認子星真地一切安穩之後,才放輕腳步退出了房間,勉強在沙發上湊合睡了一晚。
大概是心裏被動地承認了不可明說的事實,某種負擔似輕了一羽,我在無夢中睡了幾個小時後,便被一陣七點的鬧鐘擾醒。
周一,早上八點半,院裏還有例會。
我坐起來回了回神,又揉了揉手臂,用力折騰一晚的酸楚反應上來了,都是拜某人所賜啊。
我側頭望了望那人的房門,還緊閉着。
這裏什麽也沒有,我睡之前就打算早些起來回小屋洗漱去,于是設置了一個早點兒的鬧鐘。
打開與子星的對話框,輸入留言:【給你煨了醒酒湯,溫着在爐子上,多多少少記得喝。】
手下還未按出發送鍵,那人的房門打開了。
子星一手扶着腦袋,一副睚眦欲裂的痛苦模樣,頭發亂糟糟,襯衣也皺巴巴的。
她的出現,好像腦門上寫着,“我……可以喜歡你嗎?”
我坐姿都十分不自然起來,喉嚨裏堵了顆石子似的提不起話頭,左右是一個尴尬。
倒是子星先開了口,第一聲啞了發不出聲,她清了清嗓子,第二次開口才嘶啞着說:
“姐姐,你怎麽在?”
話一出口,如當頭一棒,直擊我眉心,簡直是全盤否定了我整夜的守候啊。
我狐疑着确認:“你真地什麽也不記得了?”
子星看起來在回憶細節,過了一會,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搖了搖頭。
“好像是你送我回來的。”
這不是句廢話麽?要不然我現在坐這。
“然後呢?”我繼續試探。
“好像難受得吐了。”
“确實吐了……然後呢?”
我盯着她的臉,不放過捕捉任何蛛絲馬跡的機會。想确認什麽呢?到底是記得好,還是忘了好?
子星努力回憶着,眉睫扇動,最後嘴角宛如錯覺似的,勾起了一抹十分淺淡的笑意,可能只是個不經意的習慣動作。
因為她确實是斷片了:“睡暈到現在?”
一頓,又補充道:“剛剛好像聽見有鈴聲響了才醒。”
咯噔——
情緒染了墨,淡淡的灰色,談不上失落。
“那你确實醉得挺透的。”我拖着嗓子,替她佐證事實。
“我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吧?”
子星此刻撲閃着那雙純真的眼睛,很認真在确認,畢竟也不是不可能。
我幽怨瞭她一眼。
“沒,就是我架你架得我現在都手酸。幹嘛把自己喝得跟癱爛泥似的。”
子星挪了挪步子,意欲向我這邊走來,邊走邊玩笑着說:
“那我給你揉揉,去去酸。”
鑒于這一大早就被否認的事實,我下意識就想躲開了。
“算了,先欠着,我趕着走。”
“怎麽?”子星已然站到我面前。
我躲開,不想與她眼神接觸,一切的接觸。
低頭收拾了下,提起包,才說:“早上有個會,我先回職工宿舍一趟。你沒課?”
“有,期末考前劃重點。去不去,都無所謂。”呵呵,星式凡爾賽。
我走到大門邊,穿鞋的同時也交代着:“爐子上煨了醒酒湯,一會喝了。真難受,就在家休息吧。我先走了。”
說完,便意欲轉身。
子星一下子拉住我的手腕。
我怔神,手腕處溫涼溫涼的,卻像烙了印一般深刻的觸感,因為就是同樣的位置,同樣有力的拉住。
我的視線凝固在那處,隐隐的期待。
子星猶豫了幾秒,咳了一下,聲線愈發迷人魅惑,她問:
“我真的沒再說什麽了嗎?”
心跳開始難以抑制地撲通撲通蹦起來,本來可以用手壓住的。
我想動一下那只被捉住的手,卻被子星握得更緊了。
我擡眸,看着她,最終還是顧左右而言他:
“好好準備期末考,別再這樣醉醺醺了,萬一受累的還是我。”
子星這才緩緩放開了我的手。
我開門而出,末了,還是補充了一句:
“醒酒湯,全喝完。”
門縫關上之際,我瞥見子星臉上似乎已然浮上一抹清醒的得意。
我無暇細想,匆匆下樓,時間真地挺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