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親人
喬阿剛到學校,就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個小禮盒。她問同桌:“誰送的?”
學霸兩耳不聞窗外事,自己班裏的同學尚未認全,更別提外班人了。他輕搖頭,表示不知道。
一個路過的女生說:“劉洺送的。”
哦,樓上音樂班的,去年校慶一首高歌聞名全校。
喬阿看一眼牆上的鐘,放下書包,提着禮盒就出去。
這個班的學生長得都挺養眼,喬阿将禮盒随意交給一個同學,說:“麻煩幫我遞給劉洺,謝謝。”
說完她就離開了。
……
冬天. | 衣服厚,學校管得不嚴,外套套在校服上。
今天溫度有點高,籃球場上好幾個男生脫得只剩一件長袖,還得高高撸上袖子。
喬阿喜歡打球,乒乓球、羽毛球、網球籃球,在女生中都算佼佼。
她穿了件綠色衛衣,腰上系着墨藍色校服,一動一躍間,更顯生機。
正打出一個漂亮的挑球,又有人自遠叫她:“喬阿,有人找你。”
喬阿聞聲看過去,只見賀薄文站在網外,與自己招了下手。
他着一身黑,裏面穿了成套偏休閑的西裝,外面是件長款大衣,版型正,襯得人更加筆挺。
因為身高與顏值出挑,再加上成熟男人的魅力,四下無論男女,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
喬阿沖隊友喊了聲:“等一下。”便朝賀薄文跑過去。
兩人隔着一道網,喬阿汗涔涔的,驚奇道:“你怎麽來了?找我還是晚文。”
“找你班主任。”
“幹什麽?”
“李老師電話跟我談你的成績,我想還是親自來一趟比較好。路過這裏,剛好看到你。”
“說什麽了?”
“沒什麽大問題,不要貪玩。”
“他跟你說我貪玩?”
賀薄文默認了。
喬阿笑起來:“那她還挺委婉的。”
“不要仗着自己學習不差就狂妄自大,”賀薄文一臉認真,尤為強調,“目中無人。”
“我這叫學習不差?”喬阿上前一步,腳踩着石墩,單手抓住鐵網,靠近他些,“小文叔,我也算是學霸呢。”
賀薄文提了下唇角:“還說你和某男生頻繁往來。”
喬阿思忖片刻:“哪個?頻繁往來的太多,我怎麽知道她指的哪一個。”她嘆口氣,“李老師怎麽這樣,好奇的話直接問我不就好了,搞背後這套。”
“不阻礙你和男生往來,兩性. | 交流有益處,但要适度。”
喬阿聽得出他話裏的意思:“小文叔,我沒有談戀愛,我可以發誓。”她的腳尖踢了踢面前的碎磚,“但是我不能保證未來不談戀愛,因為不知道哪天可能就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賀薄文不正眼看她,望向遠處的同學們,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喬阿皺起眉來:“你這是什麽笑?”
賀薄文不回答,轉身走了:“我在外面等你。”
喬阿瞧着他遠去的背影:“小文叔,你多待會呗,我同學們都望眼欲穿了,明天整個年級都會知道我有個超帥的叔叔。”
賀薄文頭也不回。
喬阿高興地轉着球拍回去繼續打球,可同學卻不玩了。她放下球拍,去拿水喝。
一旁的兩個女同學問她:“喬阿,剛才那個是你哥嗎?”
“我叔。”
“诶,就是那個賀晚文的哥哥吧?”
“你怎麽知道?”
“周燦說的啊,他說賀晚文的哥哥長得特別帥。”
“大嘴巴,”喬阿莫名有點自豪,故作矜持,“也就一般般,還将就吧。”
“賀晚文的哥哥你為什麽叫叔啊?”
“小時候就這麽叫,習慣了。”
“那他還沒有結婚嗎?”
“沒呢。”喬阿把杯子塞回書包,“他就是個唐僧。”
“啊?”
“不近女色。”
“确實感覺有點,嗯……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的感覺。”
喬阿笑了:“哪有,他就是個普通人。”
快下課了。
體育老師吹了兩聲哨子。
女生們起身:“集合了。”
……
賀薄文坐在車裏聽新聞。
喬阿找到車,開後車門,将書包扔了進去,又潇灑地坐到副駕駛。
賀薄文看她一眼:“心情不錯,打贏了?”
