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異度坐标(九)

第二天一大早,任庭守便興沖沖跑過來敲他們的門:“蘇澤,蘇澤快開門,杜教授同意啦!”

蘇澤開門的時候,嘴巴裏還叼着一支牙刷,看着任庭守大包小包的行頭,有點被吓到:“你是逃難來了?”

任庭守微微紅了臉:“那個……昨晚興奮地睡不着,又不敢打電話吵醒你們,所以一個人在宿舍裏準備行李,一不小心就拿了這麽多……”

聶臻站在任庭守身後,朝蘇澤無奈地笑了笑。

蘇澤側身讓任庭守進去,一邊低聲叮囑道:“輕點聲,陳希揚還睡着。”

任庭守發現這是一間雙标房,一張床上的被子已經疊得整整齊齊,另一張床上,陳希揚半趴着身子仍在熟睡,被子被褪至腰際,上半身裸露在外,漆黑的長發蜿蜒着覆蓋了大半個脊背,隐約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膚,讓人忍不住遐思翩翩。

任庭守看得兩眼發直,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好……好像睡美人一樣……”

蘇澤用手在任庭守眼前晃了晃:“喂,不要露出這麽色迷迷的眼神好嗎,陳希揚也是男人,不就是頭發長了點、皮膚白了點嗎,說什麽睡美人呢……”他話說一半,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因為他突然想起來,任庭守是喜歡男人的。

此時陳希揚已經成功被他們吵醒,撐着上半身坐起來,綢緞般光滑的長發無聲地從他肩頭滑落下來。這一瞬間,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彌漫着妩媚的色香,看得人饞涎欲滴。

蘇澤心中突然劃過一個念頭陳希揚這副模樣還真是迷死人不償命,為何以前他都不曾注意到呢?

然而這樣旖旎的美景卻被陳希揚本人硬生生打破,只見他睜開一雙死魚眼,直愣愣地瞪着蘇澤,惡聲惡氣地抱怨:“大清早的嚷嚷什麽呀,我好不容易把那只怪獸打到只剩一滴血,就這樣被你搞得前功盡棄,你說你怎麽賠我?”

蘇澤黑線:“你每一次做夢都是在打怪,能不能換個主題?”

陳希揚攤手:“做夢又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平白無故被你拉出來東奔西跑的好幾天上不了游戲,你還不讓我在夢裏面過過瘾?”

這一刻蘇澤萬分後悔自己剛才居然對着陳希揚生出那一份不該有的绮思,他早該覺悟的,像陳希揚這種骨灰級宅男,絕對和不食人間煙火的“睡美人”沒有半毛錢關系。

當天上午,這三人一鬼便登上了飛往漠河的航班。

從哈爾濱到漠河,要穿越綿延遼闊的大興安嶺,坐火車的話足足需要二十多個小時,但是坐飛機的話,當天下午就抵達了漠河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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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後只需要步行幾十米就能走出機場,所以沒有什麽機場大巴可以乘坐。

聶臻跟在任庭守身後,看他那小身板還要背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好幾次想上去搭把手,但每次都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半透明的雙手穿過任庭守的身體。

蘇澤看在眼裏,于是主動跑去幫任庭守分擔行李。

任庭守沖他感激地笑了笑:“蘇澤,你真是大好人!”

蘇澤擺了擺手:“要謝也別謝我啊。”

“那要謝誰?”

蘇澤嘆了口氣,沒有回答他。

走出機場之後,蘇澤拿出坐标校對儀,面向正北方向站定。校對儀表盤的指針在持續顫動了一分鐘之後,才漸漸靜止不動。

北緯53°33′30″,東經122°20′27″這一次指向的是更加精确的坐标。

陳希揚湊過來看了看,問道:“這是哪裏?”

任庭守立即拿出手機進行坐标定位,興奮地道:“啊,是北極村耶!”

陳希揚扶額:“難不成還要繼續往北?”

北極村位于大興安嶺山脈北麓的七星山腳下,是黑龍江省漠河縣最北的村鎮,也是中國大陸最北端的臨江小鎮。

從漠河縣城去北極村的車次并不多,他們錯過了下午的那一趟大巴,只能在漠河縣城暫宿一晚,打算第二天上午再搭車去北極村。

剛辦完住房手續,蘇澤便接到了紀玖的電話,對方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們去了漠河?”

“啊?唔。”蘇澤剛開始還納悶紀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行蹤,但仔細一想,自己早上在候機室的時候,因為一時無聊,跟駱柒發了幾條短信,然後就把這次出行的事情告訴了對方。難不成是駱柒透露給紀玖的?

只聽紀玖接着說:“你們居然悶不吭聲地就跑那兒去了,你們去做什麽?是不是打算下墓?”

蘇澤聽得翻了翻白眼,心想我們要去哪裏是我們的自由,沒必要跟你報備吧?

