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山】

子星什麽也沒多問,攬過我的肩膀,将我緊緊地埋在她的懷裏,任由我不自控地哭着顫栗着,間或拍拍我的背。

冬日清晨的霧霭已去。破曉晨光潑墨般揮灑入小屋,令人難以再多一分悲傷。

待我平複得差不多了,子星才近乎貼着我耳朵,突然提議道:

“姐姐,我們出去玩吧,好麽?”

“哪?沒幾天就開學了。”

我在她懷裏微微退開些距離,此時此刻才得以好好瞧她一番,溫暖的晨曦,薄薄的一層,浮在她臉上纖細的絨毛上,使她的神情不再那麽清冷。

“不遠,我都安排好了的。”

“什麽時候走?”我吸了吸鼻子。

“今天。”

“今天?!”我訝異,她怎麽那麽确定?

“那什麽時候回來?”

“兩天後吧。你……去麽?”子星擡手抹去了我臉上殘留的淚痕。

子星捋了捋我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動作自然親昵,耐心等待一個答案。

有的抉擇,不必親自說出口。

我們雙眸相望,好似要讀穿對方。

良久之後,我輕聲問:“你還沒告訴我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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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星嫣然:“保密,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嗤笑一聲,輕輕捶了她胸口一下:“小屁孩,還玩這套。”

子星瞬時扣住了我垂落的手掌,撩撥着撓着掌心,另一只手扶在我的後腰,往她懷裏稍稍又扣緊了些,唇角略微一挑,便是魅惑的笑意:

“姐姐,我還是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而後,溫涼的唇碰了碰我的一側眼睑,無限溫情道:

“別再哭了。”

殘留的眼淚還濡濕着睫毛,我的脆弱面竟是這樣毫無保留,卻又輕易被她撫慰。

我輕輕應下:“嗯,不哭了。”

醇黑的牧馬人緩緩行進在蜿蜒曲折的林間山道,冬日的南方,一眼望去,灰藍色的積雲像棉花似的填滿了整個天空,林木還是郁郁蔥蔥,只少許零落,少了陽光的滋養,更加渲染着幾分蕭瑟之感。

我倚靠在車窗前,瞭望着山谷,溪水還沒有枯竭,涓細地爬過山谷間的石頭縫,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流向何處。

我們順着溪水一路向上,随着海拔越來越高,耳朵裏便感覺有些悶,我略微張了張唇。

“給。”子星不知從哪變出來一小罐酸烏梅。“吃了好受些。”

我接過來打開蓋子,自己吃了一顆,接着便遞了一顆至她唇邊,動作過于連貫。

子星沒有拒絕,腦袋略靠前了一下,用牙齒銜住了那顆酸烏梅,柔軟的嘴唇擦過了我捏着酸烏梅的食指和拇指。

某個相似的場景一下子躍出記憶,飄過眼前……

“好吃嗎?”子星的右側臉鼓起了一個小包,她把酸烏梅裹在了一邊。

有些,可愛?

“有點酸。”我用舌尖也把烏梅核撩到了左邊含着。

“姐姐,你笑什麽?”她還是那副可愛的模樣,邊注意着前邊,邊轉來看了我一眼。

“小心看路。”

“看着呢。”子星臉側的小鼓包也消失了。

從C大出發,大約已經開了快兩個小時。

不用子星告訴我,進山的時候,路牌顯示我們到了淞陽山的地界。

淞陽山在我們這帶不算熱門的景點,沒有什麽得天獨厚的人文或風景,也許夏天來避暑的人比較多,眼下正月寒冬,是比淡季更淡的季節。

又爬坡了十幾分鐘,子星找了塊空地把車停下了。

我下了車,環視一周,有些訝異。這是個略有些寬闊的半山腰。

只有一棟泥黃色外觀的木質結構土樓,樓前用碎石青磚圍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隔了山路,對面搭建着一個較大的木質露臺,視野寬闊。

除此,看起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子星鎖了車,一手提着兩人短途的輕便行李,一手向前牽起我的手,朝着那棟土樓而去。

還來不及我多問,院子的阿黃狗便吠了起來,屋裏頭随後便走出一位花甲老婆婆,手裏正握着一把笤帚。

她見着我們,便眯着笑起來,臉上溝壑的皺紋倏地擠得更深了些,用方言普通話打着招呼:“來了喲?進來坐,進來坐。”

屋子的一樓門廳好似與普通民宅無異,只是陰冷的天氣裏,更加晦暗了一些,擺着三四把不是一個型式的藤條座椅,因為入了冬,都置了老式花色的棉墊子,正中央擺着一個熱烘的小爐子,正煨着一壺冒了白煙的熱茶。

門廳的側邊有一條細廊,好似通往別的什麽地方,另一個老婆子正在那忙活着。

“那邊兒是廚房和吃飯的地兒哩。”迎着我們的老婆婆順着我探究的目光,解釋着。

“來,喝茶,暖暖身子。”

老婆婆拿來了兩個搪瓷杯子,倒了兩杯,分別遞給我和子星。

“這是哪兒?你親戚家?”我啜了一口,還是雲裏霧裏的,難不成陪子星探親戚來了?便湊近子星耳朵道。

子星正喝着,一聽我“胡說”,險些把茶水都噴出來。

這兒太安靜了,老婆婆肯定也聽見了,不然她就不會笑話我了。

“姑娘,我們兩個老婆子是附近村裏的,是替老板打掃看顧這棟民宿的,現在沒啥生意,原來屋裏有個機靈的小姑娘也就下山了。入了春才上來呢。”

“嗯,民宿。”子星又抿了一口茶,颔了下頭,附和道。

“那我帶你們上去吧。”

老婆婆熱情,本就伛偻的腰彎着便要去替我們提行李。

子星快一步上前:“我來就行。”

老婆婆淳樸,憨實地念叨着:“你們這兩天吶,把這兒當家就好,也沒啥人,就我們倆老婆子在這守着哩。”

“嗯。”

老婆婆帶着我們上了木質的樓梯,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二樓中庭是一個裝飾簡約而不失古樸的客廳,一牆卷簾收起,矮窗外,可以看見樓下的院子,阿黃毫無顧忌地踱步在山道中央,暗棕色的露臺,以及暗綠色的山谷和綿延不絕的林木。

中庭的一側,老婆婆将鑰匙插入鎖孔,旋開,然後便讓開,退向了我們身後。

“那你們先休息哦。山裏吃飯早,你們5點就可以下來了哦。”

看了下時間,已經快4點半了。

等老婆婆離去,這才仔細端詳看這間房。

房間內裝潢也十分古樸,陳設基本上都是木質的,房頂是由一道道圓木梁構成,中間是一方透明的玻璃,可以仰望天空,下面是一張大床,一側的浴室仿佛只挂了張繪彩的麻布簾子……

子星往裏走,把行李擱在了靠窗邊的木樁座椅上,一切泰然自若。

她一定是預先就知道的,并且,故意的。

某種不言自喻的相處模式仿佛自然而然地就被開啓了。

她不言破,我也不戳破,而橫在我們之間的那張暧昧的薄膜已經鼓脹到極致,吹彈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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