喬阿扯過安全帶系上:“沒輸沒贏。”
這會校門口太堵,賀薄文沒有立刻走。
喬阿降下車窗,問他:“等晚文嗎?”
“不等。”
“你這個哥哥當得,一點不稱職。”
“那叔叔當得稱職嗎?”
喬阿翹起嘴角:“走啦。”
賀薄文升上車窗。
“熱。”
“剛運動完,別吹感冒了。”賀薄文看她的外套半挂在身上,“穿好。”
喬阿不情不願地拉好:“好了。”
“扣上。”
“……”
……
一到一月,天冷得就特別快。
這大半個月以來喬阿安安穩穩上學、補課,沒整出什麽幺蛾子。只是偶爾和朋友去射個箭、打個球。
周考成績出來了,喬阿分數還不錯。雖然有時胡鬧些,但在學習這件事上她讓賀薄文省了不少心。
再過不到半月就放假了,可喬阿一點都不期待,按照慣例,吳美香又要給她報上一堆補習班。
這是寒假前的最後一個雙休,喬阿和幾個同學約好傍晚去唱歌。她化了個淡妝,說是妝,其實就是塗了個口紅。她底子好,膚白眉濃,眼大睫長,只需淺淺一層紅添點氣色。
剛拎上包走出去,就聽到樓下熟悉的聲音。喬阿停在樓梯口,沒敢動彈。
只聽吳美香對劉阿姨說:“把這湯拿進去,保着溫,薄文已經開始回來了,再弄兩個小菜,素點就可以。”
“好。”
“阿禮在樓上嗎?”
“在呢,學習呢,最近可勤奮了。”
“我上去看看。”
“那我去忙了。”
腳步聲朝樓梯來,喬阿蹑手蹑腳回房間,迅速脫下大衣,披上睡袍坐到書桌前。
咚咚咚——
最後一刻擦掉了口紅:“進。”
吳美香開門進來:“阿禮。”
喬阿擺出個驚喜的表情:“奶奶,您來了。”
吳美香走過來,似乎對她這種狀态很滿意,臉上帶着慈祥的笑容,看向桌上的數學卷子:“寫多少了?”
“剛開始做。”
“周考試卷帶回來了沒有?我看了晚文的卷子,這次作文有點意思。”
“落學校了。”
于是吳美香說道:“周末又發了兩張吧?”
喬阿意識到事情不妙,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回答:“對。”
“做完了嗎?”
“還沒有。”
“現在做一套吧,我在這裏吃飯,晚點回去,好久沒看你作業了。做一套語文,再寫個英語作文,我幫你批改批改。”
“……好。”
吳美香滿意地拍拍她背:“那你先專心做題,我就不打擾你了,等會吃飯再叫你。”
“好。”
吳美香轉身走了。
聽到關門聲,喬阿筋被抽掉一般癱倒在桌上,有氣無力地掏出手機給小迪發短信:不去了,被關着學習。
小迪很快回了一條:默哀。
喬阿扔了手機,筆頭用力地紮兩下草稿本,痛苦地坐起身,開始奮戰。
……
寒假第一天,喬阿把小迪叫過來玩。
賀薄文家沒有什麽娛樂設備,她們在房裏看了半天電視劇。
賀薄文今天回來早,同她們一起用晚餐。
小迪見過他幾次,可一見人還是有些慫,平日裏嘻嘻哈哈的,一頓飯卻連個聲也不敢出。盡管賀薄文表現得已經足夠平易近人。
吃完飯,小迪又待了兩個小時才準備回家。
賀薄文要送她,小迪跑着離開,連說不用。
她走後,喬阿繼續在房間裏拼樂高。東西不大,花了她兩個晚上。
十點多鐘,她有點餓,下樓找東西吃,剛巧碰上賀薄文從外面回來。
“你出去了?”
“對。”賀薄文脫下大衣,先去洗了個手。
喬阿跟在他身後:“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有點。”
“那大概什麽時候忙完呢?”
