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身子究竟方便不方便康熙還能不清楚?這話可就說得有意思了。

再者說,真要擔心林如海的身子趕緊打發太醫、賞賜些天材地寶的也好啊,去寺廟拜神祈福算個怎麽回事?何時開始那位爺竟變成這樣神神叨叨的一個人了?瞧着可不像。

林言君的心裏滿是狐疑,不過既然帝王親自開口了卻也容不得她推辭,當即就乖乖領了命,又問:“不知我何時能夠動身前往?”

“今日時辰已晚,待明日一早罷。”

送走李德全後,皇貴妃便陰沉着臉将跟前的奴才都打發了,拉着林言君的手直嘆氣。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有些事不必本宮多說什麽想必你自個兒心裏頭也能琢磨個味兒出來……皇上從來不會空穴來風,一言一行必定都事出有因,此行必然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可不是說嗎?只不知那位爺究竟又在算計什麽罷了。

林言君無奈地抿了抿唇,亦不知該說什麽好。

青澀稚嫩的小臉兒一片蒼白難掩病容,此時無奈沉默的小模樣更叫人不禁心生憐惜。

頓了頓,皇貴妃就說道:“不如本宮找個借口幫你推了也罷,你這身子如今自個兒走路都還艱難,又哪裏能經得起瞎折騰呢?萬一……真是跑都跑不利索。”

聽聞這樣真心愛護的話林言君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暖意,卻是搖搖頭笑道:“娘娘的一片愛護之情我心領了,只有道是皇命不可違……娘娘伴駕多年自是比誰都清楚皇上的性情,既是皇上有心想做之事,又哪裏能容許旁人推拒呢?況且縱是此次礙于娘娘的顏面暫且作罷,他日也必定還是會想法子去做的,娘娘又何苦去惹皇上不痛快呢。”

“要我說倒不如乖覺些痛快些順着皇上的意思去做,反倒還能博得幾分垂憐罷了,再者說我的那點小把戲雖上不得臺面,好歹也還能有些用處,便是念着娘娘的身子着想皇上也不敢叫我當真以身犯險啊。”

“難為你小小年紀倒是看得通透,皇上的性子……”皇貴妃苦笑着搖搖頭,嘆道:“你說的在理,被他惦記上的就沒有躲得過去的,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索性順了他的心意的确還能好些。”

“一會兒本宮派人去打聽打聽,好歹大抵弄清楚究竟是個什麽事兒也好早做準備,沒得叫人這顆心懸着不着地兒,慌得很吶。”

不過叫人沒想到的是,還不等皇貴妃派人去打聽消息呢,四爺就先将消息給送上門來了。

“那一僧一道心術不正走的是那歪門邪道,留着着實是個禍患,指不定在外頭還能折騰點什麽事兒出來,皇上的意思還是要盡快将其誅滅才能安心。以他們對林姑娘的重視,想來如何也絕不會輕易收手作罷,必定還在暗處抓耳撓腮尋摸着呢,剛好趁着林大人遇刺這個機會倒有個借口能叫林姑娘順其自然走出宮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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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心裏頭犯嘀咕又能如何?錯過這個機會再下次可就不知還要等到猴兒年馬月去了。

再者說,那一僧一道看着就不大聰明的樣子,能不能有這份城府疑心都還尚且不好說呢。

聽到這兒林言君就再沒什麽不樂意了,這不正是剛打個瞌睡就送了枕頭來嗎?一僧一道一日不除她便一日難以安心,如今既是康熙也這般想那可就再好不過了,有人間天子出手怎麽也比她自個兒絞盡腦汁便宜得多,她只需按着那位爺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然而皇貴妃卻是臉色更難看了,咬牙道:“這般聽起來那什麽一僧一道便不是普通人,如今囡囡的身子這般虛弱,但凡有個什麽萬一也頂不住啊,這也太胡鬧了!”

囡囡……

胤禛忍不住瞟了小姑娘一眼,舌尖微微一繞,将這兩個字吞了肚子裏,“皇額娘放心,皇上此次找來了好幾位高人布下了天羅地網,保準兒叫他們連靠近林姑娘的機會都沒有,況且……兒臣也會悄悄藏匿在馬車中以防萬一,兒臣是真龍天子的血脈,任憑什麽妖魔邪祟都近身不得。”

“這人!一次又一次盡可着你這一個兒子禍禍呢,這也……等等……”冷不丁想到了什麽,怒火沖天的皇貴妃忽而話音驟停,一雙眼睛在一對小兒女之間來回打量,“這意思是叫你們兩個獨處一輛馬車?”難不成那老不修竟自個兒想開了?

