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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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笑了,十分和煦道:“我記得他以前倒挺愛玩音樂的,”頓了頓,嘴角抿了下,說:“但現在不怎麽玩了。”随後嘆口氣:“不玩也好,以前多糟心啊,碰上那種事。”

祁稚聞言一頓,很想問是什麽事,但也不想深入打探他隐私,便沒說話。

女人皺眉道:“不過現在就很好,本來就是嘛,縱承他那麽優秀一個人,做什麽都比做音樂強。”

和女人告別後,祁稚因為想着她說的話,下樓時,便走得慢。

心裏有一搭沒一搭琢磨着。

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更多的,是覺得可惜。

因為那些光鮮歲月,她都沒有見證過。

祁稚想象了下過去那個時空的許縱承。

少年拿着話筒,站在舞臺聚光燈下,表情應該不像現在這麽冷峭寒冽。

應該是帶了點溫度的,但依舊是那麽一張好看到人神共憤的臉。

臺下有人為他歡呼,少年眉目眼梢都染上意氣飛揚。

那個時候的他,比現在少幾分沉穩,但又比現在多幾分張揚。

她終于有點開始理解那天晚上的許縱承。

就在她和他第二次見面那晚。

他站在路演旁邊,松柏樹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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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到北揚看演唱會那晚。鮮活又沉默模樣。

仿佛,就在這一刻,祁稚忽然理順了些。原來,他以前似乎也是站在聚光燈下的。

理應,也是活得張揚又生動的。

雖然現在,他依舊活得光鮮。但,那應該也是他心底一根刺吧。一根,曾經深陷過,拔|出來幾乎面目全非,沾着少年鮮血和意氣的刺。

她之前一直覺得許縱承的前半段人生,永遠沒有逆境,永遠是坦途,永遠一帆風順。

現在才知道,原來并不是這樣。

原來他也曾逆水行舟過。

坐在之前見到許藹的酒吧裏,祁稚好久沒來過酒吧,不打算多喝,只想着在這多坐會。

酒吧人聲鼎沸,所有人都熙熙攘攘,喧騰而歡鬧。仿佛坐在這,就能感染到那些熱烈情緒。不至于讓她情緒陷入低谷。

坐了會後,她打開手機看時間,忽然發現許縱承半小時前給她回了微信。

許醫生:剛做完一臺手術。

祁稚覺得這個“許醫生”備注有些刺眼,便手動改成了“XZC”

改完備注後,她正準備回複。忽然聽到一道熟悉嗓音傳過來:“小酒鬼?”

可能是酒吧纏綿氣氛影響,這聲音聽上去,莫名帶着幾分缱绻。就像是貼在耳邊說似的。

祁稚一愣,朝說話聲音方向轉過去。

許縱承站在她面前,低頭掃了她眼,而後坐了下來。

沒有想到許縱承此時會出現在這裏。她有點訝然。

“你家小酒鬼我送回家了,”沒由來地,祁稚耳根紅了點,似乎還沉浸在他之前那句“小酒鬼?”裏。

“你沒喝酒?”過了幾秒,許縱承擡眼望她。

祁稚搖頭,理直氣壯道:“我沒喝酒。我就來這坐坐。”許縱承眼神似乎流露出一些欲言又止,接着又打量了她一下,仿佛在确認祁稚說這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力度。

祁稚嘴角拉為平直,往上挑了挑眉梢:“我真沒喝酒。再說了,我也不愛喝酒。我都多久沒來過酒吧了。”

許縱承眉宇俊逸,目光卻深邃,過了會,聲音沉穩:“好。”

祁稚樂了,目光狡黠,嘴角彎了彎,似乎又起了挑逗他心思:“哪裏好?我不喝酒就是好?”

“......”許縱承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咳了聲嗽,道:“我送你回學校。”

祁稚看着許縱承這副樣子,又樂三分,逗道:“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怎麽就要我回學校了?”

許縱承沉默三秒,耳畔傳來勁燥音樂聲響,酒吧陷入一種狂歡狀态,所有人似乎都在縱情,躁動而嘈雜。

祁稚緊緊盯着許縱承,想從他的神情中窺探出幾分東西,但又想到十七八歲的他,莫名情緒又低落下來。

他到底遇到什麽事了,才會放棄玩音樂了呢。

那件事,對他來說,是不是很痛苦?許縱承痛苦起來,是什麽模樣?

心底仿佛有一把燥熱火把,在她心裏越燒越燙。

須臾,許縱承聲音傳來:“真不回學校麽?”

他聲音沉靜清冷,祁稚腦中想的事,自動被消音。她扯起嘴角,站起來:“好啦,走吧,現在回去。”

坐在許縱承車上,祁稚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個事。看着前方不算多的車流,她嘴角默默往上挑了個角度,過幾秒,又用力把嘴角往下拉。

反複了好幾次。

直至,車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紅燈上數字一一在她眼前跳過。

像是再也抑制不住笑容,她轉頭,看向許縱承方向。

盯了好幾秒。

許縱承感受到小姑娘目光,便也轉頭看她,眼神終于交彙。

“什麽事?”

