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盜墓者先驅(九)

陳希揚點了點頭:“下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僞裝成駱融?”

駱柒沉默了一下:“這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一個月前,我無意間在一張報紙上看見一條新聞,說駱氏集團總裁駱衡華遭遇車禍,生命垂危。我之前是很少看財經類新聞報紙的,那一次真的只是偶然,然後我就看見了駱衡華西裝革履的照片。雖然童年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我連自己父母的名字也記不清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人是我爸。

“為了确認這件事,我上網查了關于駱氏的很多資料,也看到了駱融的照片,一張臉幾乎跟我長得一模一樣,這個時候我就确定,這個名叫駱衡華的有錢人的确是我爸,他果然如他所說的東山再起了,并且事業非常成功。但不幸的是,我媽在離開我之後沒幾年就去世了,我只剩下我爸和我哥了。我确認這件事之後,情緒很激動,打算立即去上海找我爸和我哥。

“那個時候我師傅已經去世了,盜門弟子有的自立門戶單幹了,有的則在下鬥之後失去了音信,生死未蔔,只剩下我和紀玖兩個人相依為命。紀玖原本不叫紀玖,他有自己的名字,但是因為師兄弟裏面就數他和我最投緣,他見我是孤兒,連名字也取得不正經,覺得我可憐,就按照排行把自己的名字也給改了,叫紀玖,想用這種方式來表示與我同甘共苦,這麽多年來,我們倆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親,甚至發誓要一輩子一起倒鬥。

“所以當他知道我打算去上海找家人的時候,覺得我要抛棄他了,是對這麽多年革命友情的背叛,便與我大吵了一架,說幹脆就此分道揚镳。但是我顧不了那麽多了,我爸危在旦夕,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我只想趕快回去見他一面。我到了上海之後,雖然知道他住哪家醫院,但是我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去,我只能偷偷等在醫院門外,等我哥出現。”

陳希揚好奇地問:“為什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你不是駱衡華的親生兒子麽?”

駱柒露出一個苦笑:“你應該知道,我師傅金福來在倒鬥圈很出名,順帶的,我師傅收的十幾個弟子,不管厲害的不厲害的,走出去只要說自己是盜王門下的,別人就會敬畏三分,要支鍋夾喇嘛什麽的,也會比別人容易得多,這靠的全是師傅的名聲。

“但同樣的,我們這些弟子的名字在圈內也是衆所周知的,就像上次,李思考這麽個業餘人士,聽了紀玖的名字,便能聯想到還有個駱柒。知名度是一把雙刃劍,我在倒鬥圈聲名遠揚,出了倒鬥圈就是惡名昭彰,如果讓人知道駱氏總裁駱衡華的小兒子居然是個盜墓賊,恐怕整個駱氏集團都會顏面無存。

陳希揚沒有再說話,于是駱柒便接着剛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我哥看見我的時候很高興,說父親事業一有起色之後,就想回去找我,但是那個時候我的養父母已經死了,而我下落不明,他找了很多年都沒能找到如今終于找到我了,我們的父親又昏迷不醒。他說到這裏就直嘆氣,整個眼圈都紅了。

“我知道我哥很疼我,從小就這樣,所以對此我更加珍惜。我怕我哥知道我是盜墓賊之後,會對我失望,所以就騙他說我後來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沒讀多少書,現在在社會上打些散工蒙混度日。他覺得很愧疚,說等爸康複之後,就送我去國外讀書,回來之後安排我進駱氏。

“但是不管前景多麽美好,當務之急是先救活我爸。我哥聯系了很多名醫,他們都表示對我爸的病情無能為力,能不能從鬼門關轉回來,只能看他運氣了。這個時候,我發現家裏居然收藏着倒鬥圈內傳言能實現人類願望的靈媒禦玺,我對禦玺了解不多,只在蘇閱教授發表的一篇論文上看過相關記載,對于它的靈性,大多數人還是持否定态度的。

“但是你知道,人到了絕望的時候,就算是無神論者也會開始求神拜佛,更何況是幹我們這一行的,下墓的時候什麽離奇事件沒遇到過,對于鬼神之說更是深信不疑。所以當我看見靈媒禦玺之後,心裏就萌生出一個想法,如果現代醫療技術無法救活我爸,我就只能寄希望于靈媒禦玺,只要能讓我爸醒過來,只要能讓我們父子相認,我就算減壽十年也願意。”

陳希揚接口道:“所以那個時候,你找到了蘇澤?”

