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1】
加州,矽谷。
深夜的辦公大樓空蕩蕩的,我還在聚神為一個國際貿易case加班加點做最後一步完善及捉蟲工作。
總監MrWhite叩了叩玻璃門,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Hey,WORKHOLIC,it’s late You REALLY need some rest”
我滑開一步工作轉椅,摘下那副金絲邊框眼鏡,捏了捏略有疲憊的眉間,笑着回怼:“Same White,aren’t you? It’s nearly doneDon’t worry me”
MrWhite 輕笑着搖了搖頭,走回對面亮着白熾燈的全透明總監辦公室,站着收拾了些資料,打算下班,臨走前,探頭丢下一句:“Xing,I mean itGo home now!”
十五分鐘後,保存,拷貝,結束。
我松弛下聚神的工作狀态,陷入轉椅,食指無聊地轉着U盤的吊繩,透過落地玻璃窗,放空地看着這片異國的土地,寂寥廣袤,星星點點的燈火,卻沒有一盞可以溫暖我。
就算在這待得再久又如何,它終歸是陌生的,不屬于我的地方。
回家?回的又是哪裏呢?
“叮鈴鈴”——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在半夜空曠的大樓裏響起。
除了工作電話,我在這極少有私人來電,我皺眉,拿過手機,會是誰呢?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號碼,不是加州的區號,來源顯示——C市,Z國。
C市?
看到這個地名,我的心髒猛地不受控,強烈揪緊了一瞬。
第一反應——難道是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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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呵,不可能是她,12年沒有發生的事情,現在也不可能發生。
猶疑之間,我接起:“喂?”
國際長途,信號并不穩定,無線波在電話兩頭有輕微的電流聲,那一頭是久久的沉默。
我捏緊了手機:“在麽?你是……?”喬?
“子星,是我,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竟是馮雪梅,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客氣和謙微。
這回換我沉默,不過不太久,大樓前空無一人的大道上突兀地飛馳過一輛跑車,嗚嗚作響,待它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內,我才回:
“不會,阿姨。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馮雪梅隔着太平洋,未語先泣,我耐心等候,直到她平複了一會,帶着泣音乞求:“小星,回來吧。只有你能救喬喬了。以前,都是阿姨的錯!就算我求你了……”
馮雪梅一五一十地把喬的情況訴諸于我。
當然,一開始,那個叫蘇睿的醫生和喬的數次交談,因為保密原則,還僅限于她們兩人之間知道。
直到治療過程失控——喬的自毀行徑。
蘇睿才迫不得已分別找了馮雪梅、南卉、秦岚三人,追究“病竈”——到底是什麽在徹底地摧枯拉朽,毀滅她?
而三次單獨的談話中,矛盾的焦點終于浮出了水面——一個叫子星的人。
蘇睿原本以為,那只是個病态中被捏造出來的幻象,在過往病例中常常是去彌補患者在現實中缺失的遺憾或難以滿足的願望,這是精神分裂中較為常見的幻覺表現。
而且在前兩次的談話中,南卉和秦岚均表示不認識這個人。
然而,馮雪梅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态度卻截然不同。
她雙手捂面,顫然否認:“我認識她。她是喬喬的……朋友。”
“朋友?”蘇睿狐疑地問,第一反應判斷事情遠非那麽簡單。
“阿姨,您最好聯系上這位朋友,參與南喬後續的心理幹預,才可能有新的突破進展,否則……極有可能重蹈覆轍,您明白這個覆轍的意思嗎?”
我握緊了手機,全身上下生理性地顫抖起來,抑制不住,而電話那頭,早已經是盲音。
回家、回家……
我抹掉滿臉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抖着音長籲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打開飛行軟件,預訂了最近的航班——明天下午17:05起飛,全程20個小時。沒有直飛,還需要經停溫哥華以及國內的A市,到達C市大約早晨7點。
我穩着心神開車回到加州那個獨住了12年的公寓,胡亂整理了一箱行李。
我瞥向床頭櫃那邊,手中動作一頓,猶疑片刻,還是走過去,從相框中取出了那張青蔥的合影,小心地夾在一本詩集裏帶走。
第二天,回到公司找到MrWhite,交接工作,那個case我放棄不做了。
MrWhite一臉震驚:“Are you insane?! It's a huge deal! You can get 5% If I were you, I wouldn’t give up like this!CRAZY!”