像是被她愉悅心情感染,他說話時眉目舒展,似乎也有點開心。

祁稚笑幾聲,自在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用手撐着下巴,轉頭看窗外綠色參天大樹,以及被父母扶助,在人行道上滑滑板的小孩。

小孩戴着個帽子,酷極了。但應該是新手,父母松手後,他站在滑板上,幾乎站不穩。

收回視線,祁稚樂道:“什麽什麽事?”

許縱承說:“什麽事,讓你這麽興奮?”

祁稚嘴角往上牽了牽,心情愉快到極點,“我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事,”她聲音放平,問道:“你想知道是什麽事嗎?”

“......”許縱承心緒似是在被她牽着走,他眼神動了動,滑動了下喉結:“想。”

祁稚便接着說:“半個小時之前,我已經和你發微信,告訴你許藹已經被我送回家了。”

許縱承嗯了聲。

“但你又來了酒吧,”祁稚說,“怎麽,你怕我抗不動你妹回家啊?”

許縱承:“......”

“但這也不對,因為我看到你家阿姨給你打電話了,她和你說了吧?我已經安全護送你妹回家了。”

像是無法反駁,看着紅燈變成綠燈,許縱承啓動車,穿過斑馬線。他嗯了一聲。

祁稚短促笑了聲:“那你來酒吧,不是來找你妹,是來找我啊?”

須臾。

又靜默上一陣。

空氣似乎凝固。

緊接着,許縱承又嗯了聲。

祁稚其實也沒拿準,半認真半開玩笑問了這麽一嘴,壓根沒想到許縱承居然嗯了聲。

她偏頭,脖頸白皙細膩,路燈打在她脖頸處,映照出幾分勾人意味。頭發散着,烏黑柔順。黑與白交雜混合,看上去迷人極了。

“不是吧,你真來酒吧找我的?”她眼神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許縱承道:“這麽意外麽?”

祁稚嗯了一聲,小聲道:“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會主動找我。”這話說得極輕,沒想着讓許縱承聽到。

許縱承也确實沒聽到,因為正在開車,也沒偏頭望她。目光直面路況,嘴巴動了動:“什麽?”

祁稚聲音大一點,似是百思不得其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去酒吧?我記得我也沒和你說啊?”

車駛進逢青路,許縱承說:“猜的。”

“啊,”祁稚說,“這都能猜到麽?我只是進去坐坐而已。”

“也不是很确定,”許縱承道,“就随便猜猜。”

祁稚噢了一聲:“随便猜猜?”

許縱承嗯一聲。

“随便猜猜,你都能猜中,”祁稚眉眼笑意明顯,“你這麽了解我呀?”

許縱承微頓,淡淡笑了聲,沒說話。

祁稚看到許縱承笑,心底更樂了,好一會,都沒說話。

過了會,她問:“我能開窗嗎?”

許縱承便把窗打開。

“總覺得車裏空氣稀薄,”祁稚悶聲道,“我有點開心,怕把空氣全給笑沒了。”

車很快開到校門前,祁稚小聲說,“怎麽這麽快就到了啊。”忽然,她又想到剛剛發生的一事。

喜悅像是接踵而來。

車已停穩,祁稚解開安全帶,把窗戶搖下來。瞬間,空氣似乎再次凝固。

新鮮空氣被阻擋在外。也仿佛把一些其他情緒一并阻擋在外。只剩下愉悅和興奮。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今天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小酒鬼?”祁稚勾起嘴角,沒等他回答,便又接着剛才的話道,“我以為你是在叫許藹。但你那時明明已經知道許藹回家了呀。”

許縱承望了眼外頭,幾秒後,又把眼神默不作聲地收了回來。

目光幽深,瞳仁卻幹淨純粹。

逢青路路燈不是白色,而是呈黃暈色。昏黃燈光透過車窗,映在許縱承眼裏,黃澄澄一點。

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莫名看上去懶散。

“我是在叫你。”

他聲音聽上去難得懶洋洋。

空氣流動,但祁稚整個人都愣住。

而後,紅色彌漫至耳根。她摸了摸發熱耳朵,,然後笑了笑:“真是在叫我啊?”

似是害羞狀态,祁稚辯解道:“但我沒喝酒,所以不是小酒鬼。”

許縱承說:“我以為你喝酒了。”

祁稚噢了一聲,笑着說:“真正的小酒鬼是許藹,她喝醉了真挺好笑。拉着我一直說她幼兒園剛畢業,好不容易把她送回家了,還非不肯上床。說什麽非要睡搖籃。”

許縱承:“麻煩你送她回家了。”

祁稚說:“沒事,我以後多麻煩麻煩你。”

許縱承滾動喉結:“行。”

祁稚正準備說再見時。

許縱承聲音傳來:“明天你朋友來複查?”

祁稚想到蘇允今天上午剛和她說過,明天下午陪她去醫院複查這事。但許縱承怎麽知道的?

她說了聲是,然後問:“你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你向那個醫生打聽了呀?”

許縱承确實問過一嘴,也不打算瞞着,便說了聲是。

祁稚笑道:“你對所有人都這麽上心?又不是你的病人。”

她把手肘搭在中央扶手那,撐着臉,語氣自然:“還是說,你只對我帶過去的病人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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