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一瞬間, 死柄木弔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織田深雪沒注意到,她的目光完全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男友吸引了——還有因為受到驚吓,此時正在瘋狂蹦極的心跳上。

“太宰!”因為吓到炸毛,她徹底抛開了之前的敬稱, “你, 你的個性是隐形嗎?!”

“不是哦。雖然我聽說過有這種個性的人, ”太宰治無辜地說,“不過我叫了你的名字, 但深雪醬在和朋友聊天,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聲音呢。”

織田深雪:“……哎?是嗎?”

太宰治肯定地點頭:“是的。”

從語氣到表情都真誠且無辜,看起來很有說服力。

于是織田深雪思考了幾秒, 感到了一點愧疚。

“是這樣的話,對不起啊。”她撓了撓頭, “還麻煩你幫我買了衣服。”

“深雪醬不要客氣呀,你的衣服就是我的衣服, 而且——”

“吱咯啦。”

一聲有些刺耳的摩擦聲, 打斷了黑發青年沒說完的話。織田深雪轉過頭, 發現死柄木弔盯着桌面, 似乎在出神。而放在他手邊的酒杯上,出現了一道蜿蜒的裂痕。

幾秒之後,杯子裏沒有喝完的液體,沿着杯壁裂開的縫隙, 汩汩流了出來。

“小轉?”

她下意識叫出對方的名字, 想湊過去查看情況, 卻發現身邊的太宰治正好擋在了那個位置。

“織田深——”

“呀,這位先生的杯子裂了,有點麻煩啊。”

織田深雪在發呆,她懷疑自己剛才幻聽了——就在幾秒之前,死柄木弔似乎叫了一聲她的全名。

但是從他們重逢開始,都一直在用小時候的習慣稱呼對方。

沒等她反應過來,肩膀突然落上一點不重的溫度。少女下意識轉頭,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湊近了幾分的臉:“深雪,能麻煩你去前臺一趟,幫我買杯招牌咖啡嗎?”

這個距離有點近,但又沒突破人與人之間的舒适區。織田深雪的大腦還沒跟上,就被這突然的要求引走了注意力:“嗯?”

太宰治嘆了口氣,指了指志村轉弧面前的杯子:“你的朋友杯子裂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估計得照價賠償。不過在這家店裏,可能會稍微有點麻煩。”

織田深雪:“麻煩?”

“這家店的杯子,據說每一個都是訂做的。你可以觀察一下杯子把手的部分,任意兩個杯子之間,圖案都多少有點差別。”

青年說着站直身體,把手重新插回了口袋:“我以前在橫濱遇到過這種情況,當時鄰座除了賠錢之外,還填了很長一份調查表。好像是關于店鋪意見什麽的,寫了至少十幾分鐘。”

“像這種專門定制的杯子,每個應該都不便宜。主要是市面上找不到通用款。”

他說着嘆了口氣:“如果這裏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我們總不能把你的朋友丢下先走,不如再喝點什麽——招牌咖啡是甜的哦,深雪醬可以嘗嘗。”

太宰治說話的時候,目光時不時會落在死柄木弔身上,顯然也是說給對方聽的。

藍白頭發的青年沒再出聲,甚至沒有看向太宰治。織田深雪感覺到他情緒有些不對勁,回憶剛才的情況,似乎就是從杯子破裂開始的。

或許是遇到了什麽私事?織田深雪想。她想安慰對方兩句,又不知道說什麽。

他們畢竟有十年沒見過了,對彼此這些年的經歷一無所知。

“也就是說,我過去買完咖啡,然後把前臺叫過來?”最後少女問。

“賓果。”太宰治打了個響指,笑吟吟地說,“如果深雪有什麽想喝的,也一起買了吧,我請客。”

織田深雪沒有拒絕,又看了自己曾經的小夥伴一眼。然而對方沒有給她半點眼神,就像徹底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裏。

小轉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麽啊……少女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朝着店裏另一側的前臺走去。

太宰治的目光凝視着她走開,片刻後向另一邊側頭,看向自從杯子碎裂之後,就沉默下來的青年。

然後他突然開口了。

“不能使用個性、不能毀掉眼前的一切、甚至連惡意都不能發洩。這種感覺很痛苦吧,死柄木君?”

太宰治的語氣飄浮,音調近乎自語,沒什麽情緒的波動。仿佛只要一點點嘈雜,都能被空氣徹底吞噬掉:

“和你得到個性時的痛苦相比,哪一種更加難以忍受呢?”

然而當它被清晰的傳入藍白發色的青年耳中時,卻像是核彈轟然爆開。

死柄木弔猛地擡頭!