“是的,”駱柒點頭道,“靈媒禦玺是駱氏的財産,我又不想讓駱氏和盜墓賊扯上關系,所以只好暫時借用我哥的名字,裝作對盜墓一竅不通的樣子,希望能掩人耳目。只是我沒有想到靈媒禦玺這麽複雜,居然還需要什麽咒語,我沒有辦法,只好回去找我哥商量。

“剛開始我哥覺得我簡直瘋了,居然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但是考慮到我迫切的心情,只能勉強同意我去試一試。他怕我一個人帶着靈媒禦玺出去會惹禍上身,再加上禦玺的盒子只有莫傳延才能打開,所以就讓莫傳延跟着我,一方面保管禦玺,一方面也好護我周全。”

陳希揚直截了當地說:“但是莫傳延看起來可不太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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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的,”駱柒自嘲地笑了笑,“他在高中時期是我哥關系比較好的學弟,高中畢業就入了伍,因為表現出色而被選入了特種兵。一年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傷,所以就退了役,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是我哥安排他進的駱氏,所以他對我哥很服帖。

“你別看他對別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他在我哥身邊的時候特別聽話,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但是我哥卻把他安排到了我身邊,他當時一張臉就黑下來了。他從第一次見我就豪不掩飾對我的厭惡,覺得我既沒文化,又缺乏修養,簡直丢我哥的臉。所以這一次跟着我出來,他就對我百般看不順眼,老拿話刺我。”

駱柒說到此處,反問道:“但是你是怎麽看出來我是假的?我和我哥長得很像,不但身高差不多,就連後背上的痣都長在同一個位置。我扮成我哥的模樣去公司,別人都喊我駱總,根本沒人發現我是假的,反而是你這個陌生人識破了我的僞裝,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陳希揚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外表相似,不代表你就可以代替那個人。一個人要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人,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就算剛開始分辨不出來,時間久了,也會被人發現的。”

駱柒不依不饒地追問:“你究竟是從哪一點看出來的?”

陳希揚慢條斯理地道:“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的确僞裝得很好,性格文靜,舉止得體,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但是你出現的原因太過荒誕了,就如同你剛才所說,你哥覺得靈媒禦玺的傳說是無稽之談,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而是大部分人普遍的想法;退一步說,就算他相信禦玺的傳說,也不可能為了這個渺茫的希望而抛下整個駱氏不管。事實證明,他在父親病危之時,以最快的速度接手駱氏,穩定局面,才是符合他身份的明智之舉。”

駱柒恍然道:“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陳希揚接着道:“我一旦對你的動機産生懷疑,就會特別留意你的一舉一動。你第二次出現的時候,身邊還帶着莫傳延。與你善于僞裝不同,莫傳延是個性格耿直的人,他無法掩飾對你的厭惡,所以時常有意無意地針對你,而你的僞裝在面對莫傳延的挑釁時,就會破綻百出,你的本性也就逐漸暴露了出來。也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現在你的性格、氣質,和你最初與我見面的時候相比,已經大相徑庭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個人。”

駱柒聽得張口結舌,絲毫沒有反駁的餘地。以前他和紀玖一起混的時候,是出了名的狡猾多端,以至于被圈內人取了“七尾貉”、“九尾狐”的綽號,但是現在遇上陳希揚,才驀然發覺自己的段位還差得很遠。

他啞了半晌,澀聲道:“但是這些都只是你的主觀判斷,無憑無據的,你如何就肯定我不是駱融?”

“因為這個。”陳希揚給他看了自己手機裏的視頻,“我是在看到這個新聞之後,才最終确定,你是個冒牌貨。”

這一回,駱柒徹底無話可說了,所謂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難怪他的僞裝這麽快就被揭穿了。

沉默了片刻,駱柒問道:“現在我把什麽都招了,你可以信任我了麽?”

陳希揚道:“信任度上升了一點點。”

“只有一點點?”

“差不多就知足吧。”陳希揚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把衣服解開,我幫你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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