這話雖未說出口,但胤禛又哪裏能看不出那意思呢。

只搖搖頭說道:“不過事急從權罷了。”

林黛玉:“……”你們是不是忘了點什麽啊?

“你?”回到房裏林言君便一屁股歪在了炕上,鞋子一蹬歪着腦袋挑着眉梢斜眼瞅她,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說道:“你跟着湊什麽熱鬧?沒眼色的。”

林黛玉頓時急了,“姑姑難道不打算帶着我一起嗎?這樣危險……”

“知道危險你還非要跟着做什麽?我知曉你擔心我,只是你想想自個兒跟着又能幹點什麽呢?真要是遇上危險了還得叫我分心照看你是也不是?再者說按着皇上的意思本也沒打算将你算在內,你就安安心心在宮裏陪皇貴妃娘娘等着好消息罷。”

這話說的委實叫人沒法兒反駁。

一時林黛玉就垮了臉,抽抽搭搭抹起了淚珠兒。

不過無論她再怎麽不樂意不情願也終究還是沒辦法改變什麽,翌日大清早天還未亮便含淚送別了她家小姑姑。

許是考慮到林言君的身體還太過虛弱的緣故,豪華的馬車直接就到承乾宮門口接人來了,踏出門檻兒就能坐上,不可謂不貼心。

“林姑娘昨夜歇得可還好?距離佛光寺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姑娘不如在眯一會兒?”邊說着,胤禛順手就倒了杯熱茶送進了她的手裏,不經意瞟見她發髻上戴着的那支白玉簪子,一時眼神柔和似水。

林言君順勢就掃了眼馬車內的環境,說是馬車實則與一間小型房子也差不離什麽了,桌椅床榻一應俱全,想躺着歇歇也盡能滿足的。

這環境……雖說有丫頭在旁伺候着吧,卻也着實有些過于親密了些。

看來康熙還是挺看重她這條小命的,不過這回怕是要将自個兒給坑進去了,皇貴妃也好德妃也罷,豈能放過這個做文章的機會?

思及此,林言君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了淺淺的笑意,一杯熱騰騰的茶水下肚身上也跟着有了些暖意,于是便順手取下了披風。

這就是傷了根基的後果了,縱是炎炎夏日渾身也總是發冷,大清早的出門仍是要披上一件薄披風才行。

而與之相較,坐在一旁灌着涼茶卻仍是汗水涔涔的胤禛就仿佛是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季節的人似的,模樣瞧着別提多可憐了。

大抵是貼心顧慮到她的身子,偌大一個馬車裏連個冰盆都未有不說,就連車窗也都緊閉着密不透風的。

“靈芝,将窗戶打開些吹吹風。”見他張嘴欲要阻攔,林言君就趕着斷了他的話頭,“平日裏我閑來還要在院子裏頭吹吹風曬曬太陽呢,哪裏真就嬌貴到一丁點兒風都見不得了?況且這門窗緊閉馬車內也着實悶得慌,呆着時間長了未免難受,透透氣也好。”

胤禛一想倒也是這麽個理兒,便也就不再反對,就着點裹着熱氣的風又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涼茶,無奈道:“我自幼便苦夏,每到這時節可當真是太難熬了。”

才這會兒的功夫,他就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個兒的後背都有些潮了,擡眼卻見小姑娘裏三層外三層的裹着,那張小臉兒仍舊慘白不見一絲熱意,一時不免心疼。

“你這身子還是虧得狠了,披上披風去榻上歪一會兒罷。”

林言君卻是笑着搖搖頭,“爺瞧瞧我這精神,可是像不曾歇好的?”

“爺?”

“啊?”林言君一臉莫名,“怎麽了?”

卻見那位爺盯着她的臉瞧了半晌,忽而嘴角一彎,樂了。

見此情形林言君愈發丈一和尚摸不着頭腦了,嗔怪道:“爺這是偷着樂什麽呢?究竟哪裏不對您倒是與我說道說道啊,別是什麽規矩不曾鬧明白,趕明兒在外人面前出醜可怎麽好?”