我将那疊案子資料扣在他寬大的辦公桌上:“Sorry,I don’t give it a shit It’s yours now”
——飛機滑落,機輪瞬時接觸地面,劇烈摩擦着,一陣不小的阻擊力抖動着機身,滑行了好一會,才緩緩平複。
“我們的飛機已經安全飛抵目的地C市,飛機将需要滑行到指定的停機位……”
計程車繞着山道行駛着,晚秋午後的薄日在樹影間明明滅滅,一如這些年分別的時光恍恍惚惚,太不真切。
沒想到,訣別後的重逢竟然是在六院,令人唏噓。
說訣別,也不對。
其實我沒兩三年都會回來一次,沒什麽目的,只是偶爾能從臨近幾屆的交際圈裏聽聞她一星半點的近況,而喬從來都不知曉罷了。
譬如聽說她後來一直也沒再找對象了…
譬如又過了幾年,聽說她結婚了,對方是個不錯的人……
又譬如,聽說她調去了C大,是個很厲害的教授……
她後來的人生,我沒資格參與,永遠只能隐在暗處。
那年夏天的伊始,太過于美妙不真切,以至于結束是慘不忍睹,是倉皇而逃。
因為7月初那場國際賽得了金獎,喬比我還興奮,兩人決定去南城的海邊慶祝,夏日滄浪,我們在那幾乎度過了整個暑假,而在那場暴雨之夜裏,隐秘地将彼此交予彼此,不免俗地許下要永遠在一起的承諾。
那年,我們大三,21歲,還是窮學生,懵懂天真,卻談着不摻雜任何雜質的赤子之愛,轟轟烈烈,而又無聲無息。
我和喬肩倚着肩,躺在那片幾乎無人的沙灘上,聽風,聽海浪,賞月,賞星空,暢想着以後,互相說着傻話。
我說:“我要拿這塊金牌開挂,賺很多很多錢……”
喬問我:“賺那麽多錢幹嘛?”
我說:“想養你呀,答不答應?”
喬羞惱地作勢翻身來撓我咯吱窩:“誰要你養啦?!”
我借力将喬壓制回去躺下,将她的兩只手腕扣在肩的兩側:“那等我們以後有了錢,就在這海邊買套房子一起住,好不好?”
喬的眼眸裏盈盈如深海,倒映着一輪弦月,倒映着點點星辰,也倒映着柔情迷醉的我。
喬赧然着點了點頭。
我俯身而下,在無垠的星空下,在靜谧的夜海旁,深深吻着喬。
廣袤的天地之間,我們心無旁骛地親吻。
我們其實一無所有,唯一的財富,僅僅是彼此,和沒有重量的諾言罷了。
南城發生的一切,對之後的我和喬來說,可能更像是一場夢。
因為回來之後的沒多久,我們的隐秘關系就被馮雪梅給撞破了。
那是大四開學前的一天下午。
我去馮雪梅家接喬一起回學校,馮雪梅家除了喬,空無一人。
我從背後抱着她,腦袋擱在她肩上,她整理收拾到哪,我便擁着随到哪,寸步不離,而夏日流下的汗漬在肌膚上相觸,嗚嗚的舊風扇兀自擺着頭,作用甚微。
喬笑着拍了拍我圈住她的手,作勢嗔我:“小跟屁蟲,熱不熱?”
我反而更加收緊了些,蹭了蹭她,悶悶道:“好幾天沒見,想你想得慌。”
不知是她也想我想得慌,還是我的鼻尖蹭得她癢癢,喬不遮掩地倒吸了一口氣,手中動作滞住。
少年的愛慕,恨不能直抒胸臆,混着一股強烈的吸引,完美融化在流火的夏日。
我蹭了幾下喬的頸窩,順勢便親吻了上去,她微微阖上眼,向另一側抻了抻脖頸。
我接過她手中的物件,随手擱到一旁,然後一手箍着她,一手來回描摹撫着那柔軟的邊緣,細密的汗濡濕了鬓發,一縷一縷地貼着,而脖頸上卻起着一點一點的小栗子。
我從身後擁着她,箍着她的另一只手,又朝着那一處的渴求尋覓而去,堪堪隔着布料撫了幾瞬,便起了股潮熱感。
喬的腿,根肌肉繃緊了幾瞬,整個人兒深深地抵在我懷裏顫抖,空氣靜默,夏日的熱風微微吹動着薄透的花布窗簾,房間裏有浮光掠影的跳動,嗚嗚轉頭的舊風扇,虛掩的房門吱嘎被吹開一線,是獨屬于夏日的靜谧。
我緩緩退出,将指尖在她的小背心布料上來回蹭拭了幾下,壞笑着調侃着喬:
“你流好多汗诶。”
喬從那賢者時間裏回了神,瞬時羞澀,耳根上冒紅,掙紮幾下想要掙脫我。
我偏不,将她扣得更緊。
那時候,如果放開,就好了。
可惜,人生哪有那麽多早知道呢。
只聽“砰”地一聲——
馮雪梅怒不可遏地站在房間門口,而那扇門因為受了重力,從牆上又往回吱嘎扇了一些。
在這須臾之間,我們倏地受了驚,放開了彼此。
一切都太過突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無語子 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