他原本只是想找到那幾個符號代表的位置,至于找到之後怎麽辦,他還沒有什麽明确的計劃,更沒有想到要下墓什麽的,紀玖這一問,倒把他給問住了。

紀玖見他沉默,笑道:“你們如果真要下墓,知道墓地在哪裏麽?知道該怎樣确定位置麽?駱柒是擔心你們空手而歸,才臨時聯系我的,他爸剛過世,繁瑣的事情一大堆,他想幫忙也走不脫身,所以才打電話告訴我,讓我來幫幫你們。”

蘇澤皺了皺眉,這麽聽起來,倒是駱柒一片好意了?但是紀玖這個人,一看就是個典型的盜墓小賊,由他來給他們做向導,也不知靠不靠譜。

他尚未答話,便聽紀玖自顧自地道:“雖然我最近比較忙,但是既然是駱柒拜托,我也不好意思推辭啦,我就當幫熟人好了。你們住在哪裏,我今晚動身,明天就來跟你們彙合。”

好嘛,什麽都被對方說完了,這個人情不承也得承了。蘇澤無奈,只得報上了他們住宿的地址。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澤把紀玖要加入他們隊伍的事情跟陳希揚和任庭守說了一下。

任庭守睜着一雙好奇的眼睛:“那個叫紀玖的,是個土夫子嗎?我居然遇到了活的土夫子?”

蘇澤扶額:“任同學,我們走的是正經的考古道路,不要告訴我你現在臉上的表情叫做‘崇拜’。”

任庭守對他這話充耳未聞,繼續用一臉崇拜的表情道:“我聽說有些厲害的土夫子,尋找古墓一探一個準,有他在,也許能讓我開開眼界呢!”

“你……”蘇澤倍感無力,學術界的尊嚴究竟飄到哪裏去了?

陳希揚一邊撥弄着盤子裏讓人不太有胃口的食物,一邊淡淡潑他冷水:“蘇澤,我曾經聽你爺爺說過,考古界的很多掘墓經驗和技術,還是從盜墓界傳承過來的,該謙虛的時候,還是要謙虛一下的。”

蘇澤哼笑了一下:“我倒要看看,紀玖能在北極村那地方找到什麽古墓。”

任庭守怔了怔:“聽你的意思,那裏沒有古墓?”

“也許你還不太了解北極村的歷史。”蘇澤身為教師誨人不倦的職業病又開始發作,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北極村那一帶原本是荒無人煙的,一直到1860年,也就是清朝鹹豐年間才開始有人居住,所以要在北極村挖到什麽墓,也肯定是清朝後期的墓了,根本算不上什麽古墓。”

任庭守聽了有點發愁:“這麽說來,那紀玖豈不是要白跑一趟?”

陳希揚觑了蘇澤一眼:“不要說得好像跟你沒關系,如果北極村的歷史只有這麽一小段的話,你還能在那裏找到什麽?”

蘇澤一聽這話,立即垮下臉來:“說得也是,所以當我知道坐标精确到北極村的時候,心裏就一直在打鼓,我們該不會是從一開始就找錯方向了吧?”

任庭守的房間就在蘇澤和陳希揚的隔壁,他打開房門進去的時候,怔了一下蘇澤居然為他單獨開了一個雙标房,這也太大方了一點。

但他不是個會在這方面深究的人,簡單放置好行李之後,便走進浴室去沖澡了。

聶臻坐在床沿上,看着蘇澤貼心的安排,不由苦笑,對于鬼魂來說,睡在什麽地方都是一樣的,哪裏還需要為他特別準備一張床呢。以前他呆在任庭守宿舍的時候,常常是任庭守睡床上,他就坐在床邊的地上,靜靜看着任庭守入睡。

記得他剛自殺那段時間,任庭守每天晚上都會躲在被窩裏流眼淚,整晚整晚睡不着覺。剛開始他看着心裏難受,也陪着一起流淚,到後來,他強迫自己堅強起來,每每在任庭守輾轉失眠的時候,便坐在床邊,輕拍着哄他入睡。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樣做也是徒勞,但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感應,次數多了之後,任庭守的心緒竟也能漸漸平和下來,然後安靜地睡過去,有的時候,甚至還能看見他在睡夢中輕輕彎起嘴角。

任庭守從浴室出來之後,便直接上床睡了。

聶臻像往常一樣,靜靜坐在床邊守着他,聞着任庭守身上微微散發出來的沐浴露的味道,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時間绮思泛濫,腦海中不斷回閃着以前和任庭守在床上耳鬓厮磨的場景。

“居然在這裏遇到了同類。”突然有尖銳的聲音将聶臻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聶臻猛地睜開眼睛,發現一男一女兩個地縛靈從地底下冒出頭來。

其中那個女鬼毫不客氣地打量着聶臻:“看起來似乎道行不高嘛。”

男鬼則有些豔羨:“不過他是背後靈,可以跟随目标四處走動,不像我們,幾十年來一直被束縛在這個地方,不得往生。”

聶臻站起身來,下意識地将任庭守擋在背後:“你們出來做什麽?”

女鬼吃吃笑道:“不要露出這麽兇的表情嘛,這個人的魂魄香氣四溢,勾得我們肚裏的饞蟲都開始不安分了。”

男鬼接口道:“你一個人霸占着他又不吸食他的靈魂,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不如我們三個分一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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