也不知究竟這番話又是哪裏戳着了他的癢癢肉,只見那嘴角幾乎都要挂到耳根子去了,哪裏還有平日那副招人煩的讨債嘴臉啊。

直到看見小姑娘柳眉倒豎欲怒,胤禛這才收斂了笑意,問道:“可曾見過宗室福晉?”

林言君微微蹙眉,搖頭。

進京在賈家住了還沒兩日的功夫呢就被接進宮裏去了,平日裏娘娘倒是見了不少,宗室福晉還真沒那幾乎見上一見,不過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嗎?

瞧見她那一臉掩飾不住的求知欲,胤禛就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湊近的瞬間一股淡淡的幽香直鑽鼻子,晃得人不禁一陣心神失守,嗓子眼兒都莫名有些幹澀起來。

“尋常那些個宗室福晉都習慣稱自家爺們兒為‘爺’。”說罷便連忙直起身狠狠灌了碗涼茶,心中隐隐有些空蕩蕩的失落感,不過卻如何是不敢再靠近了。

小姑娘太招人稀罕,受不住受不住。

“合着您這是變着法兒的占我便宜呢?”林言君不禁羞惱,蒼白的小臉兒隐隐都泛起了一絲紅暈。

誰能想到呢?

不過是覺得叫四阿哥、四爺都有些過于客套疏遠了些,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考慮,自是想不動聲色地拉近距離罷了,可巧總聽蘇培盛追在屁股後頭喊“爺”,聽着倒還顯得親近,于是她就順口跟着這麽喊了,萬萬沒想到這一聲“爺”竟還有另一層含義!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素來都是她不動聲色暗暗撩撥人家少年郎,誰曾想今日竟被少年郎給撩撥了,真真是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

胤禛卻是笑着搖搖頭,“怎麽是占便宜呢?早晚的事兒。”

“……”這臭不要臉的!

完全不知倆人方才究竟耳語什麽的靈芝只看着他們那齊刷刷發紅的耳根子一臉莫名不明所以,不過卻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空氣中蔓延出來的一股淡淡的清甜氣息,以及那倆人眼神的變化……形容不出來的變化,就是無端端叫旁觀之人都感到一陣莫名的臉紅心跳。

随着外頭愈發嘈雜的環境變化,很顯然能夠判斷出馬車已經遠離了皇宮,也就是說變故随時可能會發生。

“怕嗎?”胤禛輕聲問了句。

林言君搖搖頭,淡淡笑道:“沒什麽可怕的,有四爺在旁邊守着呢,任憑什麽邪魔外道也傷不着我一根頭發絲兒。”

明知她這是故意哄人呢,偏就是受用得很。

“最前面引路的那兩個侍衛是道長喬裝的,外頭駕車的那位是薩滿,馬車左右兩側還有大師、喇嘛……雖或許不及那一僧一道的神通廣大,不過面對這等邪魔外道倒也無需硬碰硬,有克星比什麽都強。”

這所謂的“克星”究竟是什麽就不言而喻了,除了龍氣以外不做他想,估摸着這些能人是想了什麽法子将無形的龍氣化為了某種武器吧?

到時候便知曉了。

馬車不急不緩地前行着,倒是不太颠簸,只是微微搖晃的節奏卻不免使人昏昏欲睡。

随着外頭嘈雜的環境逐漸變弱直至再次恢複平靜,顯然馬車已經差不多駛出了繁華的內城,逐漸朝着偏僻的地界而去。

馬車內林言君正點着小腦瓜子打瞌睡呢,冷不丁馬車急停之下整個人也慣性朝前撲了去,瞬間昏沉的腦袋就恢複了清明。

所幸此次并未像上回那般撞得滿眼冒星星,一個略顯單薄卻異常暖烘烘的胸膛及時挽救了她的腦袋。

“多謝四爺。”

“私底下還是叫爺吧,挺好。”

“……”這人,還占便宜占上瘾了!

林言君美眸一瞪橫了他一眼,正欲張嘴說話呢,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怒喝——

“妖孽!拿命來!”

“這倆人……就不能換點新鮮的?”

“不必搭理他們。”胤禛輕描淡寫地說道,邊還給她倒了碗茶,又從旁邊的食盒內取出了幾樣點心,“也将近午時了,餓了吧?先墊吧墊吧。”

好家夥,還真就沒将那一僧一道當盤兒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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