“你……你是什麽……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他的五官幾乎瞬間扭曲了起來,鞏膜和瞳孔一起收縮到接近極限的地步。在這個青年出現之後,因為原本的計劃被中斷、看着兩人之間的親昵舉止而徘徊在邊緣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如果不是店裏足夠空曠,之前坐在附近的寥寥幾個客人,都在幾分鐘前突然離開——如果在這一刻,有人靠近他們的位置,大概會因為如同直面惡魔一樣的恐懼與窒息感,發出尖叫、或者瞬間昏迷過去。

“太可惜了……”太宰治說。

他的神情透着無動于衷的漠然,餘光在前臺那邊停留了一瞬,鳶色的瞳孔之中,是比地獄黃泉更加深刻的黑暗:“如果不是在這裏,就在剛才,你已經死掉三百多次了。”

他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似乎這并不是一個誇張的表達,而是徹頭徹尾的事實。

或者,确實是事實。

“弔,冷靜!”

下一秒,一團黑影包裹的形體,就像從空氣裏突然冒出來的那樣,出現在死柄木弔的身後。

太宰治并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半垂着眼在思考着什麽。黑霧構成的人形來到死柄木弔的身側,情緒緊繃地盯着對面的人,然後和黑發的青年對視——算是對視了一眼。

“港口黑手黨?”

片刻的沉默之後,黑霧問。

太宰治平視着對方,沒有露出那種僞裝的輕浮笑容,也沒有回答。

然而黑霧卻已經得到了答案,并且在同一時刻,明确了一件事——這不是“敵聯盟”應該對上的敵人,既沒有必要,也沒有足以獲勝的優勢。

對方并沒有掩飾自己的惡意,他看着死柄木弔的時候,就像看着一個死人。

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他……也并不打算出手。

于是黑霧最終保持了沉默,用力握住敵聯盟現任首領的手臂。然後帶着稍微冷靜下來、然而眼中卻依然充斥着惡意的死柄木弔,消失在了店裏無人察覺的角落。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除了一杯裂開了縫隙的杯子。酒水滴滴答答順着桌沿淌下來,很快漏了個精光。

于是,當織田深雪一手一杯飲料、帶着前臺的店員過來時,就看到太宰治換了張桌子,坐在和之前毗鄰的位子一側。

“太宰?”她走了過去,“小轉……我的那個朋友呢?”

青年沒有立刻回答,指了指身後已經漏光了底的杯子,看向了她的方向。

……那一瞬間,織田深雪突然想起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在路邊的草叢裏撿到帶血的黑衣青年。

當對方睜開眼睛、與她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被“個性”所浸蝕的大腦,依然捕捉到了某種足以被稱為“驚鴻一瞥”的東西。

但她已經無法去回想,那究竟是什麽。

“抱歉啊,深雪。”當織田深雪快要走到他面前時,太宰治說,“那位先生突然接了個電話,然後就急匆匆的——從那邊跑掉了。”

他指了指店裏的兩個門之一,正好距離前臺比較遠。

“哎,是嗎?”織田深雪愣了兩秒,然後想了想,“看來真的有什麽事……之後我發郵件問問吧。”

她想起對方那明顯不在狀态的模樣,心裏有了點猜測。

然後少女反應過來,看向跟在自己後面的服務人員:“呀,現在小轉不在的話,那個杯子……”

“我突然想起來,有店裏的消費金卡的話,能否免掉這次賠償呢?”

織田深雪剛要糾結“正主不在了怎麽辦”的問題,一只過度纖瘦的手夾着一張陌生的卡,從她的身後遞了出來。

織田深雪擡轉頭,看到了男友近在咫尺的臉。這張清秀的面容和她對視了兩秒,然後露出一個笑容。

站在前方的服務生突然後退了半步,腳下的高跟鞋踩出“嗒”的一聲。當織田深雪重新轉過頭,就看到對方接過了那張卡,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

“請您稍等,這邊需要審核一下。”

織田深雪沒來得及說什麽,甚至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年輕的服務生踩着高跟鞋,腳步又快又穩的原路返回了。

太宰治稍微後退了一點,把兩人的距離退回到安全線。一只手順勢拿過她右手的飲料,抽出吸管後紮開:“居然真的能用,早知道這麽方便的話……”

織田深雪呆呆地看着他。

幾秒後她突然回神,一把拽住了青年的手臂:“太宰,剛剛到底什麽情況?”

她怎麽覺得只有十幾秒,劇情就飛到了她看不懂的地方。

太宰治咕嘟咕嘟喝着咖啡,同時拿過她手裏的那杯,擱在了桌子上:“我忘了我還帶着那張卡,好像是這家店的會員什麽的。前幾年我有朋友經常在店裏點咖啡,而且買完都記一張單子。

後來店裏推出酬賓活動,給購買次數最多的顧客發了卡,一張就給了我。”

織田深雪感覺不太對:“他們買的東西,卡在你這裏?”

太宰治眨了眨眼:“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嘛,朋友就是要這樣與人為善互幫互助兩肋插刀的。”

織田深雪:“……”好像沒什麽問題?

“所以接下來,深雪打算去哪裏?”太宰治咕嘟嘟把那杯喝到見底,就像在喝水一樣,“我記得你之前說,是來店裏找你鄰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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