賀薄文看了眼鏡子裏的她:“什麽事?”
喬阿笑起來:“什麽都瞞不過你。”
“說吧。”
“這不是放寒假了嘛。”
“嗯。”賀薄文擠出點洗手液,進行第二次清潔。
“期末考試年級第四。”
“好。”
“不誇誇我嗎?”
賀薄文看她一眼,明白她的小心思:“想要什麽?”
“我能不能不去雅思班了。我又不出國,學這個做什麽。”
“未來可能用得到。”
“那就未來再說。”喬阿往裏進一步,手扒着門框晃了晃身體,“你和奶奶說說呗。”
“自己的事自己說。”
“我不敢嘛。”喬阿忽然攥住他的衣角晃了晃,“小文叔——小文叔——”
賀薄文抽出紙巾擦手,任她磨着。
“小文叔,小文叔最好了,小文叔——我天天在家學習。”
賀薄文被她這句給逗樂了,扔了紙巾,笑着說:“看你表現。”
喬阿反應了兩秒,頓時激動地跳起來:“謝謝小文叔。”
賀薄文走出衛生間:“還沒答應。”
“好不容易放假,我得多陪陪你啊,以後上大學更難在一起了,是吧小文叔。”
賀薄文懶得理她,往卧室去了。
喬阿跟他進來:“你自己在家也寂寞,有我陪着心情好,活得更久。”
賀薄文笑了笑,脫下毛衣,裏面是件略緊的黑色圓領襯衫,包裹着好看的身體線條。
喬阿自在地坐在椅子裏:“當着我面就脫,你害不害臊?”
“那你還不出去?”
喬阿晃晃腿:“算了,你也沒什麽好看的。”
賀薄文沒有繼續脫,套上件家居服,拎着毛衣從她旁邊過去:“你安靜點,我活得更久。”
喬阿沖過去,直接跳到他背上。賀薄文立馬兜住她,怕人掉下去:“幾歲了?像什麽話?下去。”
喬阿手臂鎖住他脖子:“求我。”
“我要摔了。”
“摔啊,摔。”
賀薄文走到沙發邊,握住她的手腕,還就把她摔到了沙發上。喬阿一屁股跌在靠枕上,不服地勾住他的腰,虛張聲勢:“尾椎斷了,殘了殘了,你要養我一輩子,老婆也別想娶了。”
賀薄文被她纏得脫不了身,一手撐在沙發背上,一手按在她頭邊:“那你叫一聲爸。”
喬阿頓時就松開腿,一腳踩在他腹部,将人推遠:“少占我便宜!”
“好了,不鬧了。”賀薄文拿上衣服,頓時變了個臉色,“上去學習,否則免談。”
“慢走啊小文叔。”喬阿也起身往樓梯去,三兩步一回頭,“可以提供聊天、按摩服務,有事叫我哦。”
“喬阿。”他的聲音忽然嚴肅下來。
喬阿立定看他。
“有些玩笑跟我開了就算了,在外面要注意言辭。”
“知道知道。”
……
寒假時間不長,喬阿和晚文的雅思課都被停掉。盡管如此,還有數理化補習班,零零碎碎加起來占了一半寒假時間。
在兩人都閑下來的一天,賀薄文帶喬阿去了趟西城看喬品祥——喬阿的爺爺。
賀薄文與這位老人只有兩面之緣,鑒于喬阿的關系,本該拜訪,但難免一頓午餐。他擔心自己的習慣會讓雙方覺得不自在,便只送喬阿到樓下。
他說自己去附近用餐,随便轉轉,讓她不急着出來。
老兩口單獨住在這裏,小兩居室,不算富裕,因為錢都貼補了兩個孫子。
喬阿提着禮品上去,陪喬品祥聊會天,又下了三局棋。
到飯點了。
喬品祥去卧室喊一聲後奶奶:“起來做飯啊。”
後奶奶面朝牆躺着,鞋子沒脫,懸在床外,拖長了聲音:“我這頭有點暈。”
“那我去做,你躺會。”
“沒米了。”
喬品祥愣了下,側臉看一眼喬阿,她在客廳中央站着,全聽見了。
喬品祥對她笑笑:“那阿禮,我們出去吃點。”
床上的老奶奶輕咳一聲。
太明顯了,喬阿不傻。
“我不在這吃了,”她雙手背在身後,抓得手背都紅了,“小文叔送我過來的,他還在等我呢。”
“小賀是吧,那正好叫上他一起,還沒好好謝謝他一直照顧你。”
後奶奶忽然起身,從房裏出來,耷拉個臉,看都沒看喬阿,徑直走進衛生間,還使勁關上了門。
喬品祥臉色也有點難看。
“不了,他下午還有事,要趕回去。”喬阿假裝看了下牆上的鐘,“到時間了,我得走了。”
“那我送你下去。”
喬阿拿上書包就往門口走:“不用,您腿不好。”說着就開了門出去,“那我過年再來看您。”
“也行,那你慢點走啊。”
“好,再見。”
剛要下樓,喬品祥忽然叫她:“等等。”
喬阿站住腳,轉身過來。
喬品祥提了箱純牛奶給她:“這個你拿去喝。”
“我不要,怪重的,您留着喝吧。”喬阿這才想起件事,她從書包最裏面口袋裏掏出五千塊錢來,“這個給您,買點喜歡吃的。”
喬品祥不收,推開她的手:“你自己留着花。”
“這是我掙得,您拿着吧。”喬阿塞到他手裏就跑開了,“再見。”
“別跑,小心摔了。”
“好。”
喬阿走下去兩層,聽到樓上的關門聲才放慢腳步。
她心裏憋悶極了。從前後奶奶雖然不待見她,也不至于表現地這麽明顯,她不想和老人家計較那麽多,只要爺爺開心舒服就足夠。明明沒做什麽令她讨厭的事,明明已經很努力在讨她歡心,這次過來還特意為她精心挑選了一條圍巾。
為什麽。
喬阿摸摸手機,想給賀薄文打電話叫他過來接自己。
手機卻落在樓上了,剛才走得急。
她不得不返回,在門外醞釀了會心情,剛準備好要敲門,裏頭傳來隐隐約約吵架的聲音。
拌了幾句嘴後,喬品祥拿出錢來,後奶奶聲音明顯高興些:“還知道給你錢呢,我就說她爸準留了錢給她,不然那個叔叔憑什麽白養着這麽久,下回來你打探打探,按理說就該給錢點孝敬你。你想吃什麽?冰箱裏有牛肉,燒個牛肉粉絲?”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不吃了?不吃後面也別吃了,長脾氣了還,有本事永遠別吃,找你孫女過去吧。
過來淘米!”
喬阿憤然又痛心地杵在門外,很想沖進去找這老太婆罵一架,可手還是落了下去。罵一架,然後呢?然後他們還是一家人。爺爺雖對自己還不錯,但在二者之間只會毫無懸念地選擇這一邊。
“廚房垃圾滿了,我去倒了。”
喬阿趕緊往樓上跑去,等喬品祥出來,下去,再上來進屋,她才敢下樓。
手機都不想要了,反正是個破老年機。
喬阿沮喪地走出單元門,天不知道什麽時候陰下來,還飄起了毛毛雨。天氣預報一點也不準,還說是個好天氣。
賀薄文不知道去了哪裏,她得去找他。
可這糟心的雨還來勁了,越下越大。
小區外一排店面,沒什麽适合落腳的,盡是修車鋪、理發店這一類。
喬阿随便找了個報刊亭躲雨,她想打一下電話,話筒拿到耳邊才想到不記得賀薄文的號碼,只好再放下去。
身上只剩五塊錢,她買了本雜志,好在這裏多待一會。身前是磅礴大雨,身後是嗦泡面的老頭。
好餓,可一點食欲都沒有。
想哭,又忍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停了。
寒風獵獵,街道一片寂然。
喬阿抱腿蹲着,半張臉埋在膝蓋裏。身上被不久前飛過來的雨絲打得潮潮的。
一雙皮鞋忽然落在眼前,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阿禮。”
喬阿紅着眼擡頭。
“怎麽蹲在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